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 作者:戴林间(上)【完结】(49)

2019-06-09  作者|标签:戴林间

  徐苗笑了笑,露出藏得深深的那颗虎牙。他从前一笑,连粉红的牙龈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今天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那颗虎牙。我感到一阵久违的亲切。他说:“那不都是开你何总的玩笑嘛,哪能真让你顿顿掏钱。这样,今天这顿我请,说什么都别跟我争,好歹我也是挣工资的人了,你还是学生呢!”

  我忽然觉得有点气闷,大概是路面热气上蒸的缘故。唐宇才和冯艳玲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冲我们道:“你们俩还磨蹭什么呢!想热死在外面呀?”

  服务生替我们拉开了门,挂着程式化的微笑:“欢迎光临。”

  “好凉快!”

  冯艳玲深吸一口气,抹开黏在额头上的刘海儿,忽然注意到玻璃冷柜里摆得j.īng_致绝lun的点心:“徐苗,有n_ai油蛋糕!”

  唐宇才走过去低头一看,啧啧道:“这么一小块儿,忒贵。”

  徐苗看也不看,径直跟着服务生往里走,说:“别吃了,你不是天天喊着减肥?”

  我一转头,看见了孔英光。

  他坐在三角钢琴不远的双人座上,对面坐了个年轻姑娘,两人正在说话,下一秒他突然看了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撇过头,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他对面的女孩子跟着回头,巴掌大的小脸,化了淡妆,比不上惯于浓妆的关庭艳光夺人,但很秀气,而且一看就知道家境优渥。

  我们坐下来,三角钢琴正好挡在中间,瞧不见他们。

  一整顿晚饭期间,孔英光的脸都在我眼前y-in魂不散,连饥饿感都冲淡不少。我心中大大嫌弃了一番关庭当初挑人的眼光。饭后我和徐苗一起去前台结账,谁知道又撞见孔英光两人。

  “你好,总共三百四十八块。”

  服务小姐把印出来的单子递过来,徐苗吃了一惊,拿卡的手一顿,仔仔细细地把单子看了又看。

  “抢人嘛这不是。”他自顾自喃喃了一句。

  给孔英光算账的服务小姐正在给机器换纸,他等在旁边,听见这句话,忽地扫过来,将徐苗上下一打量——那目光简直比解剖刀还利——眉头几乎叠在一块儿,嘴唇抿紧又松开,像一条在没换过水的池子里怨天尤人的鱼。他对上我的目光,那一点尚未展开的讥讽的笑容转瞬即逝,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拉上眼帘。

  一瓶红酒放在柜台上,映在暗红瓶身上的我的表情显得有些诡异。我想象着瓶子狠狠砸在孔英光头上,似真似幻的快感让我几乎管不住自己的手——我掏出钱包,说:“这样好了,明天你请。”

  徐苗捏着钱包的手下意识往回一缩,我的钱还没掏出来,他又再度递了出去,爽朗道:“哪有说话不算话的,说好了我给,你别跟我争啊,别人看了要笑话。”

  “你好,您这边一共是二百九十三块。”

  孔英光唰唰扔出三张大钞,服务小姐验过,说:“找您——”

  “不用找了。”

  “好的,欢迎下次光临,请慢走。”

  徐苗看了一眼两人出门的背影,把找零的钱塞进钱包里:“他妈的,现在的人还真财大气粗,不拿钱当钱。”

  我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他们上大学的时候大概零几年初,所以价格啥的大家理解一下,不要跟现在的行情对等。

第37章

  晚上我回到家,孟先生已经洗完了澡,在看电脑。卧室里隐约浮动着洗发露和香皂的暗香,我凑上去,亲了一口他耳朵后面的皮肤。

  “一身汗,洗澡去。”

  他反手往上一伸,正好摸到我头顶,顺道揉了揉。我躲开,说:“今天我们碰到孔英光了。”

  孟先生转过脸,问:“怎么碰见的?”

  “酒吧街吃饭的时候。”外面跑了一天,没换衣服不能坐床,我坐在孟先生椅子的扶手上,“他可真够恶心人的。”

  我把餐厅的事情说给他听,他说:“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嘿了一声:“关庭那x_ing格,和他居然还能分分合合在一块儿这么久,也是稀奇。”

  孟先生把住我的胳膊,像是怕我没坐稳掉下去:“他俩中间分开那一年多,孔英光没少招事儿。幸好有关庭以毒攻毒,不然四年都没个消停。”

  我觉得好笑得要命,说一看他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要想在像孟先生他们经管院那样的系部混出名头,可比我们文学院难得多了,起码文学院男生的数目就少得多,y-in盛yá-ng衰,回回旷课都能被老师逮住“你们班的男生没来齐”。然而孔英光不仅在经管院混得小有名头,并且及其能兴风作浪,隔三差五就有姑娘把持不住蠢蠢欲动的芳心来打听。我从前就跟孟先生说过,贸大的姑娘眼光欠佳,譬如孔英光的追求者远多于孟先生,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就连关庭这样说话看人毒得像被竹叶青亲过嘴的情场老油条,都被孔英光迷得七荤八素,可见贵校在风水上白璧微瑕,才让孔英光小人得志。

  孟先生说孔英光受欢迎是因为他人在经管院的篮球队,样貌不错,又是本地人,家庭条件不差,加上对女孩子照顾周到,出手大方,受欢迎也在情理之中。

  我开玩笑说那是,用的反正是关总的钱嘛。

  孟先生不置可否。我一惊,追问道,那龟孙子真拿关庭的钱和别的姑娘打得火热?

