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他曾忘记的，曾忽略的，曾看不见的，通通涌到眼前。
霍征攥紧了被单，身体在极轻微地颤抖。
他的眼眶红了。
他躬起了身子，拳头顶在心口。
他终于想起来他错过了什么。
☆、第 10 章
29
林暄和待在家的第一周，过得十分安谧闲适。
家里可比Z17那个冷冰冰的房子有人气，每天看着小烟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他就忍不住微微地笑。小烟一开始还缠着问他的Alpha，林暄和敷衍她，说以后会给她一个惊喜。
这天是民众迎烈士回家暨陛下授勋典礼。也是一年多来霍征将军再一次出现在镜头前。几乎所有人都守在电视机前看直播。林家也不例外。
这间宅院已经拨出来给林暄和的母亲及弟弟妹妹单住，这天一家人就挤在沙发前，看直播。
隔着光屏见到霍征，林暄和恍如隔世。
他穿着笔挺的军服，神色肃然，眉目英俊。
是林暄和以前最常看到的形象，也是最仰慕的形象。
可是此刻，他的鼻子却在发酸。
那张脸，对他露出过另外一种神情。
可他以后大概再也见不到了。
典礼隆重而盛大。
林母看着镜头扫过一张张相片上的脸，她的眼里含着泪与无限的愧疚。她终于看不下去，独自默然地回了房。
仪式结束后，几个重要人物都有记者前去采访。
采访霍征的是名干练的女x_ing，嘴角噙着笑，先问了问阑珊战役及这场典礼相关，霍征很自然地提到了孟悠扬。他说得很认真，他偶尔会有一种奢望，让大家像认识他一样认识孟悠扬。他短暂的一生不能像水一样，泼到地上，蒸发后便又了无痕迹。他知道他说出去，一定有人会去查，去印证，他们会认识他、崇拜他、为他感到遗憾。
林暄和看着这一幕，神色惘然。
小孩儿忽然哭了起来。林暄和回过神，把小孩抱去房里，慢慢哄着。也好，反正他也不想再看了。
霍征说完后，记者话锋一转，“那么阑珊战役后您一年多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是因为什么呢？要知道这一年多来——尤其是战争刚结束的那一年，您销声匿迹，网上因此有很多猜测，不少人都认为你重伤濒死，很可能撑不过来。如今您正式出来活动，官方也在不日前彻底辟谣，但我想民众还是会很关心，您消失的一年多里，都在做些什么？”
霍征脸上的笑容缓缓淡去。
良久，他才开口。
“那段时间我的确在养伤。一个有点复杂的伤势，但并不致命。那段时间除了养伤，我还遇见了一个人。他……非常非常好。”霍征慢慢看向镜头，神色间忽然有了一种动情的温柔。
所有在看直播的人都沸腾了，他们往光屏前挪了两寸，想要看得更清楚，听得更清楚。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霍征将军要说的事足够在网上议论一周。
“如果我能获得他的谅解，我会向他求婚。”
30
昨晚林暄和很早就睡了，小烟激动了半个晚上，先是和其他几个哥哥姐姐尖叫闹了一晚，然后和网上的朋友们谈论，好不容易睡着，还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醒来时已经是大中午，小烟洗漱后想找林暄和分享那个劲爆的消息，但林暄和不在房间。
“妈，哥呢？”
林母正在花园修剪花枝，小烟跑过去，今天首都星的阳光很好，她蹦蹦跳跳的，心情也很好。
“出去散心了，过几天回来。”
“啊……”小烟翘起了嘴，“不是说只能在家待两星期嘛，怎么还走了，都不能多陪陪我们……”
林母瞥了她一眼，笑道：“今天早上刚接到的消息，你哥不用回去了。”
清早林暄和就被小孩哭醒了，他朦朦胧胧哄着，给他喂n_ai。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彻底清醒，他洗漱穿好衣服，下楼吃早饭。
饭吃到一半，通讯器就嘀嘀嘀地响，林暄和拿过来一看，是传过来的一份文件。他点开，微微愣了一下。
文件内容大概意思是他可以不再回Z17，这是一份解约协议，当初他亲手签下的合约，那样可怕的未来命运，终于可以解除了。
林暄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觉得欣喜。
他签名，回寄。
同母亲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再回到房间，看着小孩儿明亮乌黑的眼睛。林暄和握了握他在空气中挥舞的手，沉默了很久，笑了笑，“过不了多久你父亲就要把你接走啦。”
他仔细阅读过他曾签署的那份协议，他知道他生下的孩子不属于他。
现在协议解除，解除的也只是未来他不必再回到Z17那个小房间重复生育的过程，而已经出生的孩子，一定会被带走的。
