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莲 by 柳洛城【完结】(2)

2019-05-31  作者|标签:


何安水,年方三十,从小吃苦耐劳的好娃子咋就遇上那么一朵腹黑的白莲??
等等,这白莲是个妖虐??
乖乖不得了~~岂非天灭何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妖虐勾搭道士??啧啧,古今奇谈……
什么什么?
道士还真被勾搭上了??
哗哗,老天爷也要独怆然而涕下鸟~~


  六月,城外,雨下得正密。

  斜风细雨,偌大的清池中央漂浮着一朵朵硕大的白莲,重瓣圆叶翠白相错,隔着雨帘望去,自是温润如玉,冰洁胜雪,幽气逼人。

  远处,红瓦白墙栉比鳞差,低低瓦檐下,雨滴如珠钵,垂帘千里,美不胜收。
  微风入雨,潋滟秀色,引人神痴。

  
相遇

  一件破旧的白色法服,一双漏水的灰色靴履,一顶破了洞的冠巾,便是他现下的衣着。
  一只黛色的法袋,一把近朽的桃木剑,一根不剩多少毛的拂尘,便是他现下的法器。
  抬头望了望那对岸的红瓦浮云,何安水又将目光停留在清池中的朵朵白莲上,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自嘲道:“何安水,何安水,你自持拥有一身降妖除魔的本领,又奈何落得如此田地!”
  昨日,城中大地主李青遣人来寻他除鬼。可在那富丽堂皇的大宅子中里里外外逛了几圈,何安水愣是没感应出丝毫邪气来。

  没有鬼,又如何驱鬼?

  何安水正欲作罢,一路跟着他的管家却小声在他耳边低语道:“何法师,您就施几招惯用的招数,区区小鬼又如何能逃出你的掌心?”说着嘿嘿一笑:“帐房里十两银子可是端端地替您放着呢!”
  何安水即刻便怒了。言下之意,岂不是告诉他不论有无鬼怪,你随便做几个动作,不就赚到钱了,何苦一遍一遍去找,你烦,我陪着你也烦!

   管家笑眯眯地等着何安水答复,却见他将手中拂尘使劲一阵,衣袖一挥正色厉道:“这宅子若是有鬼,贫道身为法师除鬼便是替天行道,岂会在乎几个钱?若是无 鬼,那贫道这般草率地施法,岂非侮辱了自家的本领!你道施法只是是儿戏?你道道士是戏子是江湖骗子?你道这世上只有钱管用?”
  说完,在管家讷讷的神色下昂首出了门。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安水不是不知道。

  所谓人之于世,必定得为生活做出妥协,何安水也清楚。

  只是,无论如何放低姿态,他都得对得起心中的那道底线。

  若连底线都逾越、都视之无睹,那又如何对得起自己这些年来的执着与坚持?
  

  也正因他的坚持,或者说他的固执。被冠为道士之翘楚的何安水,从出道那一日起便从没有吃饱过,饥一顿寒一日,不知不觉间两十载岁月便也匆匆流去。

  想到此,何安水不由地一声悲叹,这一叹颇有些苦涩无奈之意味。

  

  身后忽而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隔着淅淅雨声竟似是仙音一般令人神痴。
  何安水猛地转过身,却见身后站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撑着一把青竹伞,身形笔直地立在雨中。

  他冲着何安水微微一笑,细碎的刘海在风中凌乱地飘开,衬着脸上清淡的笑颜,竟如那清池白莲般给人以纯和温润之感。

  

  “小道士,你莫不是在淋雨吧。”

  何安水听到这称谓不由地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自己确实为道士,然而立之年的他被一个孩子称为“小”可不怎么令人欢喜。

  小孩见何安水不答,却是不嫌脏,自顾自在他身边的空地旁坐下,将伞举过何安水的头顶,伞微微地往何安水一边倾去,自己的肩膀处倒是湿了一大片。

  

  城郊外,细雨飞洒,细小的雨滴子滴在芭蕉叶上簌簌作响,落进池子里却是化为一圈圈波纹,四散开去了。

  

  这是条偏僻的小径,极少有人路过。

  即使路过,人们也都匆匆便去了,谁也没有留心什么。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个闲置无人的阔亭内,正有一名看上去极为潦倒的道士兀自坐着,而道士的上方,居然空荡荡地悬着一柄精致的青竹伞为他挡着这飘散的雨滴子。

  也罢也罢,若是有人瞧见,一惊之下最多自嘲地笑笑,叹一声光天化日之下怎会有鬼,继而再叹一声这道士其貌不扬,却有通天法力。

  是啊,又有谁会料到这柄伞是被一只鬼给撑着呢?

