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道 by priest(上)【完结】(15)

2019-06-08  作者|标签:

  他扔下杯子刚站起来要去干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一脸委屈:“沈头儿,黄芪怪蜀黍不肯给我签字……”意思是说,我现在只是个普通公民。

  沈夜熙大手一挥:“管他呢!”

  姜湖挑挑眉,心说好大的气魄,您有本事当着黄医生的面也这么说啊。

  “好,听你的!”盛遥二话没说,转身走了,神色轻松极了,每个细胞都在欢快地叫嚣着,天塌下来,有姓沈的顶着。

  第三十五章黑岚六

  “好的盛遥,我知道了。”沈夜熙放下电话,然后他坐下,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双手顶着下巴。他的嘴唇轻轻地抿起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衬得眼睛格外深邃,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

  张新也不知道是被他盯得,还是因为审讯室这个地方本来就不那么和谐,显得有些烦躁,在座位上不安地动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了:“警察先生,你到底想问什么?我很忙的好不好?”

  沈夜熙轻描淡写地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张老师,我刚听说,您定期会去精神卫生中心,是么?”

  张新一愣,嘴唇扭曲了一下,狠狠地瞪着沈夜熙,低声咆哮:“这是我的隐私。”

  沈夜熙皮笑肉不笑地说:“对不住,您现在是嫌疑人,有配合警方调查的义务。”

  张新拍案而起,脸上浮起狰狞地皱纹……沈夜熙觉得这人有点轻微的面部肌肉失灵:“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嫌疑人?!”

  “我没证据你才只是嫌疑人,被扣留在这里质询,我要是有证据,你就直接等着进号子吧!”沈夜熙笑容隐去了,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坐下。”

  “你……”

  “我说坐下。”沈夜熙咬着字重复了一遍。

  张新还真具备那么点好汉的基本特征,比如不吃眼前亏,在沈队极有压迫力的目光和口气下,重重地出了口气,然后坐回了座位。

  “我要见律师。”张新双手绞在一起。

  “随便你,见完了以后我们照样有权在一定的时间扣留你。”沈夜熙靠在椅子背上,微微扬起下巴,斜视着他,“张……‘老师’,那你现在能回答我,你去精神病科干什么了么?”

  外边苏君子杨曼姜湖正围观审讯过程,杨曼突然长叹了口气:“咱沈队,真他……”

  苏君子不悦地扫了她一眼,杨曼把脱口而出的脏话咽回去了:“真他喵咪的帅!要找男人,绝对就要认准这种平时温柔细心,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关键时刻气势十足,遇上什么能拿起什么的!”

  苏君子笑:“要么你跟他说说,反正男未婚女未嫁的,大家都这么熟了,在一起凑合凑合得了。”

  “去你的,我想凑合,人家干么?心里大概早有人了。”杨曼笑了笑,妆容精致的眼角扫了正在研究张新面部表情的姜湖一眼,目光颇有点不怀好意。

  “真的假的?”苏君子慢半拍还没反应过来,“夜熙在谈恋爱么?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姜湖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他眨眨眼睛,有点疑惑:“有么?没有吧?我住他家一个多礼拜了,好像没见他在谈恋爱……难道是我没注意?”

  杨曼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其用力之大,让在场的两位男士都担心她翻不回来。杨曼噎了半晌,才咬牙切齿地从僵硬的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你注意?你就注意吃的了吧?沈队家伙食怎么样?”

  “啊……还不错。”姜湖心里知道杨曼不是问她这个,可是又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只能茫然地来了这么一句。

  苏君子很给面子地笑场了,杨曼把姜湖的头扭过去,恶狠狠地说:“研究你的怪蜀黍吧,别让姐姐再看见你那双无知的大眼睛。”

  “怎么样,你觉得寄恐吓信的是这个张新么?”苏君子凑过来,“这老头子给我的感觉不好,还有他为什么这么紧张?”

