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 by 攘夷是joy【完结】(4)

2019-05-31  作者|标签:


  虽然他确实不喜欢叶菁英。但是最关键的还是他不敢。
  男女交往也不见得要有多喜欢才能做到。那往往是一点点好感而起的。
  他对叶菁英当然不是没有好感。可是……
  如果一旦和叶菁英或者别的男生在一起。他的性向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危险。他不确定爱情是否像传说的那样坚贞不渝,磐石不移。如果他被人出卖了?或者他们一起被出卖了?或者他们只是像今天这样被撞见了。
  那些平时一起上课一起吃饭的同学会怎么看待他?他们会怎样伤害他?他受不了这样的事。他是脆弱的人。必得温柔的对待。可是没有人愿意这样对待他。所以他只好尽力让自己不在任何人的眼里。这样至少不会被残忍的对待。
  那个孩子看上去单薄的像片树
  叶。又瘦又小的个子。但是性子却很倔强。有那么点敢爱敢恨的意思。但是他还不够坚强。
  那之后总有些人开他们的玩笑。善意的恶意的。蒋杰沉默以对。叶菁英却会和人急。他一急反而让这笑话开的更久更过分。叶菁英扯红了脸和人较劲。蒋杰如果一旦插手劝,反而被那些人一起开到玩笑了。火上加油。
  渐渐地蒋杰不管这事了。或者说不管叶菁英了。反正他们在那天之后的关系就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不要到毕业,他们就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了。叶菁英现在应该清楚自己瞎了眼。蒋杰苦笑一下。他劝过叶菁英不要和那些人较真。这种事过了时间就没事了。但是那孩子太当真。
  一天,那些人又开始说什么“小兔子找老公”的笑话。因为是和别的专业在一起上课的大教室,面对那些陌生而又好奇的眼神打量,叶菁英再也受不了的站起来大喊:“别说了!就算我是同性恋你们凭什么这样说!你们这些人就因为喜欢女人所以就比我有优越感吗?你们这些畜生!畜生!”
  他愤怒的往教室外走去却被人绊了一脚。
  那个绊他的人俯视着摔在地上的叶菁英道:“你才是畜生!你畜生都不如!你脑子有病啊?喜欢被男人上还值得这么自豪的说出来。不要脸!下贱!你妈生你这种人真是倒了霉了。恶心!**!撅着屁股等男人上的兔子!”
  教室里其他人起着哄。恶心、**几个字在他们的嘴里翻来覆去。那些或好奇或轻蔑或讥讽的眼神让他的血液一下子冻结在了心脏里。叶菁英爬起来就往外跑。眼里模糊了一层雾水。
  那是上午的第二节课。中午的休息有二十分钟长。第三节课点名时叶菁英没来也没人奇怪。但是很快消息传开了。
  叶菁英从宿舍楼上天台跳下来。
  他死了。
  从此,蒋杰的人生总是蒙着一层灰色。他反而更珍惜起自己。因为觉得对不起叶菁英,也觉得这人世太恐怖。叶菁英是一时冲动吗?那自己就得忍着这股冲动。他将自己划在正常的一类,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异样。但是那些把同性恋视为异样的人们却不这样想。他是同性恋的传言还是传到了更多人的耳朵里,包括他家里。
  他和家里第一次翻脸。他开始看清所谓好人的真面目。所谓好人,所谓嫉恶若仇,所谓道德标兵,每个名号都是束缚、是桎梏。那种残忍的道德不要也罢!他开始明白自己的缺点
  ,他是一个懦弱的好人。他几次想象小时候一样对这些人妥协,哪怕是骗他们说自己是异性恋也可以换来一时的平静,但是叶菁英的死在他心里挥之不去。只要一想到叶菁英的倔强和委屈,他也不能这样没骨气的向那些好人投降。他很大方的说:“我是同性恋,我只爱男人。”
  他父亲生平第一打人。对象是自己的儿子。
  他的懦弱毁了叶菁英。他的烂好人也毁了自己。
  他是自私的,他想。眼泪流下来,说不上是为了叶菁英还是为了他自己。心里一处柔软的疼痛,他把叶菁英的名字埋在了心里的那一处安宁中。说不上是愧疚还是悔恨。说不上,可是,他永远记住了那个青春短暂的孩子。小小的个子,大大的眼镜,很倔强的性格,有点敢爱敢恨的意思。但是在这个世界面前还不够坚强……
  追忆到此结束。两行清泪划过。
  他正面看着做在对面的乔秀智。乔秀智的眼神冰冷刺骨,他的眼里,自己的样子是那么丑陋。他是正义的使者,来制裁自己的英雄。
  蒋杰打了个寒颤。空调太冷了吗?