  大抵是没有了。

  因为此刻,天下法力最高的的何安水都未曾发觉男孩有什么异样。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愈来愈响的雨声搅得何安水的心莫名地烦躁起来。
  

  “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何故如此落魄?”男孩眨着晶亮的眸子,仔细地打量着何安水。
  苍白的脸,细长的眼,本该是一副柔柔弱弱的书生样,却偏偏生得一对斜飞入鬓的眉,再加上那高挺的鼻和蓄了许久的胡子,便使那弱不禁风的皮相平添了几分英气与肃穆来。
  “我叫何安水。”何安水皱眉道,却对第二个问题自动漠视。然而嘴角的一抹苦笑却被男孩收尽眼中。

  “我叫白莲。”男孩的头微微一偏,长发微散在雨中,露出一个极温润的笑靥。
  “白莲?便是那池中的花名?”

  “嗯。娘是极爱这花的。”男孩依然笑着,声音温柔无比。

  何安水移回目光。隔着雨帘望去,只见清池上玉朵簇立,层层叠叠,美丽不可方物。再向白莲望去,不由地遐想连连。

  “你……”

  “你……”

  何安水和白莲相视一笑,白莲道:“还是道士先说吧!”

  “你独自出门的吗?”

  白莲摇摇头,道:“爹娘带我出来踏青,今早早些时候便出来了。可未多久便下起雨来,我们寻地方避雨,可不知怎么的我便与爹娘走散了。”

  何安水道:“你还该识得回家的路。”

  白莲点点头,又道:“可我现下却不想回家。”

  “为什么?”

  “你看……”

  顺着白莲的手寻去,只见阔亭一隅立着几棵高大的合欢树。淡粉色的花朵将整棵树点缀地绚烂如春,遥遥望去,便如一朵朵飞扬的蒲公英觅得了归处,细碎的绒毛在晓风细雨中四散开放。
  一瞬间,何安水惊艳地忘记了呼吸。

  “很美,对不对?”白莲温润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十五六岁的声音依旧辨得出些许稚嫩,却令人无法不漠视这声音中所包含的沉静之态。

  年幼便内敛至此,以后又该如何?

  何安水收回视线,笑道:“看了美景便忘了爹娘吗?他们说不定正在寻你,快些回去,莫让爹娘担心。”

  白莲点点头,又道:“何安水,你也随我回家去吧。”

  何安水微微一怔,倒不是因为白莲的邀请,而是他居然对自己直呼其名。
  许久,他才反应过来白莲的语义,疑道:“我去干甚?你莫非不识得路?”
  “不。”白莲道:“上个月起,家里便开始闹鬼了。死了两个丫鬟,可爹怕这事情引起其他官员非议,硬生生地将它压了下来。暗下请了好几位道长,可昨夜又有一名丫鬟惨死。”
  “你是想请我去施法?”

  白莲点点头。

  身为道士,有鬼岂能不除?

  何安水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起身道:“走吧。”

  白莲欢喜地一笑,踮起脚使劲地撑起竹伞,才勉强挡去何安水头上的雨滴。
  何安水笑着接过白莲手中的伞,正欲向前走,却见白莲微一皱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怎么了?”

  白莲摇摇头,随即换上一抹笑,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你的脚……受伤了?”何安水将竹伞递给白莲,蹲下身,卷起白莲的裤管,却见原本白皙的腿上居然布满了一块块的淤青。

  “怎么会这样?”抬头见到白莲一脸痛苦的神色。定是刚才碰疼他了。

  “不碍事的。”白莲勉强一笑,起身准备往前走。

  何安水的心头涌起一股怜惜之意。

  也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若是换作其他孩子,这样的伤大抵早就哭着喊疼了吧。而他,却独自忍着。

  想到这里,他追上走了没几步远的白莲,站在他面前蹲下,道:“上来吧,我背你。”
  白莲愣在原地。

  何安水回头对他淡淡一笑:“你这样走不了路的。”

