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珰+番外 作者:童子/童童童子【完结】(57)

2019-01-25  作者|标签:童子 童童童子 情有独钟 年下 因缘邂逅

屠钥没问为什么,过了一会儿,郑铣又说:“先做了谢一鹭。”

“为什么!”屠钥这是明知故问。

“我嫌他烦了,”郑铣傲慢地看过来,“行吗?”

屠钥首先想到的是,谢一鹭要是死了,廖吉祥会伤心坏的:“不行,”他大胆拒绝,“我不做。”

郑铣瞪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屠钥回看着他,心里是慌的:“说到底是同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廖吉祥跟我要你的命了。”郑铣打断他。

屠钥倏地睁大眼睛,艰难地吞咽喉间的唾液。

“死了个金棠,我们总要陪他点什么,不是谢一鹭,就是你咯。”

屠钥什么都明白,他杀了谢一鹭,廖吉祥会把他挫骨扬灰的,郑铣以为他不知道,这是在往死里推他。

我果然只是郑铣的一条狗啊!他想。

第46章

太阳刚下山,谢一鹭就跑到织造局来了,走的是后门,火者把他请到廖吉祥屋里,一进屋,他先把背上的东西往下卸,廖吉祥一看,是一卷行李:“你上哪儿去?”

“部里有急务去浙江,”谢一鹭松松肩膀,“一会儿就走。”

廖吉祥以为他是急着来道别,心里美滋滋的,刚要给他一个笑,谢一鹭却很有些不快地说:“你把玉交枝的十个指甲拔了?”

廖吉祥的笑僵在脸上,还没来得及说话,谢一鹭就直白地责怪:“一个赔笑的戏子,你何必跟他过不去。”

“你特地跑来……就是指摘我的?”廖吉祥看着他,嘴唇微颤。

谢一鹭不敢正面和他顶,窝着脖子争辩:“他有什么错……”

“没断胳膊没断腿,只是拔他几个指甲,”廖吉祥的声音高起来,有几分骄横,“过几天就长出来的东西,你就心疼了?”

这是无稽之谈,谢一鹭焦躁地吼:“我不是心疼他,是心疼你!”

廖吉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和谢一鹭好上,有了那种关系,他就变得不可理喻:“心疼我,你就顺着我!”

“我眼看着你伤天害理,也顺着你吗,”谢一鹭仍不敢抬头,语气却硬起来,“那不是疼你,是害你!”

“伤天害理”这个词儿显然刺伤廖吉祥了,他背过身:“你嫌我手狠……说到底我就是个太监,杀伤的人命不计其数!”

“养春……”

“不要叫我!”

谢一鹭叹息,讪讪地把行李卷儿背上:“我得走了,等回来咱俩再说。”

他推门出去,刚走上甬道,迎面扑跌过来一个人,两个火者扶着,身上脸上全是泥,看那打扮,像是宫里出来的,他和他们擦肩,往后门走了。

阮钿趴在王六儿肚子上,贴着耳朵听:“什么声音也没有啊?”

“才两个月,”王六儿一双瞎眼上敷着药,哄孩子似地摸他的头,“听人说,五六个月就有动静了。”

“那……”阮钿刚要说话,听下头楼梯上有脚步声,他提着刀下床,隔着门板听,像是自己人,于是开门出去。

老半天,不见人上来,王六儿翻身下地,脚一踩就是便鞋,阮钿给她摆好的,她站起来往门口摸,摸着了拉开一条缝,听楼梯底下有两个人在说话。

“……督公怎么说?”这是阮钿。

“督公让我把这个给你,”这个是他兄弟,声音她认得,“银票就这么多,你带大嫂连夜走。”

阮钿许久没说话,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说:“行,我知道了,你回吧。”

王六儿就把门合上了。

阮钿回屋,看她侧身躺在床上,他故作轻松地笑,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底下人送钱来了,”他把银票塞到王六儿枕头底下,“有一千两呢,你可收好了。”

王六儿没回头:“说什么事,这么久?”