  乔秀智说:“你现在明白了。”
  蒋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我没答应过他什么。我没骗他。我确实保护不了他。但不是我害的。”
  这句话刚落音。乔秀智就把面前的酒杯端起来洒了他一脸的酒水。那个长相俊美的人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狰狞的。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乔秀智。即使是乔秀智□他的时候他也不是这样的表情。
  印象里的乔秀智似乎永远是俊美的、高贵的、带着点慵懒,即使在做的是肮脏的、污秽的罪恶。
  突然一个灵光闪过。他竟然没有看清事情最本质的一点。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把话说了出来:“你和叶菁英是什么关系?”
  乔秀智冷笑道:“你说呢?”
  蒋杰看着他的冷酷突然心里也硬了起来,但是他还是不敢直视乔秀智,他低下头说:“我不知道。可不好说。他既然**过我,不见得没勾过你……”
  乔秀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他身边,抓着他的头发就把他的头“嗵”的一声按在桌子上。
  蒋杰的额上一片激烈的痛。乔秀智抓住他的头发,头皮也被拉的生痛,但是更痛的不是头上。他咬住了牙。反抗的用手肘去击打乔秀
  智的腹部。
  乔秀智竟然被他打了一下。痛的一下松了手,蒋杰趁机脱离了乔秀智的掌控。蒋杰看见他发红的双眼感到一种恐惧。他转身就往包间门口走。
  他没有走出这间房。
  因为之前的温柔对待,蒋杰忘了这个男人在见过他的第二天就把自己□了。他的力量是同为男人的自己所不敌的。这种□裸的耻辱,他竟然忘了。
  总是学不会教训。蒋杰自嘲的笑了。他的脑袋里乱哄哄的一片一片的回忆或者空白。那个下午,太叫人害怕了。
  他被乔秀智的怪力抓住。乔秀智疯了一样的用拳头打在他的脸上、肚子上。蒋杰奋力反抗却立刻被他用更大的力道回击在身上。
  “不许你侮辱他!”乔秀智的声音低低的,但是有一种让人害怕的力量,是疯狂:“你不配!你看你多贱多脏。我不过给你介绍个男人,你就爬到别人床上去了。”
  蒋杰愤恨的瞪着乔秀智。看着他优美的薄唇一开一合,“我可没逼你。是你自己愿意的。你就是天生欠人操的贱货!”
  蒋杰对着乔秀智又打又踢,但是根本伤不到他。乔秀智一一避开那些没有招数的攻击。接着一拳把蒋杰打得撞在墙上。揪着蒋杰的头发,他就把蒋杰的脑袋在墙上撞了几下。蒋杰模糊的想着好像流血了。
  “这就是你惯用的招数是不是?”乔秀智说:“你总是这样将自己扮作受害者的模样。听说叶菁英走后你有段时间无法上课,在宿舍里装作心力交瘁的样子。因为如果你不这样做就要面对整个集体。你这次可逃不了啦!”
  乔秀智的膝盖打在蒋杰的腹部。“哇”的一声,吃过的食物伴着血丝都被蒋杰吐了出来。乔秀智任他跪倒在地上,冷眼俯视。
  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喘息了一会,蒋杰试着站起来。他要站在乔秀智的面前。半撑着墙他站了起来,依旧在挥着已经无力的拳头。血泪满脸。
  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自己被完全的侮辱、轻贱。
  他知道自己太蠢。太贱。太软弱。
  他只想要一点爱,却换来了一场噩梦。
  那人拿着他过去的一个错误紧抓不放,指责他的怯懦与自私。
  叶菁英有乔秀智为他报仇。
  那自己的恐惧与伤痛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了吗?
  >  谁会为他的痛、他的死,流下哪怕一滴眼泪?