  白莲的脸微微一红,伸手小心翼翼地搭上何安水的肩膀,轻声道:“谢谢。”
  何安水的心一紧,没有说话,而是快步往城里走去。

  

  雨,悄然停住。

  白府,府前立着两座雄伟的石狮。

  府门阔大,红漆明亮,何安水这才恍然大悟:“你是丞相白易怀之子?”
  那个传言两岁开始识字,十岁书将战国策、资治通鉴等等何安水瞥一眼都会头晕目眩的书倒背如流,十二岁在陪皇帝游御花园引得龙颜大悦,之后一直神话不断、绯闻四起,民间传言相貌堂堂、英俊不凡、引得无数小姐尽折腰的丞相白易怀的独子白逸昙?

  是了是了,何安水懊恼地想,平日里听惯了白莲“逸昙”这个雅气的字,倒将这“白莲”一般女气的名字给忘了!

  可这个孩子怎么看都只有十五六岁,说是聪慧无可厚非,可相貌堂堂吗……他却没怎么看出来。
  正独自想着,白莲的身体蓦然间一颤,何安水连忙将他扶住。

  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时,心头莫名一跳,一种不详的感觉从心头涌出,压抑着怪难受的。
  怪了,平时只有在遇到妖怪时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可为什么……

  再一看那白莲,原本苍白的面容居然泛出一抹奇异的红晕来,眼神也突然从适才的清明欢快转得冷淡无情。

  

  顾不了那么多,何安水便伸手敲门,不多久,一个中年男子前来开门,见了何安水,面露漠色,斜着眼颇有些不屑:“敢问道长有何吩咐?”

  何安水自是不会与之计较,道:“贫道送府上的少爷归来。”

  男子的面色猛然间一震,颤道:“你你你……你说什么……臭道士!快快走开!”
  何安水惊讶地看了看白莲,见白莲的嘴角挂着一抹和他的年龄全然不相称的微笑。
  似乎有点等着看好戏的势头。

  

  “怎么回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神色凝重的男子阔步而来,声音威严。
  “老爷……”管家小声唤了一句,连忙退到一边让开道。

  白莲皱了皱眉,将目光移开。

  而白易怀根本没有看白莲一眼,便径直朝何安水走去。

  

  “敢问道长有何指教?”

  到底是堂堂丞相,气魄与李管家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见了何安水的穷酸相,言行间却毫不怠慢。
  “老爷,他说他送少爷回来……可是少爷……少爷……他,他必定是来捣乱的!赶走他就得了!”

  “什么?!”白易怀面色一震,伸手拉住何安水,道:“道长此言当真?”
  “自是当真的。”何安水奇怪地看了看身旁神色漠然的白莲,心中的疑惑如藻般滋生。
  “道长快快进来!”

  

  随白易怀来到一个厢房内,房里袅袅地点着盘香,屋的尽头摆着一张床。何安水探头一看,顿时张大嘴立在原地!

  床上的少年,居然和白莲长得一模一样!

  何安水惊诧地望了一眼身旁的白莲,却见他的嘴角又露出适才令人不适的笑容,眼神冷冷地扫着床上的人。

  

  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白易怀吩咐下人将何安水安置在一旁的厢房里。

  何安水看了看从进屋到现在没有说一句话的白莲,目光一凌,厉声道:“你究竟是何妨妖魔!”
  白莲冷笑一声,不作答,却径直朝何安水走来,伸手在何安水的脸上来回摩挲起来。
  何安水心头一毛,忙往后退开一步,大叱道:“妖魔!你做什么!”

  “听说你是这普天之下法力最强的道士,在我看来却也不过如此。何道士,你满脸胡须也不觉得扎脸吗?”说完轻轻一挥袖,何安水只觉得一道白光从面前闪过,突然下巴一阵凉意,伸手一摸,自己的胡须居然被白莲的妖术化为了灰烬!

