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说什么,似乎也不需要说下去了。一路风尘的林先生泡了热水澡吃掉赤青热好的鸡蛋粥在凌晨4点钟爬上床,少
年已经睡熟了,左手上白色的绷带湮出了血,手腕处的一圈咬痕还可以隐隐约约看出轮廓,锁骨下方因洗澡搓弄太厉害
所遗留下拇指大小的擦伤那么无辜。林先生想把他摇醒,却不知该往哪儿下手,每当触碰少年裸露在外的肌肤就深感忐
忑不安,仿佛任何地方都轻易碰不得。
林先生没有再细想,他倾过身吻吻少年的额头,小声抱怨了一句,“怎么把你抢到手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后天便是大年三十,年味儿浓了起来,林先生感觉不到团圆是什么滋味,他下午把王千金甩在了城里便幽魂一样游荡了
很久,他总是看到人们脸上含义相似的笑容,全然无心无肺的欢乐与金钱地位无关。然而,刚得到来自北方的一条消息
很快破坏了这样纯粹的气氛——年前抄检娱乐场所的的警察在方天抓获了几名聚众吸毒的高干子弟,他们不乏来自某些
要员家庭。但不知为何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反倒是当时现场负责的警察赵国强遭到停职处分。
林先生很清楚这是一件好事,赵国强应该被调到地方去做个普通的警察,但他也深刻感觉到十分恼怒:他现在还不能与
某些人彻底翻脸,在他离开中国之前。
此夜漫若长水东流,曲折间纷扰纠葛,不知雾霭山岚深处可有一处世外仙源,能享一刻极致的宁静与安定。
到眼云霭醉复醒
山雾清栏梦深沉
王千金在城里上了几年卫校,回来后倚仗父亲的权势在曲水当地的左帮右派里很有脸面,越是这样偏狭的地方,官员的
权力就越为放大。不是所有的人都自给自足守着那三亩田地过日子,出外打工的父母多了游手好闲的孩子也没少。
这日,正在山上砍树的少年和赤青管家身后一直跟着很多小尾巴,邻家的小丫头带领着大黄狗和其他流着鼻涕的小娃浩
浩荡荡组成了要纸团,瞅定了上回大方漂亮的大锅锅,哀着求着要飞机,一人一架。
少年犯难,他抹把汗水,回头征询赤青的意见,毕竟那些打印纸不是他的私人财产,外赠大概还需某些人点头。赤青光
着上身将斧头扛在肩上,问,“干什么。”
小丫头机灵地凑上前,面前的男人显然太过高大,她不得不努力仰着小脑袋,粉嘟嘟的脸上两瓣嘴唇柔软极了,“大锅
锅,有飞机去看妈妈和爸爸,他们好久没回来过年啰。”
小孩子们都附和着,有的悄悄摸眼泪,有的干脆哭嚎起来,爹娘外出打工在那么远那么远的地方,没有飞机去不了的。
他们一个小小的古尔村里,只有老人和孩子。赤青被十来个小娃团团围住,几只小手趁人不注意把鼻水抹在了男人裤腿
上。小丫头有模有样掏出两把炒黄豆献了上去,“大锅锅给我们折飞机嘛,折嘛——”
赤青有点招架不住了,他很配合地弯下腰去,摊开自己宽大的手掌接纳了小丫头那还未脱去孩子般稚气奶气的“一递”
,一朵娇嫩的花儿,轻柔的无法想象好似无形。
孩子们欢呼雀跃,连拉带推簇拥着赤青坐在一旁,少年缓缓一笑从包里掏出一叠纸递了上去,“喏,我写写算算用不了
多少,不过要保密。”
清晨微冷的山林却到处弥漫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春天已经迫不及待来了。少年举起斧头朝远方山峦瞧了一眼
,阳光正在赶来,拖曳一身柔曼的光芒,带着那样的力度和节奏赶来。
少年清楚地记得在林轩死后与赤青再次见到时,这个习惯沉默寡言的男人随身带着用红线穿成串的小黄豆,每一粒都饱
满圆实,每一粒都残留着小丫头清甜的温度。他也许去寻找了,他也许还怀着那么多希望在他最为重要的少爷离去后强
烈渴望着解脱。只有少年怀着一个永远的秘密,那个当年缠着要飞机的小丫头在12岁的时候就嫁到了邻村,14岁便死于
难产。
人要活下去,多么艰辛。
近午时分,在小娃们不得不回家吃饭后少年和管家才有空歇息会儿,少年全身累得酸疼,因为缺乏技巧和力气,一棵大
树砍到此时还稳稳伫立着。
“抱歉。”
少年拖着下巴作了个鬼脸,“呵,没看出来你飞机折的真好。”
“我会驾驶战机。”赤青如是说。
全能管家,少年有些羡慕林先生了。这个坏蛋手下的人都是超凡卓越的精英,相形之下,自己未免太过平庸。想到这里
少年有些丧气,他立刻安慰自己:有什么好攀比的,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何苦去迎合他人口味。
赤青看出了少年在担忧什么,道,“少爷对你很好。”
“没感觉到啊!”少年回想了一下一次次的接触,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从一开始他就对我拳脚相加,还有一次—
—差点让我命丧黄泉,就他胳膊受伤的那次。”
“偶尔会有些暴戾。”赤青想笑,今天还真成功了,他有些惊诧,下意识抬手遮蔽生怕别人看到了,“少爷从没有那样
的耐心。”
少年不经意一歪头看到赤青“羞涩”地掩笑,吓懵了。半晌说不出话来。那角度和形状简直太吓人了!
不待赤青解释,林先生提着饭菜来了,他脸色阴翳,因为不必参加劳动便留在家里准备饭菜,当然不是他做的,有王千
金呢!但这也意味着林先生不得不忍耐了一早上煽情的表白。
“瞧瞧你们这点本事!一棵树还没砍下来!”
少年抢在赤青前面解释道,“我刚才又计算了一下,万无一失的好。”
林先生哼了一声,“吃完接着干,快点!”
很明显林先生才不会相信少年的话,他太了解赤青,就算一直带着墨镜又怎样,他想看到什么就能看到什么,今天有些
木讷过头了而且吃饭的时候强迫自己专心致志——为啥一直掉米粒啊!
林先生小声问,“你对他干什么了?!”
少年翻着眼想了想,“稍微欺负了一下。”
“他是块木头啊除了杀人手脚麻利完全没什么反抗能力。”
“……”
“你吃饭的时候别笑,全掉出来了——把嘴巴闭紧了!真是的掉我身上了脏不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