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青 作者:谢朝夕【完结】(9)

2019-06-10  作者|标签:谢朝夕 情有独钟 年下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第8章 第 8 章

  贺康每日去东宫去得很勤,说是要监督太子“强健体魄”,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偶尔见到桓虞来东宫,心情好得胜过攻下了一座城池。

  桓祈也很喜欢他,贺康一连两日都没再来宫里,他还有些不适应,扯着桓虞袖子非要他“把叔叔找回来”。

  “叔叔?”桓虞一愣。

  “贺康叔叔啊,”桓祈扬起天真的脸:“他说论辈分我就得叫他叔叔!”

  桓虞笑,“这是哪门子的辈分。”诱哄当朝太子叫叔叔,天下间也只有贺康没皮没脸没上没下才干得出这事了。

  桓祈捧着脸,巴巴地瞧着桓虞:“真的不可以找叔叔吗?”

  桓虞刚要说话,桓祈便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父皇陪不了儿臣的时候都是叔叔陪着的,他会给儿臣扎纸鸢,抱儿臣荡秋千,还教儿臣练武将来保护子民……但眼下有父皇在这,儿臣也要学会知足才行……”

  “……?”桓虞凝眉仔细瞧着桓祈可怜巴巴的作态,心想到底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他儿子不过就跟贺康混了一个月,就已经开始学会拿腔拿调了?

  依稀记得十几年前桓虞朝政繁忙顾不上睡觉的时候,贺康也是眨着一双沁水的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自己睡觉就好了,我已经不怕黑了,我不用桓虞哄也能睡得很香,桓虞能陪我这么久,我已经心满意足啦。”听了这话,桓虞二话不说抱他去睡觉。

  桓虞还是当年那个桓虞,于是他二话不说领着桓祈去安国大将军府。

  这两日贺家老太君回京,贺康定是在老宅忙前忙后地打点着。

  老太君老年丧子丧孙,白发人送黑发人,神志不大清明,贺家二婶带她去了镜台山休养,十多年未回来了。今次回京想来是存的落叶归根的心。

  等桓虞走到大将军府,低头看见一脸雀跃的桓祈,下定决心今后再不被这招骗了。

  桓虞突至安国大将军府,大家都很紧张,桓虞打破尴尬道:“朕小时常来这里,大家不必紧张。”

  他说的是他刚记事的时候,母妃偶尔带着他来贺府。那时,贺家的光景不似现在这般,一家的荣誉都压在一个人的身上,那时老太君的身体也还硬朗,尚使得了贺家枪,贺家婶婶们与他母后在后院赏花品茗好不惬意。

  那时,贺青也还在。

  他嘴上倔,贺青叫他往东他偏往西,可是贺青一走,他便跟在贺青后头跑。有一次两人在外头摔了一跤,贺青懊悔得不像话,明明自己也受了伤,还非要将他扛在背上,脚步一深一浅。那日以后,贺青只跟在桓虞的身后,怕他受伤,怕他走丢,去哪都由着他来。

  多想无益,桓虞移了眼,坐在了老太君旁边。

  贺康便是这个时候打点好外头的事过来的,看到桓虞一脸惊喜。

  ——若不是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他只怕按不住自己,朝着桓虞奔了过去。

  他现在桓虞身后不远处,看见桓虞着了月白的便服,挺拔的身姿一派清朗。

  他弯了眼,翘了唇,抿下一身肃杀,就安静地看着桓虞与人说话,生怕惊扰到桓虞。

  一时间仿佛万籁俱寂,只有他的心动不停。可心里嚣嚣的众口,哪个念的不是桓虞?

  还是桓祈先看见他——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扑过去找他,这时桓虞也微微侧目看见了他。

  四目相对,桓虞先笑了。

  他接过桓祈,弯下腰准备抱他,桓祈贴在贺康耳边道:“你看了我父皇好久啊。”

  贺康的脸被这么个不到七岁的孩子说红了,他抱过桓祈认真地回忆着:“是挺久了。”

  桓虞本是打算让桓祈见贺康一面就带他回宫的,桓祈一见到贺康就缠着他练武,桓虞只好留下来与他们一道用膳。

  其实他一早便听人道老太君的神志不大清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没想到老太君如今连人也认不清了。

  老太君低头饮汤时还是笑眯眯的模样,抬起头便有些慌乱,“阿康呢?”