  “他的腿在神经质似的蹭着旁边的桌子腿,停不下来,脸上很凶狠,可是眼光却很飘,不敢和夜熙接触,而被问到一些问题的时候,他桌子底下的手会突然间用力地握到一起,像是要保护什么秘密一样。”

  姜湖眯着眼睛打量着张新,杨曼却打量着他,心说已经从“沈队”变成“夜熙”了,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亲近的……

  “被问到什么问题的时候他的手会绞到一起?”——这是什么都没注意到的苏君子,不得不说,有时候其实那么温柔体贴的苏哥,神经还真得是挺粗的。

  “第一次是夜熙提到精神科的时候,第二次是……”姜湖声音低了下去,“奇怪,为什么他被问到‘怎么看待纪景这个人物’的时候也会紧张?”

  “做贼心虚呗。”杨曼身体靠在一张桌子上,双腿交叠,“你不是说他有什么……嗯,妄想症,然后还因为这个,给他合作多年的老朋友寄恐吓信么。”

  “可是夜熙问他‘你觉不觉得李导抓着盛遥,让他出演纪景很胡闹’的时候,他却没什么反应,给的回答也很中规中矩。”姜湖虽然在解释,可说话的语气却好像在自言自语,“而且我不觉得他像是妄想症患者,妄想症患者一般缺乏发对他人的基本信任,很难和别人建立正常的社会关系,有时候甚至分不清自己和别人,因为他的幻想而导致他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所以一般看起来都是比较孤独不合群的。可是你看张新这个人……”

  他摇摇头,眉皱起来,眉心处打了个褶皱,杨曼突然觉得,这小青年的侧脸真他娘的性感。

  “如果不是他,那他又在心虚什么呢?”苏君子问。

  “也许是其他什么事情,我不大清楚。”姜湖说得有点敷衍,他在想沈夜熙对他说的话——心理学是一门相当主观的学科,而他自己,又是一个相当主观,且自我感觉有点良好过分的,“我错了么……”

  “什么?”苏君子没听清。姜湖沉默地摇摇头。

  正好这时候沈夜熙从审讯室里出来,一眼看见姜湖不大好的脸色,他伸手撩起姜湖额前微卷的头发,放在他的额头上:“怎么了?不舒服?”

  姜湖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一下:“没有。”

  “没有什么呀。”沈夜熙抱住他的肩膀,硬是把他从座位上拉扯起来,拖走,“走了,回家,那张什么的,让他在审讯室先住着吧。”

  “不是……”杨曼刚想叫住他,就见沈夜熙回头对他做了个手势:“通知盛遥,让他直接回家吧,还有怡宁……哦,怡宁有她爸在呢,今天下班了。”

  “这是玩忽职守。”杨曼小声说,苏君子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发表评论,就听这位彪悍的美女姐姐想了想,想开了,于是甩甩手,“算了没事,反正恐吓信这种鸡毛蒜皮严格来说也不归我们管,找几个兄弟看着点李歧志,咱们撤退了,告诉怡宁,明天把案子转出去。”

  说到底……今天他们几个人过去参一脚,完全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想去围观电影拍摄现场的。

  苏君子注视着沈夜熙和姜湖远走的方向,表情有一点空白:“我怎么觉得……我怎么觉得他们俩……有点奇怪呀?”

  大哥,您终于发现了。

  杨曼深吸了口气:“苏哥,恭喜您,老年痴呆的程度还不大严重,属于可医治范围。”然后在苏君子愕然的目光下,拎起自己的化妆包,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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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想吃什么?”到了家以后,沈夜熙以一种非常自然的口气问。

  “什么都行。”姜湖随口说,其实根本就没听见沈夜熙问的是什么。

  他想不通,如果不是妄想症,究竟是什么让那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么一种正常人都察觉不到的纸张甚至通信方式恐吓李歧志,任何事情背后都会有它的原因,有些出于心理,有些出于利益。

  杨曼和苏君子问了一圈下来,基本上排除了因为利益引发矛盾纠纷的可能,没发现任何人有任何动机会对李歧志做出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还有纪景……这个编出来的人物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姜湖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一份剧本,打算从头到尾看一遍。

  被忽略的沈夜熙也没生气,转身进了厨房,放在裤兜里的手机这个时候突然震动起来,沈夜熙掏出来看了一眼……耶,杨曼?

  来自杨大美女的短信一条——沈头儿,有空么?

