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道 by priest(上)【完结】(18)

2019-06-08  作者|标签:

  沈夜熙呆呆地看着他:“你是说……”

  “况且对方真得像你想得那样,想看你们像古罗马斗兽场里的奴隶一样自相残杀,他们怎么会……”

  “他们怎么会才派两个看守。”沈夜熙喃喃地接过来。

  第四十三章子夜谈五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沈夜熙抬头看着姜湖,他觉得大脑里出现了一段空白的东西,很久以前,他一直笃定自己曾经在小黑屋里的记忆,他记得方谨行扑向他是那可怖面容,记得那些地底下渗出来的腐朽的味道,鲜血的味道,记得那盲眼、聋耳的窒息感,可是突然间,他对那些都不是很确定了。

  “我只是推断,不一定对。”姜湖扶着门框,小心地从漆黑的屋子里走出来,“从结果往回看,你说当时有你们在这里的一个卧底,挑起了他们之间的内部争斗。”

  “是后来君子跟我说的。”沈夜熙扶住额头,伸手在紧皱的眉心捏了捏,深深地吸了口气,“谨行是被对方的手枪里的子弹打死的,正中前额,还有他曾经用头撞过墙,指甲里有伤痕的事情,是法医那边的张大姐告诉我的。我在里面被关了四天,是莫局告诉我的……至于其他那些我告诉你的事情,都是我自己的经历,或者我‘以为’自己的经历。”

  姜湖点点头,蜷起腿坐在小黑屋的门槛上:“如果我们假设别人从客观的角度告诉你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当时我们这边准备好谈判专家要和对方接触这件事,应该多半是真的。”

  “没有计划和外援,卧底不会在这么大的事情上擅自行动,况且没有里应外合,光靠卧底也,恐怕也做不到这种地步。”沈夜熙点点头,也学着姜湖坐下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伸平手掌,融融的阳光落在他的掌心上,微微眯起眼睛,试着把自己从凌乱的记忆里剥离出来,和姜湖一样,以一种冷静的、局外人的目光重新回顾这件事情,“他们感觉到了异动,所以才要把我们两个人从关着的地方提出来么?”

  “这时候他们要么把你们放出来,借以去和警方谈判,要么杀了你们,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孤注一掷。”姜湖说。

  沈夜熙没接茬,睁大了眼睛偏过头来看着他:“浆糊,你刚才说了一个成语!”

  姜湖翻了个白眼,这么严肃紧张的气氛就被沈活驴一句话给敲破了。

  沈夜熙笑起来,然后伸手搭住姜湖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谢谢你。”他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姜湖看过来的那双异常清澈的眼睛看得有些赧然起来,目光在别的地方转了一圈,才最后又回到姜湖的脸上,“你在旁边的时候,我好像特别容易冷静下来。”

  姜湖一怔,这时沈夜熙的突然伸出手,覆盖住姜湖那搭在膝盖上的、显得有些苍白的手指,姜湖的手明显迟疑地瑟缩了一下。气氛似乎有些说不出的**,阳光从沈夜熙的指缝中漏出来,那热度似乎突然让姜湖不自在起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读不懂沈夜熙的肢体语言了,那种带着某种试探、某种暗示的东西,一触即放,几次三番,却又让人寻不着踪迹。再一次地,沈夜熙抓着他手指的手心紧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放开了他:“你还想到了什么?”

  “……所以我想那两个人应该是去处理你们的。”姜湖淡淡地说。他眼皮半敛,讶异、惶然、无措和若有所悟也在这一瞬间收了个干净,似乎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似的。

  “的确,否则不应该是只有两个人,阵容应该再宏大些。”沈夜熙笑了笑,脸上似乎隐隐闪过一缕落寞。

  “他们先是找到了方谨行,但是没有立刻处理掉他,而是经过商量,把他带到了你那里。”姜湖定定神,轻咳了一声,“我能想到的,有两个原因可能性最高。第一,关方谨行的这个地方不方便动手,很可能毒贩子内部产生了什么分歧,有想要向警方妥协的,也有死不回头的。第二,就是方谨行当时情况不大好,却并没有崩溃到他们想要的程度,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理智的样子刺激到了他们,这些穷凶极恶的人想要在最后关头也给自己找点乐子。”

  “无论怎么样,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活下去。”沈夜熙嗤笑了一声,“这并不是很困难的逻辑,可是我当时没有想到。”

