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夫有谋 by 人五人六【完结】(13)

2019-05-31  作者|标签:


“你们也走?那我妈呢!难道你们让她一个人坐火车?!”女人的声音就像把刀子从刘正奇脑中穿刺而过。先斩后奏,他明白对方把事情已经做绝了。
“我们已经把她交给一个顺路老乡照顾了,放心,死不了!”
“你说的这是人话么!”刘正奇突然暴怒,眼角血红地朝话筒吼了起来,“你能保证她在路上一点事情都没有么!有你们这么做人的吗!”
“哼,我们?你拍拍良心说我们怎么做人了?!这些年都是谁管她的,你问问去!你爸管过她么,她娘家人管过么?一个大伯哥的前妻跟我们有一毛钱关系么?!你有能耐你怎么不回来啊?这么多年照顾她,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话筒似乎被抢走了,可即便离得远,女人的骂声仍旧削尖了往里钻。
“正奇啊,你别跟你婶子计较,我们这也是没办法……”
“叔,要不你们把我妈先带到D市,我直接就过去接她……”刘正奇的话也软了下来,他现在远隔千里,就是再急也不可能顺着电波飞过去,只能央求道。
“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搬个新家还带个累赘?!到那边还要让人笑话?!”电话那头似乎是开了免提,他的话直接被女人接了过去,即使被抢了话筒女人仍旧可以远程操控。
刘正奇鼻翼抖动,强压住心中怒火,又商量说:“那你们先把她送回疗养院吧,我去那儿接她。”
“不收!我们已经告诉你了,人也马上就送上车了,你爱管不管。从今往后,我们家跟你们娘俩再没有任何关系!”
“不收?!哪家医院给钱会不收?!你们照顾了,你们怎么照顾的你们自己不知道吗!不心虚你们着急跑什么?还好意思让我不用寄钱了,我寄得钱都用来给你们家儿子买房子了吧!你们这么办事也不怕你们家儿子生个孩子没……”电话突然被对方挂断了,除了话筒中的断线音外,车子里只有刘正奇粗重的喘息声。
终于,道路通畅了,可是坐在车里人的心却堵上了。
“如果需要帮忙,就给我电话。”刘正奇下车的时候,卫虎终于还是忍不住对他说道。微微顿了一下,刘正奇酸涩地扯了扯嘴角,摆了摆手。
腊月二十八,全国人民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春节而忙碌着,即便这一年经历了再多的不顺,也可以被与亲友团聚的喜悦所冲淡。当然,这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
火车站口,一个身形憔悴的男人蹲在楼梯旁。蓬乱的头发、乌黑的眼眶、泛青的胡茬和褶皱的衣服,这个与周围喜庆的气氛完全格格不入的异类,不禁让匆忙走过的人们多看了几眼。
刘正奇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下午。从他老家到这里的路线有多种,当时由于彼此都很激动,车次、到站具体时间都没有说清楚,等他反应过来拨回电话想要询问的时候,却听到客服小姐温柔地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晚上,多晚才能上?
又按灭了一个烟头,他搓了搓已经被刺骨的海风吹得发红肿胀的手指,站了起来。瞥了眼满地的烟头和静静躺在脚边的一小堆钱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刘正奇这身颓废的气质勾起了人们的同情心,还是在年前人们都有散财祈福的习惯。从某位好心的妹子扔给了他一枚硬币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小到五毛,大到五块,还没等过年,刘正奇就收到了一堆“压岁钱”。有个大娘看他可怜,还硬塞给了他俩玉米饼,还给他解释粗粮健康。搞得刘正奇都开始考虑,要不年后转转行?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他的表现所迷惑。从刘正奇出现开始,负责治安的巡警已经多角度、全方位地对他进行了数次侦查。
春运这种时候,也正是各种犯罪高发的时候,那些小偷小摸的赶在这个时候搞点年终分红不说,个别心怀不满报复社会的也愿意在这种时候跑出来露露脸。像刘正奇这样的绝对是重点怀疑对象,车站口又不是厕所,你个大活人在这里一蹲就是四五个小时,也不怕蹲出痔疮来!
