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古人来 by 寒衣【完结】(4)

2019-05-31  作者|标签:


  “也要看程度和意图。”顾皓伦继续简要解释,但在有针对性地普及知识过程中,他显然忘记了说明守门员和其他球员的不同权力。谢子宇一边听著一边点头,很是受教状。顾皓伦觉得这样的他竟然格外顺眼,忍不住缓和了表情。
  “球,过来了。”说著说著,谢子宇忽然一指中场,果然顾皓伦那队抓到机会,把球踢过这一边。顾皓伦连忙回过身接球,这半场只有他一前锋,以及谢子宇一个守门员,完全不用考虑到什麽後卫之类。
  怎麽看谢子宇都是一足球盲,如果连这样的都踢不过,他这历史系一号前锋也太窝囊了。顾皓伦咬咬牙,虚晃几次,见谢子宇一点都不上当,狠狠一脚,直奔谢子宇脸侧踢去。
  这一球角度刁钻,用力也大,就是有些容易伤到人。顾皓伦踢出去就有些後悔,毕竟大家是同系选拔赛,又不是要你死我活的敌人。
  谢子宇张开双臂,生怕自己手臂触到球以至於犯规。应该用脚踢吧,可是这麽高,是不是算犯规啊?他如果拿到黄牌是不是很危险?
  这麽一怔间,球已经对著他的脸砸下去。谢子宇正在思考用脑袋挡回去可不可以时,只听一声:“小心!”,身体就被扑倒,一个人压上来,压得他眼前一黑。
  这身体还是烂啊,现在勉强有几分灵活,但力道还是不成,居然这麽轻易就被压倒。
  谢子宇叹了一声,对压在身上的顾皓伦笑了笑:“我……好像输了一个球啊。”
  顾皓伦身体一僵,飞快跳起,脸上表情有些凶:“你怎麽那麽呆,用手挡也好挡不住後退也成,怎麽躲都不躲的!”
  “诶?”谢子宇一翻身,从草地上轻松跳起,“用手?那不是犯规吗?”
  ……
  顾皓伦有了杀人的冲动:“谁告诉你用手是犯规?”
  “你啊。”谢子宇无辜指,“你说抬脚过高也犯规,所以我都不敢抬脚接,你又说球打到手都不成,我才不敢伸手的……”
  “你是守门员啊!你懂不懂什麽是守门员?”顾皓伦的风度这一刻消失殆尽,瞪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傻瓜,“你见过不用手的守门员吗?”
  “我连用脚的守门员都没见过。”谢子宇低声嘀咕一句,他又没时间看球赛研究足球,当然什麽都不知道。
  不就是被进了一个球嘛,有什麽了不起,大不了再进回去就好。
  谢子宇抱著足球,想了想,问顾皓伦:“那,守门员可以进球吗?”
  “当然可以,就算乌龙也是进球──”顾皓伦说著,忽然目瞪口呆,“你、你做什麽?”
  他只见谢子宇深深吸一口气,把球放到地上,後退一步,然後飞快冲上前,一脚踢上球。足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平滑抛物线,在全场球员以及自己队的守门员的惊愕中,不慌不忙地钻进球门。
  所有人都傻了,包括球员、裁判和观众。谢子宇微微皱眉,侧头问一边的木雕顾皓伦:“这个不算进球吗?裁判为什麽不吹哨呀?”
  石化了的人终於恢复神智,颤抖著声音:“你、你知道球场有多少米吗?你居然从这边直接踢到那边……”
  虽然知道门将进球有前例,但毕竟大多是传说中的传奇,至少不该会出现在历史系对抗赛里。
  “一米是三尺,这边到那边,大概是……”认真的谢子宇认真目测著距离,掰手指头算著,“好像不到一百米吧?”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顾皓伦深吸一口气:“谢子宇。”
  “嗯?”
  “历史系由於经常有人转出去,原则上总是缺学生的。只要你成绩不要太差,我做主让你进来。”
  谢子宇怔了下,随即瞪起眼:“我堂堂穆……谢子宇,还用得著你来徇私吗?歪门邪道,哼!”