  沈夜熙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一块冻着的瘦肉,放在案板上先化着,然后冲了一下手,回复杨曼——有,啥事?

  杨曼半天没动静,沈夜熙都把菜洗好切好,准备下锅了,手机才再一次震动起来,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来,却在看见上面的话以后顿住了,因为杨曼说——有点事想问问你。我今天突然看上一个人,有点心痒想下手,就是怕你有意见。

  这句话相当的莫名其妙,正常人看见了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指的又是什么人,可是沈夜熙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念懂了,他下意识地抬头往客厅看了一眼——灯开着,柔柔的光打在姜湖身上,那人连外衣都没来得及脱下来,双腿叠在一起,膝盖上放着一本有些旧的剧本,好看的手指从纸页间划过……沈夜熙猛地转过身,勉强压下心里那一瞬间升起来的怒意。

  他的心跳剧烈得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怒气不是对那些让人鄙视让人痛恨的坏人恶人,而是对杨曼这么一个他信任、并且从心里尊敬的同事,无数次并肩生死的战友……那种心绪陌生而让人恐惧。

  因为杨曼那句话,也因为……正坐在客厅里的人。

  他不知道呆立了多久,手机震动才拉回了他的神智,杨曼的短信又来了——不理我了?生气了?我开玩笑的……不过你真的是喜欢那个人啊?

  沈夜熙彻底呆住了。

  第三十九章黑岚七

  从厨房窗户的缝隙里透进一缕极细的风,寒冷,而带着清冽的气息,在屋子里盘旋一周后,迅速被温暖融化,淡淡的情愫弥漫开来,像是角落里骤然开了一株奇异的花,然后它把特别的香气扩散到整个屋子。

  那种有点甜,但是散开后又味苦的气息。

  沈夜熙僵硬地转过身去,心想这可真是荒谬。

  他把手机丢在一边,不想再理会杨曼,思索起手头这个也许第二天就要转给别的组的案子,想借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抽油烟机转动起来,菜下到锅里,油烟和热气扑面而来,然后菜的香味溢出来,可沈夜熙却怎么都没能成功地驱散掉心里那双温暖的眼睛。

  那双泛着一点灰色的光泽、看人的时候会一眨不眨、仿佛永远都带着笑意的眼睛。他一时混乱了,是因为他想不出自己应该怎么办,杨曼突如其来的提醒让他猛地惊醒到那人在自己心里已经重到不容忽视的地位,可是……

  沈夜熙不清楚,自己是应该伸手去够,还是默默地退后一步,把这样的情愫禁锢在黑暗里,让它慢慢冷却直到僵死。

  如果进一步,他没有信心在这么一种工作环境和长期压抑紧张中,能和这个人,把这份感情发展下去,如果不能,他们以后该如何自处?

  可是退一步……沈夜熙觉得自己会很不甘心。他了解自己,知道自己不是盛遥,没有盛遥那么高尚得近乎伟大的隐忍,没有他那种为了对方,可以压抑一切的耐心和包容。那些撕裂的尸体,疯狂的杀手,漆黑的灵魂,幻灭的美好,都让他感到疲惫,他目睹一切,然后奇异地,心里会升起某种荒芜落寞。

  他不希望这种近在眼前的求而不得也变成他新的压力来源。这也许会导致他的失控,甚至有可能崩溃。

  或者……沈夜熙回头看了一眼,姜湖平时看他做家务或者做饭的时候,都会过来帮忙,这会儿大概是正研究那剧本研究到紧要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拖来一本词典,时不时地翻一下——沈夜熙无声地笑了一下,或者自己明白,自己不大可能割舍得开这样一种润物无声的温暖。

  他已经见过太多让人恶心甚至心寒的东西,难道没有资格去抓住生命中应有的温情么?

  突然,本来老老实实地坐在那的姜湖猛地站起来,膝盖险些撞翻茶几,他弯下腰去,呲牙咧嘴地捂住自己很可能被碰青了膝盖,单腿从茶几后边蹦了几步出来,沈夜熙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就不受控制地往上弯:“你突然想试试脱离地球引力了?”

