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货 by 鹌鹑看卦【完结】(3)

2019-05-31  作者|标签:


  淡灰色的厚茸毯默默地吸收了某些**不明的乳浊液体,表面被纠结成一团一团的硬块,那是情事所留下的痕迹。
  暴力,食欲,性欲,人类本能爱干的事情,他们都做了。
  但也只是那样。
  其它多出来的,在他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个什么东西。
  杨桂垂下眼,揉了揉肚子,刀口还在一抽一抽地疼。
  明明伤口长度比食指还要短上几分,此刻却像从下腹一路裂到了左边胸口的第二条肋骨间,撕心裂肺血淋淋地痛。
  他觉得自己在投一个血本无归的赌注,可是他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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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湾是第一个知道杨桂怀孕的外人,也是除了邵槐以外第一个知道他和成渐关系不正常的人。
  杨桂本来谁也没打算告诉就自己这么憋着,但一想到柳湾那张万年老实亲切的脸,就憋不住了,找个保姆也算是必要的。
  柳湾是成渐的经纪人,顺便当了成渐的半个保姆,一天到晚都在帮着成渐擦屁股。人脾气太好遇着谁都挺照顾的,除了成渐,这柳湾也算是杨桂比较亲近的人了。
  “杨桂你发烧了?”
  柳湾坐在杨桂家的沙发上,热茶捧在手心中忘了烫,嘴巴张得老大表情显得特傻。
  “真的哦,我的肚子里啊,有了成渐的小BABY。”
  杨桂起身站在柳湾身前,撩开自己的T恤,白嫩的小肚皮上多出一道暗红的痕迹,“柳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嘴角甜甜勾起,眼底笑意全无。
  “杨桂你疯了……”
  由于职业关系听了太多奇闻怪事的柳湾这回都禁不住瞪大眼睛,手一抖那茶便全泼洒到了地板,溅在杨桂没穿拖鞋的脚上。
  “为什么要这么说……”
  杨桂摊开双掌,茫然地看着脚背那个瞬间冒起来的水泡,喃喃道,“我认识他十年有余,在一起都快三年了,总该留下些什么吧?”
  他边说边朝自己的膝盖部位比划两下,“要是普通夫妻,小孩都该有这么高了。”
  柳湾看着杨桂有些懵懂的表情,一张口就满嘴的苦涩,不知到底要说什么,还能说些什么。
  “不要告诉他,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柳湾从急救箱里拿出烫伤膏给杨桂抹上,一边无奈摇头,“你真是那种认准了一条路,就算前面有墙堵着也会盲目地往前冲,不撞得头破血流绝不罢休的牛脾气。
  要我是牛,成渐,就是那块红布,明知后面立着一把锋利的标枪,我也欲罢不能。
  他早已成为我骨子里最直接的反射条件。
  一见到他,我注定要失了理智横冲直撞。
  那就是我的命。
  暴力,食欲,性欲,成渐。
  杨桂的本能比别人多出了一样。
  突兀而狰狞。

  第五章

  五。
  『成渐,你到底是头猪,还是眼睛长脚底板上去了?居然真认定这么个丑鳖三做相方!』
  成渐看着屏幕上弹出的这条回复,嘴角动了动,想笑却笑不出来。
  『你还有心情吐我嘈,我走之前就听柳湾说他家正忙着给他相亲找老婆,这好事怎么着也落不到你头上吧?』
  『……成渐你想让我把你拖黑名单就直说,不要给老子来这套!』
  回复的人名字叫苏良生,是成渐在国内的好哥们也是混一个娱乐圈的同行唱手,还是第一个把成渐带入不归路的混账。成渐就是通过苏良生才认识的邵槐,然后开始了他的第一段因好奇而尝试的同性恋情。
  他还记得自己在把邵槐甩了之后,苏良生 气地对他大打出手,闹地酒吧都怕把狗仔队给招惹来,于是匆匆赶客关门专门提供场子让他两人在里头斗殴。
  “我表弟那时都对你下跪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
  成渐抹了抹嘴角的血渍,听到这个就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下跪算个鸟毛,老子最讨厌的就是耍滑头的烂人,要拍照还不简单,干嘛还得背着我去演戏?!谁要他个同性恋去帮我去炒作啊!老子靠的是女人在赚钱,而不是你们这帮不要脸的死gay!”
  苏良生当下就一个拳头砸过去,“日你老母的成渐,嘴巴再贱点试试?!我告诉你,你丫自己就是个gay,还是天生的!敢不承认?!”