  在明军里,他是极其难得的人才,凭著他自身能力,升官倒也不慢,因此一向不是很瞧得起那些走关系的无能之辈。尤其一个小小考试,以他的记忆力而言,完全不造成负担。他感觉被顾皓伦瞧低了,便有些不悦。
  顾皓伦是个正直孩子,难得想著帮眼前人一把,竟然会被斥责。他一阵著恼,冷笑:“那你加油复习,可别及格都过不了被淘汰。”
  谢子宇轻哼一声,坐了下来,拔根草一边玩一边注意前方战况。顾皓伦也侧过头去不看他,脑子里却每一刻安静,总是想到身边这人。

  打完球後各自回寝,陈明舜似乎出去玩了,倒也不在。谢子宇看书写字,赶在他回来之前睡觉。
  这样平静过了一个周末,陈明舜跟谢子宇说,让他还是去一趟系办。於是周一的时候,谢子宇依言去了。
  系主任压根没把他这样的普通学生放在眼里,只是关心了几句“是不是学习上有困难啊”“以後还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系啊”,然後就告诉他:“保卫科让你去一趟,你过去看看吧。”
  谢子宇出了教学楼,拿出手册,向著保卫科去。为了跟上这时代,他也看过些主流非主流的文学作品。主流作品里警察都是好人,非主流里则几乎都是坏蛋。在他印象中,保卫科应该也是类似於衙役一类的人,在他到来的明末,那些也大多欺压良善。谢子宇想了想,还是先运好那一点微薄内力,做了万全准备,才敲门进保卫科。
  前面排著好几人,一名大叔在那里缓慢处理他们的事情,半个多小时後才轮到谢子宇。大叔眼皮一抬看他一眼:“什麽事?”
  “我叫谢子宇,电子系的,我们导师让我来这里。”谢子宇心想我哪里知道什麽事,回答道。
  大叔抬了下头:“你就是谢子宇?8月26日那天,你在主楼顶楼晕倒?”
  谢子宇愣了下,点头:“是我。”
  大叔坐正身体,盯著他:“那里不是电子系的教室,你是去上自习的吗?”
  糟糕,他问这问题做什麽?难道他发现自己是借尸还魂的?谢子宇斟酌字眼:“那天下雨,雷很大……我觉得雷好像向著我打过来,所以胡乱躲著……”
  “那你看没看到那个教室里,有其他人?”大叔似乎并没有明显怀疑,只是忽然追问了句。
  其他人?谢子宇摇头:“我进了教室就被打中,没有看到有人。”
  难道有人在雷击现场,看到他夺舍?他好像看过有一本书,叫什麽科幻的,里面有人被怀疑是外星人,被抓去解剖呢。
  看多了古怪书的谢子宇胡思乱想,手伸进裤袋里,里面有把小水果刀。如果真的他们拿出什麽激光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得走。
  大叔皱著眉头,拿出一张什麽纸,在上面打了个叉:“看起来那江寒初也不在自习,也是,下雨又打雷的,谁会在教室里自习呢?”
  谢子宇扫了眼那张纸,忽然傻住了。
  纸头上有一张花花绿绿的小纸片,他认识,那叫照片。那张照片上的人长得很漂亮,最重要的是,那张脸他认识。
  那时候,他到金陵公干,临时被派去保护曹化淳曹公公,才被高手杀死。
  而那张照片上的人,几乎和曹化淳一模一样!
  他声音有几分颤抖:“这、这位同学,出了什麽事?”
  “失踪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大叔随口回答,忽然发现不对,连忙住口,抬头狠狠说,“问这个做什麽!没你事了!回去学习去!”
  谢子宇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但也松了口气,离开保卫科。
  历史上是有曹公公的,但是在他的面前,曹化淳已经死了。谢子宇有看一本叫什麽时光穿梭的书,里面说穿越时空有几个理论,什麽外祖母还有什麽平行时空的。那江寒初和曹化淳一样,是不是其中有什麽暗示?
  他,是不是能够回到大明?
  想到此处,谢子宇忍不住兴奋起来。既然图书馆有那样的书,证明这时候的“科技”应该能做到,就算位於不同位面的时空,也许也能把他送回去。到时候只要他记住那些什麽枪弹的制法,也许,也许他的大明就不会在十七年後灭亡了。
  开心之余,他整个人都沈浸在幻想中,忘了看路,忽然撞到什麽硬邦邦的。他停下脚步,抬头道歉:“对不起……”
  “……”对方看著他,一双眼充满无奈,“怎麽老是你?”
  谢子宇愣了下,觉得自己撞到这家夥的几率也太高了。不过他现在心中充满了希望,干脆拉过人,对他灿烂一笑:“顾皓伦,你有什麽急事吗?我能耽误你一会儿麽?”
