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一个人 by 寒衣【完结】(17)

2019-05-31  作者|标签:

书歌继续说著:“就算是不亏欠,我和他……也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他如果还在恨我,我由著他报复倒也没什麽。但现在,他好像真的不是报复……”

“他难道还想你回他身边不成?”秦老板冷笑,“要是没有我,你早死在夜雾了。做出那种事情,他还敢奢望挽回?”

“他……”书歌忽然止住声音,过了半天才说,“算了,无论如何,即使在一起也是互相折磨,何必呢。”

秦老板怔了一下,低声说:“其实爱情,还不就是互相折磨。”

承颀在门边,只觉站立不稳。

“那你打算什麽时候离开?那家夥跟本地黑帮白道都有牵扯,这几年来我隐藏你去向,算是费了点事。现在你一失踪,他肯定会马上找到我,所以走之前一定要做好准备才行。”过了一会儿,秦老板说,“以後又要麻烦了。”

“又给你添麻烦了……”书歌说,“当初若不是你,我就算不死,大概也会去大半条命吧。你帮我还钱帮我离开B市,结果到了现在,我居然还要麻烦你。”

“这种事情不用客气。”秦老板轻快地说,“夜雾那种地方,早该关门大吉的。我要是眼睁睁看著有人在我面前出事还置之不理,才是该死。”

“我想回去跟他说明,我不要什麽钱,也不用他送我出国读书。不过我想见他母亲一面,不管她能不能明白,或者愿不愿意原谅我,我至少……要对他父母正式道歉。”

“我觉得没什麽必要,又不是只有他家的人是人,你家死了两人,姓康的又对你做了那种事情,还道什麽谦?”秦老板提高声音,“你刚被就回来的时候不疯?每天痴痴呆呆的,还问我什麽时候接客……晚上从没有睡安稳过,坐在床上发呆,医生都说你精神衰弱并且有自毁倾向,要不是我找到名医,你现在搞不好就和他妈作伴呢!”

“你现在还是睡不好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住的时候,我已经尽量让你喝酒,并且加少量安眠药物,你照样一晚上起来好几次。”秦老板滔滔不绝,“这还不够吗,他们还想要什麽?”

“其实在他身边的时候,我是能睡著的……”书歌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苦笑一声,“所以我并不是因为他才失眠,而是因为没有他。”

房内静默片刻,秦老板声音再度响起:“Sidney,我想你还是跟康承颀说明白再做决定吧。”

“老板……”书歌声音中带著疑惑,“为什麽?”

“我认识你这麽多年,什麽恩怨我管不了,但至少我希望你能活得快乐点。”秦老板说,“如果他能让你过得好一些,又何妨留在他身边?被亏欠的,慢慢讨回来也就是了。”

门外承颀听到这句话,有些痴了。

书歌无法和秦老板达成一致,只好先告辞,打算跟承颀谈谈再做决定。结果一出门,抬眼就看到承颀站在门边。

承颀只是看著他,眼珠都不转地看著他,眨也不眨。书歌一愣:“你一直都在外面听?”

承颀点头。

书歌想了想,跟秦老板说了几句话,把承颀拉到他周末住的房间去。关上门,房内只有一张床,书歌虽然精神强韧,这时候也微有些发窘,身体深处还有下午放纵的余韵,现在又处在这麽**的境地里。

看到书歌表情,承颀就明白他心里所想,心就有些忐忑──毕竟那时书歌神智肯定不算特别清醒,自己怎麽也脱不了趁人之危趁火打劫的嫌疑,甚至可能会让书歌不快。

书歌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坐到床上,和承颀稍微保持一点距离。

结果他刚坐下,承颀就靠过来:“书歌,你……还好吧?痛不痛?”

在那种情况下,他哪里还记得多些温柔,免不了粗鲁。书歌又是长时间没有过的,万一受了伤或者不舒服就糟了。

书歌的脸有些发红,低声说:“抱歉。”

承颀傻了一下:“什麽?”

“那时太激动,有些失态。”书歌把头侧向一边,承颀看不到他表情,“有些歇斯底里,还缠著你做……抱歉。”

“分明是我……分明是我对你一直心怀不轨,趁著你情绪激动下手,书歌你为什麽要这麽说?”承颀脸有些涨得红了,“是我色欲熏心,我……”

“是我想得到安慰。”书歌打断他,低声说,“因为难受,所以想要被拥抱来求得安慰,不关你事。”

“即使不是我也可以?”承颀问,五官有些扭曲,“只是……用来安慰的?”

