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蒜【完结】(6)

2019-06-10  作者|标签:


  刘三弄没敢睁眼,但感觉到声音就在眼前,有个影子罩了下来,他偷偷眯眼一看,那人正低头和小孩儿说话,嘴角的笑很温柔,带着一个很浅的涡。
  顿时心软得不像话。
  小孩儿回答:一个没要我橙汁钱的叔叔。
  我求您了祖宗,都送你橙汁了还这样快走成吗刘三弄心里碎碎念,转身狂野地抓乱头发,戴上帽子,极其非主流地点了点头。
  哦,一个叔叔。卢野抬起脸,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意味深长,一个叔叔。
  刘三弄听得血液倒流,但依然保持镇定自若。
  再见啦叔叔。
  再见。刘三弄压低嗓子,配合外表,变声变得很有RAP风格。
  卢野轻笑一声,抱着小孩儿走了。
  过了好几分钟,刘三弄才如释重负,放下了捂脸的手,头伸着看了看,真走了。
  上帝给我关了一扇门,下次就绝对不能忘记关窗!想到这儿,刘三弄重重地合上了小木屋的窗户。
  可是,真的所有门路都关得死死的了,连条缝都没有。
  原来他真的成了别人的了啊。刘三弄灰心地蹲了下来。
  天无绝人之路?不是的,老天爷懒得很,懒得莫名其妙就断了你的后路,事实是,它根本就懒得给,懒得给你生路。
  万念俱灰之际,刘三弄发现窗户夹缝处夹了一张粉红色纸票,仔细看了看,抽出来,一张毛爷爷。
  一张卢野的毛爷爷。
  刘三弄气得要命,觉得不过一杯橙汁,这人给钱,市侩又俗气,廉价得要死,然而心里又很舒坦,有种偷情似的刺激感。
  原因不为别的,这是卢野的钱,是卢野的。
  大概是这样。
  刘三弄也不知道怎么一张纸票就让他信起神佛来,但他就是没由来地想,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我谢谢您啊!