  顾皓伦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般……好看,略显平凡的脸都绚烂起来,耀眼无比。顾皓伦整个人都傻住了,傻傻点头,任谢子宇拉他到一边长椅坐下。他完全忘了自己是去保卫科办事,只是坐下来听谢子宇飞快询问。
  “时光机?时空机器?从事相关研究的部门或科学家?”顾皓伦刚刚从呆滞状态回过些神来,就进入了更加呆滞的状态,“你在说什麽?”
  在学校图书馆看多了杂书的谢子宇傻傻地天真地说:“我看书里写都会有从事这方面研究的部门或者个人,你只要告诉我到什麽地方能找到他们就行。我知道一般人没有契机的话是回不去的,但是我已经找到了契机……”
  “你……”顾皓伦终於清醒过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你是不是科幻小说看多了?”
  谢子宇想起自己看的书确实有“科幻”二字,於是点头:“是啊,我看了不少。”
  顾皓伦无语斜视他:“别告诉我你学傻了,把科幻小说当成科学报告读。”
  “嗯?”谢子宇怔了下,“小说,不是用来写生活中的事情的吗?”
  顾皓伦看向他的眼光愈发古怪:“谢子宇你开什麽玩笑,小说基本都是胡说八道,只不过是有现实依据和没有的差别而已。科幻小说有些还是基於科学上的推断,大多数根本就是纯粹的理论上的幻想……”
  “像……话本一样?”谢子宇脸色黯淡,低声问。
  “话本?”顾皓伦毕竟是学历史的,很快反应过来,“更像的应该是封神演义,聊斋志异那一类的书。不过穿越时空这东西好像已经被用烂了,大多数连软科幻都算不上,只能说是常用文体……你是不是那些垃圾小说看多了,产生了幻觉?”
  “没有……”谢子宇垂下头,手在裤子上无意识地画直线,“我、我只是以为……”
  他咬住嘴唇,这个身体的叫做泪腺的部位真发达,明明不想哭,为什麽眼泪快流下来了?
  他只是以为他也许可以回去,只是微小的希望,他并没有过分盼望。可面临失望,依然是痛彻心扉的难受。
  其实他早该知道,回不去了,再也……
  “喂,喂!谢子宇,你怎麽了?”肩膀被抓住,整个人被摇晃了两下。出於武者的本能反应,谢子宇手叨住对方腕子,一个巧劲把对方扔出,然後抬头,看到顾皓伦惊讶的眼。
  呃……糟糕,好像干了坏事。
  眼里含著半汪泪水的谢子宇眨了眨眼睛,很心虚地和顾皓伦对视一眼,然後转身,跑掉。现场留下被扔出去的小顾主席一名,脑子里没有被扔出去的惊讶,小顾主席心心念念,只有那双透著无比的坚强倔强,却又含著泪水的眼。
  顾皓伦知道只要自己去图书馆,多半就会遇到谢子宇。但他很少逃课,只有没课并且学生会没有其它事情的时候,他才会去图书馆帮忙。因此即使上课上得心神不宁,顾皓伦也坚持到了晚饭之後,才走向图书馆。
  没有在门口帮忙登记,顾皓伦直接进了馆内,一排排书看过去,果然看到谢子宇。对方正在小说类前面站著,拿著一本书,傻傻发呆。
  蹑手蹑脚走过去,看到书名是《回到××当××》,顾皓伦不由得皱了下眉:“怎麽又看这种书?跟你说穿越时空是没可能的。”
  谢子宇见到他,把书放回架上,微微苦笑:“若真的没可能,倒也好了。”
  顾皓伦不明白,但这不妨碍他发挥好孩子的本性,把人拉到历史类,挑出几本书:“这些这些是重点,你要看就看这几本,不要看那些消遣类的野史,知道吗?”
  谢子宇微微迟疑,在他看来,眼前这人是讨厌自己的,怎麽这时候忽然变得友好了。不过再想想对方那好学生性格,倒也不为奇。
  他微微翘起唇角:“该不会转系的题,也是你出的吧?”
  顾皓伦点头:“这种事都是我处理,历史系在T大不受重视,只要不是特别不合条件的,都能转过来,给出考试范围,是没有问题的。”
  “那多谢。”谢子宇拿著书点点头,走到一边坐下看。顾皓伦呆呆看著他,图书馆柔和灯光,打在二人身上。
  谢子宇谈不上帅气,也和漂亮无缘,但他这样潜心看书,目也不转的,看起来有种沈静的俊秀。顾皓伦和他好像总是一见面就吵架,很少见到对方这样,忍不住就看呆了。
  身为将领,谢子宇本身感觉很是敏锐,看了大概十分锺的书,他有些忍无可忍,抬起头皱著眉:“顾主席,你没别的事要干吗?”