随着太阳的西落,气温又下降了几分,海风也愈加猛烈,刘正奇再也蹲不住了,抱着胳膊在原地跺起了脚。车站广场的路灯倏然亮了起来,正在这时又一班火车到站了。
出站的人、接站的人挤成了一团,呼喊声欢笑声此起彼伏,然而,细心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班车下来的乘客与之前那些有着某种不同之处:除了那些归心似箭正常返乡表现的旅客,还有些人明显地表现出了对车站的某种恋恋不舍的情愫,一步三回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跳集体探戈呢!对着后面的人群中一阵骚动,答案也揭晓了。
就好像是孙悟空念了分水咒一般,拥挤的人群自动分向了两边,而在被人们空出的地方,一个女版中年“悟空”正欢快地向出站口走来。说是“悟空”并不是因为长得像,而是她的那身打扮,就算这人不是穿越来的,也是猴哥变得。绿油油的绸面棉裤,红艳艳的斜襟棉袄,后脑勺还插着朵大红花,随着身子的摆动不断颤动着。女人似乎并没有觉察出自己有什么不妥,更没发现周围人的惊异,一边走着还笑着朝周围的人不断点头,仿佛首长视察工作一般。
刘正奇紧抿了一下唇角,挤开了前面的人,朝着女人喊了一声:“妈——”
“奇奇——”看到刘正奇女人很是高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连蹦带跳的冲了过来。
没空理会周围人怪异的眼神,刘正奇把女人搀了过来,伸手一把拽下了她头上那朵大红花。
“你……怎么穿成这样?”
“你四婶说这样漂亮,过年就该穿得喜庆,你们看见准高兴!”女人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不只我高兴,全车人民都高兴了!刘正奇没再说话,瞥了瞥周围看热闹的人,在心里把那个被称作“四婶”的女人扒皮抽筋折磨了一百八十遍,也没出了这口恶气。
“新新呢?”女人拽住了刘正奇,不停的四处张望。
“在家呢,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了。”敷衍了一下,刘正奇就要带着母亲往外走,却突然被身后的一个人拽住了。
“给钱。”一个黑瘦的矮个女人盯着他,摊开了手掌。
“什么钱?”刘正奇仔细打量起来人,皱了皱眉头。
“看护费,八百。”
刘正奇瞬间就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货到付款”么?没有心情讨价还价,或者考虑对方是不是趁机敲诈,他掏出钱包如数付了款,顺带还把一下午的“劳动所得”和那两个饼子也一并都给了对方。
看着人家把钱火速揣进兜里,然后不情不愿地接过饼子,顺手扔进了垃圾桶,刘正奇窘了,他真不是给钱让她帮忙扔垃圾的。早知道,不如留下来自己填肚子了。想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正想着问问他妈妈晚上想要吃什么,却一回身发现,人不见了。

第23章第二十三章往事不堪回首
“神经病,你快放手!”一个年轻的男人有些惊恐地低吼道,厌恶地看着一个穿红挂绿正扯着他袖子的女人。
“新新?”女人有些疑惑回视着,似乎并不理解对方生气的原因。
“妈,你认错人了!”推开已经渐渐聚拢,准备看热闹的人群,刘正奇一把将女人拽了回来。
“不是?”刘妈妈咬着手指,又确认似的看了看,在刘正奇再一次重重点头后,才咧开嘴笑了。刘正奇连忙低头向刚才被拽住的男人道歉。
不过,对方显然不想就这么善罢甘休。一看来了个正常人,而且那个女人似乎也没什么攻击性,男人就横上了,梗着脖子指着刘正奇骂了起来。
“一个神经病你不在家拴住了,放出来撒什么疯!大过年的碰上这种事儿,不给人添堵呢么?呸,晦气死了!你要是管不住趁早该送哪儿送哪儿去,这城市形象都被你们给败坏光了,我都替你丢人……”
最初,刘正奇还低眉顺眼的忍着脾气赔不是,可是看到对方越说越过分,开始得理不饶人了,便紧抿嘴唇,挺起了腰,径自点上了一颗烟,一只手插在了口袋里,冷眼看着对方声色俱厉唾液横飞。
“弄个疯婆娘穿得跟妖怪似的,怎么还不见来人把她收了……”
“哥们,你出门前刷牙了么?”趁着对方喘气的空隙,刘正奇撩了一下眼皮,慢悠悠的地说道, “真辛苦你了,还替我丢人了?这是我妈,我都没觉得丢人,特么有你什么事儿啊!”十多年了,如果每天都找个人替他丢人,那已经够组团开场全运会的了。男人被他噎了一下,张嘴刚想回斥就被刘正奇摆手给制止了。
“不就拽你一下么,你是少块肉还是掉根毛?想讹钱你就直说,别一会儿自己说话说缺氧了再往我们身上赖!你要是只为了泄愤,这都骂了十多分钟了,你就是坏肚子了也该泄完了吧?”