  成渐听见“天生”这两字就想起上星期把杨桂半□的事,一下子就怔住了,连高举在半空中的拳头都忘了捶下去。
  苏良生见成渐这反应以为他动摇了,又接着赶紧劝,“你要是跟邵槐玩玩也就算了,可你两都偷偷在一起一年多了,就为这事分,值吗?邵槐不就是看你被几个□缠地狠才被逼急了吗?”
  成渐收回拳头不屑道,“你太小看邵槐那小子了,他这是在对我老板示威,想把我从杨家那抢过来!”
  “那岂不是更好,你不是一直都恶心杨家吗?过邵家来有什么不好?”苏良生也懒得再动手,拍拍身上的灰,将成渐一把拖过来坐在吧台上,把刚才没砸翻的酒瓶递过去,算是和解。
  “他还太嫩了,家里背景也不够杨家硬,我不想害他。”成渐接过啤酒仰头就是一股脑地灌,“再说了,我对邵槐……感情真的不是那么深,和他继续在一起只会让他更痛苦。”
  和邵槐在一起越久,邵槐对他越有感情,成渐就越觉得杨桂喜欢自己。
  成渐不是傻瓜,杨桂做过的事情他都一件件记在心里头,杨桂一路来的成长和变化他都一幕幕刻在脑海中,而很多举动都在这一年和邵槐的表现有着异曲同工的微妙重叠。
  那时候成渐才恍然发现,杨桂早就已经把他的心田沾满了,竟连一丁点的位置留不下给邵槐。
  邵槐肯定是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才被逼急了想用同性恋绯闻毁了自己,可到底杨家还是本事大些,把露骨的照片全都给买了下来这才没让邵槐得逞。
  其实如果杨桂没有干出那件把他自尊伤地太狠的事,也许来美国过日子的就不只成渐一个人了。
  成渐觉得杨桂毁了自己,而自己也把杨桂给毁了。
  这真相,苏良生是在成渐去美国两个月后才知道。
  苏良生是清楚杨桂的真面目的,眼看成渐心目中杨桂就是那头天真纯洁的小羊羔,便没忍心对成渐说,只是随意地爆了几句嘲骂。再说他想骂杨桂这种心狠手辣的贱人很久了。
  苏良生转眼又看着柳湾那两个刺眼字儿,不禁暗自苦笑,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又能给谁带来多少实质的安慰。
  这时屏幕上又弹出了一句话:
  『……良生,我开始想家了。』
  成渐靠在床架上,笨拙地用手指一键一键地码字,他其实很不喜欢网上聊天这玩意,总觉得没有张口说话实在,可这时候只要让他听见一点儿来自那边的声音,那眼泪绝对是破天荒地照缺堤形势而流。
  就算自己审美再西化性格再叛逆,他还是个中国人,他还是属于那个拥挤的复杂的人人脸上都在为着明日而迷茫的国家。
  成渐觉得自己是被放逐出那个国度的,因为他在那早就没有家了。
  可是,他还是希望能回到祖国,只有那里,才有他所牵挂的东西。
  只有在背井离乡后,才能感受到灵魂的根,只会落在那个生你养你的地方,一旦离开它,你就会总想着回去,回去摸摸它,看看它还好不好。
  他什么都可以斩掉,就是这个断不得。
  曾经有一个人说他把他的心遗留在了三藩,成渐摸摸自己的胸膛,他也把心给丢了,他知道丢在了哪,却不晓得要不要地回。

  第六章

  六。
  日历翻得飞快,杨桂越来越不想看到和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只是一味把视线停留在那刻意被排地密密麻麻的大学行程表上。
  他害怕时间如流沙般在指尖下流逝,手里却依旧只能捧着空虚。
  到头来什么都抓不到。
  成渐离开以后的日子,实在过得太快,一晃眼就是两个月。杨桂除了每天在空闲之余麻木地打开那塞着一大堆垃圾邮件的信箱,一封封地细细寻找那人的痕迹,而始终是一无所获外,并没有多大改变。
  他知道成渐不会打电话来,更因为懒得打字而使用电子邮箱,他只不过也就靠着这每日例行的检查来找一个心里安慰而已。
  天晓得起不起作用。
  稍稍有了变化的小腹被宽松厚实的外套很好地掩盖着。
  谁都会谅解杨家大少爷身子不太好冬天需要塞着暖袋。