他还以为,至少有点期待,书歌那样的举动是有一些感情在的。事後为书歌清理的时候,心中尽是柔情。下定了决心,即使要自责要赎罪,也宁可留在他身边,一边照顾他一边求他原谅。

真让他眼看著书歌而不能接近,他受不了。那确实是最残酷的惩罚,对他而言,是太残酷了,残酷得超出忍受范围之外。

不能眼睁睁看著你幸福,那幸福却和我无关。

无法把你让给别人,受不了你在别人身边,比在我眼前快乐。

“不,即使是用来安慰的也可以,不是我一个人也没关系……”承颀急忙再开口,把刚才的激动平息一点,“可不可以让我留在你身边,需要安慰的时候来找我,如果你要拥抱我随时都可以,让我离得远点我也马上能做到……你做什麽都好,我不会打扰到你,你让我留下陪你好不好?”

“你不是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麽?”书歌看著他,轻声说,“如果你还想报复,我留下来倒是无所谓。但如果你是认真的,那麽……还是不相见的好。”

“我只恨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如果你离开再不见我,那麽就是最狠的报复了吧……”承颀回答。

他靠得近了些,然後再近,终於贴到书歌身边,伸手轻轻抱住他:“如果我可以让你不再失眠,那就让我陪著你。我不会乱动,即使你已经不喜欢我了,但是在你找到其他人之前,让我暂时代替一下,好不好?”

书歌静默片刻。

“可是我恢复不到正常的心态,如果和你在一起,我会觉得难受,你也会。我随时都会想,你对我好,是不是为了让我失去一切的时候更绝望。连下午你抱我的时候,我都在想,会不会有摄像头对著我,等著拍下我的沈迷。”一会儿之後,书歌开口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麽这就会是最痛苦的事情。”

承颀的手颤抖了下,却依然抱著书歌不肯放:“我知道我的存在会让你痛苦,但是……也许你会渐渐习惯,我会照顾你但是所有对外的事务都由你来做,我可以不抱你甚至你也可以主动……这样你总不用担心会被拍了吧?”

书歌摇头。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痛苦,是指你。”

明明爱著,明明是在为对方好,可是对方心里只有怀疑。再深刻的爱也经不起不断的怀疑,再深的决心也受不了这样的推拒。

然後总有一天会真的再恨吧,再次拿走一切,留下自己孤零零一个。

到时候,大概是怎样也无法活下去了吧。

书歌这样想著。

其实是爱著的,爱情这东西,并不会因伤害而消失。甚至可能伤得越重,越是忘不了。

但是伤害,会破坏掉信任。

承颀的报复在书歌的认知里,是理所当然的。书歌并没有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不爱他,爱这种东西,只能被时间磨损,不太可能被伤害消灭。

但是书歌因他的作为而不再相信他。

如果相爱却不能相信的话,莫不如不要相爱。

只要相忆然後慢慢相忘,不是很好?

“痛苦不是活该?”承颀却忽然笑了,“我做了那麽过分的事情,这不是正好可以作为惩罚?”

书歌一震,不再言语。

“你也累了吧,现在很晚了,我们先睡一觉──呃,纯睡觉……”承颀感觉书歌坐姿好像有些艰难,连忙说,“其它琐事都是小节,我们明天再说。你只要考虑到底能不能允许我陪你就好,其余的事情,你说什麽就是什麽……”

这房间本就是书歌住的,睡衣什麽的一应俱全。书歌其实也确实累了,一下午先是情绪激动後是身体**,他本就不太好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到最後几乎是半挂在承颀身上,被他抱到床上的。

其实真的很温暖。

“对了,我想见你母亲,你帮我问问你父亲,好不好?”最後,在意识快沈寂之前,书歌记得把这句话说出。

“……好。”

听到回答,书歌才放下心来,倚在承颀身前睡著。

承颀盯著天花板,怎麽也无法入睡。


恨一个人 下部 第九章
章节字数:7589 更新时间:07-09-09 14:00
飞机在蔚蓝天空划下长长的白线,慢慢消散开来,只剩白色烟雾。

机票是承颀买的,特地把康万荣安排在远远的座位上,他和书歌坐在一起。一共两个小时的路程里,只见承颀前前後後,又是要饮料又是要晕机药等等,简直要取空姐而代之。

终於被书歌说了两句,他才停止这样引人侧目的行为。

书歌本是想先对康万荣说些话的,但承颀有意把他们分开,也只有等下了飞机才有机会接触──趁著承颀拿行李的空当,书歌走到康万荣身前:“康先生,我会不会太冒失,您的夫人她……可以见生人麽,会不会刺激到她?”