男人被他说得脸上一阵通红,气得指着刘正奇结结巴巴反驳:“你,你这什么态度,你还好意思说我说话难听,你……”
“我三天没刷牙了,就说话难听了,怎么着吧!”把烟头弹到了地上,刘正奇用力碾了碾,“说别人之前先想想你自己。不管我妈咋样,那都是我妈!她辛辛苦苦生我养我,不是为了嫌她丢人的。能有这种想法,显然你这人平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妈是不是总说后悔没把你喂狗吃了?”
“啊——”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不知是因为戳到了痛处,还是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男人一下子被激怒了,提拳就挥了过来。刘正奇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重了,但是他根本就抑制不住,其实,真正想发泄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这么多年,默默承受的那些痛苦和屈辱又有谁懂?没做任何反抗的动作,他闭上眼睛,等着挨下这一拳。
“等一下,警察。”
男人的胳膊停在了半空中,而谁也没看清那个一手抵住男人的拳头,一手亮着证件的人究竟是怎么冲出来的。难道他脚下的水井盖是个机关?
刘正奇呆愣在原地,看着卫虎吓跑吵架的男人,劝散围观的群众,搀起一直蹲在旁边画圈圈的刘妈妈。
“阿姨!”
身子一抖,刘正奇惊诧地看向卫虎。阿姨,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有人这么叫了?傻子、疯婆子、精神病、那女人……这些外界男女老少们对她的所有称呼中,从来不包含这两个简单却又意义重大的两个字。
“你,怎么来了?”喉结滑动了一下,刘正奇觉得鼻子里有一点发涩。
“正巧顺路。”卫虎咧嘴笑了笑,笑得有点憨,似乎在想这个借口合不合适。
“奇奇,这谁啊?”刘妈妈抬头看着卫虎笑了笑,插嘴问道。
“阿姨,我叫卫虎,是他朋友。”坚定地看了刘正奇一眼,卫虎直接做了自我介绍。
因为不放心刘正奇的那通电话,卫虎跟同事换了班,特意赶了过来。按他的推测,刘正奇母亲的情况应该是行动不便,不宜单独出行这类,可现实情况却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刘正奇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有些震撼也有些感动,而看到对方佯装坚强的身影后,他更多的是心疼。
“想什么呢?回家了。”
“恩。”轻轻应了一声,刘正奇把头转向了别处,用力睁了睁眼睛,把眼底渐渐漫上的雾气强压了下去。他不是圣人,看着别人如同躲避瘟疫一般绕着他们母子,承受着永无休止的讥讽嘲笑,他也委屈,也怨恨,别人怕的是“眼一闭,再也睁不开”,他怕的却是“眼一闭,第二天还得睁开”。然而,这一切他只能硬生生咽进肚子里,只能一个人硬撑着,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也是对他的惩罚。
看到卫虎像对正常人一般跟他妈妈聊着天,刘正奇突生一种恍惚,那铅封了许久的双腿,头一次走路这么轻快。
通过谈话,卫虎发现刘正奇的母亲并不是那种意识很不清醒的人,正常的认知和分辨力还是有的,某种程度上比那些大马路上抱着消防栓又哭又笑又搂又抱的醉汉要理智多了。只是唯一让他奇怪的是,明明是三个人的谈话,却经常会提到第四个人。这个新新究竟是谁?
