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台 作者:苍梧宾白【完结】(32)

2019-06-09  作者|标签:苍梧宾白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这边北燕二人不许别人打扰,那边严宵寒也没能吃上早饭。俞乔亭进门没多久,飞龙卫的探子也匆匆找上门来:“大人,昨晚有人在左宁县东旺村的井里捞上来一举无头尸体,案子报到顺天府,经人辨认,已确定就是前些天失踪的右金吾卫将军穆伯修。”

  大约半个月之前,正值新年,右金吾卫将军穆伯修突然失踪,踪迹全无。他走的十分突然,但又不像是毫无准备。所有可能表明身份的东西都没带走,只卷走了几件旧衣与若干金银财物。家人甚至以为他是出门与同僚吃酒,几天后见人始终不回来,这才哭哭啼啼地去报官。

  起初这个案子并不引人注目,只由顺天府调查。因事涉朝廷官员,此案也上报了飞龙卫,在严宵寒眼皮子底下过了一遭就被搁在一边。谁也不觉得一个身强体壮的金吾卫会被打劫或者谋害,说不定他是在外面养了人,乐不思蜀,才迟迟没有回家。

  然而就在今天,穆伯修的无头尸体被人从京郊村庄中的枯井中发现。

  一桩失踪案,和一桩发生在朝廷官员身上的命案,其分量绝不可同日而语。

  严宵寒问:“头找到了吗?”

  探子道:“还没有。当地官府已令人将整个村子封锁起来,正在全力寻找。”

  严宵寒:“去调顺天府的卷宗,把他上下三代扒清楚。我即刻进宫。让姜述带两个人去村子里盯着,不要表露身份,暗中调查即可。事涉南衙,陛下恐怕不愿让飞龙卫c-h-a手此事。”

  探子领命而去,严宵寒急着进宫,顾不得正经吃饭,匆匆用了两口点心就去换衣服。待收拾停当,恰好傅深和俞乔亭也谈完了,一见他这副样子,讶然道:“你要出门?”

  “有公务,”严宵寒言简意赅地解释道,随即俯身轻轻搂了他了一下,贴着耳边快速轻声地叮嘱:“我知道你今天要走,抱歉不能送你。外面备着早饭,吃完再出发,路上小心。这府里的东西看上什么只管带走。等我处理完这些事就过去看你。”

  傅深抬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叹了口气:“我看你也别忙什么公务了,自己躺进箱子里跟我走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严宵寒直起身,又对俞乔亭拱手一礼:“我先走一步,敬渊有劳将军照顾了。”

  俞将军看起来还没吃早饭就已经饱了,木然地道:“好说,好说。”

  巳时末,一辆马车停在了京郊长乐山下的别业门前。

  从门外看,这座别业与寻常山庄无异,都是一般的山环水绕,环境清幽。然而迈进大门,一股铁血森严的杀伐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庄内全是佩刀巡行的北燕军,日夜巡逻警戒,将好好的一座山庄,拱卫成了铁桶一般的北燕军营。

  此次随傅深回京的,除了俞乔亭,还有军医杜冷和肖峋带领的一队亲卫,名义上打着“送亲”的幌子,实际上都是为了看守这座山庄。

  傅深坐在轮椅上,由俞乔亭推进后院,肖峋打开暗门,现出其后黑暗s-hi冷的地道。

  俞乔亭与肖峋一左一右,抬起傅深的轮椅,一起走下长长的石阶。

  石壁上油灯逐一亮起,光亮逐渐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地道的最深处,照出一片令人胆寒的y-in森场景。

  那里是一个囚笼,三面石墙,一面铁栅栏,冰冷潮s-hi的地面铺着发霉的稻Cao,一个只穿着白单衣的人影蜷缩在角落里,蓬头散发,以手掩面,被突如其来的光芒刺的睁不开眼睛。

  轮椅滑过地面,发出辘辘声响,伴着极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铁栅栏面前止住了。

  “怎么样,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男人低磁含笑的声音在地牢中响起,不疾不徐,也不怎么y-in沉,却令那角落里的囚犯宛如被毒针刺中,活鱼一样弹了起来。

  他像是被吓疯了,牙齿打战,哆哆嗦嗦地说:“……是你?”

  “嗯,是我,”傅深正襟危坐,温和地道,“久违了,看来穆将军还记得我。”

  “——不对,应该说是‘已故的前右金吾卫将军,穆伯修’。”

第28章 审问┃天意如此

  穆伯修眼中现出极深的恐惧:“你、你……”

  傅深幽幽一笑:“你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嘛, 不信的话自己拧一下大腿, 看看疼不疼。”

  他越是虚与委蛇、弯弯绕绕地不进入正题,穆伯修越是心虚, 他一时恨不得自己干脆死了, 也好过落在傅深手里受他折磨。

  “我怎么觉得, 穆将军好像很怕我?”傅深饶有兴致地问,“比死还怕, 嗯?”