  “啊?”顾皓伦心虚反问了声,谢子宇侧头看他,举举手里的书:“如果主席对这书有兴趣的话,不妨先拿去看,不用站在我身边这麽辛苦吧?”
  顾皓伦闹了个红脸,讪讪一笑:“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来问我,我去整理一下书架。”
  一面心里暗骂自己,一面整理书架。其实要说相貌,顾皓伦都比谢子宇好看的多,谢子宇只能算是清秀而已,且打扮和身形怎麽看都有几分畏缩──微驼的後背显然就是低身惯了的表现,虽然现在的谢子宇已经很努力在抬头挺胸了。
  可不知为什麽,谢子宇就是有种气度,让人不自觉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平凡而略嫌懦弱的少年,并不讨人喜欢的少年,却在某些时候,散发出奇特的、似乎能把周围凝固了的、孤独寂寞的感觉来。
  当少年低头,那轻扇的睫毛和纤细手指,让顾皓伦觉得他似乎就是从书里走出来的一般。少年不适合这个钢筋水泥的嘈杂世界,却格外适合安静坐在那里,拿本书慢慢翻著。
  小顾忽然觉得,谢子宇从电子系跳来历史系,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当晚谢子宇回到寝室,陈明舜听到声音从电脑前回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呦,大球星回来了。”
  谢子宇一怔:“你怎麽知道?”
  陈明舜指著电脑屏幕:“我现在知道,已经是火星了。这周末的校园十大,可有你好几条呢。”
  谢子宇止不住好奇,同时也想知道自己和“十大”有什麽关系,於是凑过去。屏幕上有行字,是什麽“超级门将惊现历史系”,下面若干张叫做照片的东西,赫然是自己今日在球场上扑球的一幕幕。
  “这……是违反肖像权法的吧?”谢子宇迟疑了半天,最後出来这麽一句。陈明舜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他:“这种比赛里有什麽肖像权,你莫非想转去法律系,研究法条走火入魔了?”
  他顺手又点了几下,谢子宇觉得眼前一花,已经是一个叫做“再现奇拉维特,奇迹守门员!──不进国家队的话足协就可以去吃屎了”这样奇长名字的帖子,里面只有一张的照片,好像是他起脚瞬间,上面很奇怪的有一个透明三角。然後谢子宇看到那个叫鼠标的东东在上面点了一下,画面竟然动起来,伴随著周围惊呼,足球划出漂亮的痕迹,落入另一侧球网。
  这就是摄影吧,好神奇,居然能看到自己动作。谢子宇这个没有亲身接触过电视以外的高科技的古代灵魂由衷赞叹道──当然是心里。
  “在一起这麽久,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这麽厉害呢。”陈明舜轻笑一声,伸手去拉谢子宇,碰了个空。灵活的小谢一低头,拿起脸盆:“我去洗漱。”
  洗完自然是睡觉,谢子宇躺在床上,看陈明舜在上网。这些照片多半是周末就有人发了,只是陈明舜今天上课才听说吧。那岂不是说T大里很多人都看过这些东西了?讨厌,现在的他,最不想要的就是他人的注视。
  低调啊低调,他这古人可不该引起太多注意。
  不过那个叫做互联网的东西真的挺有趣的,校园里有什麽风吹草动都会广为人知。书里电视里都说21世纪是网络的时代,不会电脑不会上网的话,一定会被社会淘汰。
  三百多年的老古董挠头,认真考虑自己应该怎麽学会这一技术。
  
  作为大学,周围自然有一群网吧,但谢子宇到现在还不敢走出T大校门,当然也就要选择校园内的网吧了──图书馆那一层的多媒体中心。
  这个选择当然是有深意的,在图书馆泡到晚上,果然又看到顾皓伦。杀到他面前对他一笑,递给他图书证:“我要上网。”
  顾皓伦见到是他,表情有些微不自然,拿过图书证划了下:“里面还有7块4余额,你记得自己密码吧?”