一回到刘正奇的家里,刘妈妈就嚷着要见新新。刘正奇对卫虎使了个眼色,让他先陪着她聊聊天,自己就进了卧室。几分钟之后,刘正奇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而刘妈妈一下就扑了过去,大叫着“新新,妈妈想死你了”,之后就是一阵哭笑,与刚才卫虎脑补的醉汉形象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个消防栓是刘正奇。
苦笑着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卫虎,刘正奇无奈地摇了摇头。
直到看着刘妈妈服下安眠药沉沉睡去之后,刘正奇才关上卧室门,走了出来。瞥了一眼仍坐在客厅的卫虎,低垂下了眼帘,“今天谢谢了。”
“谢什么,”卫虎咧了咧嘴,伸手在头上挠了挠,“那个,你睡隔壁那屋?”
“不了,睡客厅吧,方便点儿。”说完,刘正奇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哦。”卫虎只是往旁边挪了挪,却并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屋子里只有时钟滴答作响,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地盯着眼前的茶几,好像在比赛谁能先把它盯着长出朵花来。
“呵——”在确定就算把茶几看出个窟窿,它也绝不会有半点发芽的迹象后,刘正奇用力搓了搓脸,低声问,“讲个故事,你想听么?”
没有回答,卫虎只是掏出了一盒烟,递给刘正奇一根,又自己抽出了一根,安静地点上,安静地抽了起来。
故事开始的时间还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故事的女主人公叫吴悦,一个退伍老红军的女儿,男主人公叫刘胜江,一个被打成右派的商人的儿子。在大批知青上山下乡扛起锄头把活干的年代,两个人在中国最北边的省份相遇、相知,然后“扑通”一声掉进了爱河。
家庭背景完全相悖的两个人想要在一起,即便是现在这个年代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更不用说在那个特殊的时期,特殊的背景下。因为刘家特殊的情况,吴悦的父亲坚决不同意女儿跟这个人搞对象,以致最后吴父一气之下跟其断绝了关系。好在吴母心软,心疼着自己的女儿,私下里还偷偷给吴悦写信联系着。
再后来,右派平反,知青回城,为了自己的爱情,吴悦远离父母最终选择只身留在了这片千里冰封的北国大地。
人生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磨难总是前赴后继地拍向航行中的人们。当两人终于经历爱情长跑修成正果,准备迈进婚姻殿堂时,刘家人又提出了异议。
刘家原本是个经商的大户人家,从大都市被发配过来的。当年落魄时没有办法,有个姑娘愿意跟自家儿子一起吃苦就已经是烧高香了。可沉冤昭雪后,恰逢改革春风,刘父重操旧业,生意一下子做的风生水起,自然就开始瞧不上这个爹不疼娘不爱没家庭没背景的准儿媳妇了。
冷战、绝食、哭求、讨好,二人为了捍卫爱情用尽了十八般武艺,甚至不惜私奔和以死相逼。终于,不知是被他们所感动还是心疼儿子,刘家人答应了这门婚事。由于吴悦的温柔贤惠知书达理体贴大方,婚后对她仍挑三拣四百般不待见的刘家人也渐渐开始真心接纳她了,而之后的一件事情让他们真正把她当成了一家人看待——吴悦怀孕了。
苦难的历程,完满的结局,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那可算是一段感人至深可歌可泣的爱情赞歌了,甚至就算是拍成一部青春爱情电视剧都能获得不俗的收视率。可惜,卫虎知道这并不是最后的结局,否则睡着卧室里的女人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身旁讲故事的人也不会露出这样复杂的表情。
对于这段状似美好的爱情故事,刘正奇在讲述时却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钦羡,从头到尾,他的脸上挂着的却只有两个字——嘲讽。没有打断询问缘由,在对方若有所思地停顿时,卫虎递上了第四根烟,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时间回溯到上个世纪90年代,已经成为全职太太的吴悦在带着孩子买菜回来的路上被邻居大姐叫住了。
“哎呦,这是谁家宝宝们啊,长得这么精神啊,长大了绝对是帅哥!”邻居高兴地凑过来,笑容可掬地逗弄着贴在吴悦身边的两个小男孩。
“新新、奇奇,快叫阿姨好。”吴悦忙拉过自己的孩子,催促着他们跟邻居打招呼,由内而外洋溢着一股幸福和骄傲。
一模一样的黄色毛线衣,蓝色背带裤,黑色小皮鞋,还有两张一模一样的白净漂亮的小脸蛋,每次出行,都有不少人羡慕打探,不时的啧啧称赞——吴悦产下的是一对双胞胎。