林暄和觉得自己心里有些难受。
他低头亲了亲孩子白嫩嫩的脸庞，嗅着他身上的n_ai香，“宝宝，爸爸爱你。”
他很快下定决断，要离开家一段时间，也许三五天，也许一两个月。
林暄和希望孩子能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被带走。到了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竟也是会选择逃避的人。他无法亲眼看着，所以只能自己先逃开。多么卑劣，多么懦弱。
他走以后，通讯器又响了，传来的是替他办好的一军院复学手续。
但林暄和没有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第 11 章
31
霍征调查了林暄和。
想起一切的那一霎那，他当然想过立即冲到林暄和面前，解释一切，祈得原谅。
以他现在的心智回望记忆中的分分秒秒，他能看到的更多。
看到林暄和从抗拒到接纳，从厌恶到喜欢，也能看到自己对他从好奇到喜欢。想起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霍征仍然会觉得心动，以及些许微微苦涩。
他们的相处的契机与目的可称不上光明磊落。
也完全称不上美好。
他面对镜头说出那句话，已经是祈求原谅的第一步。
霍征希望林暄和能看到。
近侍说他这样的做法很幼稚，不如堂堂正正去找林暄和，诚恳地剖白自己。霍征冷淡不言。他自认是个行动派，拿到林暄和的资料后，他完完整整看了一遍，丁点儿细节都没有遗漏。于是一个更加立体的，更有魅力的林暄和在他面前构筑起来。他知道了林暄和的成绩很好，喜欢机甲cao纵，在学院有几个不错的朋友，向往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他知道了他很喜欢一军院。而因为去年的剧变，他不得已办了退学。
霍征叫人拟了关于Z17的解约协议——他希望下次再和林暄和签协议是结婚；然后运用自己的权力，帮他办好了一军院的复学手续；之后他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末尾他说期望得到林暄和的回复。
近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霍征很难承认是因为自己怯懦，害怕记忆里那张脸用冷淡的神色拒绝自己。他甚至忐忑不安——如果林暄和喜欢那个有些痴傻的自己，那么是否会抗拒此时的自己？他远不如那时候的自己赤忱、天真、热情。他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德x_ing。他不擅长剖白内心，他不会在林暄和问他会不会一直喜欢他的时候反复重复“我喜欢你”，他觉得那样傻透了。
他一直在等林暄和的回信。
在此期间，他还面见了霍家的老爷子，两人气氛半僵不僵地谈了一下午，霍老爷子退了步，表示由他去了。
从霍家出来的时候，霍征想，现在只等林暄和回他一个“好”字了。
可林暄和一直没有回复他。
他又想，回个“不好”也行啊。他按捺着自己，在终日忙碌中劝告自己别冲动，要慢慢来，等一等吧。
半个月后，林家发来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把小孩儿接走。
这时候，霍征蒙着眼捂着耳不听不听的姿态才被打破，他才知道半个月前林暄和就离开了家，去“散心”了。
32
离首都星不远，有一颗星球，叫诺埃。诺埃星繁荣、尚武，有很多地下机甲竞技场。林暄和加入了其一。
他经过一军院的专业训练，比这里的业余选手水平要好很多。但起初刚来时，他是有点儿被瞧不起的。驾驶机甲也需要强大的体力才能支撑高强度的cao作，林暄和是Omega，瘦削苍白，在这样的竞技场所，很难被人看在眼里。
直到他赢了一场又一场。
在地下机甲竞技场打一场又一场的比赛，于林暄和而言只是发泄情绪罢了。
他白天不间断地、拼命地打，晚上才能摈除杂念，得一个好眠。
在诺埃星的半个月，他也听到一些流言，说霍征将军不日便要大婚。
他听得心里闷闷的，又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关注他。
直到这日中午吃完饭，林暄和才从新认识的朋友那里看到那段在网络上广为流传的视频，虽只有短短十几秒，却看得他又恍惚又不可置信。
下午的第一场比赛，他走进机甲中，戴上仪器，绑好安全带。这些都是身体的本能，他的脑子还是浆糊似的，回荡着霍征的那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