  持续的殴打中,他的脑子想到了他们初遇的冬日街头,之后的超市和纪念馆。那些迷恋与狂热,自以为是爱情征兆的偶遇,原来不是上天注定的因缘,而是乔秀智精心安排的陷阱。
  蒋杰突然大吼一声,撕心裂肺。他扑过去撞在乔秀智身上。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片玻璃杯的碎片。玻璃割破了手心,鲜血浸染。但是他不觉得痛。身上都不痛。只有一个地方他痛的无法忍受。
  喘息着,仿佛被扼住了脖子,乔秀智从噩梦中醒来。
  已经很久了,他不曾安稳睡过一觉——自从那件事之后。
  看着床头显示的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三分,2010年7月28日。已经过去两年了。那人现在应该还在监狱吧。他面无表情的开始回想。内心早已起伏不定。
  每次想到蒋杰二字他都不可能是平静的。
  从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叶菁英以欢喜的语调说出这个名字。他就知道这个人会很棘手。能让叶菁英动心的人,会是怎样的呢。
  那时他还在外国。他的手够不着叶菁英,也没有能力伸出一只手来保护他。他能做的只是打个电话给他。
  叶菁英的声音还是那样可爱,只是这可爱的声音大多数都在说一个人的事情。
  他有些厌倦了……
  甚至想到回国。但是他如何能回去?那里没有他的家,哪里都没有。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不管多辛苦一回去就能看见的明亮灯光以及香喷喷的热饭菜。还有专为他一人绽放的温暖笑容。为此他不能这样轻易回去。他想开口叫叶菁英再等等。等自己再长大一点,再强大一点。但是突然失去了开口的**。
  蒋杰的名字他已经不想再听了。
  开始烦躁了。
  他不再和叶菁英通电话了。
  孩子般的任性和别扭。
  说不清是嫉妒或者失望。
  直到那天他的电话响起。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接。反正又是蒋杰的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叶菁英会说的永远是一个话题。
  但是他错了。
  在他按掉那个电话之后,叶菁英从天台上跳下去,死了。
  他不知道会是这样!如
  果他接了那个电话,他的小哥哥是不是不用死了。他可以对他说很多安慰的话,他可以劝解他的轻生,他可以挽回那一幕血腥。
  他的悔恨流遍了血管。几乎成了一种致命的毒药。
  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成长的世界告诉他:世界上只有一种人不可为,那就是好人。
  他从来有仇报仇,不对任何负他的人宽容原谅。
  如果不找一个人来复仇,不找一个人来转嫁这份汹涌的感情,他会疯掉的!
  叶菁英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只诉说一个人的名字。
  蒋杰……
  这一切都是蒋杰的错!
  这样想着心脏都好受一些,呼吸也变得畅通,他可以轻松一点了。
  满足的微笑着。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有时人就是这样,明知是错的,也要走下去,越走越远。到后面都不记得最初的原因是什么,却还是病态的执着于那所谓的结果。
  他已经摘下了复仇的果实。
  他想。他已经报了仇。他可以重新开始人生了。之后一切都会是崭新的。
  但是天空依旧阴霾。他看不见太阳。
  手不自觉的摸到腹部的疤痕。除了那个人给他的伤痕还在,他什么都没得到。
  有时想到那天他们一起去爬山,登上山顶,他与蒋杰一起并肩而站,底下是依稀的风景。
  忘不掉。
  心里的缺失越来越大。
  他不懂……他究竟失去了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暂时没了。等我事情完了再来填。


☆、伤口未愈 上

  镜子中的男人□着上身,精瘦的身体上有些许伤痕,最深的一条在脖颈右侧。粗陋的像是一条毒虫盘在脖子上一样,凹凸不平的警告着自己有毒。男人用手指抚摸过那恶心的伤疤,有一丝自虐的笑在嘴角。
  一边的日历上显示着现在的时间是2012年9月。日历下的柜子上摆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用水养着绿色的大叶植物。男人喜欢这种路边买来的植物,无名,但是生命力旺盛,下面的叶子枯萎了,上面又长出了新芽。生死同在。就像自己一样。