  “很正常,坐在太阳底下的时候,你很容易看穿对方的用意和心思,但是我说过,在那种情况下,你已经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幻觉,逻辑和认知能力受损。”姜湖用指甲轻轻地在沈夜熙手腕上划了一下,“就像这样,即使你现在闭上眼睛没看见我做了什么,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发生,不痛不痒,可是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把你的眼睛蒙上,再加上滴水的声音,你很容易就会相信自己的手腕被割开了。”

  沈夜熙知道这个著名的案例,他只是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腕子上留下的清浅的白印。

  “你在极限环境下的心理状态,就像是个空白的刻录机,四天没有得到任何信息交流的后果,是你会极容易受到对方言语、甚至肢体语言的影响,甚至你会顺着他的逻辑走,自动地为他的话寻找理由,你会清楚得记得当时每个人说的每个字,每个人的每个动作。”

  沈夜熙立刻反应过来:“那谨行……”

  “我想他当时的状态应该和你差不多,从他的伤痕来看,他可能还要差一些,”姜湖说,他的眉间轻轻地皱了一下,“可是有一个地方我会觉得非常的奇怪,你知道,受暗示影响的人,有些类似于被催眠,就像我们平时说的那种鬼迷了心眼的那种……”

  “鬼迷了心窍。”沈夜熙下意识地纠正。

  “嗯,差不多。”姜湖没在意,接着说,“所以他对自己所要做的事情,比一般人还要深信不疑,甚至不会挣扎,不会找什么理由,只是一门心思地要去达成某个目标……”

  姜湖突然住口不说了,因为沈夜熙的表情随着他的话越变越难看。

  姜湖顿了顿:“我只是推断,没有依据。”

  沈夜熙没言语,半晌,才轻轻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我知道……”

  “我只是……”

  姜湖张张嘴,话音轻飘飘地遛出来,却没了着落。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即使只是推断,即使只有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即使……

  沈夜熙也受不了这个“万分之一”。

  那时方谨行在暗室中濒临崩溃,他甚至用自己的头去撞墙,为了那么一点点的声音,为了遮盖住铺天盖地而来的幻觉、幻听。

  他的幻觉会是些什么呢?也许是自己的朋友在另一个地方失声惨叫的动静,也许是毒贩子扭曲狰狞的脸,也许是各种漆黑中的、恐怖的刑具……也许只是恍惚间,觉得不停地有人往他的头底下塞东西,黑暗中像是有什么生物一样……

  姜湖想,如果不是万分恐惧,那样一个在队友们的描述中风趣幽默又冷静自持的人,是绝对不会用自己的头去撞、用指甲去抓那封上铁板的墙壁的。

  然后那天,他从自己的黑屋子里被人提出来,一路带到沈夜熙那里,突然见到那要把他眼睛也刺瞎了的光,听到震耳欲聋地人说话的声音,他听到他们尖利的大笑,他们对他说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只有一个人能够继续看见明天的太阳。

  几乎失去了认知能力思考能力甚至感官都麻木的人,立刻就接受了这一句话。

  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然后他被推推搡搡地扔进了另一个屋子,金属的碰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把小小的刀子被丢在地上,他们俯视着他,用一种戏谑、疯狂、贪婪、**的眼神。他抬起头,用模糊的视线努力辨认着那倒在墙角的另一个人。

  他那走路像风一样,说一不二,好像有他顶着的时候,连天都塌不下来的队长。那么消瘦,双目无神地缩在角落里,甚至看向他的视线里有那么一丝让人绝望的凝滞。

  他想,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当沈队凑到他耳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惊喜地发现对方还是有理智的,可是这理智太冒险了。这时候的方谨行失去了他的判断力,他只知道沈队又一次想冒险,像他们被抓的时候那样,因为这男人骨子里就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东西,可是……

  只有一个能活下去。无论怎么样,这就是结果。

  他没有能深入思考,为什么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只知道,这就是个事实,这就是真理。他……还是沈夜熙。

  可是沈队决定的事情向来九头牛拉不回来,所以他危机中想出一个馊主意,他凶狠地扑向对方,用刀子刺向他,杀气腾腾的。却没想到沈队像是呆住了一样,任由他动手,甚至用那种悲伤的目光看着他,放弃了抵抗。

  多年的战友,深刻地了解对方,方谨行几乎脱口就说出能最大限度激怒沈夜熙的话,然后他做到了……可是即使这样,沈队也没有半分想要他死的意思。方谨行那一瞬间几乎热泪盈眶,为了他没看错人。

