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藏品 by 星火之光(下部)【完结】(6)

2019-05-31  作者|标签:


  
  最后那块三明治,霍克特还是吃了下去,就着卡俄斯的手指。卡俄斯半靠在桌边,出奇的耐心,一口一口让霍克特从自己手中进食,三明治被牙齿挤压后,一些食物碎屑和酱汁淌到他的手指上,但他并不在意,暗红眼眸专注的凝视着霍克特的一举一动。
  喂完最后一口,卡俄斯收回手指,凑到自己唇边,红色舌尖缓缓舔过指腹上的碎屑和酱汁。这是一个与他一贯形象不符的举动,但这举动由他做来,不仅不显丝毫粗俗亦或柔媚,反而因为他强硬而冷淡的气质,令人联想起丛林深处静候猎物的捕杀者,不露声色的蛰伏与致命一击的杀戮。
  与柔软的腰肢和纤弱的四肢不同,这是种强大的**,一种来自压倒性力量的**,带着魔性的光,夺人心魄。
  这家伙——。
  霍克特伸手勾住卡俄斯的脖颈,往下用力,卡俄斯顺着他的力道弯下身体,吻住霍克特的嘴唇。
  对于吻,卡俄斯与霍克特,曾经都算不上热衷。
  霍克特的原因很好理解,在他过去的生命中,他需要的只是性,干净利落的不拖泥带水的,软绵绵的吻,在他这里不适用,他也没这个耐心。
  卡俄斯陛下则有“轻微的洁癖”,在他看来,这种互相摩擦进食器官、相互交换口水的行为,不仅毫无乐趣,而且极其的不卫生,如果在亲吻的时候,对方口中有什么令人不快的味道,那就更让人倒胃口了,所以比起这种行为,他更乐意看对方为他跳一支舞,而不是纠缠着他索要一个吻。
  但现在,他们或许都找到了例外。
  卡俄斯吸吮着霍克特的唇舌,□着他厚实的下嘴唇,口感很好,用牙齿轻咬,就像果冻一样。控制着自己别咬破这人类的嘴唇,卡俄斯把舌头伸入对方的口腔内,那里面还留有蔬菜和鱼肉的味道,还有更多独属于这个人类的气味。
  那里面有着烟味和成年男人的味道,与糖果或蜂蜜这类东西没有丝毫关系,但却比蜜糖更为甜蜜,引诱的这个吻无法控制的逐渐深入。
  霍克特却渐渐的有点吃不消了。
  虽然对方拥有一副令人轻易沉迷的唇舌,他也得承认,这是极其美妙的吻,但是这越发嚣张的入侵……是要把自己的脑髓都吸出来么?
  招架入侵的唯一方法,对霍克特而言,只有反入侵。卡俄斯很快注意到了对方的举动,他的唇角绽出一丝笑意,缓下力道,收敛起自己没有底线的索取,让霍克特的舌头伸入自己嘴中。
  心底则略叹口气,他这头皮毛丰厚的野兽啊。
  “好了,我们来聊聊吧,人类。”
  当霍克特终于愿意松开他时,他如此说道。
  