  “你……你……”何安水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莲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几眼,又冷笑道:“剃了胡须,怎么看都不像道士了,倒是像个小官。何安水,你这副相貌当道士岂非太可惜了!我劝你还是早早该行吧!至于你二十年的功力嘛……虽然对我来说少了点,但全部给我我也不会介意……”

  话音未落,何安水只觉面上一阵阴风拂过,再睁眼时自己已被白莲搂在怀中往一旁的床榻上走去。

  “你……究竟要做什么!”伸手去掏怀里的符咒,可怀里空无一物。

  “你是在找这些?”白莲将何安水往床上一扔,手中握着几张符咒,突然火光一现,符咒居然在白莲的手中生生地燃起,烧成了灰烬。

  何安水只觉头脑一震,心口一凉,差点晕过去。

  记得师父曾与他提起过人间最恶毒的妖魔是火妖。此妖自古便存在,从没有一个道士能够将其收服。火妖最大的本领便是徒手生火。火能克符,许多强大的符咒在火妖的面前顿时成了儿戏。
  而眼前的白莲适才徒手生火,不是火妖又会是什么?

  无论自己功力再强,可现在手无寸符,遇到这种万年妖魔又如何能够抵抗?
  

 
 

遭遇

  眼见白莲欺身而来,何安水抽出背后的桃木剑向白莲刺去,可是剑根本未沾到白莲一寸衣物便立马从手中脱出,弹开落在地上。

  “就凭这种雕虫小技想来伤我!?”白莲伸手解开何安水的衣带,捏住他的下巴将脸凑得极近,道:“我遇到那么多道士,你长得算是极品了。不如这样,你乖乖地陪我一夜,我便不杀你,如何?”

  “放你的狗屁!”何安水只觉脸噌噌地烧起来,可四肢却像是被施了法一般,僵硬得完全动不了。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白莲伸手将何安水的衣物除去,却不灭去屋内的烛火。
  淡淡烛光下,何安水的脸红得如熟透的柿子一般。他死死地咬着嘴唇,一言不语。
  “怎么样,在别人面前一 丝不挂的滋味如何?”白莲冷冷一笑,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像是看戏一般看着何安水窘迫的样子。

  “混蛋!我比你大二十岁!你怎么能……”说了一半何安水自觉有什么不对,突然停住。
  白莲站在原地哈哈大笑起来:“大二十岁?你活了几万年么?还是说你以为我真的长这副弱不禁风的少年样?”

  情急之下,何安水又叫道:“我们都是男的!这……这天理不容!”

  白莲笑得更欢了:“天理?你对我谈天理?莫非你不知道我是妖?对妖谈天理,我说何道士,你的脑袋是不是刚才磕床板上磕坏了?”

  何安水被问得哑口无言。

  白莲隐去笑容,眯起双眼透出警戒的讯号,道:“如何?想通了没?你知道自己是斗不过我的,还是乖乖束手就擒。”

  何安水闭上眼,咬牙道:“妖虐!”

  白莲的脸顿时冷若冰霜:“这么说,你是不答应咯?”

  上前一步,却发现何安水的嘴角溢出一道血痕来。白莲抓住他的下巴,猛敲他的背,道:“想死?你逃得过我的掌心?”

  一粒毒药从何安水的口中飞出。他猛咳了几声,浑身失力,软绵绵地倒在床上。
  

  屋外又下起丝丝细雨来。

  何安水的房内,烛火亮了一夜。

  偶尔有下人们走过,只道这何道士日夜苦思良策,对付这宅中的妖虐。

  又有谁会料到真正被对付的,是何安水!而这烛火一夜不灭的因由,更是无人知晓。
  哎!罪过罪过。一个好好的道士怎么就被火妖上了?

  最郁闷的人,当然是何安水。

  昨夜的景象仍旧在脑海里浮现,怎么也驱逐不去。过了一夜,何安水明显感到自己失了一成之多的功力。若在这么下去……莫非自己真的会变成凡人?自己二十年的修行便要毁于一旦?
  不!何安水不要,绝不要!

  可话不是何安水说了算的。所谓弱肉强食,又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现在的主动权握在白莲的手中!而他的命运,甚至也得听他的安排!

  该死的,究竟是得罪了那个天皇老子,让自己遭这样一份罪!

  

  “道士早。”小厮端着脸盆望了望躺在床上神色倦然的何安水,道:“道士昨夜累坏了,一定没睡好吧!”

  “你说什么!”何安水的脸猛然间红起,“休得胡言!”