  的确, 傅深又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飞龙卫,还是个标致俊俏大小伙子, 寻常人见了他不应该哆嗦成这个德行。

  穆伯修狠狠咬牙, 色厉内荏地厉声道:“堂堂靖宁侯, 私自囚禁朝廷命官,就不怕飞龙卫追查到你傅将军头上吗?!”

  俞乔亭和肖峋:“……”

  傅深哈哈一笑,给他鼓了两下掌:“容我提醒一句,穆将军, 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尸体就在顺天府停着呢。还是说, 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走出这里?”

  “至于飞龙卫,他们钦察使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查到我头上?本侯正巴不得呢。”

  俞乔亭咳了一声,提醒他注意分寸,赶紧说正事,别臭显摆了。

  穆伯修终于意识到傅深其实就是在玩他, 像猫抓老鼠,不急着吃,先玩个半死再说,终于忍无可忍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深:“你是个聪明人,本侯都坐着轮椅出现在你面前了,你还猜不到我想干什么吗?”

  穆伯修一口咬死:“我不知道。”

  傅深的笑容倏地冷了下来,轻声道:“别给脸不要。我只问你一次,说不说?”

  穆伯修仍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道”字的尾音还没散去,傅深猝然发难,破风声起,寒光乍现,一根弩’箭“嗖”地钉进穆伯修左肩。

  剧痛从霍然洞穿的伤口中炸开,穆伯修全无防备,发出一声闷哼。

  傅深手中端着一架精巧臂弩,第二支箭遥遥指着他的右肩:“还不想说吗?”

  穆伯修疼出了一声冷汗,虚弱无力地靠在墙角,不肯答话。

  傅深毫不留情,也不打招呼,抬手又是一箭。

  这一箭力度更大,箭头直接打穿肩膀,将穆伯修牢牢钉死在墙壁上。

  傅深慢条斯理地换上一支新箭,和缓地道:“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在你被打成筛子之前,你有很长时间可以在这里慢慢想。死人不能说话就算了,一个大活人,我还怕你开不了口吗?”

  他这回瞄准了穆伯修的右腿:“放心,我箭术还不错,说要打你右腿,绝对不会误伤左腿。”

  “三。”

  第三支箭脱手飞出,穆伯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地面,可惜面前三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铁血将军,面对这场酷刑,没有一个人叫停,那居高临下的目光仿佛在注视蝼蚁,令穆伯修骤然升起一股比死更可怕的寒意。

  傅深微微启唇,一个“四”字即将脱口而出之时,铁牢里囚徒终于放弃了抵抗,声音微弱地呻’吟:“……我说。”

  傅深彬彬有礼地道:“请。”

  “你猜的没错,”穆伯修道,“青沙隘伏击是我等奉命所为,没能s_h_è 中你的那支箭,也是我亲手s_h_è 出的。”

  傅深朝一旁伸手,肖峋递给他一个裂了缝的木盒。傅深将盒子打开,朝穆伯修展示内里,问道:“是这支箭吗?”

  穆伯修挣扎着抬头看了一眼:“不错。”

  那弩’箭通体漆黑,长约六寸,扁平三棱精钢箭头,两旁刻有深槽。箭尾有军器监花押“軍”字,箭头与箭杆相连的部分有个形如野兽的一笔连“豹”字。

  严宵寒曾告诉过傅深,这个“豹”字代表豹韬卫。

  豹韬卫是皇家禁军之一,隶属于南衙十卫,是一支很低调的禁卫。“豹韬”本义指豹皮制成的箭袋,因豹韬卫常在皇城高处警戒,擅用弓箭,故得此名。

  而傅深手中这支箭,出自御作军器监弩坊署。他曾命人调查过,数年前,弩坊署曾制作了一批适用于臂弩的破甲箭,分发给禁军和皇城兵马司使用,但由于此箭s_h_è 程不够远,且一次只能s_h_è 一支箭,十分j-i肋,所以没有大范围地在军中推广,那些派不上用场的弩'箭都扔在不知道哪个仓库里落灰。

  此箭只在禁军内昙花一现,傅深不曾见过,而禁军的武器更新迭代极快,早没人记得他们还曾用过这样一种弩'箭。

  如果不是当时夹在匣子中的那张纸给了提示,又得到了严宵寒的验证,恐怕傅深的人现在也摸不到其中头绪。

  “没想到这样也能被你找到……我还以为它被埋在了青沙隘。”穆伯修颓然仰躺在地上,双目空洞,茫然地喃喃道:“天意如此……”

  军器监研制的臂弩虽不适用于战事,但它胜在轻便灵巧,在中短距离内杀伤力巨大,用来暗杀是一件相当趁手的兵器。

  然而这把弩成了穆伯修犯下的一个致命错误。他一直在禁军中任职,先在豹韬卫,后来转调金吾卫,禁军用的所有兵器都出自军器监,这导致穆伯修竟然习惯x_ing地忽略了一个常识:其他地方军队用的普通弩’箭上,并不会有军器监的“軍”字花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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