  然后他看见沈队身后,那门外的枪林弹雨……

  然后……然后……然后……

  太阳慢慢地向中天靠拢,沈夜熙猛地扬起头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拳头用力地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裸露在严寒里的皮肤立刻破了皮,姜湖一言不发地把头转到一边,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沈夜熙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无声地颤动起来。

  这一刻,他们身处于不同的世界里,姜湖想伸出手去,却知道对方连自己的口型都读不到。

  如果你相信……

  有一个人,他在身处绝境精神崩溃的时候,仍然调动起那一点可怜的机智,希望他的朋友能活下去。

  有一个人,他在被朋友背叛伤害之后,事后却一言不发,哪怕被人认为是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质疑他作为一个优秀刑警的能力,也努力地守着那个人生前身后最后的名誉。

  有一个人,他至死都没能开口表达出自己的心愿和想法,甚至没有机会留下遗言让人怀念,甚至冒着会身败名裂的危险。

  有一个人,当他隐隐地猜到了事情的轮廓,即使心里怀着巨大的矛盾、恐惧,也仍然愿意再次踏上这片地狱一样的土地,去追寻那希望渺茫的真相,并且愿意相信那样一个悲伤美好、却只是个猜测的说法。

  因为当真相不能被追溯时,我们依然选择纪念。

  当你以恶意去揣度人性的时候,地狱大门打开,魑魅横行。可是如果你有点耐心,有点包容心,有时候,这个世界也不会那么的让人失望。

  第四十四章紧急营救一

  阳光柔柔的铺下来,打出建筑物大片大片的影子,气温回升了不少,带着那么一点乍暖还寒的凉意,空气中已经开始有花的香味。

  漫长而阴沉的冬天总算有过去的迹象了,春的气息似乎弄得一切都那么懒洋洋的,好像连街上的行人走路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放学的铃声响了,安静的学校瞬间喧闹起来。三年级的孙晓丽和同桌徐萌闹别扭了,因为她语文课的时候不小心把半瓶墨水洒在了徐萌的新衣服上,那小心眼的丫头当场就大哭大闹起来。道歉也不行,非要让孙晓丽赔她的衣服。

  所以孙晓丽决定讨厌她,再也不跟这种不重视友谊的小气鬼说话了。放学的时候她故意磨蹭了一会,果然徐萌也不等她,气鼓鼓地拉着别的女生一起走了。孙晓丽异常愤怒了,她跟在几个女生身后,听着她们隐隐约约的话音飘进耳朵,不外乎就是什么“孙晓丽两天都不换衣服”“孙晓丽脏”“孙晓丽一天到晚傻学习,什么都不会”之类的。

  孙晓丽愤愤地想,徐萌才是大笨蛋呢,徐萌就知道穿衣服瞎臭美,一百以内的数都数不清,天天抄作业,笨蛋,大笨蛋!

  她就这么磨蹭着,等上了校车才发现,人已经差不多满了,徐萌她们故意用书包占了位置不让她坐旁边,整个车厢就靠近门边上的一个又冷又破的座位。孙晓丽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这时候司机轻轻地问了一句:“人都上来了是吧?”

  孙晓丽这才发现,今天开车的不是那个胖乎乎很可爱的欣欣阿姨,是个和爸爸差不多年纪的叔叔,带着一副有点旧的眼镜,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夹克,前额的头发挺长,落下来挡住半只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孙晓丽觉得她不喜欢这个叔叔,他看起来阴阴沉沉的。

  “人都上来了是吧?”眼镜叔叔又问了一遍。一个戴红领巾的小男生站起来,趴着车座,认真得把整个车厢的人扫了一遍,回头说:“叔叔,人都上来了。”

  眼镜叔叔启动了车子,孙晓丽问:“叔叔,欣欣阿姨今天怎么没来呀?”

