内有恶犬 下+番外——禾韵【完结】(2)

2019-06-11  作者|标签:禾韵

第二十八章

这晚上床就寝前,谢启抛去之前的所有犹豫不定,将那封辞官函郑重的,摆放在了明日上朝所穿的朝服之上。

他曾经有过的所有梦想抱负,就会在明天,随着这封辞函彻底交接。

红烛滴泪,一夜无眠,因为想着是最后一次穿这朝服,谢启便早早沐浴更衣,慢慢穿好官袍,这心情若真要形容,大概

就像黄花闺女要出嫁前必要将自己弄得整洁精神,因为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是这家人了。

这不是秦敛的一品官服,平时也没觉得哪里好看珍贵有时甚至还暗暗嫌弃过,现在要脱下了,却还真是舍不得,觉得厚

重非常。

毕竟他也倾注了十年的心血,虽然得出来的效果不如别人,可中间那份一直想努力的心情,却是半分也没掺过假。

可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维持青年时期的锐气和骨气了。

樊林从岭山回来是汇报训新兵的情况的,所以第二日在金殿上便见到樊家父子齐齐上阵的热闹场面。

谢启行如风,眼不斜视的与那群扎堆的武将擦身而过,如石雕般站在自己的位置,明知刚才青年是一直看着自己的,却

还是没往那里回过一次眼。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否则他怕自己在这种时刻显出离别的衰相。

秦敛来的时候在他身侧停了停,语气平常如话家常:“谢大人,你气色似乎有些不好,是生病了?”

一夜无眠,怎么会有好的气色,谢启双手交垂在腹前,淡声道:“多谢秦相关心,下官无事。”

“是么,那就好。”

秦敛的阅历就是如此可怕,就算他试图把情绪全数掩藏起来,对方还是能迅速的察觉一二。

面对青年的精明,他根本就是无处可逃。这样一想,那与辞函一起放在袖中的,有关刺杀秦敛真实情况的那张折子便立

刻又沉甸起来。

必须呈给圣上,这是必须的。他身为臣子,岂能因为私情而有所隐瞒。

他越是这样激励着自己,越是觉得无法平静,原本就没有过硬的决心,如今到了紧要关头就摇摆的就特别厉害,其他大

臣说什么他也没听太进去,除了到樊林的时候他才能收敛起晃荡的心静心听上一会。

青年跪在大殿中央,给了他一个跪着的背影,因为是从后面看去,谢启就稍稍放松了下,没控制自己多瞄的欲望。

反正……也没机会了。

今日朝堂上气氛非常之健康向上,因为之前秦敛主张修建的那几处水利工程都得到了很大的成效,疏通了河道,百姓们

的庄稼也比往年长得更好,缴纳的税款也比过去要多了许多,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

皇上自然高兴,百官也开始高呼万岁英明,丞相贤明,什么吉祥奉承的话扑面盖地而来,谢启茫然的听着这些与他一辈

子都不可能有交际的赞誉之词,秦敛的表情依旧淡定平静,好像这些虚名赞美完全不值得他扬一杨嘴角。

现在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可背地里却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还理直气壮的没有丝毫的负罪感。

可秦敛这些年为国家做的多么多事,又是真实不容抹杀的,这点谢启也非常明白。

秦敛是国家不可以缺少的人才,撇开以前的情谊来说的话,秦敛对国家的用途实在是太大,如果有了污点……

自己这样把折子呈给皇上会带来的后果,他预估不了,也没有能力去猜测接下来的发展。

“有秦相在真是我社稷之福,寡人之福啊。”

谢启听到皇上这样欣慰感叹着。

谢启承认,他胆怯了。

折子如果呈上去了,就会变成破坏如今安宁的侩子手,因为他现在是站在秦敛后面几排的位置上,这样看去就像自己拿

着匕首往秦敛背后桶上一刀。

而且自己这样做了樊林大概会痛恨他一辈子吧,青年所崇拜喜爱的人因为自己而蒙污,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面对樊林的

质问他就觉得很头疼。

一直要到散朝的时候,谢启都没吭过一声,犹如哑巴一样紧闭着嘴,唯有额头细汗密布。

“有事禀告,无事退朝——”

听到太监刺耳的声音让谢启猛然醒悟,他几乎没有考虑的就站了出来,朗声道:“微臣有事禀告。”

“哦?”圣上眯眼笑了笑:“之承啊,你还真会挑时间。不到最后都不出来,寡人看大伙都还等着早早回去睡回笼觉呢

。”

“……”

每次都拿来他开涮,谢启虽然已经习惯了圣上善意的调笑,可今日因为心神过于不定,表情都有些扭曲:“臣,真的有

事禀告。”

“哈哈,好吧,寡人不逗你了。”圣上道:“说吧,是那案子有眉目了?”

太监接过谢启手上的折子,皇上几眼扫去,眉头一蹙,就将折子随意的扔在了一边。

谢启心如军鼓阵阵,圣上的表情让他觉得心里没底。

君心难测啊,众官纷纷暗叹,本来今日可早早下朝的,如今看这气氛,又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了。

“微臣……微臣无能,无法查出刺杀秦相的人,自知才学粗疏,难以继续担此大任,臣罪该万死辜负了皇上的厚爱,无

颜再侍奉皇上……”

文武百官忽然的安静下来,似乎整个金銮殿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谢启木然的想,自己好像从来都没被这样关注过,

成为焦点的机会,大概一生也就这一次吧。

秦敛的事,他选择的沉默,他没有递出那张折子。

有时真相对于大局并不重要,他之前一直致力于追求水落石出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嗯,真相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可

对大局似乎不是。

他的额头抵在了地上,言语恳切。

“为了朝庭大局,臣恳请陛下免了微臣的官职,以示责罚。”

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只要他走了一切就可以平静下来,秦敛也不必担心自己会给皇上说什么,樊林爱怎么样就怎

么样去,一切他都不需要面对了。

“你刚才说什么,给寡人再说一次。”

因为听不出喜乐,谢启只好惴惴不安再磕了次头,平声道:“臣自知无能,难当此任,臣恳请陛下免了微臣的官职,以

示责罚。”

明明是暗地里练习了无数遍的话,可要重复一次的时候,良心就像被狗啃食着一样。

他不擅长在众人面前说谎,就算是编排好的话再说第二次的时候都觉得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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