  孟先生只说分都分了,钱又不可能追回来,不要告诉关庭给她添堵。要让她知道两人大三复合没多久孔英光就动了歪脑筋,她非气得杀人放火不可。“关庭那x_ing格你知道的,”孟先生说,“天生的资产阶级,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我说:“难怪你当时那么关心他俩分没分手。”

  孟先生稍微叹了口气:“这种事儿不好管,容易闹得里外不是人。”

  也幸好关庭没为爱情冲昏头脑,不愧是说出“骗人钱财如挖人祖坟”的小关总。和孔英光撕破脸后,她每天打十几二十个电话骂他,骂法五花八门,跟我妈有得一拼。搞得孔英光连电话都不敢接,导师和辅导员满世界找人,气得跳脚,找到人后大发雷霆,训了个狗血淋头。

  孟先生回来讲给我们听,关庭才心满意足地收手。之后孔英光在学校里堵关庭,被孟先生挡回去,孔英光恼羞成怒,约莫说了什么侮辱人的话(他俩都没告诉我具体内容),关庭说他要再敢找麻烦,就把他的裸照和发过的色情短信全放到学校论坛上。

  花臂陈双手赞成,说贱人就要用贱法子收拾,要是谁敢骗我的血汗钱,老娘Cào刀阉了他。

  这事儿到这地步还没完。孔英光本人偃旗息鼓不久,一个自诩是他女朋友的姑娘找上关庭——据说是经管院拉拉队的,才上大一,言谈举止间却透露着不好招惹的气质——奉劝她离孔英光远些,分都分手了就别y-in魂不散地纠缠,追孔英光的人能从经管院排到隔壁传媒院,让她这棵回头C_ào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关庭当她的面甩上门,临头还不忘冷笑一番:“老娘在拉拉队里挖墙脚的时候,你还哭着要你妈喂n_ai呢!”

  从那天以后,关庭和孔英光的恩怨终于由这条铿锵有力的豹尾彻底画上了句号。

  我问:“那你帮关庭出头,孔英光不得记恨你?还有保研那件事,你不是排名刚好在他前面,把他挤掉了?”

  “反正他现在也考上贸大的研了。”孟先生不以为意,“我们俩方向不一样,不是一个导师,井水不犯河水。”他拍了拍我,示意从他腿上起来,“快去洗澡。”

  坐了这半天,我已经懒得动了:“孟潜声,你真比我妈还洁癖。”

  “每天必须扫两次地的是谁?”

  “专门买个熨斗回来熨衣服的是哪个家庭主妇,我还真不知道。”

  他瞪了我一眼,说要收拾我。

  这人肚量真小。

  研究生的生活又累又无聊。

  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读研,但因为更不知道出来做什么,所以还是读了。我爸对此表示大力支持,他难得对我的事情表示什么看法,因此我颇受感动,更加觉得读研是正确的选择。我妈起先反对,她总说书念得太多要念成书呆子,而我已经有往那方面发展的危险趋势了——因为逢年过节和我妈那一大家子娘家亲戚坐在一块儿,我除了赔笑,基本不说什么话。小时候我妈会解围说这小孩儿内向,还有点儿自闭,这屡试不爽的借口现在却失效了,毕竟说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自闭不大合适,听起来像j.īng_神或者智力有问题。

  在跟我爸争吵后,她恍然明白我这专业出来要不做语文老师,只能给老板当小秘,顿时深以为耻,第二天专程打了一通长途来,大力鼓舞我继续深造学业,以后出人头地给她争气长脸。

  我实在想不到我能有什么本事让她骄傲,并且同情她将沉甸甸的希望寄托于一个如此平庸、乏味又常常令她糟心的小孩儿身上。

  我的同学大都是姑娘,其中不少做了重点中小学的语文老师,培养祖国未来的花朵。我先前为了敷衍实习报告,也在政大的附属中学干过短期的语文教师实习,事实证明我对花粉严重过敏,实习期一到我就迫不及待地和语文组长这位老园丁say goodbye,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还经常出现初中生们课间嬉笑打闹的幻听。

  花臂陈的新场子在我们学校毗邻的商区,因为她总请客喝酒,所以我经常去那儿。花臂陈正跟城北传媒学院一个学设计出身的男的打得火热,那男的在学院附近开了间从没客户的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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