  车子缓缓地开出去了,眼镜叔叔好像没听见她的话,沉默地一声不吭。孙晓丽闭上嘴,老师说不能打扰司机叔叔开车,会有危险的。可是半晌,她听见一声很轻柔很轻柔的回答,眼镜叔叔的声音低低的,低得她几乎听不清,他说:“欣欣阿姨今天生病了,我来替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从后视镜里看过去,正好对上孙晓丽的眼睛,孙晓丽一激灵,她突然害怕起来,眼镜叔叔的目光特别的奇怪,好像有一点笑容,又好像带着种特别的恶意,她忍不住往座位里缩了缩。

  车子里的孩子们喧闹着,男孩揪了女孩的头发,女孩怒了,彪悍地拿书包去砸男孩子的头,一帮围观的小朋友们开始起哄,女孩脸红脖子粗地喊“真讨厌”的声音特别尖锐。

  孩子们无忧无虑地笑闹着,没有注意到车子正一点一点地行驶出闹市区。

  可是孙晓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她蚊子一样地提醒开车的眼镜叔叔:“叔叔,我们平时走的不是这条路。”

  眼镜叔叔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乖乖地坐着,这是一条近路,叔叔让你们早点回家。”

  孙晓丽于是不说话了,她有点怕这个叔叔,再说,还有谁比司机叔叔更认识路呢?

  车子于是越开越远,渐渐的,天也黑下来了,以前只要二十几分钟就能到家的孩子们发现,他们正在走一条人烟特别稀少的路。坐在孙晓丽旁边那个刚刚自发站起来点人数的小男生大声说:“叔叔,你走错路了!”

  孩子们安静下来,都看着那个正义感特别强的小男孩和陌生的司机先生。然后开始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眼镜叔叔在又一次笑了,可是这回他什么都没说。

  “叔叔,天都黑了!平时这时候我们早就到家了,我们迷路了,下车找警察叔叔问路吧!”小男生说话的样子神气极了,他是大队长,袖子上有三道杠的,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司机旁边,车速好像越来越快了。

  “叔……”他一个字还没说完,就顿住了,戴眼镜的司机从兜里掏出一把刀来,明晃晃地对着他晃了晃。

  “回你座位上坐好。”轻柔的声音不见了,即使是小孩子也能听出他话里的威胁和凶狠。小男生苍白着脸色往后退了一步,他明白了,这个叔叔是坏人。

  小男生定定神,他想他是个少先队员,还是大队长,老师教育他们要勇敢,他要保护一车的同学。于是他白着小脸,往前蹭了一小步,大声质问:“你是坏人!可是我们不怕你,我们还要告诉警察叔叔!你一个人不可能绑架我们一车的人的!让我们下车!”

  他的勇敢给了孩子们鼓励,刚刚还在扯女生辫子的坏小子们也大声喊起来:“坏人!让我们下车!让我们下车!”

  戴眼镜的司机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眼前睁着大眼睛瞪着他的小男孩,孙晓丽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好的感觉,这使得她又往座位里缩了缩,书包抱在胸前,像是要保护自己一样,然后,司机突然一脚踩下刹车,每个孩子都被惯性给扑在座位上,小男孩晃悠了一下,没站稳,往旁边倒去,被司机一只手抓起来。

  孙晓丽瞪大了眼睛,接着,她看见了她这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事情,司机猛地举起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刀子,一下子就捅进了小男孩的胸口,青黄色的脸上带着一种特别快意、特别疯狂的表情,把刀子飞快地在男孩的胸口里搅了几下,血像雾一样喷出来,溅在孙晓丽的身上、书包上、鞋子上,男孩短促的尖叫没有发出来,就抽搐了几下,大睁着眼睛不动了。

  孙晓丽傻了,孩子们不叫了,整个车厢死了一样安静。然后戴眼镜的男人松开手,把可怜的男孩的尸体扔在地上,满是鲜血的手胡乱在身上擦了一下,他回过头来,脸上带着僵硬而疯狂的、不对称的笑容,轻轻地问:“还有谁,不想坐在座位上啦?”

  ==============================================================

  “下班了,到点了,同志们我走了!”杨曼话音没落,人就不见了。成了继翘班去接女儿的苏君子之后,第二个离开办公室的。

  安怡宁手里端着杯茶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身后的一溜小烟:“我拿一分钱大钞打赌,杨姐有男朋友了。”

  盛遥也收拾好东西,从她身边走过,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特妖孽地笑了笑:“我拿一毛钱巨款打赌,她男朋友就是那鬼见愁的黄芪黄大仙。”

  安怡宁一口水喷出老远,惊悚地摇摇头:“真的假的?!”