  小厮一个激灵溜出了房门,心里不由地有些委屈:自己好好地怎么被教训了一顿?莫非道士的性格都是阴晴不定的?

  小厮自然瞧不见坐在屋子另一侧静静喝着茶的白莲。

  白莲修长的手指捏着被盖上圆圆的凸起,一下又一下若有所思地刮着杯沿。
  “你究竟要对我怎么样?”何安水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倦意,他的势气,早就在昨夜的反抗、挣扎以及最后的屈服中被浇灭了。

  白莲没有回答,依旧静静地喝着茶。

  “你为什么不一次性将我的功力全夺去?这样很好玩吗?”声音不知不觉又太高了,毕竟何安水的骨子里仍旧是个倔强的人!

  “好玩。”白莲微微一笑,道:“我觉得你越来越好玩了。所以这个游戏,我要慢慢玩。”
  何安水无力地闭上眼,许久才吐出一句:“你究竟想怎么样?”

  白莲朝何安水的方向瞟了一眼,心中突然腾起一种异样。

  许久,他都没有开口。

  

  然而这一天,白府上下却炸开了锅。

  主要是因为所有人都发现道士的胡子没了。

  没有胡子,这还是道士吗?

  没有胡子,还穿着道装,岂不成了唱戏的?

  更奇怪的是,这道士连走路的姿态也变了。一歪一扭摇摇欲坠,就好像屁股上生了痔疮似的,要多稀奇有多稀奇,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连续几天,何道士都是这个模样。

  庆幸的是,不论他究竟做了什么,府内不再有人离奇死亡。少爷虽然仍旧昏迷不醒,身体却也开始好转。

  于是有人叹道,哎~~~想必何道士为了救少爷想了一夜,想光了胡须。又施了几日的法,将腰给扭了,屁股给弄歪了!

  其余人在一旁连声附和,没几天,何道士便成了白府上下男女老少心目中的英雄。
  

  一个月的时光很快便过去。

  对于何安水而言,这是此生过得最煎熬的一个月。以前没饭吃留宿街头的日子都要比这个好。
  由于白莲日夜都在厢房中,几乎不出门。于是何安水能躲则躲,能逃则逃,使出比当初学法术更大的动力来。

  可不,今天又躲到了被白府人弃置多年的后院来。

  何安水自然不知道这个后院被弃置的理由,要是知道他又如何能兴致盎然地走进来?
  后院有着一个大蛇窝!

  什么?白府人为什么不除去?

  都说越是有地位的人越迷信。白易怀也一样。自从听闻蛇有灵性,杀蛇会遭报应,他便决定将这后院隔开,从此与蛇儿们井水不犯河水。

  什么?道士不应该怕蛇?

  可何安水就怕!

  所有的妖怪中,他独独不杀蛇妖,就是因为他从小便对蛇有过极大的阴影!
  四岁那年,被蛇咬在腿上,至今都有一个深深地疤痕。也是因此,父母才忍心将昏迷不醒的他交给后来的师傅。师傅救了他一命,并收何安水为徒。

  而现在功力失了十之八九,何安水更没有不怕蛇的理由了!

  坐在满是灰尘的凉亭中发呆,他丝毫没有察觉在一旁花丛中正吐着星子对着他虎视眈眈的眼镜蛇。

  直到眼镜蛇缠上何安水的胳膊,他往下看了一眼后,身体一僵,背脊一阵发毛,鸡皮疙瘩顿时蹭蹭而立。

  眼镜蛇高高地仰起头,示威性地对着何安水吐信子。腥红的信子伸进又伸出,吓得何安水几欲昏眩。

  “原来何道士也有害怕的东西!”

  耳边产来白莲的声音,何安水也顾不了那么多,忙向站在远处的白莲投去求救的眼神。
  “何道士是想让我这妖虐来救你?”白莲声音冷冷的,听得何安水心头泛起一阵凉意。
  “救你也不是不可,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不敢开口,也不敢乱动,何安水却在心里骂道:我的功力都被你取得差不多了,你又要有什么新花样?