  柳湾一如杨桂所愿,从哥哥上升为妈妈级人物,每天围着他嘘寒问暖,又是喂饭又是补品还专程接送上下课,反正成渐离开后他也正好休假。
  “听说柳大美人最近跟你走地很近哦,小心我表哥使用暴力警告你,那家伙的拳头可是不张眼的,孕夫照扁不误。”
  由于临近大学毕业,邵槐开始变得更加忙碌,去**杨桂的次数反倒愈加频繁。
  当杨桂在一周内第四次见到邵槐驼着背手插裤袋吊儿郎当地歪在他家门口前时,终于忍无可忍。
  杨桂眯起那越发锐利的双眼一把扯过邵槐的衣领,咬牙低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邵槐不以为然地笑笑,抬起手握住杨桂那拽地紧紧的拳头,一面轻轻摩擦着那暴起来的指关节,一面用那让人听起来始终倍感亲切的带着浓厚鼻音的声音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一个表壳过于坚硬的人,崩溃的底线到底会在哪里而已。”
  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让你加速碎裂。
  杨桂拧着眉头松了手,嘴角也跟着勾起,“你以为你算哪根葱,老子想做什么跟你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你的外壳只能掩盖你的柔软脆弱,可不代表你真正坚强。”
  邵槐继续自说自的,不出意料看见杨桂的蔑笑被冻结在唇角边,他便继续道,“更何况你的内里,已开始逐渐腐败,我已经嗅到臭味了哦。”
  杨桂闪了闪神,嘴巴张合半天才吐出几个干涩的字,“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邵槐面无表情地由着杨桂双手掐死他的双肩,不为所动地听着那些歇斯底里的嘶吼,“你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了!只会在那冷眼旁观瞎动嘴皮,你还以为你真本事了?!有本事就把成渐给叫回来啊!!愣在那里干嘛?!啊?!除了看我在这出洋相,你还能做些什么?!!”
  吼到后面,杨桂已是双目泛红连指尖都在发抖,“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他妈才不要你这么个虚情假意的混账同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老子就是那成渐的毒瘤,长在他身上只会让他痛苦难过,你当然是巴不得早些把我给除掉。但他何尝又不是我的毒药,没得解了……是我自己犯贱,把解药给砸了。你一心就想着他,可又有谁能替我去想想……”
  邵槐扶着像是溺水般渐渐软下去的杨桂,眼底依旧一片黑黢黢的幽深。
  他刚刚被冠上同情二字了?他开始同情杨桂了?
  邵槐困惑着,不自觉又看了一眼突然开始安静下来面如死灰的杨桂,心底猛地一个咯噔上来。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
  计算太多终会有被算计的一天。
  怪谁呢,自找的。
  隐隐察觉到什麽後,他开始觉得,有些东西,自己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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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渐,以后那什么圣诞新年生日**节,要是被我发现你醉死在夜店里,老子准把你先奸后杀再煎皮拆骨合着水泥沉大海去。
  我靠,杨桂你这少女病啥时能轻一点,两个大男人一起过这些乱七八糟的节,你丫腻不腻歪点?放我一马成不?
  放你一马?
  成渐,很多事情,做了就不能回头了。
  可更多的事,你就算回头也弥补不了。
  第一种滋味你已身有体会,要不要第二种也尝尝看?