  谢子宇理所当然地摇头:“不记得。”
  顾皓伦被他一句噎到,愣了片刻,无奈伸出手来:“学生证。”
  结果学生证低头打了一会儿,顾皓伦抬头:“1027,奇怪,不是你生日啊。”
  谢子宇笑笑,故作神秘不回答:“那……我不太会用电脑,你能来教我吗?”
  做生不如做熟,反正这家夥热心得很,而且自己的不谙世事状已经多次落入他眼中,再多一点也不是问题。
  果然,这位极其热心的家夥点头,跟著他过去挑了台机子,让谢子宇坐在电脑前,他坐到一旁。
  谢子宇五指成爪,谨慎而缓慢地握住闪闪发光的鼠标,试图操纵它运动。顾皓伦见他举轻若重的架势,已经屏幕上乱跑的图标,有些傻眼:“你不会真的没碰过电脑吧?”
  统帅过千军万马的、武功非常厉害的明朝大将军转头,一脸无辜:“好像没有。”
  “不可能,现在高中甚至初中都有计算机课……”顾皓伦几乎晕倒,“何况你是学电子的,怎麽能不用电脑?”
  “我是偏僻地方出来的,学校电脑没有鼠标。”谢子宇早就想好了说辞,“好像是DOS还是什麽……我就是因为不会用电脑才要转系啊,小地方的人嘛,没办法。”
  顾皓伦看著他,谢子宇一脸诚实,完全看不出骗人样子。顾皓伦不知道自己眼前的是百年老鬼一只,战场上耍诈是看家本领,骗他这麽一个优良大学生更是轻而易举,也就轻易相信了。叹口气,伸手覆在谢子宇手背上:“不要这麽握,像是拿什麽易燃易爆品,你也不嫌累。”
  他的手覆上去,只觉谢子宇手背冰凉,有些不似常人的温度。他吃了一惊,几乎是抓著对方的手:“怎麽这麽凉,你是不是生病了?”
  谢子宇摇头:“身体还没适应吧,不要紧的。”他这些日子看那些有的没的超自然现象的书,也提到借尸还魂要适应身体。他现在手脚冰凉,有时候身体也会僵硬,大概就是後遗症。
  顾皓伦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缩紧了手,试图传给他一些温度。对著电脑屏幕,认真教了起来。偶尔偷眼看谢子宇,只见他表情极为认真,紧紧盯著屏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研究什麽深奥课题。
  这人好像总是这麽认真,不管是看书踢球还是上网,都不像是在游戏消遣,而是咬著牙学习一门新的技能一样。有时天真,却又成熟。
  免费的计算机教师这麽想著。

  顾皓伦是个经常在图书馆帮忙的,谢子宇是个经常来图书馆看书的,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常常在图书馆会面。谢子宇非常聪明,虽然还是会偶尔闹出“我没带记事本啊你让我记到哪里”之类的笑话,不过总得来说还是飞速进步的。
  这样,在这周三,顾皓伦直接通知谢子宇,转系考试周四进行。谢子宇当晚练了一夜的钢笔字,搞得陈明舜都知道他要考试了,半开玩笑地说:“说实话,我现在倒很舍不得你走了。”
  谢子宇瞪大眼睛:“系主任说我可以转走,系里随时可以办手续。”
  “难道你以为我会害你,不让你转走?”陈明舜故作伤心地说,“反正你我还是同寝嘛,不过过几天校运会,我们可能在足球赛场上相遇,而且是对手……你到时候会不会看在我们两个人的感情面子上,放一放水呢?”
  他凑到谢子宇身边,有几分**。谢子宇侧头看他,一脸严肃:“想赢我的话就好好练习,虽然估计你再努力也没希望,但两军对阵关乎生死,即使是演习,我也不会故意手下留情的。”
  说完看看时间,拎著书包出门去。陈明舜一脸愕然──一场足球赛,谈得上什麽两军对阵?
  不过……那人居然还有这样的表情,倒是有趣。陈明舜舔了舔嘴唇,微微笑起来。
  
  这种考试对谢子宇而言实在算不得什麽,虽说他熟悉的事实上只有明史和前代历史中的战争部分,而且和现代的历史教材颇有不同之处,但极佳的记忆力足以使他顺利回答。虽说在书写简体字上速度稍慢,也没有耽误交卷。
  当晚两人又在图书馆会面,顾皓伦显然还负责批卷,看到谢子宇时,过去在他身边打量半天,忽然冒出一句:“你真的没有抄吧?”
  谢子宇反应了下才明白,眉毛竖起来,眼神凌厉:“你说什麽?”
