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同人)巴洛克手记:花与二重奏 作者:罗西【完结】(11)

2019-06-09  作者|标签:罗西 穿越时空 业界精英

  “尽管我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巴赫微笑起来,明白了什么,“但是我似乎知道这些侧重的内容。——安东尼奥,”(维瓦尔第非常欣慰,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把手里的哈吉斯(haggis)苏格兰风味羊内脏包放了下来),“我猜测菲利普并没有告诉你故事的后续。而且我猜测菲利普自己也不知道——弗雷德老兄,您希望我讲讲20世纪初我们在协会的故事么?”

  “行行行,讲讲讲!”话已至此,亨德尔无计可施,鼓着腮帮,他顺手把维瓦尔第放下的哈吉斯羊内脏包抢了过来(“你不吃我吃!”),“都是些老生常谈……废话连篇!”

  巴赫没有理会气急败坏的亨德尔。“那时是20世纪初,弗雷德与我时年在协会,而菲利普与安东尼奥尚在林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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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是最富有偏见的科学。当它偏爱一个人的时候,它充满妒嫉地爱着他,除他之外再无他人。自从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伟大被世人所承认的那一天起,他所生活时代的其他伟大之物全然变得几乎一文不值。即便亨德尔具有与巴赫相当的天才与更为瞩目的成功,这个世界从未原谅过他的莽撞。其余的都湮没在尘埃之中;恐怕这些尘埃之中没有哪一颗像落在泰勒曼身上的那么沉重,一切都是对于他在世时对于巴赫取得的傲睨一世的胜利的报复。”

  当1922年法国作家罗曼·罗兰在他的《故国音乐之旅》(A Musical Tour through the Land of Past)写下上述语句的时候,或许并没有很多人具有同感。自从1832年泰勒曼的《耶稣之死》的演出落下帷幕,直到20世纪,再也无人问津过这位作曲家和他的音乐。

  20世纪初,人类共同回忆录实体化个体联合协会地域。

  亨德尔烦躁不安地踱着步。古旧的地板被踏得吱嘎作响。过去的这些年,他和巴赫的关系越来越差,或者说,从来没有好过。在世的时候,他何尝不知道巴赫为了见他一面付出了多少努力,然而他宁愿闭门不见;现在,被这位德//国本土农民时时刻刻踩在头上的滋味更是不好受。

  罗曼罗兰的书很大程度上激起了这位作曲家的共鸣。亨德尔可能不是很高兴看到罗曼罗兰写他“长马脸,随着年龄增长变成牛形,并逐渐被脂肪所淹没”、“这一大团肥r_ou_在发怒时气得乱抖”(虽然富有自知之明的他并没有驳斥),但读到关于他旧时朋友泰勒曼的一段话,让他悲从中来,又似有无名怒火无处可施。

  1867年的6月25r.ì夜,刚来到协会不过8年的亨德尔一夜无眠。他来到协会的港口,戴上刚配上的眼镜,手里捧着一束白里透粉的秋海棠,向着水天j_iao界处的薄雾眺望。当月亮逐渐落下,启明星渐渐浮现,他没有丧失希望;当26r.ì的晨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时,他依旧屹立在那里。

  1867年夏末的亨德尔大概花了小半个月才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他的老朋友没有出现的事实。他震惊、暴怒而又质疑,如何也想不通为何人类共同回忆录没有选择那样一位“从法国到俄罗斯家喻户晓”、“值得一切嘉奖”的“无与lun比的大师”。大半个月后,亨德尔坚定而固执的各类质询终于有了结果:他永眠之地威斯敏斯特教堂的邻居、时任英//国馆馆长的艾萨克·牛顿爵士,告诉亨德尔他的好友目前在林勃。

  林勃,这是什么鬼?亨德尔听完解释之后,不但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愁眉不展。“他们并无罪过;但即使他们有功德也无济于事”…… …… 但丁的诗句又回d_àng在他脑海。这怎么可能?!他的功勋难道还需要考察?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平息怒火之后,1867年年末,亨德尔设法与在林勃的老朋友取得联系,希望平复他的心情。花卉与信件,经由信使之手,像两个世纪前一样传递。老朋友依旧在信件中语调不惊,优雅得体,却一次比一次惜字如金。每每他仅感谢鲜花,问候在协会的友人,却从不提及自己的状况。那年圣诞节,亨德尔照例送去一篮鲜花,样式与1750年的那篮丝毫无差。泰勒曼从林勃的回信很快就收到了,依旧是礼节x_ing的只言片语,然而似乎因为被水打s-hi而变得皱皱巴巴的信纸和模糊的字迹,似乎暗示着事实并非信上所写的一切安好。

  当马特森1740年评说“吕利闻名于世,科雷利值得称赞,但仅有泰勒曼一人高于他们所有”时,他并没有说错;然而那都是18世纪的过眼云烟。19世纪的学者并不这么认为:

  “(泰勒曼)以他孜孜不倦的乱涂乱画,倾倒无数作品;它们不过都是工厂货色,毫无艺术可言。”(Hermann Mendel,1878)

  “泰勒曼的创作可怖的随意,毫无气力,内涵与创意;他一首又一首地胡扯下去。”(Robert Eitner,1884)

  “他(泰勒曼)无法捕捉与持续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因为他从未知晓如何创作□□。因此,尽管他有生之年获得巨大成功,他不可能被复兴。”(Hugo Riemann,1899)