“没事,”阮钿温柔地捋她的后背,“督公有事,叫我回去一趟,你睡你的。”

王六儿没说话,但肩膀有些抖,阮钿一把握住了,绷着声音说:“要……是个儿子,就叫阮忠。”

“啊。”王六儿应。

“那我走啦,”阮钿松开手,恋恋不舍地往后退,退到门口又不放心地问,“家里的钱都在哪儿,清楚吧?”

“啊。”王六儿又应。

阮钿没再说什么,拉开门走了,跟每个他匆匆离去的夜晚一样,但是这一回,王六儿流泪了,她知道,他回不来了。

屠钥刚睡下,就被郑铣的人叫起来,大半夜赶过去,郑铣已经穿戴好等着他,一开始并不说话,似乎深思熟虑了,才提起笔,在调兵的条子上签押。

屠钥瞪着他笨拙的笔尖,跟了郑铣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摆布军机:“督公……出乱子了?”

“你,”郑铣递条子给他,“拿着这个去北营,只调兵,不遣将,人你领着。”

屠钥接过来一看,不多,只有五百人:“调去哪儿?”

郑铣手边有一封拆开的官信,夹起来一并给他:“织造局。”

屠钥一惊,忙把信抖开,还没看清字呢,先看见一个硕大的红印,司礼监!

“老祖宗倒了,”郑铣说,那么突然,“凌迟三天,剐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

屠钥战战兢兢看信,上头约略说了老祖宗的罪状,一是勾结倭寇,二是贪墨军粮,三是结党营私,既然有党,就要牵出一干人来,文官武官都有,一长串砍头的名子里,龚辇和臧芳赫然在列。

“这……是上头做的?”这个“上头”,他指的是东厂。

郑铣懊丧地摇头:“要是我们这条线儿做的,早有消息到了。”

屠钥不敢置信地往下看,老祖宗底下的人,在京的都自裁了,外头的要挨个拿问,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是我们……那是谁?”

郑铣疲惫地揉着太阳x_u_e:“是戚畹,”他拖长了声音,“他反了!”

屠钥悚然,首先想到的是廖吉祥,“他要赶尽杀绝?”

“廖吉祥这下是春凳折了靠背儿,”郑铣深深锁住眉头,“没得倚了。”

屠钥立即替廖吉祥开脱:“勾结倭寇的是老祖宗,和他没干系!”

“说老祖宗勾结倭寇,你信吗?”郑铣可笑地看着他,“一个罪名罢了!”他两手绞在一起,看得出来,那手在微微地抖,“眼下这单子上还没咱们这枝儿的人,夹好尾巴吧,说不定哪天就拦腰剪了!”他沉吟片刻,幽幽地说,“说到底,廖吉祥在南京是杀了老百姓的。”

他指的是那次力挽狂澜、那场舍生忘死,屠钥心里狠狠一疼。

“手头的活儿都放下,”郑铣把手拍在大案上,逼他,“明天正午之前,我要见到廖吉祥的敕谕关防。”

这一刹那,屠钥是起了杀心的,对郑铣,这样月黑风高的夜,一刀封喉轻而易举……可然后呢?他又怯懦了,去给廖吉祥陪葬?

“去吧,”郑铣对他的念头一无所知,轻蔑地摆了摆手,屠钥微怔了怔,到底躬着身子退下了,临出门,郑铣又叫住他,轻轻嘱咐,“别伤了他!”

屠钥带锦衣卫去调兵,调到了兵,反身直扑织造局,到玄真巷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屠钥下马,让番子去叫门。

老百姓已经被搅起来了,老远就能听到“走兵啦!打仗啦!”的喊声。

番子敲了半天,没人应,这不寻常,他们抓住几个急于收摊的小贩,一审,有人看见昨天傍晚来了一人一马,马一到就累死了。

这是北京漏消息过来了!屠钥即刻下令:“前后围死了,给我砸门!”

看来老祖宗是真疼廖吉祥,命都不保了,还不忘来救拔他,屠钥心里不是滋味,他要抓的,是一个老人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牵挂。

门里像是顶了东西,破门锤前后冲撞,门板都裂了,门轴也没见转,正激烈的时候,远处有人喊:“屠钥,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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