  “我终于明白这个剧本什么地方奇怪了。”

  “什么地方?”沈夜熙随口问,把菜端上桌。

  姜湖皱皱鼻子,好像要把香气从自己鼻子里赶出去一样,本能告诉他,自己现在非常渴望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可是理智说,还有正事没解决,他忍了忍,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式一点:“整个故事其实主线非常简单,就是正义的警察经过一连串的斗智斗勇打败坏人的故事,最后正义战胜邪恶,大团圆,对吧?”

  “嗯。”沈夜熙点点头。

  “可是这个‘邪恶的黑帮老大’,我从头看到尾,没有看见一个跟他有关的词汇是贬义。”姜湖说,“即使是描述正面人物,在这么长的一个故事里也不可能一个贬义词也没有,也不大正常吧?”

  沈夜熙把碗筷放好,想了想:“如果不是刻意为之,那就是作者心里对这个虚拟世界里的人物一种强大的感情,强大到屏蔽掉一切关于这个人的负面信息,像是……”

  爱恋。

  因为这种感情,对方身上所有的缺点都可以视而不见。比如某人呆,那就是可爱,某人反应慢,那是他思维严谨,某人总是要人百般追问才肯说出自己的看法,那是他谨慎,某人有时候对自己的事情讳莫如深……好吧,这点他不大喜欢,勉强能算是有神秘感,吸引人。

  “张新……”沈夜熙顿了顿,摇摇头,“不是他,他对纪景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我也看不出他有一点妄想症患者的症状。”姜湖说。

  “所以,你觉得这个剧本不是他写的?”

  “或者他只是自己动笔,给故事改了个生硬的结局。”姜湖轻轻地说,“‘歪曲事实的人,你会知道后果的。’”

  “等等,如果照你这么推断,所谓‘歪曲事实’的人应该是张新,为什么恐吓信会寄到李歧志那里?”

  “我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刺激了他。”姜湖迟疑了一下,抬头问,“你能给保护李歧志的人打个电话么?那个寄恐吓信的人今天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我担心他可能会有动作。”

  李歧志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平平安安地回了旅馆吃了晚饭休息了,当中没有不明身份的人靠近过他,没有意外。

  “看来是没什么动作,即使有行动,他的目标也不是李歧志。”沈夜熙放下电话说,他觉得这案子也应该放下了,首先这只是个恐吓事件,除了牵涉的人员在娱乐圈里有点影响力以外,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真要处理,也不应该是他们处理。可是姜湖却放不下,这个人特别的容易认真,好像只要是他接过来的事情,就没有要半途而废的意思。

  “吃饭吧,明天会有人处理这件事的。”沈夜熙给他盛好饭,“快点坐下,一会凉了。”

  姜湖迟疑了一下,坐在椅子上,顿了顿,他还是说:“我不太放心,再给盛遥打一个电话吧?”

  沈夜熙揉揉眉心,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点难以拒绝这个人的要求,好在姜湖平时也是个相当能凑合的人,只要不涉及到工作,极少有什么要求。于是沈队妥协了:“好吧,打完了就老实吃饭,明天把案子转出去。”

  姜湖点点头,拨通了盛遥的电话。响了四五声,盛遥没接,姜湖的眉有往一起拢的趋势,继续响,那边还是没动静,沈夜熙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大对,一直到电话自动被挂断。姜湖又拨了一次,仍然没人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跳起来,沈夜熙把自己刚刚扔在一边的手机拿起来,一边穿外衣一边打电话联系人。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了,可是纷扰的人事似乎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盛遥才到自己公寓的楼底下,就发现一辆有点眼熟的车子停在那里,他也没怎么注意,直接走过去了,可是经过的时候,车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爬出来趴在车门上,对他来了个特别春光灿烂的笑容。

  盛遥觉得胃疼:“你怎么在这?”

  舒久脸上的笑容立刻变成了委屈,变化之大之剧烈,表情之幽怨,让盛遥的胃更疼了,舒久抱怨说:“你刚刚答应过我的话,这么快就不算数啦?”

  你可以假装那是开玩笑的——盛遥真心地想。

  舒久合上车门,非常蹬鼻子上脸地凑上来,搂住盛遥的肩膀:“遥,我能请你吃晚饭吗?”