  蒋杰把衬衫的最上面一粒纽扣系好。一切准备就绪。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
  说不上是什么体面的事。不过他们这样的人也已经与体面没什么关系了。只要能活得下去,不算辛苦已经是万幸。
  这家超市是一个大哥在出狱后开的营生。蒋杰出来后一直在这里做事。他有大学文凭,所以大哥让他做管理事宜。说是管理人员,但也要经常和工人一起搬货,清点。这里的人大多有刑罚经历,但是每个人都惩罚之后努力的活下去。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不值得被任何人赞扬或贬低。蒋杰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被其他人认为他们是特别的。
  他过得还不坏。只要不去想那个人,想他坐牢的原因,想他在监狱里的经历。现在的一切都让他心满意足。
  但是他们必定是要再见的。
  2012年的9月29号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第二天会是中秋。超市里的顾客忙忙碌碌、热热闹闹的采购着第二天过节的东西。因为中秋是家人团员的日子,必定需要很多的食物。这给超市增加了工作量。忙碌的空白中蒋杰微微想起了不知现在在干嘛的家人。
  在他被羁押后,他就联系了家里。但是得到的只是一纸断绝关系的声明书。
  也许他们现在也在某个超市买着明天的食材。会不会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呢?哪怕只是有过这种念头。自己终究还是会有点想念,就算只是因为骨血。蒋杰捏捏被眼镜压痛的鼻梁。突然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大冰柜前的男人。
  还是很帅气的样子,而且更加成熟了。英俊的侧脸有着冷漠的线条。看他穿得一副银行白领精英的样子,很难想象这个人曾经是时尚杂志的摄影师。但都是一样的优秀。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光彩照人。根本无需赘述。
  蒋杰带好眼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他的位置在那里。他珍惜现在的宁静日
  子,这比什么都重要。脖子上的伤疤撕裂般疼痛,仿佛有血又流了出来。他疑惑的伸手去摸,只摸到干燥的衣领。但是感到灼热的伤口仿佛还未愈合。血液好似随时会因为一个稍大的动作而从破裂的伤口里喷溅而出。
  保持着小心的姿态。蒋杰一直工作到下班。他主动要求留下来加班。下班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秋夜风寒,他穿着单薄立刻一阵寒颤。
  一只手递给他一件外套。
  他侧目,一张曾经每晚出现在恶梦中的俊脸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有些戏剧化的效果。内心应该剧烈起伏,但有感觉的地方只有脖子上的伤疤。他用手摸了把以确定是否真的没在流血。
  男人似乎有些局促。伸着的手一直没被接受。只能僵硬的放下。
  “乔秀智。”蒋杰说出这三个字。其实他们不算熟悉。在一起的时间都抵不上他和狱友呆的久。然而这个并不熟的男人却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好久不见。你最近怎样?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再见。”再见是再也不见。蒋杰现在只想早点回去睡觉。没走两步就被人跟上来。乔秀智拉住他的胳膊,用一种接近真挚的眼光看着他。
  所谓真理都是无限接近的,因为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真理。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语气冷淡带着警觉的质问。乔秀智愣了愣,还未反应蒋杰继续问:“埋伏在这里有什么阴谋?”乔秀智刚要开口,蒋杰又抢在前头,这次的语气是有些自嘲的辛讽:“我还得罪了你的哪位吗?”
  “不。不。我是通过一些方法找到的你。但是我并无恶意。”
  “你的善意和恶意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现在很忙。不希望别人打扰。尤其是你。”蒋杰看着乔秀智,没有一丝退让。这个曾经将他踩在脚底践踏的男人,说一点不怕是假的,但是现在有一种绝对厌恶形成的力量让他支撑着站在这个曾经畏惧的男人面前,挺直脊梁。
  “抱歉。这是我的名片。有空和我联系好吗?”