  就在杨桂面无表情地说出那一句话时,他就一身冷汗地从床上弹起。
  事实上这事确实发生过,在三年前的圣诞节前夕。
  那时杨桂并没有说最後那三句话,只是直接冲上前跟他扭打成一团。
  那样无聊的记忆成渐突然觉得很怀念,要是时光能够倒流,他真想说一句,算了,老子认了,一辈子就一辈子,谁怕谁。
  然而脑海中出现的不是杨桂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而是自己的前任**与他浑身□的接吻画面。
  到底谁把谁当真。
  成渐垂着头很用力地把滴着冷汗的额发刨到脑后,可是又不断地有碎发从指缝中漏出来扎进眼球去,反复了不知多久,最后无力地倒回床上,两眼空洞地像是什么都可以包含,又像是满满地什么都不能渗入。
  杨桂,我他妈最讨厌你那种老是一口受害者的调调。
  你憋屈你委屈就你最凄凉,老子就是那世界第一混蛋就晓得一天到晚欺负你。可你又曾几何时好好地跟我说上过一句话了,你鄙视我脸长在下半身上那是天经地义,老子不过一个烦字就他妈成了千古罪人。
  我只是个平平凡凡的人而已,不是内裤外穿的超人,别说拯救全世界拯救你,就连我自己都无法拯救。
  想到这里成渐突然一个咕噜滚下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鸟窝,连拖鞋也来不及穿,便直奔到电脑桌前。
  成渐伸手摸过桌上一盒烟,抽出来点燃叼在嘴边,对着彻夜未关的照片窗口,发了好一阵的愣,成渐都忘了点开这匿名邮件的昨天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相片里的两人一个是邵槐一个是杨桂,相片上的时间是他离开的那天,相片显的大小只符合杨桂那台限量发行手机。
  成渐皱着眉毛猛吸了一口烟,然后把还剩大半截的烟棍按熄在杨桂那张还带着泪痕的脸上。
  唯一的屏幕光源,闪烁一下便再度熄灭,室内恢复成接近清早的沉寂色调,深映在成渐眼里。
  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那么我也该下流卑鄙一回,以最快的速度让你老老实实等着我回来收拾你。
  已管不上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杨桂怎地也没想到,屏幕上居然还能显示出早已不抱期待的名字。
  这个异国号码是邵槐给他的,也不知是哪根别扭经作祟,他从来就没有拨通过,手指总是卡在最后一个号码上。
  杨桂觉得今天状态还挺好,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连按下接听键的动作,都显从容不乱。
  电话接通后,一阵不出意料的长久沉默,杨桂把嘴皮死死抿成一条线,怎么也不愿自己先开口。
  他害怕一张口,说出的话,会让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自尊心在从中作梗,沉重地让他难以屈服。
  “都这么久了,一个电话都不打过来问候问候你老子。”成渐的声音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虚渺地比以往更加不真切。
  “你小子赶紧去翻翻成语字典,查查什么叫自食恶果。”
  话筒一声接一声的忙音,让杨桂也跟着茫然起来,哽在喉头中的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成一个字。
  操。
  杨桂咬着牙把那天价手机狠命往地上一砸,再转身把房屋里的东西一个接一个歇斯底里地摔。
  成渐你到底要把我耍到哪种程度才甘心才满意。
  好不容易打一通电话,仅仅就是为了来忽悠我?
  你要发神经也就算了,反正老子也习惯了,为什么就不给我个机会,让我对你多说一句,成渐,你回来吧,我已经快到极限了。
  无论怎样,我只是想让你待在我身边。
  仅此而已。
  一星期後,杨桂怎地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跪在父母面前的一天。
  旁边还有个邵槐,眼前甩了份最热销的八卦周刊。
  头条上的文字在他眼中早已是模糊一片,只有那张赫然印著自己与站在他身边的男人的□热吻的照片,显得格外清晰刺眼。

  第七章

  七。
  “错一次,可以原谅,一错再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杨达开把枯瘦的指头放在桌上敲了又敲,然后阴着脸把一张薄薄的纸片往儿子脸上掷去。
  光滑的纸面磨着皮肤下滑的感觉,如擦到倒刺般的疼。杨桂木然张脸,艰难地把视线移向纸上,白纸黑字,研究所的胎測报告,姓名栏上,赫然印着杨桂两个黑体大字。
  像被海浪强行推上岸边,垂死扑腾又被尖枪狠戳一下的鱼。杨桂扭曲着脸孔,眼瞳里锋利地几欲要把一切都割碎的视线,直直射向仍默不吭声站在他旁边的男人。
  “杨桂,你都是个成年人了,做事要有分寸,把那违反常伦的怪物给我立即拿掉。然后你两干出的混账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杨达开把眼睛危险地眯起,转而对着邵槐说,“这照片到底是不是你小子流出去的,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不追究。你也是订过婚的人了,少给自己惹麻烦。”
  杨桂敛回目光,几乎出于本能性地摸向已有明显成长迹象的小腹,头深深地埋下。竟是第一次感觉到,掌心下那弱小的生命,隔着皮肉和衣物,在微微地挣动着,似乎在无言地叫唤,不要抛弃他。
  杨桂湿着眼眶,把眼珠转了又转,终究还是死咬下唇轻轻摇头。
  被最依恋的人所丢弃不要的滋味,实在是太过难受,我又怎么可以让那个只能靠着我活下去的无辜生命,尝受这种折磨?
