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我如释重负,脑子终于如预期地运转起来,理出了个大概的模子,现在只要将条理部件往上套便是了。
付叔,这回我若是能完好地从虎口重生,一定给你假期让你全家环游世界去。
24.
干爹用那双跟欧阳有两分相似的丹凤眼瞥我一眼,依旧是淡然不动声色的模样,弄得我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七五二三的
。
陪着笑在他左边的第二个座位坐下。
江叔过来为我摆上碗筷。
他略微偏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又转头回去,“上菜。”
江叔退到我的身后微微鞠了一躬,挺直腰杆地下去了,我对着摆放着餐具餐布愣愣地发呆。
“竟然还能想到回来?”他说话的语音听起来有些含糊,极像是平日里女伴过度任性而致他发怒的嗓音。
我学着他模糊地“嗯”了一声,根据这么多年来的经验,这种时候出言顶撞跟找死无二。
他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哧”字,“大学四年还剩下一年多一点。”
“我知道。”分明就是相见两相厌的存在,你居然也还耐得下性子跟我软磨硬泡,直接一打包踢到T大然后随我自生自灭不是很
好吗。
似乎是第一次,我从干爹身上,看到如此张扬的愤怒,“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领你回来?”
“因为上天入地无与伦比的江总裁同情心泛滥喽。”我叹了口气,怎么付叔还不过来,要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他挑眉,眼睛还是直勾勾地望着我,“嗯。”模糊的鼻音示意我这并不是标准完整的答案。
“还有的话——恋第情结算不算?”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默默地鄙视着他。
干爹——好吧,也就是我身侧的这位江如夜江大总裁,当初领着7岁的我进门的时候他自己也只有16,不过那时候我的监护人应
该是江霖——干爹的父亲,在江霖死后,原本的如夜少爷就成了干爹。
说实话吧,心底里对这个称呼并没有很排斥。
他给予我了江霖都不曾给予的最琐碎的关怀。
还不算在我发病时期把他踢得鼻青脸肿的这码子事,单就是每日晨间的嘘寒问暖就足以让我这一辈子为其做牛做马,外加下辈子
结草衔环了。
只是。
继承家业之后,曾经那个温柔英俊的如夜少爷对于游戏花丛的兴趣明显盖过了照顾我这个小拖油瓶的兴趣。
于是我就被扔给了佣人们。
干爹对我好的时间一直持续到我十二岁生日。
那之后见面都少,更别说像从前一样抱着我睡觉。
不过这样确实倒是好了,免了我半夜勃起还要去冲凉水的困扰。
是的,我的初恋就是栽在这个家伙手上,以至于到了现在我仍然没有办法十分坦然地面对他从而直接尽量避免见面。
从小就众星拱月一般的如夜少爷——或者说干爹,不会喜欢我江右理。
哦不,也许他喜欢的,喜欢“江右理”。
而并不是“我”。
这个自幼便有着奇异偏执的恋弟情结的家伙,从小时候开始,只要叫到“右理”两个字,天生冰冷的双眸便会漾出些许不可自制
的温柔来。
他不会喜欢我这个半途取代了他逝去的弟弟插入他们家的外人,“我”始终是“我”,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变成“江右理”。
习惯了,就好了。
就像我当初习惯“江右理”这个陌生的名字一样。
“你在想事情。”他双手优雅地交叠,放在素白的餐巾上,修长有力的手指却没有了曾经让我口干舌燥的热度。
“当然。”我冲他笑笑,也学他的样子坐好,“这毛病就没改过。”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很久没回来了。”
“学校有事。”我拿起两只筷子并在一起无聊地妄图寻找出二者之间的细小差异。
他不看我,我也知道他不会信,“很忙吗。”
“是。”将筷子夹在两指之间转动着,我已经开始隐隐地不耐烦:付叔已经下去四五分钟了,饭菜怎么还不上来。
和干爹谈话果然是件生硬而尴尬的事,又不能像跟冷曜他们说话那样想吐槽就吐槽。
人家毕竟还是我的衣食父母不是。
“那么现在说回来,”他顿了顿,兜圈子那么久这才回到了正题上,“我想听你关于那几个男人的解释。”
25.
与干爹隔开了两个座位,坐在餐桌上的我正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来开解这次的东窗事发。
我倒是一直隐约的知道他不会完全剪了线放我在外头晃悠这么久,却也没料到竟逼迫得如此之紧,连我一直藏着掖着的私生活也
给翻出来了。
这样说来,还不如乖乖地呆在这儿好好扮演我的乖儿子角色,待到他玩腻了再一脚踹开的好啊。
“我以为人们交口称赞的江如夜总裁是君子,”我搅了桌上的丝帕缠绕在手中,也不看他。“没想到会是十成九的小人。”
“我不调查,你也不会主动开口,难道要我这样放纵你下去吗。”
“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讪笑,“现在这个江右理就是一无可救药的同性恋。”
“或者说您打算再领一个来充当您心目中乖弟弟好宝宝的角色?”这种话也只有在不看着他的情况下才说的出来,若是四目相对
的情况下,稍作忤逆也难如登天。
这个男人,对待除了那些美妇之外的人,一直都是这样冰冷僵硬不近人情。
——江右理,不要以为他养活了你十几年没有把你踢出门去就是你的特别,只是还没到时候而已。
干爹没说什么,“上菜。”
原本立侍一旁的江叔推着餐车靠过来布菜。
脑子里又开始天马行空起来。
干爹这一句话在把我吓得一身冷汗的同时却也让我灵光一现地想通了许多东西。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遇见我之前是什么样子,但当我遇见他们之后他们对于我才算是一种“存在于生命中的人”吧。
那么我所要记忆的,就不包括那些无关我生命的事。
我只要用我的所有努力去贯彻去记忆有关我的生命的所有,那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