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公主咬牙切齿，目光像要把对方戳出几个洞来。但她此时无暇顾及白龙，而是望向站在最前方的银发男子。
“阁下是谁？”万圣公主问，这人太可怕，给她的威胁竟比前几天那个猴和尚还大。
杨戬在祈越面前是个话痨，但在敌人面前，就惜字如金，很装大哥。
所以他不亲自回答，正眼也不瞧万圣公主，只是忒摆谱地冲身后的小弟一挥手。
祈越便闪出来：“这位，便是二郎神杨戬。”然后再心里默默加了一句，沉香的舅舅。
“灌江口昭惠显圣仁佑王二郎真君！”万圣公主倒抽一口凉气，显然是听说过这位的凶名。
如果自己报出一堆乱七八糟又臭又长的名号，那一般就没多少本事。但是，如果别人知道你这堆名号，那本事就跟名号成正比了。
“二郎真君在此，你这婆娘别再不知好歹，快快交出佛舍利子！”另一个小弟猪八戒挥舞着钉耙说。
“老娘这有个屁的佛舍利。”万圣公主披头散发地吼道，却也不多辩驳。她知道小白龙恨死了自己，这场架是非打不可的，和什么佛舍利子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布阵。”她举起大刀。
“是！”万千水兵齐声呐喊。
龟精、蚌精和蟹精挡在最前面，他们组成防御阵型，露出厚厚的甲壳。一道淡淡的水纹在他们身前流动。
水，至柔。
因此，水阵不擅于攻杀，却长于防御。
而在水中，水无处不在，因此水阵极难破去。
杨戬抽出三尖刀，冲万圣公主比个不雅的手势，然后满不在乎地朝面前的大阵一划。
划出的，只是轻轻一刀；刀芒，只是浅浅一道。整个水域，却因这一刀而变得死寂。
刀芒的前方是水纹。
刀芒无形，水亦无形。
无形的水波上下翻涌，看似混乱无章，却都往那道刀芒涌去。
刀芒依旧向前，但在水波接连不断地冲撞下，还是越来越淡，直至融入水中，再无踪迹。
那些水兵们摇摇欲坠，但还是勉强稳住了身形。
杨戬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再次划出一道刀芒。
万圣公主脸色骤变。能接一刀，不代表能接第二刀，就像能活一天，不代表能活第二天。
无奈之下，她只得亲自拎着大刀向前，杀向杨戬，不给对方破阵的时间。
两人斗来斗去，万圣公主占了主场优势，勉强挡住了杨戬。
“唉，又要老猪我出力气。”猪八戒忿忿道，挥起九齿钉耙，往前一打，重重地砸在阵法上。
水波急速晃动，组成一个巨大的甲壳，钉耙打在上面，就如同打在铁石上，竟发出“铿铿”的声音。水甲表面泛起一圈圈波浪，波浪平息后，上面出现了九个巨大的豁口。
但马上，又有水流过来填补了豁口。水甲又恢复如初。
“该不会破不了这阵吧？”祈越问。
“破不了就破不了。”猪八戒态度挺无所谓，“回去吃饱喝足了，明天再来打过。”
“反正也不急。”祈越点点头。
“就是嘛，耗个一年半载的，总能把这阵法破了。”猪八戒说，“我倒真觉得，祭赛国的宴席不错，在这吃个一两年也不会厌烦……”
“对啊，昨天晚上我还顺了几个包子，可惜全给哮天犬叼走了。”祈越提起这事就一阵惋惜。
猪八戒和祈越不着边际地聊着，他挥舞钉耙的手也越来越无力。
钉耙搭在水甲上，就像给水甲挠痒。
那边和万圣公主交战的杨戬不耐烦了，他转过头，喊道：“出手。”
谁出手？我？在一旁观战的祈越想，己方好像只有自己和沙僧没出手了？
表现的时候来了。于是，他掏出银枪，跃跃欲试。
“喂，没说你，废龙！”杨戬忍不住又叫，“你和卷帘站着别碍事就行！”
祈越和沙僧对视一眼：……
祈越又左右望望，发现还有一个人，不，一条狗。
哮天犬“汪汪”地叫了两声，语气里很是兴奋。
它的身体也越变越大，由原来的小黑狗，逐渐变成了一只十余丈高的巨獒。
虽然这巨獒很大，但和碧波潭数不尽的水兵相比，还是显得太小。
哮天犬对着头顶一声咆哮。它的哮声不大，却比杨戬的刀芒更令人畏惧。
湖岸边，孙悟空正无所事事地躺在一棵树下。他若有所感，抬起头，看见天上的太阳微不可见地战栗了一下，就像在惧怕着什么。
潭底的哮天犬张开了嘴。祈越看过去，竟觉得视线也要被吞噬进去，他连忙移开了眼睛，不敢再看。