  杨达开二话不说,蓦地站起来走到杨桂身前,硬是把对方的肩膀扯到自己的水平线上,第一次扬起巴掌狠扇那不争气的儿子一耳光。
  杨桂默不吭声地用手背擦去因口腔破裂而淌出的猩红,见父亲仍没有歇怒的趋势,下意识弯腰护着肚子,又再次跪了下来,姿势显得无比窝囊。
  然后他抬起头来用无比卑微的姿态恳求着,“爸,打脸就好,不要用脚踢。”
  “谁都没有在我面前讨价还价的资格。”
  杨达开冷啐一声,作势挽起袖子要狠揍杨桂一顿,被终于忍不住插手的妻子厉声制止,“杨达开,你够了,不就是有了成家的骨肉吗,你用地着为这个把他逼上死路?!”
  杨达开浑身一震,这才愤愤收了手,背过身不愿再看杨桂母子俩。
  杨母看着仍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跪在原地的儿子,不由弯下腰来,手颤抖着慢慢伸向杨桂的腹部。
  内心稍微挣扎了一下,杨桂最终还是顺从地把挡在肚前的双手拿开,在母亲的手碰到自己的腹部时,身体忍不住也跟着轻颤了一下。
  “妈,对不起。”
  随着杨桂这句话的吐出,那只按在腹上已经明显开始苍老的手,又突然像触电似的弹开,女人脸上飞快地略过或是羞怒或是怨恨的神色,最终还是化成满满的不忍与心疼。
  “杨桂你怎么那么傻,以后你要让那个无辜的孩子怎么去面对他的人生?”
  脑海中千句万句相互矛盾的责骂与安慰,杨母能说出口的终究只有这一句。
  杨桂仰起头看着眼角已经泛红的母亲,深吸一口气,却是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那不知何时溢出眼角的液体,追根究底,最自私的原来还是自己。
  这时杨达开转过身来,双眼依旧冰冷,嘴里仍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总之我还是那句话,要不把那怪物给流了,你就不要回来,我杨家受不得这个耻辱。”
  被赶出家门的第一天,杨桂卷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在短暂的浅眠后,又是长期的清醒,接着再度昏沉过去,如此往复不断循环。
  邵槐一如往常,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斜站在杨桂床边,亦是一夜未阖眼。
  为什么要把那张照片发给他?
  为什么要把研究所的事情告诉我爸?
  明明他就不甩我,但我还是为了他的孽种,把自己的一切都给抛弃,你说我是不是很犯贱?
  你当初干嘛要跟他闹绯闻呢,这样我就不知道他喜欢男人了,然后我继续在圈子里混混日子无聊了就换换伴儿,不挺好。
  如果对一个人付出真心换来的却是这种下场,我宁愿虚伪一辈子。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老子打死都不会去招惹他,也绝对不要跟他认识,就做他的粉丝,饭他一辈子,谁敢讲他的不是我就跟谁急,谁敢让他吃苦我就要谁好看。
  就这么傻傻的单恋。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一定的吧,我的人生已经狗血到连我自己看着都觉恶心了……
  可有什么办法?单恋有什么错?自私有什么错?同性在一起有什么错?男人怀孕有什么错?杨桂爱着成渐……
  又有什么错。
  邵槐从昨晚直到现在都一声不吭,杨桂也不管有没回应,只是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自说自话地将近一宿。最后实在是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才倒在床上拧着眉头不太安稳地睡去。
  那时候邵槐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成渐曾对他说过的一些已经太过久远的话。
  邵槐,你想知道我唯一一个暗恋过的人是怎样的么,他啊,刚开始看着好可爱,再后来感觉又挺可怜,可等我发觉那份同情开始转为心疼时,就已经陷进去了。
  我真没觉得他该做我“女朋友”,可要不把他照顾好,不陪着他一起疼,心里就会难受地跟快死掉一样。
  邵槐,我这个人很怕累,如果哪一天我毅力不佳支撑不住了,你一定要敲醒我,给我几巴掌,骂我不是男人,怎么样都好,就是千万不要让我继续颓废下去。
  想到这里,邵槐苦笑着强行掐断回忆,一口咬碎嘴里的糖丸,抬手狠敲自己的脑门几下,最后用力地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邵槐,你他妈真不是个男人。
  待杨桂再度醒转后,太阳已西沉半边,邵槐也消失在自己的房间。
  杨桂伸出半截身子,趴在床头柜上,拿起成渐原来最爱用的那款打火机,左右详端一会,挑眉冷叱一句真没品味,这时旁边的电话突兀响起。