“阿姨好——”左边的小孩儿奶声奶气的跟邻居打招呼,而右边的那个却紧紧拽着吴悦的衣角,怯生生地躲在了后面。
“哎呦,这个怎么还害羞啊!”邻居被两个孩子的迥异的模样逗得更开心了。
“恩,小的这个晚出生1分钟,不知道怎么就怕生了。”吴悦宠溺地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
对于她来说,现在的家庭可以说已经美满到无可挑剔令人羡慕了。一个疼她爱她的丈夫,两个聪明可人的儿子,以及吃穿不愁的生活。
自从生下孩子后,婆家人对她的态度是180度的大转弯,就差写进史书册封功勋了。有句俗话: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刘胜江虽说排位老二,但是他大哥家的孩子是个丫头。吴悦不只给刘家老两口带来了第一个孙子,还买一赠一,一生生俩,这不只让公公婆婆心花怒放,也羡煞了一帮叔伯妯娌。而更让她高兴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两个孩子的出世,吴父也终于原谅了她,带着吴母,举家搬来跟着女儿颐养天年。
看着现在的生活,想着自己曾经的坚持,吴悦很是满足,那是一种苦尽甘来终于熬出了头的释然和欣慰。如果说面对着所有这些美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话……想到这里,她又摸了摸小儿子的头顶,恐怕就是这个孩子了。
为了从小锻炼孩子们的独立性,半年前他们夫妻二人就让两个孩子单独睡在一个房间。然而,一天晚上,刚要入睡的夫妻二人却突然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脚步声。
孩子们已经早早睡下了,这个时候还有谁?惟恐窃贼入室伤到孩子,夫妻俩急匆匆地跑下床,却在打开卧室门之后惊讶地发现小儿子正奇正绕着客厅跑圈。诧异地对视了一眼,他们小心翼翼地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却并没有得到回应,又转悠了两圈后,小正奇径自回到了自己床上,一躺,睡着了。
一连几天,同样的事情都发生了,但当他们隔日问起时,作为当事人的小正奇却毫无印象。在请神捉鬼和寻医问药之间,夫妇二人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科学。对于刘正奇这种异常表现,医生的反应倒是相当平静,明确地告诉他们这叫做梦游。然后就耐心地讲解起深度睡眠浅度睡眠神经传递肌肉控制……足足介绍了一个小时,才终于做出结论:小孩子的神经系统还没发育健全,产生这种现象很正常,等长大就好了。
虽然对于医生讲的那些专业知识他们听得一知半解,但是诊断的结果还是让二人吃了颗定心丸。没事儿就好,不就是在晚上锻炼身体么,我们家孩子不仅有天天锻炼身体的好习惯,还能睡觉跑步两不误,多高级啊!
由于小正奇每天跑步的时间比较固定,所以夫妻二人都会在听到儿童卧室门响后再出来。一晚,当二人正常走出卧室时,却惊讶的发现除了满地撒欢的小儿子,大儿子也站到了门边上。这让他们心里一惊——这东西还传染?难道大的也开始游上了?正在狐疑之际,却听到刘正新一板一眼地朝他们说道:“我替你们看弟弟,不让他撞到,爸爸妈妈快去睡觉吧。”
此话一出,夫妇俩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却已经这么懂事,知道体谅父母关心兄弟了,他们做父母的能不骄傲么!或许真是由于早出生那一分钟的原因,与在外害羞怕生在家调皮捣蛋的刘正奇不同,处处都乖巧懂事的刘正新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会引来人们的交口称赞,更是让一家子人疼爱的不得了。
果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小正奇梦游的频率越来越低,刘胜江和吴悦也渐渐开始能睡上安稳觉了。
“爸!妈!快来啊!”刚刚睡下的夫妻二人被从孩子卧室里传来的带着哭腔的喊叫声惊了起来。
猛然推开儿童卧室的房门,吴悦吓得差点瘫坐在地上。脸上还挂着金豆豆的小正新死命地拽着弟弟的裤角,惊恐地大叫着。而刘正奇正高高地站到了窗台上,握着窗把手,一只脚已经踏到了外面的窗沿上,一脸茫然地看着冲过来的父母。

第24章第二十四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自从这次意外发生之后,第二天刘家就找了人把家里所有的窗子都安上了铁栅栏,安个防盗网对于那个时候的人来说还是个奢侈品,即使是住在一楼的人家都鲜有使用,何况他们家还是在三楼。所以这家有钱人明目张胆的显富举动在当时的小区里还引起了一阵热议。不过夫妇俩并不在乎人们怎么说,看着焊得死死的镏着铜漆的粗铁条,他们觉得,安心!