  “比如说,泰勒曼,当年巴赫幸运的竞争对手,可能写了比巴赫多于5到6倍的音符。可是,就像谚语说的那样,‘他像擦鞋油一样地涂抹着纸张’,最终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写得有多么差劲。”(Philipp Wolfrum, 1902)

  …… ……

  在林勃最为悲伤的时刻,这样的评论接连而至,影响可想而知。如果这就是后人与历史对于他的老朋友的评价,凭他一人,又如何回天。年复一年,他们依旧通信。然而,即便是像亨德尔这样的乐观派也渐渐感受到,海面那边林勃小岛上他朋友一r.ì不及一r.ì的j.īng_神状况。一切似乎又退回到了1701年的原点,他的老朋友什么也不是,被剥夺了生命的热情,绝望而木讷的,在被命运安排的道路上孤独而悲伤地前行。亨德尔知道自己无法再像1701年那样亲身去挽留他,因为此时此刻他们所面对的不是各自家庭长辈的安排,而是历史的安排。斗转星移,林勃100年的期限在悄然逼近,在20世纪的曙光洒落时,亨德尔在信中摘抄了一首小诗寄送给他久未谋面的老友。诗歌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泰勒曼本人,那是1718年事业刚刚起步的他在第一篇自传里写下的:

  “壮志与功勋将会寻找它们的足径

  哪怕为再深再厚的积雪所掩盖,

  理x_ing深思熟虑筹划全局

  将艰难困苦征服。

  朋友您可看到前方的山峰?

  鼓足勇气!您将不久攻克它们!

  它们不过是毫无价值的矮人,

  而您则是坚无不摧的巨人。”

  除此之外,永不言弃甚至有些老顽固的亨德尔在信中立下约定:那便是他将在英国馆他的住所一楼临街的窗台上摆放一瓶风信子,那是泰勒曼最喜欢的花卉之一。倘若终有一r.ì泰勒曼能踏上协会的土地,务必取走这束风信子,以告知好友他的来到。信送了出去,泰勒曼以他一贯的优雅矜持而不透真意的语气同意。稍晚时候,亨德尔按约定在窗台上摆放一瓶风信子,时常更换,r.ìr.ì查看。风信子随时间流逝而枯荣,一批一批的风信子来了又走,然而却从未少过一支。

  某r.ì协会风雨大作,正在排练的亨德尔未待结束,便冲回住所,将被暴雨吹倒的风信子花瓶重新摆好。他不愿意错失任何一个机会,然而他的谨慎并没有换回回报。r.ì复一r.ì,盛满风信子的花瓶仅有蜂蝶光顾,协会港口朝向林勃的海面风平浪静。

  “——可是等我们回来,晚了,从风信子的园里来,

  你的臂膊抱满,你的头发s-hi漉,我说不出

  话,眼睛看不见,我既不是

  活的,也未曾死,我什么都不知道,

  望着光亮的中心看时,是一片寂静。

  荒凉而空虚是那大海。”

  ——T.S.艾略特,《荒原》,1922年

  20世纪初的读完罗曼罗兰作品的那个午后,亨德尔依旧在协会烦躁不安地踱着步。古旧的地板被踏得吱嘎作响。又是一天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近现代人民再次注意到泰勒曼和他的音乐,其开端是非常有趣的。20世纪初,随着音乐(器乐与声乐)教育在德//国普及,人们需要大量音乐素材作为教材。泰勒曼的作品,尤其是他的竖笛作品,在德//国的中小学校音乐教程中非常受欢迎。由业余爱好者组织的各个声乐协会也使用了泰勒曼的作品,尽管鲜有人知这位作曲家名字背后的故事。泰勒曼音乐的通熟易懂x_ing受到了广泛非专业爱乐者的欢迎。加之20世纪早期当代作曲家的先锋派运动使得广大听众不甚适应,这种重新挖掘早期音乐的浪潮变得更加普遍。泰勒曼的室内乐也逐渐流行起来,然而当代宏大的音乐厅并不适合排演他那些编制略小的作品。危机面前,一个契机出现了,那就是广播与录音的普及。小型室内乐排演成本低,风格又受被当时古典音乐复杂晦涩编制所困扰的听众欢迎,泰勒曼的许多小作品得以随着无线电传播。

  然而让泰勒曼重新回到公众视野的临门一脚,恐怕还得感谢他在世时的两位好朋友,巴赫与亨德尔。1920年开始德//国哥廷根大学开始着力复兴亨德尔的歌剧,1952年开始哈雷重新举办一年一度的亨德尔音乐节,在这些过程中,同样是歌剧作曲家的泰勒曼难免沾上一点光。尤其是考虑到巴赫并没有创作任何歌剧,人们关于泰勒曼的歌剧的兴趣就更多了。先是《皮格马利翁》被与佩尔戈莱西著名的《女仆作夫人》进行比较,稍晚泰勒曼家乡马格德堡的市立歌剧院重新排演他的歌剧作品。1963年为始,马格德堡开始举办两年一度的泰勒曼音乐节。

  人们津津乐道不断比较泰勒曼与亨德尔,也进一部导致泰勒曼的宗教x_ing质的声乐作品开始为人所知。马格德堡的人民在20世纪中叶已经对这位作曲家的几部主要受难曲非常熟悉了。尽管,当年独当一面的泰勒曼,如今只能以“巴赫与亨德尔的好朋友”的定语开启介绍,或者是在他两位好友的名气身边默默地发着光,但一切也比19世纪中期到20世纪伊始他所受的否定来得好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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