  白莲望了望天,突然笑道:“答应我不再做道士。然后……跟着我走。”
  这样的功力,即使是道士也只能杀杀蛇虫鼠蚁罢了,不作便不做了。可跟他走,是要去哪里?
  “你究竟答不答应?”白莲冷冷道:“我数到三,你若不开口,我便走了。”
  “一,二……”

  “我答应!”何安水紧闭双眼,使劲喊出一句。话音未落,便觉得手臂上一阵发烫,那条蛇居然在顷刻间化为了灰烬。

  

  “走吧。”白莲迎上来,“别忘了你刚才的承诺。”

  “走?去哪?”何安水里在原地,心有余悸。

  “自然是回我的妖界!我给你永生,如何?”

  永生?那岂不是也要变妖怪?

  何安水开口想拒绝,却想起自己适才是答应了的,只能忍气吞声点了点头。
  白莲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牵住何安水的手便往外走去。

  “现在……便走?”

  “自然是。莫非你还有未做完的事情还是,你不愿意?”白莲冷冷地睨了何安水一眼,语气颇为不快。

  

  何安水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袋。

  里面鼓鼓的是一块麻布手绢,而手绢中,被何安水层层包裹着一根细细的银针。
  是的,师傅还对他说过,虽然火妖极难杀死。但世上万物皆有克星。而杀死火妖的唯一办法,便是用银针刺入他的后颈。只是自古以来,火妖狡猾无比,从没未有一人能靠近他,更别提杀他了。
  “在想什么?”白莲推了推神游在外的何安水,“在想怎么杀我吗?”

  何安水心中一惊,僵立在原地地说不出话来。

  白莲扑哧一笑,又立马正色道:“谅你也没这个胆!”

  何安水瞪白莲一眼,胸口却沉沉的满是心事。

  一个月的相处,除去白莲对他的……何安水摇摇头,其实白莲并不坏。再也没有杀人,也没有加重真正白莲的病情。

  作为一个力量高超到无法估计的火妖,嗜血本是天性,而他却克制了那么久,或许心中仍残留着其他妖虐所有没的一点良心吧。

  既然如此,他……真的要杀他吗?

  即使白莲使他功力全失……

  即使……白莲是个妖虐?

  

  “能不能再等一夜?”何安水侧过脸,静静地看着白莲。

  白莲的神色微微变了变,沉声道:“为什么?”

  “就一夜。”何安水没有解释原因,却将目光移开。

  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心跳会突然加快?为什么不敢与他对视?
  其实那一夜的白莲没有何安水想象中的粗暴与残忍,反而是极轻柔的。激情过后,何安水羞怯于自己的身体在白莲的的挑逗下燃起的激情,却也无可抑制地回忆起白莲伏在他身上时微垂的眉、轻咬的下唇,冰冰凉凉的发丝以及汗水从尖尖的下巴上滴落的模样。

  

  屋内的烛火静静地燃着。

  空气似乎都静止了。

  何安水安静地坐着,手若有若无地滑过腰际的锦袋。

  银针在他的手中。

  机会在他的手中。

  而此刻的何安水却犹豫了。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他是妖虐啊!

  可自己却分明……爱上了他?

  不!不会的!

  何安水痛苦地用手撑起额角,脑海一片混乱。

  白莲难得出了门。或许,是想留给何安水一片清净好好地思考困扰他的事情。
  桌上的蜡烛燃到尽头,火苗扑扑闪了几下,突然熄灭。黑暗从四面八方压下来,压得何安水不能呼吸。

  开着的窗户猛然间震动了一下,尚存一丝功力的何安水立刻感到一股浓烈的杀气!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

  夺门而出。

  却仅仅在甬道口发现一具惨死的女尸。是红怜!那个时常在庭院中遇到的丫鬟!
  每次见到红怜,她总是站在繁花丛中唤何安水一声“道长好”,然后垂眉微微地笑着,低眉顺眼,与世无争。她从来都只是认真地做着自己的本分事。

  种花、采花。当时何安水想,这种与花相伴的女子,定是既温柔而纯美的。
  而现在,她的身体却躺在这冰冷的地上,原本温热的身体也逐渐冷去。红怜的脸上戴着满满的惊恐,这是何安水从未见过的表情。

  仿佛红怜亲眼看到了死亡,可除了恐惧却无能为力,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惨淡的月光下,红怜的眼睛睁得老大,眼珠仿佛能在下一秒弹出来。嘴角处红红的一大片,分不清是鲜血还是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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