  第二天,伦克准备走了,霍克特还没有回来时,他没有办法把这一圈除了喘气外其他反应都没有的烂摊丢下。但既然霍克特现在回来了,神智清醒手脚无缺,伦克自然要去办自己的事了。
  对此,霍克特觉得有点歉意。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他都忘了伦克去到荒蛮边镇的目的就是为了偷渡巴美尔帝国的边境。
  原先按照霍克特的计划,他也是要偷渡去巴美尔暗杀文森,但现在,看似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送你过去吧。”
  说这话时,霍克特两脚翘在茶几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射着飞镖,对面的墙上由飞镖组成的半圆,正沿着整圆的路线径直延伸。
  “不用这么麻烦,我带了潜水设备。”
  霍克特摇头:“我看你是忘记了其中一段暗流有多危险。”
  这倒的确是的,不过送他过暗流——伦克沉思两秒,表情开始变得有点不怀好意的狡黠:“你确定么?需不需要上楼向某一位报个备?”
  牛仔帽宽宽帽檐下的黑色眼睛,斜着瞥一眼伦克,飞镖激射而出,精确的钉在它该有的位置上。
  “……这算幸灾乐祸?”
  “不,我只是想适当表达一下,身为一位朋友的祝福。”听出两分危险的味道,伦克收敛一下表情。
  胡扯!
  下一枚飞镖,稳稳钉在最后一个缺口处,霍克特把帽子往下扯半寸。
  “你告诉过他你曾是我的勤杂兵?”
  “这个么,我可能顺口提过。”口气正经,伦克眼中的狡黠却在加深。
  那就是绝对提过了。
  怪不得!
  整个身体往下滑过几寸,霍克特窝进沙发深处。
  “你可以选择不告诉他的,他也不会特地去查,不是么?”伦克试图在这里面撇清自己的责任。
  “他用一种学术讨论的正经表情,问我死战部队的构成,再接着问勤杂兵是负责什么事务的。”阴森森的语气,从牛仔帽下半死不活的飘出来。
  ——所以是完全被诓出真实答案的……吗?
  “可你现在看上去,嗯——四肢健全,身手矫捷,不像是……”伦克谨慎的判断着。
  “不像什么?”
  伦克咳嗽一声:“我得诚实的说,霍克特,虽然这很不可思议,我也从来没想过这事会发生在你身上,不过,你不太像有这个牙口,可以吞下,呃,你知道的,楼上那位。”
  软塌塌的窝在沙发里,手指却连甩两下,剩下的20枚飞镖,瞬时在墙面的圆形图案上形成一个十字。
  “我看,你是做好独个淹死在暗河里的准备了是吧?伦克。”阴森到几乎掉冰渣的声音。
  真是第一次看到这男人吃瘪的样子,无论怎么抑制,伦克还是笑了出来。
  
第五十章
  尽管说的凶狠,那段暗流十分危险也是真的。当初帮助伦克逃出巴美尔帝国时,即便有霍克特在旁护着,伦克都差点被乱流卷去。
  具体怎么和卡俄斯沟通的,伦克不知道,总之当霍克特下楼来时,伦克看见他的脖子上有几个吻痕,零散着往衣襟深处而去。
  看来,是真的被吃定了啊。
  没想到,这男人会有这么一天。
  “快上车。”
  “是,是,我这就来。”伦克边笑边上车。
  妈的。
  霍克特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抑制住踹伦克下车的冲动,发动了引擎。
  
  从这里去到偷渡用的地下暗流,尚有几个小时的车程,等到了那个毫不起眼的暗流入口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霍克特和伦克一起下了水,送他渡过水流湍急莫测最危险的那一段,然后独自返回。
  回到平房时,那一身湿透的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只是挥不去的潮气很不舒服。霍克特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午夜两点。还有仆人没有睡,见他回来,说是卡俄斯已经吩咐了替他准备洗澡水。
  听是卡俄斯吩咐的,霍克特还以为会是冷水,但那倒是一浴缸正常的冒着热气的水,就是水面上漂浮着一些百合花瓣,令霍克特有点无奈。他泡完澡,开始觉得有点疲倦,于是随手围上根毛巾,拖鞋也不穿,一路踩着湿脚印来到房间。
  但等他打开房门一看,不由愣一下。
  
  卡俄斯还没有睡,不仅没睡,他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亚历山大曼格尔——霍克特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脚下没有石子,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呈半透明状,显然是真人。
  在霍克特进来之前,他们显然正在交谈着些什么。亚历山大听见推门声,下意识的住了嘴,而等他往那边看了,却很快别开视线,以一种近乎刻意的角度低下头。
  这算什么意思?
  霍克特往自己身上看一下,没有明白,刚想抬头,迎面飞来一大蓬衣物。他接住一看,是件睡袍。
  “穿上!”卡俄斯启开嘴唇,就两个字。
  发的什么邪火。霍克特一头雾水,不过他觉得自己是个很大度的人,作为一个大肚的人,他决定不和卡俄斯计较。他披上睡袍,把自己甩到大床上,懒洋洋的伸展开两条长腿。
  
  一旁的对话还在继续,霍克特没有仔细听,任由它们在耳边掠过,总之大略的意思无外乎古兰国与诺尔亚帝国在战事的态度上达成统一,西北方的局势开始紧张,巴美尔帝国正在悄悄寻求利益同盟,比如盖特国。
  盖特国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国家,霍克特模糊的想,他们野心勃勃寻找着一切可能的利益,与他们合作——呵,怕不是最终要把自己都赔进去。
  不过这些是巴美尔帝国高层要担心考虑的事,和他是没有关系的。
  