  他堂堂大明将军,岂会做那种事?
  看他表情也知道没有,顾皓伦连忙抚平小猫乍起的毛:“没有没有,我没怀疑你,就是你的答案和教材太一致了,所以……”
  “周之茂,字松如,黄麻人。崇祯七年进士。历官工部郎中。服阕,需次都下。贼搜得之,迫使跪,不屈,折其臂而死。”谢子宇扫他一眼,忽然开口说,“宁承烈,字养纯,大兴人。举於乡,历魏县教谕,户部司务,进本部员外郎,管太仓银库。城陷,自经於官廨。宋天显,松江华亭人。由国子生官内阁中书舍人……”
  “这、这是什麽?”顾皓伦有些痴呆。
  “孔子提倡‘仁’的终极目的还在於‘克己复礼’。他要求克制自己使自己的行为符合周礼的规范,这就算有了仁德……”谢子宇换了一段,继续背起来。等背到一段落结束,看著目瞪口呆的顾皓伦,唇角微微翘起,“前一段是明史,这一段你应该知道,是你给我的教材……或者你随便指定一段,我背给你听?”
  “不用了不用了。”顾皓伦连连摆手,自叹弗如,不过心里有点好奇,忍不住问,“可明史又不是我给你的教材,你背它做什麽?”
  谢子宇脸微沈:“那些以身殉国的忠义之士,穆……在下不敢稍忘。”险些“穆某”就出来了。
  顾皓伦更是惊讶:“别告诉我宋史你也背了。”
  “页数太多,还没看完。”谢子宇回答,“以前背过一些,不知道现在还能记得多少,你要听吗?”
  以前是背过的,不过是上辈子的以前。那时候他记忆里还没有现在这麽猛,又专心军事,可能比不上对明史的掌握程度。
  顾皓伦继续摇头:“已经很强大了,你还是留给我一点自尊吧。”他拍拍谢子宇,“以後我们就是同系同学了,呃,还是同班。”
  他偷眼看谢子宇,见对方没有对“同班”二字表示出任何异议,不觉暗喜。
  谢子宇则是明喜:“那我可以去上课了?”
  “是啊,啊,忘了抄一份课表给你,明天我到你们寝室找你吧。”顾皓伦忽然一拍脑袋,有些懊恼地说。
  真是一个热心助人的系主席啊,虽然谢子宇也有些奇怪:今天白天看到好几个参加考试的,莫非顾皓伦化身千万,陪每一个去上课?
  客气一下:“那怎麽好意思,你在哪个寝室,我晚上回去借抄一份课表就好。”
  “那个,我不住寝室。”顾皓伦摸摸头,回答。
  谢子宇瞪大眼睛,虽然知道实际情况并不像学生手册里面说的那样,所有学生都住在寝室里,但是好歹眼前这人是学生会主席啊,怎麽可以不以身作则?
  破坏规则的学生会主席在他惊讶眼光中露出了羞愧表情,继续摸头:“呃,是我家人觉得寝室条件不好,非让我出去住……”
  “外面租房子,很贵吗?”谢子宇问了个傻问题。
  “不贵啊,我那间还不到两千。”顾皓伦回答得更傻,“你想搬出来吗?我那套还空了一间,你想的话可以一起住啊。”
  “两千……”谢子宇有些晕眩,“一年?”
  “当然是一个月。”何不食肉糜的顾大主席理所当然回答。
  ……没记错的话,学校寝室一年还没他一个月贵。
  看来想摆脱寝室里那似乎随时会摸上自己床的家夥,还很困难啊。
  看著眼前的家夥,谢子宇翻了翻白眼:“你家境很好?”
  “不差吧。”顾皓伦回答。
  “上面有哥哥?是最小的孩子,家业不用继承,自然有……呃,分红?”
  “你怎麽知道?”顾皓伦瞪大眼睛。
  “你这种被宠得过於正直不晓世事的富家子弟,我见得多了。”谢子宇说,言下颇有些酸气。
  说来,大将军穆打小就失去父母,一路艰苦挣扎过来,为了学文习武不知费了多少工夫。偏偏有那些世家子弟有钱人家少爷,用不著付出什麽艰苦代价,就能得到一切。穆离在军中有一死对头,就是这样的人,难免把怨气带到了现代,这位学生会主席身上。
  顾皓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两天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一下子又僵了。谢子宇看他表情,觉得自己话好像太直也太重了,尤其这时候说,好像有点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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