一声巨大的吸气声响起。
金光寺中，唐僧正和一个老僧辩经，一群和尚围在周围，聚精会神地听讲。一个听讲的小和尚抬头思索，突然觉得阳光微微地黯了一下，继而又恢复如初。
小和尚扯扯身边的师兄：“师兄，刚才光线是不是晃了一下？”师兄一个巴掌扇在他光亮的脑门上：“还不快认真听讲，尽想些有的没的。”
哮天犬的嘴一吸，潭中就起了一个巨大的螺旋形的漩涡。潭水卷成一条不断旋转的水柱，争先恐后地涌入哮天犬的嘴巴。
天狗可吞日月。
若它吞了日，便是日食，若它吞了月，便是月食，更何况吞这小小一汪碧波潭。
转眼间，碧波潭的潭面就下降了近百米。
尖叫的水兵们随着水流纷纷往哮天犬的嘴巴涌去，方才坚固的阵法竟已不攻自破。
猪八戒挥起钉耙，三两下撕烂剩余的水兵组成的残破阵型。一些灵活的鱼精虾精见势不妙，早就游的远了，剩下的要么游的慢，比如乌龟甲鱼，要么脑子不灵光，比如金鱼，被他打得龟甲与鱼鳞齐飞，血水共碧波一色。
哮天犬嘴刁，鱼只吃烤的，对生吃没兴趣。见水阵被自己个儿破了，就没有再吞。它又缩成一条小狗的模样，高兴地摇摇尾巴，跑去找杨戬邀功。
看见狗都能干活，祈越也不好意思再打酱油，于是，他望向同样闲着的崇九。
崇九正好也朝他看。
这一看，当真是王八看绿豆，怎么看怎么对眼。
两人心有灵犀，拿出武器，一个提枪，一个拎叉，各自朝对方杀了过去。
第18章 硕鼠（十二）
崇九的武器是一柄小钢叉。
提到钢叉，祈越就想到闰土。不过，崇九的叉和闰土叉猹那个可不一样。这叉两尺多长，叉头分两枝，就跟蛇信子一样，钢叉也是鲜艳的红色。
祈越以前看武侠小说，见人家大侠，打架时从不直接就上来动手，总要说些撑场子的话。祈越有样学样，银枪直指崇九：“呔！你这妖怪，作恶多端，为祸一方，但本龙慈悲为怀，若你快快投降，束手就擒，还能指点你一条生路。”
“否则！”祈越说的上瘾，中二病又犯，一抖枪尖，“就让你尝尝西海银枪小霸王的厉害！”
崇九虽然有九个头，九张嘴，但此刻也无言以对，在打嘴仗上先输一着。
先礼后兵，以理服不了人，就需要用武力说话。
祈越见废话没用，就冲上去，崇九举叉相迎，两人你来我往，斗做一团。
他们打得很激烈，十分激烈，非常激烈。
有多激烈呢，后世有尬诗为证：
一个是西海银龙，一个是九头长虫。各显出百般神通，你使招观音坐莲，我便应一杆入洞。当真是，棋逢对手手口并用，杀他个，轰轰烈烈烈烈轰轰。直斗个七八百合，春战到夏尽，秋战到冬。
两人打的乒乒乓乓，不亦乐乎，招式华丽到极致。
连正和万圣公主交手的杨戬也忍不住感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废龙也有了点出息。
但实际上呢，只出工，不出力，招式软绵绵的，没有半点杀伤力，威力就和公园里打太极的大爷半斤八两。
说白了，纯粹一花架子，跟剧组摆拍武打片似的，把所有精力都拿来装模作样，制造动静了。
大兄弟，真有默契，祈越突然觉得对方顺眼了很多。
这么一看，长得也不赖嘛。
祈越边打还边乐，心想着，假如哪天又穿越回去，咱直接去给人当武打演员，就凭这演技，说不定还能拿个啥啥影帝呢。
祈越永远不会想到，他的胡思乱想成为了现实。
此时的一千多年后，有个人穿越到他的身体。那人在街头蹲了一天一夜，又饿又累，看着现代的繁华都市不知所措。
但那人是高兴的，因为他得到了久违的自由。之后，那人随意上了一辆车，去到个叫横店的地方，起了个叫“敖玉”的艺名。那人恰好赶上西游记的翻拍，恰好投资商的儿子是祈越的同学，给他演了个叫白龙马的小角色，又恰好他和剧中饰九头蛇的演员相看两厌，大打出手。这一打，便打了个天昏地暗暗无天日日日夜夜夜夜不休，一直打了十几年，等两人都拿了影帝还每天打……
那边，哮天犬见主人还在和恶女人打个不停，急得“汪汪”直叫，尾巴乱晃。
它很想上去帮忙，但两人打的激烈，它c-h-a不进去。
但哮天犬很有眼力，已经看出来主人大占上风，只是现在在水中，那女人很占优势，主人始终不能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