  半梦半醒间,不知何时,对话停止了,有人从身后过来,胸膛贴上他的后背,手指钻进他的睡袍。霍克特在神智蒙混间半笑一下,他转过身平躺,手臂勾上那人的脖子将他拉的更近些,礼尚往来的解开衣扣,手掌抚上对方的胸膛。
  他没有睁眼,动作全凭触觉,速度自然没有对方快。对方的手指在凌虐过他肌肉扎实的腹部后,潜进了他围在下半身的小毛巾里。那毛巾只是随便扎着,完全无法抵御这邪恶的侵略者,轻易让他捕获了两腿间的猎物。
  霍克特不以为意,他的触感迷恋上了手指下的感受,他细细抚摸着,从胸膛到腹部,他一路解开纽扣,一路摩挲着这丝绒般的绸缎,辨认着下面包裹的致命力量。他的手掌滑到对方腰后侧,顺着有力的弧度向下潜入,便是更美好的手感。
  卡俄斯也没有阻止他,他正带专注的摆弄着手中的玩具,红眸从上到下扫视着在凌乱睡袍间逐渐裸/露的身体,盘踞在左侧胸膛上的印记,随着呼吸起伏,仿佛有自我生命一般。
  好吧,我们得承认,此时此刻,陛下脑海中正想象着这具身体静静漂浮在巨大玻璃罐中的情形。这种想象没什么特殊含义,这是曾经可能的一种发展结果,虽然现在是不可能了,想象一下也没什么坏处,不是么。
  唉,活物收藏。
  自从经历过上回糟糕的活物收藏事件后,卡俄斯没想过再给自己找类似的麻烦,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这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而更为糟糕的是,这回的藏品他甚至不能假借他人之手,情绪也好,需求也罢,他都得亲自照顾,事无巨细。因为这是他不惜订立二级印记,也要留下的珍贵的藏品。
  太过珍贵,所以得小心对待。
  怀着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情绪,卡俄斯俯下身,亲吻了一下霍克特胸膛上的暗红印记,并用舌尖顺着花纹勾勒几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当初怎么会想要割掉这个东西呢?掂了掂手中逐渐精神起来的家伙,卡俄斯不禁想道。
  当然了,他对同为男性的生/殖/器的确没有好感,整体收藏时还得看到这玩意,是件大煞风景的事。可是对这人类而言,除了这东西,他还有什么弱点呢?他的肉体和精神即便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创伤,却像高温淬炼的钢铁,没有半分弱点。
  微微加重手里的力道,指尖掐上顶端小孔,卡俄斯如愿以偿的看到霍克特仰起下颚,露出脖颈间脆弱的咽喉。他俯下身,用舌尖舔过起伏的喉结,再用牙齿轻轻咬住。那上面还有他白天时留下的吻痕,将嘴唇覆盖上去,再次吸吮出更深的痕迹。
  “把你的勤杂兵安好送到对岸了?”
  “送了一段。”霍克特谨慎的回答。
  “不怕他淹死在下半段么?”
  这听上去不像是个问句,倒更像个诅咒。霍克特聪明的闭上嘴不再搭话,事实上正在他胯/下肆虐的手指,也令他不想说话了。严格说起来,这事卡俄斯以前替他做过,不过那时他戴着手套,又一副不知道是不是预计直接在他高/潮时硬扯断那东西的模样,实在令人胆战心惊。现在却是不一样了,光滑细腻的掌心,修长笔直的手指,不仅力道适中,伺候的更是尽心尽力——不过当然,前提是你得撇去动作中明显的把玩意味。
  算了,他不再想着让自己半残就很好了,其他的就不用计较了。
  霍克特边想边控制不住的半喘口气,微挺起下身,以把自己更深的送入对方手中,而他自己的手中,则正揉捏着极为美好的弧度,挺翘结实,手感完美。
  撇开个性不谈,这家伙的身体真是一流,不知道那里面——念头刚转到这里,霍克特的身体忽然僵住了。他一卡一卡的抬起脖子,看着卡俄斯。
  “……陛下,你开玩笑的吧?”
  在尽心抚弄过霍克特的兄弟,令它完全精神的站立起来后,刚被霍克特在心中盛赞过的灵活手指,滑下柱身后,直接越过阴/囊,抵在了深处的某个地方。
  而这个地方,与霍克特方才正在进行的淫想——怎么说,心有灵犀吗?
  与霍克特对视的狭长眼眸中,有某些东西一点一滴的渗出,暗红瞳孔如两汪极深的水,涌动着不容错辩的情/欲与侵略。
  “我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
  他微微一笑。
  说起来,藏品是什么——归属私人所有,容不得他人沾指,更容不得他人窥伺,但作为藏品的主人,倒是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不是么?再说,事情早就该这样发展了,如果上回不是这人类的勤杂兵阻扰了的话。想到伦克,暗红色又深了两分。
  对视三秒,霍克特当机立断,右手往床上一拍,借住反弹力往床侧跃去。不错,就如伦克所言,他霍克特或许是没这个好牙口可以吃下卡俄斯,但这绝对不意味着,他就该乖乖躺平了。
  这之间绝对没有逻辑关系!
  