“她连自己儿子都不太认得,应该没事吧。”康万荣叹了口气,回答,然後有些小心地问,“你……是不是很恨我们一家?”

“一切因我而起,我……有什麽资格恨你们。”书歌低低说。

“我……其实我并不是有意要逼死你父母的,只是那时候承颀他妈精神状况很不好,我一生气,觉得你们家居然能过得若无其事,你连拜祭都没来过,於是……”

“我那时候被您夫人推过一把,跌倒的时候撞到头。大概是我自己也不愿意记得这件事吧,结果出现了轻微失忆症状。”书歌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就是说,您那时候是想把我逼出来对麽?但是我爸妈不想让我再回想起来这件事,所以……”

他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原来并不是真的没有退路才去自杀的,原来竟然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死亡的……

“也不是那样,我还没来得及提出条件他们就自杀了,我还以为到那地步,他们至少会来向我求情……”康万荣也低下头,他虽然不是真的想逼死人,但对方已经死去,再说什麽也是枉然。

接到电话之後,他马上赶过去,结果惨事已经发生。本来想那孩子父母都死了,自己收养他也不是不可以。结果见到人群中一脸茫然的书歌,发现他竟然完全不记得自己,当即大怒,觉得这小孩真是没心没肺,女儿算是白死了──连父母死亡都不掉泪的小孩,不是天性凉薄,又是什麽?

商场征战再所难免,破产倒闭也不少见。但这种出於目的的让人破产,并且逼死人的事情,一直让他内疚於心,也就不会四处宣扬。因此承颀一直不知,还是书歌离开那六年,承颀四处追查,查出来的。

书歌心头只是茫然,泪也流不出来,想父母言笑,只觉绝望。

“你对他说了什麽?”忽然一阵风刮过,他被抱进一个温暖怀里,耳边传来喊声,“他都被你……还有我害得一无所有了,你还不罢休吗?”

喊完一句,承颀连忙抱著书歌坐到机场大厅一边的椅子上,低声安慰他:“书歌,不要听他乱说,不是你的错……”

一边说一边轻轻拍著书歌後背,机场人来人往,在承颀眼中都不过是路人甲。靠近书歌,一点一点吻著他的脸,并不深吻,只是浅啄。

书歌在他怀里,慢慢地真的平静下来。

爸妈的性格就是那样,宁可死都不会去求人。

谁都不是有意,可结果就成了这样。谁加害谁受害,已经没有一个等式了吧。

书歌平静下来,从承颀怀中离开:“我们走吧。”

然後发现周围人的眼光,他脸色一白,承颀马上跟著他起来,挡在他身前,回手揽住他。

大多数人也算见多识广,看了几眼,并不觉得太碍眼,也就不再注意他二人。

康万荣走过来,发出几乎听不到的一声叹息,对二人说:“不早了,疗养院还挺远,快点出去吧。”

出了机场,康万荣在这边的司机开车过来接他们。疗养院建在海边,开车过去要花一段时间,司机上了高速,康万荣坐在副驾驶座上休息一下,承颀和书歌坐在後座。

要不是夸下绝不干涉书歌行动的海口,承颀真想马上下车,带著书歌回去。

反正不应该让书歌见到他母亲,见了之後,书歌一定会更难受……但是又不能阻止,现在是“留校察看”期间,如果书歌审核不通过,坚决要离开他,就糟了。

後座很宽敞,但是承颀硬是挤过中间的地方,伸手抱住书歌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为怕书歌紧张,承颀还特意不断找话题。两人本来都是极熟悉对方的,当然有很多话题可以说。而且间中又提到书歌将来去向的问题,承颀的意思是让书歌出国,捡起原来的专业。书歌却说自己已经放下良久,而且也不是真的想从事科研,只是兴趣。

兴趣这种东西,其实有很多种处理方法。把兴趣当职业,未必是什麽快乐的事情。他这些年接触商业,倒也还有些兴趣。而科技这种东西,瞬息万变,他恐怕已经追不上了。

“其实你不走我才高兴。”承颀最後小声说,“要是你出国而我留在国内,我一定会很想你。然後三天两头找借口跑出去,最後公司倒闭……”

“哼!”坐在前面的康万荣哼了一声,“你也好意思说,要不是我过来,康景就改名成子叶了……就为了──呃,**,把家族企业都改名,还让人以为康景要兼并了!”