  他那个拖得长长的、辗转**的“遥”,成功地让盛遥狠狠地打了个寒战,内脏以一种非常酸涩的方式翻腾起来——简单地说,就是想要呕吐的感觉。

  舒久好像更开心了,得意地在他身上蹭了蹭,趁机吃点豆腐。可惜他这位对手段位同样不低,于是盛遥本着输人不能输阵的原则,伸出手指挑起舒久的下巴,指尖轻轻地在对方棱角分明的下巴刮了刮,放柔了声音:“虽然舒美人盛情邀请,可是爷今天累了呀……”

  舒久一激灵,迅速放开盛遥,规规矩矩地在一边站好……盛遥挑挑眉,轻笑了一声,转身走进公寓楼,舒久想了想,决定启动自己独特的“厚脸皮特殊认知系统”,把这当成了对方的邀请,于是屁颠屁颠地也跟了进去。

  下了电梯,盛遥却发现楼道里的声控灯却坏了,他皱皱眉,心说早晨走的时候这灯还是好好的呢,怎么突然间坏了?黑暗中舒久凑过来,一条不老实的手臂缠住盛遥的腰,几乎贴着他的耳边说:“你住的地方怎么这么黑呀,小心脚下。”

  盛遥不客气地抓住舒久的手腕,却换来耳边突如其来的一个轻轻滑过的吻,舒久不满地说:“你都答应了,抱一抱能少块肉呀?”

  盛遥刚想反击回去,突然间头皮一炸,感谢多年来出入各种挑战人类极限的犯罪现场、和各种极品人类斗智斗勇的经验,他敏锐的神经对他拉响了警报。盛遥猛地伸手掐住舒久的后颈,不怎么温柔地把人甩到一边,伴着舒久猝不及防地哀叫,一道凌厉的风袭来,擦过盛遥的身体撞在楼道的墙壁上。

  偷袭者愤怒的喘息和钝器砸在墙上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舒久把半真半假的嚎叫咽了回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用半个身体挡住盛遥。

  然后借着一点微弱的光,他看清了眼前的偷袭者,舒久睁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第三十七章黑岚八

  “小宋……怎么是你?”舒久惊疑不定地回头看了一眼盛遥,后者轻轻皱起了眉头——偷袭的人,竟然是白天那个窝窝囊囊,哆哆嗦嗦拿着恐吓信要找警察宋助理。

  宋助理手里提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金属球棒,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舒久。舒久再大条也感觉得出,对方身上弥漫出的杀意:“宋助理?”

  盛遥兜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盛遥手指一动,没去接,片刻,电话停了,紧接着再一次响起来,盛遥仍然没有接,他决定赌一把,赌这个人并不想伤害别人。

  “宋助理。”他的声音极轻,但是对方却听见了,缓缓地把头调过来,看向盛遥,脸上那种浓重的愤怒和杀意却渐渐地不见了。盛遥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宋助理看着他,慢慢地,露出一个有点羞涩又有点激动地笑容来:“是你?”

  盛遥只是一笑,没说话,他的脸颊半藏在暗处,影子打在上面,清瘦,显出一种有些病态的苍白,桃花似的眼角却在这一笑中看起来特别的锐利。舒久突然觉得李导虽然偶尔会犯二百五,但是眼光正经是不错的,他真的没见过比盛遥再适合纪景这个角色的人。

  “真的是你……”宋助来理拿着棒子的手松下来,“你终于愿意见我了,我我……我对不起……我让你不高兴了是么?那个李歧志,还有那个……”他猛地抬起头看着舒久,“还有这个人,景,他是个骗子,不要相信他!”

  咋觉得这哥们儿今天这么不正常呢?舒久啼笑皆非,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又一脸无辜地回头看盛遥:“他说我是啥?”

  盛遥瞪了他一眼——别添乱!

  “景,他是个伪君子!他是那些人派来骗你的,你不要相信他!”