转眼,两个孩子都到了上学年纪。适逢素质教育改革,家里人一致决定花高价让两个孩子上了全市上最好的学校的最好的班级。眼看着两个小家伙每天钢琴书法诗歌朗诵,弄得有模有样的,全家人都跟着开心。
小学二年级,品学兼优的刘正新当上了大队长,亮闪闪的三道杠儿,不仅如此还被选进了校足球队,跟着一群高年级在球场上恣意驰骋着,全家人都好不得意,逢人就炫耀。刘正奇虽然成绩不及哥哥,又调皮捣蛋了些,但是也开始听话了,特别是听刘正新的话,更何况从一年级下学期开始他的梦游症就再也没出现过。小孩子嘛,顽皮点儿更有活力,也同样被大家捧在手心里。两个孩子各有千秋,对于吴悦来说,人生真的已经别无所求了。
然而,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也许是他们太过于幸福美满了乃至于上天也嫉妒了起来。谁也不会想到,一场暴风骤雨即将袭来。
由于前一天踢球时受到了雨淋,小正新一大早就发起了高烧。吴悦急忙替他请了病假,准备带他去看医生。看到哥哥不用上学,小正奇也吵闹着不去学校了,正好没有时间送他,吴悦想了一想,也就同意了。
又是拍片又是打吊瓶,在医院折腾了整整一上午,刘正新的病情才终于稳定下来,虽然还是有些萎靡,但是烧已经退下了。
一回到家,吴悦把小正新安排到屋子里休息,自己则跑去厨房给他煲鸡汤想要补补身子。刚刚加好调料,把煲锅放在炉子上打开小火开始慢炖,一直在屋子里陪着哥哥的刘正奇突然跑了出来。他拽着吴悦的衣角非嚷着要买雪糕,而且还指了名道了姓非要某某牌子才行。吴悦一开始不同意,小正奇就满地打滚帅闹,最后被他磨得无法,想到这鸡汤怎么也要煲上个两个来小时,她就脱下了围裙,对大儿子叮嘱了一下,领着小正奇出门了。
关门后,她还特意用钥匙在门外又锁了一圈,这样屋子里面就开不开门了。这是她当家长这么多年一直保留的习惯,防止小孩子单独在家时,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楼门口,几个人正围在宣传栏前看着什么。吴悦也好奇的凑了过去,发现原来是关于楼房改造统一安装煤气管道的通知。她心里暗想,也不知道这煤气管道好不好用,看这意思应该是再也不用扛着液化气罐上下楼了吧?但是那东西都砸到墙里了,万一以后要是连接的管子也老化了该怎么换啊?
买冰糕的时间远比她预想的要长。由于刘正奇想要的那一种做的是特许经营,所以很多家食杂店都没有货。想起独自一人在家的刘正新,吴悦的心里莫名产生了一丝焦躁,只能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刘正奇快一点。终于,在一家小区外面的偏僻小店中,他们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还不等吴悦付完帐,刘正奇就抱起雪糕往外跑。
“这么快就吃完了?”吴悦出来的时候,小正奇正焦急地上蹿下跳等待着她,但是手里并有费劲千辛万苦买来的雪糕。
“没有,在这里!”刘正奇呲着牙咧着嘴,一下掀起了上衣,露出小白肚皮和被他插在裤腰上的雪糕。
“你放那儿捂着干嘛?”吴悦不满地皱了皱眉,训斥道,“别胡闹了,大热天的快点吃,要不白跟你跑这么远了!”
“不是我吃的,”小正奇不满地撅起嘴,辩解道,“是给我哥的!这个是专门用来治感冒的万能药!”
吴悦心中不禁一动,“谁跟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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