承颀一点愧疚样子都没有:“你做过那样的事情,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如果你不是我父亲,我可能会做得更绝……”

书歌拉拉他袖子:“承颀,别这麽说。”

承颀许久没听他只叫他名字,当即心中一暖,也就闭嘴不再说。

“都是痴的。”康万荣从後照镜看这二人,他知道儿子做过很过分的事情,也知道这两人分别经年,即使现在,听他们说话,也知道儿子并没有追回那男子。

但是依偎在一起,竟然显得很相衬。儿子身上的焦躁绝望,那男子身上的负疚伤痛,混在一处,居然彼此中和,成为略有些阴郁但大体舒适安稳的气息。

“惩罚麽,康家从此绝後,算不算惩罚?”康万荣犹豫半天,最後终於开口说。

他只是普通的父亲,他只剩这麽一个儿子,以前因为种种原因,他对这儿子始终是亏欠的。

如今,儿子既然有想要的人,而且看样子是特别执著想要。即使惊世骇俗,他也只能支持他。

何况那孩子种种遭遇,也是因为自己没处理好,算起来也是自己有愧於他。儿子现在对他极力讨好千依百顺,以後也会好好待他吧。

对於康万荣这种商场上的老狐狸,又数十年人生经验的人而言,什麽恩怨情仇都是次要的,在一起能得到最大利益才是主要的。

如果更需要温暖,那麽即使被对方身上的刺扎上几个包,也是值得的。抱在一起会有伤害,但是终究还是拥抱的需求更大。

那麽就在一起好了。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康万荣根本管不了承颀。看看子叶的实力,就知道什麽叫做青出於蓝而胜於蓝了。

只要老婆不要娘──当然康万荣还分不清谁是老婆──的儿子可以把康景弄得四分五裂,幸好叶书歌似乎并没有恨的念头,保住康景这件事就靠他了。

康万荣盘算著,看车窗外千篇一律的风景,听後座上有些**的声音和谈话,心想这大概是最好的结果吧。

只希望……不要再有什麽问题……看儿子这样,叶书歌如果真的离开他,搞不好会出什麽事。

他只有这麽一个孩子了。

疗养院建在海边,是座三层的建筑,乳白色的外表,外形有些像中世纪的城堡。

这是家专门为有钱人开放的疗养院,里面住的都是非伤害型精神病患以及抑郁症者,提供最专业的治疗,也允许家属长期陪护。

三人走进疗养院。承颀原来经常来探望母亲,但是医生发现他的出现会给病人带来负面影响,让他不要再来。因此对这里,承颀并不比书歌熟悉多少,两人都是跟著康万荣走。

很快到了承颀母亲的房间,康万荣先进去问问护理她的状况,然後示意两人进去。

房间布置得有些朴素,大概是怕东西太多伤到病人,家具都是木制,边缘光滑。黑色皮沙发上坐著两个女人,年纪大的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岁左右,长相和承颀非常相像,只是表情有些呆滞,眼中无神。旁边坐的应该就是护理,三十上下,相貌平凡但是温和。

两人看到康万荣,都站起来。承颀母亲露出一个笑容,笑得很天真,和她年纪有些不相符。护理人员则是打了声招呼,康万荣让她去一边坐著,他走到沙发旁,坐在承颀母亲身边。

承颀母亲看到康万荣,眼中有了些神采。她也不注意别人,只顾和康万荣说话。内容无非是最近又看了什麽电视啊,他怎麽这麽久不回来她一个人好无聊之类的。

书歌占在一旁看著,心中翻腾,难受异常。偏偏这时他身边的承颀也有些微微的颤抖,书歌侧眼去看,见他眼神数变,眼底尽是黯然。

见承颀如此,书歌心中难受竟然少了些,反把心思都放在承颀身上,心中疑惑他怎麽这副表情。

康万荣和承颀母亲说了几句,想起这边还有两人,连忙对她说:“对了,你看看今天谁来了……”

承颀母亲看向二人,她目光从承颀身上扫过,脸上表情有些不好看,但是并没有太过激的反应。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书歌身上。

书歌有些紧张,向前走出一步,直视她:“您好,我是……”

承颀母亲忽然大叫一声:“是你!你把我的承欣还回来!”

男孩子在长相上变化并不如女孩明显,承颀母亲清楚记得他长相,尤其他的眼睛,几乎没有变化。

她美丽的脸有了变化,变得狰狞,开始大喊大叫:“还承欣的命来,我就这麽一个孩子啊,你把我的承欣还回来!”