  盛遥讳莫如深地挥挥手,表示自己只负责散布谣言,不负责证实事实,走了。

  沈夜熙把衣架上的围巾摘下来扔在姜湖脸上,后者溜号,趴在办公桌上睡了一下午,刚醒,还在揉眼睛。沈夜熙指指地上的水,淡定地堆安怡宁说:“你,晚上留下,把地拖干净了再走。不过盛遥说那事儿是真的,我昨天路过她旁边的时候,看见杨姐在那十指如飞地发短信,不小心瞄到了收信人,就是黄芪——浆糊你那眼睛还没揉开呢,下班了嘿。”

  姜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多嘴多舌的安怡宁问:“耶,浆糊,你还在沈队家住着哪?”

  姜湖眨巴眨巴眼睛,用了两秒钟才反应过这句话的意思,迟钝地点点头:“嗯,还住着呢,对哦,说起来我都住了快两个月了,也该搬……”

  沈夜熙一回手勾住他脖子,把他拖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安怡宁:“丫头,昨天扫黄组的同志跟我说打算安排一次‘钓鱼’行动,缺个拿得出手的女警,你过去支援支援吧?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我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不用感谢我给你表现的机会了,就这么定了,明儿一早过去报道。”

  安怡宁僵在原地三秒钟,随后蹦起来跳着脚的骂:“沈夜熙你个为了某人就插朋友两刀的大混蛋!重色轻友!”

  什么叫祸从口出来着。

  沈夜熙没理她,径自勾着姜湖走了。老实说他也有点烦闷,自打年前那次和姜湖说起过去的事情以后,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沈夜熙不知道这敏锐的人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开始刻意回避一些特别亲密的活动和比较**的试探。

  他这才悲哀地发现,这混蛋小子其实一点也不呆,看着慢慢腾腾一点也不机灵,实际比谁都精明,一警醒起来简直就是一无缝的堡垒,一点破绽都没有。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要么挑明了说得了,姜湖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估计也不会回绝得太绝,说不定打乱对方阵脚,自己这还能有机可乘。

  姜湖也正琢磨着怎么跟沈夜熙开口说要搬回自己那里呢,俩人各怀心事地到了家,一张嘴几乎异口同声。

  “浆糊我有话跟你说。”

  “夜熙我有话跟你说。”

  然后俩人都愣了一下,沈夜熙笑了笑,伸手握住姜湖的肩膀,深吸了口气:“我……”他的眼睛太亮,带着说不出负责的情绪看过来,那么认真,认真到几乎说得上温柔,姜湖忍不住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沈夜熙衣兜里的手机铃急促地响起来。直接把气氛给破坏干净了,沈夜熙酝酿好的一口气泄出来,小声骂了一句:“我靠……喂!谁呀?!”

  他脸色臭臭的,特不耐烦,姜湖却暗中松了口气。

  “什么?在哪里?什么时间……好的好的,我通知其他人,我们立刻过去。”沈夜熙正色下来。

  “怎么了?”姜湖问。

  “有个男的冒充小学校车司机,绑架了一车的孩子。”

  第四十五章紧急营救二

  “今天该当班的师傅叫李宇欣,老司机了,和孩子们都熟悉,老师家长都放心把孩子交给她……娘的!”杨曼没来得及换下的约会用的高跟鞋急促地点着地,走得太急,过于细高的跟崴了一下,她皱皱眉,低声骂了一句,弯下腰直接把鞋子给脱了下来,拎在手里,也亏得办公室里有苏君子这个超级保父,地面时刻保持干净。

  看得盛遥一愣一愣的:“美人,留神脚底下!”盛遥的嘴角有点不自然的红肿,沈夜熙打来电话召集加班的时候,他正被家里新近搬进去的那只大型人型宠物纠缠,某宠物不知道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异常缠人。

  “没事,道馆里练空手道那会经常被教练光着脚拉出去练,踩着东西那是自己学艺不精。”杨姐十分威武。

  “那李宇欣人呢?”苏君子问。

  “死了。”安怡宁推门进来,“刚才找到了李宇欣的尸体,在车库的公共厕所里,是后脑被钝器重击导致死亡的,凶器就在尸体旁边,是个铁榔头。”

  “全城通缉,浆糊给我去一下李宇欣的被杀现场,我们需要知道这**绑架这么多孩子要干什么。”

  “等一下夜熙,”姜湖坐在椅子上没动,“先别忙着去看尸体,我觉得那位倒霉的司机师傅应该不是凶手的主要目标,说不定他只是想把她敲晕,根本没想到会要了她的命。而且凶犯绑架那么多孩子,不会就这么不声不响,我们等他联系孩子家长学校或者……”