  心脏猛沉了一下,杨桂僵了一会,并没有犹豫太久便拿起电话,快地连来电显示也不及细看。
  “杨先生,真没想到你会和我的未婚夫在大众眼前,传出这么个桃色艳闻。”
  一个女人的声音,并不显地陌生。
  “……冯小姐,找我何事?”杨桂挫败地暗叹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语调显出半分失望。
  “没什么,呵呵,早知道有人心疼你舍不得让你这么劳累,我也就不用寄那张报告给杨叔叔了。”
  “原来是你干的……”杨桂噌地一下打着了手里的火机,乱窜着的蓝色火苗,印在他的眼孔里,显得格外幽深而没有温度。
  “你不嫌你自个儿上学辛苦,我还要为宝宝操心呢,毕竟让这个本不会有的生命能存在,我也耗了不少心力。”
  “托你的福,我现在已经可以专心致志地养好孩子了。”杨桂讥诮地扬起半边嘴角,连再见也不说一句,直接摔了电话。
  还来不及发脾气,肚子突然咕咕叫起。
  这才想起将近一天没有吃东西。
  你饿了吧。杨桂无奈地摸起肚子,脸上挂着少见的微笑。
  然后他趿拉着米奇拖鞋,慢步踱进厨房,本想煮份速食餐了事,却见案台上放了被保鲜膜包好的丰富菜肴,电饭褒顶盖的气孔,正悠悠吐着白气。
  杨桂抿着唇,脸部肌肉不自觉动了动,最终还是把仍微微带有温度的菜扔进了微波炉里。
  门外的开锁声响起,杨桂探头一看,但见邵槐拖着个不算太大的行李箱走进来。
  “你知道那女人会把我的秘密告诉我爸吧。”邵槐刚把门带上,杨桂从厨房走出,劈头盖脑就问下来,语气无比肯定。
  “就算她不寄,我也会寄的,你确实需要好好调养。”邵槐状似无所谓地耸耸肩,脸上的表情少了以往的玩味,“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爸爸会允许那照片公开在媒体面前,估计你家和我家最近在抢肉吃,不然他也不会把你给牺牲了。”
  “那老头从来都是目中无人的,我也习惯了。”杨桂把头倚在门框边,表情是还未睡醒的疲倦,“不过你们自以为是的关心,对我来说和谋害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来赎罪啊。”邵槐指指身后的行李箱,脸上的笑容很是无害,“反正我很快就毕业了,有的是时间。”
  杨桂蹙眉,瞪了邵槐半晌,也没阻拦对方把行李箱拉向客房,只在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低声问了句,“就只是因为这是成渐的小孩?值得?”
  邵槐顿了顿,眼睛也没看杨桂,就继续往前走,“如果你只是图个我住进你家的恰当理由,你就这么想吧。”
  杨桂蠕动两下唇瓣,还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这么看着邵槐进了那狭小的客房,眼底有着疑惑,更多的则是不安。
  成渐,是不是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好恐怖,我不要和你曾经的**弄成这种奇怪的关系。

  第八章

  八。
  五月临末,春转夏来,成渐漂泊在外过了一个气候没有太大区别的寒冬与冷春,如今从新踏回在这块南方所特有的湿热土地上,明明熟悉的景色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人却已经衰老了将近一轮。忍受孤独是对人类最残酷的催熟剂。
  杨达开坐在办公室的皮椅上,瞄了一眼桌面上放着的刚递上去的辞退书,淡然道,“违约金你打算怎么赔。”
  成渐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淡嗤一下,“我父母的两条命,还不够?”
  杨达开抬头看了成渐一眼,语调仍不见太大起伏,“你妈是自杀的,跟我没关系。”
  “自杀?!看着自己的男人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又被人lunjian还被逼着去**,谁会受地了?你有胆说这些都跟你杨达开没半分干系?!”成渐眯起眼睛,内里全是藏不住的凶光,“要不因为杨桂,你早就该以命偿命了。”
  要不是因为成岭,你这个由**跟不知哪个男人所生的野种,早就该被弃在荒山给野狗叼去。杨达开心想,脸上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似讽非讽,“就你这身份,还想配我儿子。”
  成渐龇牙也跟着笑道,“跟着我老爸学习呗,只不过我不会把自己的命赔上去就是。”说到这里,他突然神色认真起来,“我会好好照顾他一辈子,就算你要我做牛做马,我也认了,什么都好,就是明星这行,我不想干了,太折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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