她一边喊一边向书歌站著的地方扑来,康万荣连忙阻止她,她对康万荣又打又咬,康万荣却怎麽也不肯放开她。

“放开我,我要为承欣报仇,你为什麽不帮我?”承颀母亲叫著,眼神已经涣散得完全失了神,“是不是你根本不在乎承欣的死?我就知道你早就想抛下我们娘俩,你妈都给你找好人了对吧,只要跟我离婚你就可以再娶一个会生儿子的女人了是不是?”

“根本没那回事,我妈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怎麽这麽多年你还是不相信我……”康万荣急忙辩解,“而且你忘了承颀吗,承颀他……”

“医生说我不能生,他一定是你和别的女人生的!”承颀母亲大喊,拼命挣脱康万荣,“我只有承欣,她却被这个人害死了……我要替承欣报仇!”

她是非伤害性的病患,因此并没有被束缚起来,甚至房间里连可以束缚她的东西都没有。但是精神失常的人力气是大於正常人的,而且康万荣又不敢真的太用力,结果竟然真的被她挣开。

她脱身之後,马上拿起地上一把椅子,对著书歌冲过来:“你给我去死!”

“小心!”康万荣大喊一声跟上来。这房间的家具大多是木制不错,但是为了怕承颀母亲绊倒或者碰到,都是极好的木料。而且很沈。就连康万荣平时搬一把椅子都有些费力,现在她拿椅子挥舞,恐怕……

书歌看著迎面砸过来的椅子,倒是笑了笑,闭上眼。

难道可以这麽轻松麽,一命换一命就可以的话,为什麽在二十多年前不直接杀死他?如果那时候死了,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吧。父母还过著正常的生活,会为了儿子的死亡而伤心,但是他们还年轻,可以再生一个。眼前这人也不会疯,就剩下承颀一个孩子,她也会好好照顾他吧。

如果那时候死了就好了……

耳边是呼呼风声,一个女人能有这麽大力气,可以想见她仇恨有多深。书歌脑中竟然还能一闪而过物理公式,推算动能动量有多少,能否致人死亡。

可是在意识的最深层,同时有个声音在喊。

如果那时死了,就不会有那三年时光。如果那时死了,就不会有长大之後,那不知是真是假的爱情。

可是如果现在死了,承颀怎麽办?

他若是真心爱他,爱人死在亲人手下,承颀该怎麽办?如果能忘记,如果伤痕能淡漠也好,可万一忘不了怎麽办?

这些念头只是一瞬,书歌想到承颀,不由把身体侧了侧,不再正面对著砸下来的椅子。但是这时候哪里还有闪躲的余地,他听到碎裂的声音,木头碎裂和骨头碎裂。然後身体倒下,碎木屑在他身边脸颊划过,有丝丝的疼痛。

但是痛得并不厉害。书歌心中疑惑,睁开眼。

几声尖叫同时响起,猩红的颜色沿著身上覆著的人的身体落下,滴在书歌身上。

书歌脑中一片空白。

好多的血,像是六年前割腕那一次,漫得眼前都是一片红色。

可是心痛得很厉害。

偏偏身上覆著的人还转过头对他笑了笑,笑得很温柔。勉强调整角度吻了吻书歌的唇,吻里带著血腥味。

然後承颀转回头,对著他母亲也笑了笑:“我知道你眼中只有姐姐,你一直不把我当你的孩子,尽管我确实是你生的……这些都无所谓,反正我现在一点也不在乎了,你和爸喜不喜欢我,对我来说都没有关系……”

话说到最後,气息已经乱了。康万荣吼著打电话,马上到他身前,犹豫该不该动他。承颀继续说著,和他母亲酷似的脸上带了血迹,有几分恐怖:“书歌害姐姐死去,如果说他欠你一条命,你非要他偿还的话,那麽……我也欠他一条命……你不把我当你的孩子,那麽即使我替他还这条命,也不算再欠你了吧……”

他笑著:“你生我的恩情,我欠书歌的欺骗……这一下子都还了吧……书歌,如果有下辈子,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

承颀母亲瞪大双眼看著他,眼神渐渐清澈,忽然抢上来:“承颀!承颀!你不要死,我、我忘记了我没想起来──”

承颀被她一扑,原本就断裂的肋骨受了重压,眼一翻晕了过去。他母亲以为他死了,脑中一乱,也晕过去,被康万荣抱住。

护理人员才慌忙打开房门,喊人过来。

疗养院虽然并不是医院,不过医疗设施都具备──毕竟这些患者大多都是无行为能力人,倒不太担心他们伤害别人,但是自己受伤还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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