☆、真修罗场

  刘三弄失眠出了惯性,今天照常,一沾枕头,脑内开始幻灯片,一张一张,全是卢野低头时含笑的眼睛。
  耳边响起小孩儿那一句掷地有声的姐夫。
  姐夫。
  心烦意乱,刘三弄翻了个身,不愿深想,意识里慢慢伸出一只手,像揉去一张纸,把有关卢野的画面全部揉碎,丢掉,可是又心疼,只好巴巴捡回来,再慢慢展开。
  反反复复,乐此不疲。刘三弄怀疑自己是个受虐狂,竟然还乐在其中。
  大概是因为力气集中一个点上,刘三弄竟然很快就睡过去了,临睡前,一瞥而过的是带着折痕的,卢野的眼睛。
  一觉睡到大天亮,刘三弄起来了,独居很多年,他被迫养成了规律的生物钟,不需要闹钟,到点就醒,到点就困,只是最近身体比较傲娇,不太依着主人。
  今天,他依然是一件白T一双大拖鞋,临走前想了想,翻箱倒柜找到一团假发,揣怀里去上班了。
  于是今天小朋友去溜冰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小木屋里的怪叔叔。
  叔叔,你干嘛弄成这样?
  啊?刘三弄摸了摸头上的爆炸头假发,沉声道,不帅吗?
  小朋友嗤之以鼻,撅着小屁股走了。
  刘三弄想了想,觉得不太好,于是下班又去买了个墨镜,要伪装干脆伪装全了。
  他有点后悔自己昨天那个德行,要是当时坦坦荡荡地说嘿好巧我在这里工作,现在也就不用躲了。
  怎么自己就这么矛盾呢。
  刘三弄有时候也挺受不了自己的,但他没办法,他碰上卢野就拧,这大概也是生物钟的一种。
  这会儿人不多,他抽空去公共电话那儿给纪航打了个电话,这十年,他记得的数字不多,爸妈的生辰,卢野的生日,纪航的号码,不能再多了。
  纪航大概刚醒,话说得很慢,喂,谁啊?
  我,三儿。
  纪航登时来精神了,骂骂咧咧道:你小子,就因为我上次骂了你一顿,现在电话都不接,我他妈不是请你吃饭赔礼道歉过了吗?
  我手机被偷了,你忘了?
  纪航失声,半天小声地回。
  操,我忘了,我说你怎么都不打电话给我呢。
  刘三弄笑了笑,又不是连体婴儿。
  你以为我愿意和你煲电话粥!纪航怒不可遏,正酝酿着脾气。刘三弄一句话让他歇火了。
  我昨天看到我妈了。
  啊?纪航傻了,在哪儿?
  我工作这边的小操场上,估计她常来这边溜圈。
  所以呢?你要回去?
  我不知道。刘三弄也很迷惘,为什么我有家不能回?
  如果你坚持非卢野不可,那就没办法了,你忘了当时你是怎么被赶出来的了?纪航沉声道。
  刘三弄闭上了眼睛,像被掏空了似的,纪航我要怎么办啊。
  卢野他有伴了。
  电话那头噤声,大概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就这样吧。刘三弄疲惫地挂了电话。
  仅仅几天,就让自己的心境,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日子还是得照常过,刘三弄想了很多,却不会再幻想万一,如果,那是对卢野爱人的不尊重。他也懒得去想,戴上了假发和墨镜,卡上了破帽子,他全副武装,好像顶着一张不是自己的人皮,就可以肆无忌惮,把真实蜷缩在皮囊内里。
  他更懒了。
  小孩儿一个星期没有来。橙汁也终究没有送出去。卢野的那张一百块在他胸前的口袋里,捂不热。
  月底,刘三弄总算拿到了工资,还了纪航钱,买了个诺基亚,继续着他小市民的日子。
  日子平淡,消息却不少,这几天电话不停。
  先是胖子。
  哎,最近打电话给你都没反应,怎么回事啊?
  手机被偷了,办了卡一直没上。
  胖子整天乐呵呵的,哦,这样啊有时间出来吃顿饭?我请客。
  刘三弄持着怀疑态度,半笑半嘲讽:你可别再把我卖了。
  我就是为了赔礼道歉,请你吃一顿,就几个人。胖子顿了顿,哎你和纪航还联系不?
  那当然,好得不得了。
  哼,真是薄情,一对负心人,都不和我联系,那好,把他也给带上,好久不见了。
  成。
  然后是老同学,偶尔和他发点信息,说些生活琐事,柴米油盐。
  例如今天。
  天气真好,我在海边,海水很蓝。
  刘三弄想了想,规规矩矩回信,玩得开心。
  过了一会儿,嗡嗡嗡,手机震动,刘三弄点开一看,有点愣。
  下次可以一起来吗?
  这是刘三弄不禁苦恼了起来,他真没想到都奔三的人了,还能有桃花。虽然桃花也是大龄人士,不过配自己绰绰有余,但他并没勇气也没力气去拱桃花,或者说白菜。
  谢谢,有空可以。
  发完了,刘三弄又惶恐起来,这其实是个特别虚的回应,不免会让人留有期待,可他想去尝试。万一他喜欢上这个老同学呢?
  他不愿意辜负谁,只是想试试,想促成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他要是正正经经和女人在一起,他家人会挺开心,要是真成了,他也会开心的。
  这十年,他总是想着卢野,没有考虑过其他人,然而他真的是非卢野不可吗?如今卢野也有伴了,他再不前进,会成为一个废人。
  一个只能靠想象而勃`起的废人。他不愿意那样。
  胖子约好了三天后一起吃饭,那天正好不是双休,人也少,刘三弄看着场子差不多没人了,就进了小木屋,摘下了假发和墨镜,随手抓了抓头。
  哎,老板,你这就要走了?熟悉的声音。
  嘶,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那是一种不能言说的酸痛,像肠子打结,把心事都扣得严丝合缝。
  刘三弄抓头的手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假发和墨镜,深吸一口气,两秒钟套好自己的头套,像一个头套丝袜的恐怖分子,警惕地看着门外。
  不不开了迅速进入角色。
  卢野站在门外,笑呵呵道:哟,还带假发呢,这算是真人不露面?
  刘三弄吸气,呼气,胸口却不听指挥在膨胀,他说不出话,他快昏倒了。
  卢野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他意料之外地在刘三弄的生命里出现,意料之外地让刘三弄对他神魂颠倒,意料之外地消失,然后出现,可刘三弄没有办法责怪他,因为这些都是自己的本意。
  也算是命运指使。
  嗯。卢野看不到对方的脑内活动,只是强硬地靠近,一步一步。
  这位客人不经允许是不能踏入我们的工作区域的。刘三弄一口气顺下来,惊恐地看着他。
  卢野撇了撇嘴,这不是下班了吗。
  你想干嘛?刘三弄快哭了。
  卢野进了小木屋,顺手带上了门。
  刘三弄看着一开始就被他关上的窗户傻眼了,他妈的,经验有时候也不管用。
  门窗紧闭,一瞬间,黑暗充斥了小木屋。
  刘三弄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他和卢野离得太近了,呼吸纠缠在一起,好像从未分开过,这让他又享受,又折磨。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卢野把他压到了门后。
  我听不懂,你放开。刘三弄不敢多说。
  那个男人是谁?
  刘三弄傻了,你在说什么?
  我给你打电话,不是你,是一个男人接电话,然后迅速就挂了,你是有了男人?卢野抵着他的额头,语气暧昧不明。
  我不知道。刘三弄混混沌沌,我不知道,我手机一开始丢了。
  对话流畅,带着一股熟稔与亲昵,十年仿佛成了一条线,卢野在这头,慢慢用手指缠线,就把这十年的长度绕进手掌了,把那头的刘三弄给攥到手心了。
  时间压根没有打破什么。
  你什么意思?刘三弄也懒得装了,扯去自己的爆炸头假发,粗声粗气地说,我他妈有男人关你屁事,你不是还有了女人?
  语气委屈得像个醋坛子。
  那是小云瞎说的,我和那女人没关系。卢野边说边吻他的脸颊。
  刘三弄捂着脸,骂道:我`操,神经病,滚。
  我想卢野慢声细语,一路向下,咬着他的脖颈,下次别戴那个假发,太土了。
  刘三弄动弹不得,你卢野你不要做傻事,也别想报复我
  卢野在他颈窝里吹了一口气,笑出了声,我报复你什么?
  那个小男孩呢,你没有带他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刘三弄转移话题。
  卢野愣了愣,小男孩?你是说小云吗她是女孩子。
  转移话题失败,他接不上话,反而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正值卢野又要上下其手之际,刘三弄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刘三弄感激涕零,心里直念菩萨保佑,这可真是紧要关头的救命稻草啊他哆哆嗦嗦掏出手机,接听了电话。
  是胖子催人了。
  挂了电话,刘三弄声如蚊呐道:你可以放开我了,我要走了,我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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