  他停顿下来,好像下面那个词让他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似的:“媒体。”

  “媒体?”沈夜熙疑惑地看着他。

  “有这个可能性,但愿不是……”姜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内线过来的电话打断,盛遥接起来,听了两句就皱起眉,匆匆地说了一声:“你等一下。”然后他抬头看着众人,“电视台的,说是刚刚有个自称绑架了几十个小孩的男人给台里打电话,让他们去城郊凤阳路的废旧工厂的一个厂房里拍他怎么杀人,还说去晚了的话,人就都死光了。”

  姜湖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所想到的,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沈夜熙沉吟一下:“告诉他们千万别理会那个疯子,我们立刻带上特警队和狙击手过去,怡宁留下,以防有什么别的事情,杨姐,你不方便,就……”

  正说着,门被敲响了,一个值班警员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纸盒子:“小杨,有个姓黄的先生给你送来的。”

  杨曼光着脚就要跳过去,赶紧被盛遥阻拦了,安怡宁道了谢接过纸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双平跟的便鞋。盛遥脸上露出个有些惊愕的表情,杨曼什么都没说,只是俯下身,默默地把鞋子换上,然后说:“走吧。”

  安怡宁觉得自己没看错的话,杨曼狭长好看的眼睛里居然有了一闪而过的水光。

  全队的人,包括姜湖医生都怕黄芪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那男人完全不懂什么叫温柔,甜言蜜语和他简直就不是一个星系的东西,可是他却在杨曼接到一个电话匆匆离开以后,记得她那双华丽却不实用的鞋子,记得她的鞋码,甚至记得她喜欢的鞋子牌子。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心灵感应似的同时保持了沉默——他们彪悍的霸王花杨曼姐姐,大概就因为这么一双鞋子,被黄芪那个闷骚猥琐男给套牢了。

  其实那些吃软不吃硬的人的心,是最容易抓住的,因为他们多半是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的。

  媒体方面就交给安怡宁了,这妞其实有时候搞政治更合适些,一边笑脸相迎冠冕堂皇,一边暗中叫人把各大媒体都盯住了,全都看起来。她不笑不贫的时候,其实还是像安捷多些,冷静、有条不紊,满腹算计。

  盛遥一到现场,立刻就动手把整个区域的手机信号给屏蔽了,大家分开开始地毯式搜索,差不多全局的警力都被他们给调动起来了,几乎把这片荒芜而人迹罕至的地方包围了。

  搜索效率也是极高的,没多长时间,就找在一个废弃的仓库旁边找到了空空的校车,车上是满地的血迹,沈夜熙看了一眼立刻下来了,一把拎起姜湖,把他拖到车上,表情异常严肃的告诉他:“我们时间有限,大概没有太多的经历去分析这个犯人的背景,我需要你立刻掌握这个犯人的心理特点,以备找到犯人以后用来谈判。”

  姜湖沉默地蹲下来,看着倒在地上,煞白着一张小脸,满脸惊恐,死都不肯闭上眼睛的男孩。

  沈夜熙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因为姜湖的脸色在暗处有点吓人,他问:“怎么了?”

  “这个人应该不会同意和你谈判的。”姜湖轻声说。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环视四周,仿佛看见那些孩子一个个惊恐地缩在座位上的样子,那男人一个人举着刀子坐在驾驶位上,像是个无所不能的国王,驾驶座就是他的王座,那些惊恐不安的小动物们就是他的猎物,任他生杀予夺。

  他手里拿着的刀子就像是无双的权柄,姜湖似乎能复述出那男人的表情,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种特别冷酷的眼神环视着瑟瑟发抖的孩子们。

  他知道,他们的命运都是在自己手上的。

  就在这时候这个勇敢的小反叛者站了出来,大声说着挑衅的话。他开始感到一股无法言说的愤怒——你们这些在我统御下的奴隶、虫子!怎么敢反抗我的权威?!

  姜湖的手在那一瞬间微微地颤抖起来,他把手□自己外衣兜里,站起来,对沈夜熙说:“这个人非常地自命不凡,不能和其他人建立正常的社会关系,生命中有一半的时间用在猜疑别人针对他、伤害他、利用他上,每个人在他眼里都那么可恶,他嫉妒别人,用最坏的恶意去揣度别人,同时又病态地自恋着,渴望得到别人的肯定和重视。”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18/20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