  “那些人?”盛遥以一种刻意压低了又拖长了的声音问。

  “李歧志,张新,还有那个冒牌货!”小宋猛地上前一步,盛遥没动。

  舒久却不干了,一把抓住盛遥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别离那么近,跟你又不熟。”他这人什么都好,就一点,大概是这辈子含着金勺出生,成长又太顺利,于是老喜欢显得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出国读书,回来顺利成章继承老爸公司,当老板做董事,他出国读书,回来居然拍起了电影,气得他老爸一年半没和他说过话;别人喜欢胸大庞靓的美女,他就喜欢硬邦邦又扁又平的男人,美其名曰只有那种男人身上特别的力度感才能让他的荷尔蒙正常水平发挥;别人遇到神经病的时候,都会以一个正常人的智商尽可能地不去激怒对方,他偏要唯恐天下不乱地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是神经病怒了,盛警官也怒了,一把甩开舒久的咸猪手,拎起他的领子,把他往后一扔,顺便用自己的脚底去碾了碾舒久的脚背,成功地这乌鸦嘴里下句话变成一声低低的惨叫。还没等宋助理说话,盛遥便截口打断,把话题拉了出去:“小宋,今天你是因为看到我,才把那封都是血的信拿出来么?”

  小宋惊慌起来,他以为“纪景”在责怪他办事不利:“不是的景,那封信我早就准备好了,本来打算那个冒牌货回来以后,如果李歧志再不听劝,继续拍那部充满谎言的片子的话,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舒久忍不住问。

  宋助理顿了一下,呼吸不稳定起来,话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你希望,如果你想……我可以把他从地球上抹杀掉。”

  这人并没有伤人的意愿——盛遥立刻得到了这个结论,他摇摇头,轻轻地说:“没人希望你去杀人。”

  宋助理看着他,盛遥继续说:“我说过我讨厌暴力,记得么?”他顺口说了一句剧本里的台词,果然,宋助理的表情缓和下来,又恢复了那种欣喜和羞涩:“对,你……你一直是这样。”

  “那么为什么你今天把那封信拿出来了?”盛遥继续问,信封上的血液是干的,看来确实是提前写的,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于是继续问,“因为你听说李导找了新人来,觉得是另一个……所以打算提前行动了?”

  “冒牌货”三个字盛遥没说出来,毕竟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连个冒牌的都算不上,不过不妨碍宋助理领会精神,他点点头,有点激动:“可是我没想到是你,你真的来了!”他忽然一顿,继而有些懊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眼看着他们诋毁你、歪曲你,却什么都做不了?景……我……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把事情办妥!”

  这人果然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的,舒久抱着手臂在后边看热闹,心说如果有人能明白小宋幻想的是什么的话,说不定还会觉得这场景挺有逻辑。

  盛遥眉头微微一皱,因为他不清楚把“事情”办妥是什么“事情”,于是试探性地说:“你可以停下来了,我来是因为我另有计划。”

  宋助理疑惑地看了看他,盛遥晃晃手里的钥匙,压低了声音:“要不要到我家里来谈?这里有点……不大安全。”

  宋助理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他猛地想起了什么,举起棍子指向舒久,“还有这个人,这个人绝对不能留!”

  您怎么还记得这事儿呢……盛遥心里飞快地列出个等式:舒久等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宋助理激动地说:“景,他不是好人,我亲眼看见的,他跟李歧志那些坏人是一伙的!今天不除掉他,我们说的话迟早会被泄露出去!”

  舒久觉得自己特别无辜,他从头听到尾,也没能理出这俩人的话的逻辑。盛遥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舒久,不躲不闪地和宋助理对视:“如果他有问题,我会在他面前说刚才那些话么?”他尽量回忆着剧本里描述的那个纪景,语气冷下来,“还是你在质疑我?”

  舒久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传说中”当话剧背景都会笑场的男人,那眼神和语气都拿捏得那么恰到好处,一点就透,简直绝代了……不去拍电影简直是屈才啊!他爸妈怎么把这么一个该上电影学院的漂亮男人当警察养大的?

  “你……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宋助理慌忙说。

  盛遥微微眯起眼睛,用下巴点了点他手上的棒子:“我再说一遍,把那玩意给我扔了,别让我再浪费口水。”

  宋助理下意识地就把棒子给扔下了——看出来了,这位就是个M,好好跟他说话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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