  蒋杰没有回答也没有接受。乔秀智蹙着眉头将名片塞进蒋杰口袋里。转身离去。
  蒋杰全身绷紧的神经立刻放松了警惕。握紧的拳头张开,里面有自己的指印。
  在回到家里,洗完澡躺在床上时,那种倦怠的厌倦从里而外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厌
  倦,即是对他人,也是对自己。因为厌倦所以具有肆无忌惮的力量——最多不过是死。活着才是可怕。无可奈何的活在这个孤零零的世界上。他就像是随时会被人一笔勾销的账目一样,微弱又渺小。
  当蒋杰在床上辗转反则的时候,他的楼下一辆银色的汽车熄了车灯将自己隐没在黑暗中。乔秀智坐在车里,默默地燃起一支烟。
  


☆、伤口未愈 下

  小时候,乔秀智只想过一种正常的人生而已。不多不少,不用艳羡他人,也不用自我怜悯,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曾经他将这希望寄托在了叶菁英身上,然而还来不及茁壮即已毁灭。
  那个毁灭他希望的男人,终于也被他毁灭。
  站在叶菁英的墓前他却开不了口。被扼住脖子一般窒息。我为你报仇了这句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这时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他做错了。做错了,但是根本没有改过的机会。
  2012年的9月30日是中秋。乔秀智看着天上的月亮想不知蒋杰现在在做什么。
  蒋杰看着门庭冷清的超市感到一种有里而外的轻松自在。在广播里放了自己喜欢的歌,算是一点小小的福利安慰。
  童年时的一点调皮劲又在身体里缓缓涌动。无忧无虑的童年。现在想来当时觉得烦恼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整个超市都可以听到salyu的グライド,歌曲里反复唱到:i wanna be……
  超市其实不算很大。但是足以让他在音乐的伴奏下将此地变成一个缓慢的游乐园。他仿佛化身为牵着气球的小丑漫步在夜晚无人的游乐园。享受着无人的惬意,这一刻小丑就是国王。
  只是当音乐变成gabriela robin的some other time时,一个意外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也闯入了他的难得的静谧。
  视线对上的一瞬他的听到吧嗒一声,就像是平静无波的水面被一块石子砸破宁静,涟漪阵阵。
  “我只是想试试看。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意外来客开始滔滔不绝:“真是太好了。你还在这里工作。我还真怕你一声不吭就这样走掉。”
  “即使我躲到天边,你也有办法找到吧。而且我也不需要躲避什么。我不欠任何人的了。”
  “我这次是找到了你。但我不是万能的。我不确定如果还有下次或者下下次,我是不是还能找到你。”
  看他越说越动情,蒋杰忍不住打断:“我不想见到你。”
  乔秀智住了口。只是看着他,似乎有无尽的话语都化作了**的目光。蒋杰皱着眉头的说道:“别这样看着我!”他随手整理起手边的货架。“现在是我上班时间,如果你想谈私事还是回去吧。我要工作了。”
  乔秀智依旧没有离开。他走上前,凑到蒋杰身边,手臂伸向货架,
  形成一个极**的姿势将蒋杰围在怀里。乔秀智深深呼吸了几下,像是要把蒋杰的气味记住。
  “我要这个。多少钱?”在蒋杰挣开之前,乔秀智先抽身后退。手上抓着随手从货架上拿的商品。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或者是卖给女人用的?”
  乔秀智终于看清楚了手里拿的是一包卫生巾。此时这简直就是冷笑话。他无奈的把卫生巾放回货架。看着蒋杰说了最真心的一句话:“在你面前我从来做不好一件事。”
  蒋杰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但是身体的微微颤抖出卖了他表面掩饰的平静。乔秀智没有跟上来。也好,否则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再犯一次故意伤害罪。到了现在那个人竟然还以为可以用虚情假意来打动自己。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是他一时兴起或者是有意为之,蒋杰都已经不能再忍受了。他以为自己还会上当受骗?
  颈上的伤疤又开始热胀的疼痛。他用手隔着衣领抚摸它,有一种发自心扉的疼惜。这世上还有谁在乎自己是个人呢。除了他自己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不能再叫乔秀智给祸害了。他就是再厌恶这个世界,厌恶他自己,自己把自己作践的一文不值也不给其他人机会。
  牙齿咬在嘴唇上出了血。然而他还不知痛觉的继续辗动。血的味道反而让他感到一阵释放。
  蒋杰下班回到家后并没有立刻开灯。他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停住的汽车。他感觉到那个人也在车里看着他。嘴唇上的血痂又被他咬破了。这次却痛得心里一颤。他带着一股戾气地转身下楼。
  车里的人看到他又下来了。立刻从车里出来,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没有带钥匙吗?”
  蒋杰一脸戾气,二话不说,一拳直奔乔秀智面门。乔秀智被打得倒退几步,靠在汽车上捂着嘴看着蒋杰。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地再出现在我面前,打扰我的生活!”说着又是一拳打在乔秀智腹部。乔秀智弯着腰靠在车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里不知是痛的还是伤心的竟然还泛着泪水。以他的长相身姿足以让人想到楚楚可怜四字。但蒋杰不但无心欣赏反而更加嫌弃。
  “你不还手?”说着抓着乔秀智的头发就往车上撞。撞了几下,又用膝盖在腹部顶了几下。蒋杰才喘着气地放手。他一放手乔秀智就立刻摊在地上,脸上红的血流了一大滩。
  他用手拨开乔秀智的头发,原本英
  俊的脸只能用凄惨来形容了。他冷笑一下。“痛不痛?”说着手指在痛处用力一按。乔秀智立刻身体抽搐一下倒抽一口气。
  “以后别来了。记住。我可是不要命的人。”用手拍了拍那张脸,蒋杰起身准备回家睡觉。管他之后是报警告他还是找人报复。
  “蒋杰……”身后传来模糊的声音,他顿了顿但没有回头。“你有没有舒服一点?”