  桌上所有人面色都变了。

  她说的阿康,是贺青。

  贺康缓缓低下了脑袋。没有人叫他阿康,这个名字自始至终是贺青的。

  他敛了敛神色,走到老太君身边,桓虞看见他好像还笑了一下,低声哄着老太君:“阿康在呢。”

  不知为什么,桓虞的心好似被人掐住了。

  他听到贺康哄着老太君,他说,n_ain_ai,阿康在这呀。贺康的声音很凉,他笑得也很凉,桓虞总担心他哭出来。

  可是他不知道,贺康从小到大也只对他哭过而已。就算是丁大点儿,被父亲逼着练武,冰天雪地的天儿在院里扛着刀一站就是一天,他也没有哭。为此他还大病了一场,贺将军派人送他去别院里养着,一直到八岁。

  为什么只对桓虞哭呢?因为他吃准了桓虞会心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这场饭主桌的人都吃得五味杂陈,贺康一直没敢看桓虞。

  他有些心虚。

  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偷,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仗着这点血缘和相似的相貌,偷走了桓虞的青睐。

  他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贺青再也回不来了,而他与桓虞来日方长。

  可今天,被老太君当着桓虞的面叫他哥哥的r-u名,却好像一针戳破了他长久以来一直做着的梦,他强撑着身子才没有在这里落荒而逃。

  没办法,驰骋沙场的将军,对心上人总是窝囊得紧。

  许是这时的气氛有些故作轻松的凝重,许是周围女眷的眼眶都微微染了红色,许是贺康一直挺直的背脊稍稍有些颤抖,桓虞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疼。

  他将手轻轻搭在了贺康的肩膀上,感受到手下的肩膀一抖,贺康睁大了眼看向他。

  桓虞平静地回看他,大拇指在他肩头摩挲了两下,贺康的眼睛瞬间变红了,然后装作在找寻什么东西似的挪开了。

  贺康平日里在桓虞面前耍无赖般地哭了那么多回,可这次他是真心实意怕自己哭出来。

  桓虞他……对人始终是那样温和。

  他是讨厌别人代替贺青的,却为了让老太君高兴,默认了他的存在。

  明明老太君叫他阿康时他都不觉得有多么难过,可是桓虞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他啊,嘴上说着要代替贺青,可是心里却一点都不想当他。

  贺青,又凭什么,值得这么多人念念不忘呢?

  好容易宴罢,大家都食不知味。宾客都散了后,老太君还在凉亭说着从前的事。她的记忆还在十几年前,她提起的从前的事,每一件都是大家心底的疤。

  末了,她看向贺康:“二郎,这些年,苦了你了。”

  贺康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n_ain_ai都知道……”老太君这时却是清醒了,“老身还有几句话要同皇上说。”

  桓虞点点头,大家都离开了凉亭。

  老太君等人一走,便要跪下,桓虞连忙拦下:“您这是何意?”

  “老身疯疯傻傻这十余载,感谢皇上照顾我贺家子孙。”

  桓虞淡淡道:“分内事,太君无需言谢。”

  老太君有些感伤:“老身已知寿数无多,这些年老身也未对二郎尽责,还望皇上看在贺家满门忠烈的份上多多照料二郎啊。”

  桓虞扶老太君坐下,“应当的。”

  老太君叹了口气:“也不知还能不能等到二郎成亲的那天了……还想抱一抱玄孙再走。”

  桓虞面色一僵,垂眸不知想什么,有些生涩道:“太君是有福之人,自然是可以……”

  老太君看着天边黯淡的星子轻轻笑了,“老身只是有些挂念老将军和孩子们了……”

  桓虞忽而想到那一双可怜巴巴的眸子,骨碌碌地只绕着他转,难道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没有人去挂念他吗?

  

第9章 第 9 章

  一晃到了六月十九,滂沱大雨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像是要崩塌了下来。贺康说什么都要往宫里跑,刚跑了两步便淋s-hi了上衫。

  下人们劝他等雨停了再进宫吧,他什么都听不进去,生怕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赶不上什么呢?

  ——今日是贺青的生辰。

  小时候每到这一天桓虞都会去相思榭里喝酒,喝得酩酊大醉。

  那时贺康啥事也不懂,说什么也要去相思榭里找他,被元盛拖住:“小祖宗您可千万别去啊!”

  贺康鼓着脸:“为什么?”

  元盛也不好与他只说,只道:“您要是去了,陛下一准儿不高兴。”

  贺康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怕桓虞不高兴,于是老老实实地站在明光殿大门口,等着他回来。

  桓虞晚上会醉醺醺地回来,会捧着他的脸笑,然后摇摇头独自回房了。

  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也是到后来,贺康才晓得那一年是贺青的生辰。每年桓虞都会给贺青过生辰,垂馨四年的时候他们约好,桓虞在相思榭里等着贺青回来。

  相思榭建在凌风池上,本来不叫相思榭的,因其以硕大的红色琉璃珠为顶,檐上又垂下几绦红豆大小的宝珠,红豆寓相思,所以便叫做相思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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