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朵栀子花 上 by:江边一朵云【完结】(24)

2019-01-26  作者|标签:江边一朵云

红色裘衣红色的穗带,就连那双鞋也是暗红色。

他从未见过什么人将红色穿的那么好看,直到常敢生走到他面前弯腰。

陈石看见常敢生的眼睛时被吓到了。

那双眼睛一只红一只绿,泛着不一样的光。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愣愣的盯着常敢生看。

常敢生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陈石记得自己很没种的一下子跑到大哥身后躲着。

陈新对着他温和笑笑,转头瞪了常敢生一眼。

陈石记得自己在陈新身后悄悄说:“大哥,你问问他,为什么眼睛长成这样。”

陈新那时一个箭步冲上去,拉着常敢生的袖子就开口道:“你的眼睛为什么是这样的?”

陈石现在还记得常敢生那时候的样子,有些怔愣,有些不敢相信,还有些狂喜。

常敢生一把拉住陈新的人,陈新吃痛的往后缩,袖子捞起来,露出了手腕上的一个月牙形疤痕。

常敢生突的就将陈新抱起来,不管陈新的踢打推搡,也不管陈石和陈家人的错愕,抱得死紧,然后慢慢慢慢的,眼泪就滴下来。

那是陈石第一次看常敢生哭,他觉得也应该是最后一次。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那个时候起,他的心中就隐隐约约的明白,这个自己第一眼喜欢的人是喜欢大哥的。

陈石与常敢生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只有三个月。

三个月前,是陈石与陈新的冠礼。

宾客不算多,他们陈家在这一代家事已稍有衰落。陈老爷醉心诗书,无心于商,并希望两个儿子可以子承父业。

陈石自小体弱,陈新却健康的厉害。

陈石喜欢书画,而陈新爱财。这些年的脚步遍布大江南北,陈新的阅历愈发广博,少年意气。

常敢生很宠陈新。宠得有时连陈老爷都说自己这个当爹的不如常敢生。

陈新只是笑。他从小就直呼常敢生的名字,不像陈石,一直恭敬的称敢生为叔父。

那日宴席上,常敢生最晚一个到。到的时候命人将礼物取出,先给陈石的是一只千金难购的狼毫笔,然后送陈新的却是一串不起眼的干花瓣。

陈新拿着那花瓣端详良久,不得其所,陈石的脸色就黯下去。

手里的狼毫笔值千金,而那串花瓣恐怕是千金不能换。

当日的酒宴陈石闷闷不乐。他并不善于表达自己,只是看出那串东西名为栀子,意为喜悦。

陈石知道常敢生对这种花有着异于常人的喜爱,就如同他对陈新一样。

陈石不知道大哥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不懂。他只是微微的有点自怨自艾。

陈石从小就是异于常人的孩子。脸上虽然经常挂着温暖的笑,眼睛里的神色却是疏离的。

和陈新不一样,陈石是打心底里不容易被人接近的小孩。

喜欢呆在墨香染过的房间里读书,一读就是一下午。他极少与人亲近,除了常敢生。而那种亲近也只是站在稍稍靠得近一点的位置上。

他看着常敢生,还有常敢生看着的陈新。

陈石的记忆中有一些支离破碎的不属于他这个世界的记忆。不像是他的幻想,因为过于真实。

他的脑中会有一些奇怪的画面,而那些场面通常大雪纷飞。

梦中有一个与常敢生非常相似的人,从头到脚到每一个眼神。常敢生在他的梦中有着不同的名字,唯一一样的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

悲伤并且热烈,叫人害怕却不愿躲避。

陈石时常从那个梦里惊醒,然后发现枕头边湿冷成一片。

很久以来,他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比较冗长的梦境,源自他对常敢生的想念。直到那一天,他行冠礼的那一天。

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陈石盯着常敢生摸出来的那串栀子花,他奇怪的记起很多他无法相信的事情。

他的手稍稍颤,然后克制的藏在衣下。

小狼。

他在心里轻轻叫了声。

常敢生看着陈新的目光如同他无数次在梦里看见的那样,热烈绝望又漂亮。

陈石同时记得了很多事情。比如自己身患的绝症,心口不时传出的剧痛,还有那个诅咒。

若常敢生知道他是谁会如何?陈石苦笑起来。绝症顷刻发作,再和之前一样死在他的身边,看他一个人迷惘的流转天地间。

无非是。

陈石和陈新一样,在出生时带了一个月牙形的疤痕。不同的是陈新的月亮朝上,是一轮新月,而陈石的月亮下弦,已要隐没。

陈石盯着常敢生的背影,慢慢走到烛台边。

他拿住一柱蜡,烛泪累积已多,陈石取出随身的精致小刀挑一块起来,趁它还没干涸时对着那块月牙勾勒下去。

两三笔画,陈石的额上滴出汗。

月牙被蜡油硬生生的改成了太极图。

陈石喘着气将刀口放下去。心脏猛烈的收缩,手痛的几乎控制不住发着颤,他摇晃着走到人影稀少的地方仰头喝酒。只一口便呛得咳起来。

他始终学不来陈新那样洒脱。

常敢生在喝酒的间隙回目。

陈石一个人缩在阴影里喝酒而后咳了几声,他压抑的拿手捂住嘴。

常敢生皱皱眉。

这个陈石与陈新太不同,对人永远冷冷淡淡,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也是喜欢陈石的,然而纯粹是对一个小孩子的喜欢。

常敢生犹豫了会,正要上前,陈新从后喊了他一声:“敢生,你来和我拼酒!”与是他又将脸转过去。

陈石静静的平复了手背上的疼痛,将自己藏的更深了些,盯着常敢生豪饮的背影摇头。

明明几千年来都喝不得酒,还是那么不要命。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上面长了些绒毛胡子,还不太扎手。

又一个二十年,常敢生这样等着他是为了什么。

陈石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的自己会突然恢复了记忆。然而恢复又如何,他的死只不过一个早晚问题。

不告诉常敢生,他能活到60岁。告诉了,下一刻就是大限。

他在那一秒中权衡不定,然后消去了常敢生留在他身上的牙印。

若真的不能相爱到老,起码这一世让他平平安安的守在这个人身边。陈石知道自己一直不如常敢生那么勇敢,那人的爱如烈火,他的爱是细水长流。

宁可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也不要再被命运抛弃。

那日宴上常敢生大醉。

他醉酒之后喜欢独自坐在角落里喃喃地说话,但没人听的懂他在说什么。与其说他在自语,不如说他在低吟。

陈新邀约两三好友继续外出游河找花娘,陈石沉默的走到常敢生身边看着他。

常敢生的头发非常长,陈石之前见过一次,头发没束的时候一直落到踝后。后来因陈新在十八岁上说了句难看一剪子剪了,陈石为此心疼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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