  “你何必呢?再做出这幅深情的嘴脸只会叫我恶心罢了。”
  “我知道。”乔秀智努力爬了起来。他直视蒋杰的背影,希望自己可以上去抱住这个鬼影一般虚幻的人。
  “可我忍不住。如果我有勇气在四年前直视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的感情。我们都不会是现在这样。是我错了。”
  扑通一声。蒋杰忍不住回头,那个曾经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男人正对着他跪在了地上。连他都觉得不可置信。只是如此这般又何必当初呢?他这么容易就跪下了双膝,这么容易就认了错。那他这四年的痛苦折磨该怎么办呢?
  他做不到放弃仇恨又也做不到轻易原谅。
  “我对不起叶菁英。”他看着眼前跪着的男人不带一丝怜悯。乔秀智在听到叶菁英三个字时心里抽了一下。这已经注定要成为束缚他们二人一生的枷锁。无论对错。
  “但是他不是我害死的。”
  谁的生命能承担的了自己之外的生死?谁能不为此深感痛悔,谁能不为此内疚自责。谁的生命是在他人之下?谁能在负重罪之后原谅自己,保重自己,自尊自爱,不贪求不吝啬,对自己的生命负起兼顾他人之责。
  乔秀智觉得蒋杰像是随时都会流下泪来。他知道这一刻到了。于是他点点头。用庄重肃穆的语调说:“你没有害死叶菁英。他是自杀的,不是你害死的。”
  蒋杰深吸了一口气。中秋的月亮果然明亮圆满。这人月两团圆的时刻,这如释重负的时刻,这一刻他等了太久。也算是有个人陪他过节了不是?
  乔秀智坐在车里想,他终于说出来了。这句噎了他多年的话。这句解放了他们俩的话。他终于在刚刚对着蒋杰说了出来。即使太晚,但他还是说了。
  身体的痛在发作。蒋杰的房间依旧没有亮点灯光。看着看着眼睛竟然模糊起来,应该是头上的伤口流下的血。这样想着他随手一擦却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是从不流泪的。就是叶菁英出事时他也只是咬着牙硬是把眼泪忍了回去。他认为眼泪是弱者的象征,是怯懦的手段。但是现在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流泪,他不是在哭泣,他没有呜咽的声音,只有眼泪在无声无息的流下。
  混着自己脸上的血。像是血泪一样渗人。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得到。
  那是一种叫人伤心又高兴的心情。会觉得思念、怜惜、担心、在意、会让人变得愚蠢可笑,也会让人变得强大可靠。
  从小时候起,乔秀智想过的只是一种正常的人生而已。不多不少,不用艳羡他人,也不用自我怜悯,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爱人有自己的家,执手偕老直到百年之后。


☆、沉静如海

  他养的植物即使常有新芽也终于走到了尽头。蒋杰把那完全死去的植物从花瓶里抽出,植物的茎干底部已经腐烂。没有根也没有土壤,只是插在花瓶里苟延残喘的植物,虽然有过一定的新生,但是注定无可避免要早死。
  他想起了叶菁英,那个也同样早夭的生命。他想去看看他。在他墓前献上鲜花。于是他打了电话给乔秀智。
  车上一直放着音乐,轻灵的女声唱着异国的歌,没有一个可以听懂的词,只有旋律在空气中飘扬缠绕。他突然笑了。想起第一次和乔秀智坐在车里是自己开车带他去爬山。那时的自己已经不知掉在哪里了。如今再坐在这个人的身边,竟然没有想要杀人的冲动,有的只是陌生的容颜。
  乔秀智的侧脸其实比正面更加好看。大概因为五官太过端正,凑在一张脸上反而那人感到一种不协调。完美之外的一丝瑕疵。为什么自己以前没有发现呢?大概是因为自己之前根本没有这样平等的细看过对方。那当时所有的只是仰视产生的错觉吗?
  “有什么问题吗?”乔秀智问。蒋杰不明所以。乔秀智只好解释:“你一直在看着我。”语气里透着些淡淡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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