  上午十点,亚历山大曼格尔正坐在一楼的餐厅里,喝着一杯浓到发苦的黑咖啡。他昨天赶了一天的路,到这儿时已是凌晨一点,这让他感到有点疲倦。
  他不得不这么做。现在局势越发紧绷,谁都不知道哪个点上随便的一点作用力会造成什么样的连锁反应,他需要卡俄斯回去坐镇,可他迟迟不归。亚历山大没有办法,只好在这个不安定的时刻,抛下手中事务赶过来,他希望能说服卡俄斯回去。
  亚历山大正想到这里,有人从楼梯上下来,步子懒散。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男人懒洋洋的瞄他一眼,拐转角度朝厨房走去了。
  亚历山大一直觉得这男人和卡俄斯之间有点说不清楚,虽然不清楚具体关系,他也只对女人感兴趣,不过昨天晚上他进来时那种近乎全/裸的样子,自己还是刻意回避一下的好。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霍克特从等待已久的厨师手中接过食物,走到餐桌旁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亚历山大坐在斜对面,不经意的扫过一眼,正掠过霍克特的手腕,这是双有力到可以随意折断他人颈骨的手,覆盖着古铜色的深色皮肤,而在这本该难以显现其他颜色的皮肤上,绕着一圈浅浅的印子,像是被什么束缚过又加以撕扯的痕迹,可因为半掩在夹克外套的袖子下,看不真切。
  ——这是什么,绑痕?
  亚历山大有点困惑,正待凝神看一看,卡俄斯走下了楼。亚历山大的注意力立刻分散了,他望一眼墙上的钟,上午十点半,应该说这个起床时间对卡俄斯来说有点太过离奇。
  “上午好,先生。”
  “上午好,曼格尔。”
  卡俄斯也坐到餐桌旁,侍从替他端上一杯清水和一份报纸。
  现在,这张说长不长说短也可容纳8人的餐桌上,坐下了三个人,但餐桌上很安静,只有三种声音——霍克特的咀嚼声,卡俄斯翻阅报纸时响起的细碎声,以及亚历山大喝咖啡时的吞咽声。但在这三种声音中,不知为何,亚历山大总觉得自己发出的声音最为突兀,他甚至觉得屁股底下的凳子上似有针刺,不得不坐,又不敢坐实。
  “先生,我去二楼的书房办点事。”
  把还剩大半的咖啡放回桌上,亚历山大站起来,尴尬的咳嗽一声。
  “去吧。”
  卡俄斯没有抬眼,目光可有可无的放在报纸上,他清楚亚历山大千里迢迢特地赶到这里来的原因,但他有点郁闷,他总有一种自己的计划把自己绕了进去的感觉。好吧,局势已经这样了,他的确不能撒手不管,只是——。
  越过报纸边缘,他的目光落在霍克特身上。对方察觉了,睨他一眼,随即便继续低头咀嚼自己的食物。不以为意的一笑,卡俄斯折叠起报纸,站起身,手臂横越过桌子,抬起霍克特的下巴。
  霍克特半口食物还在嘴里。用拇指摩擦过他的唇角,卡俄斯倾过身,舌尖轻轻一舔。
  “番茄汁?”
  “是啊,还现榨的呢,陛下。”霍克特皮笑肉不笑。
  “我还有点困,吃完后上楼来陪我睡会,休息一下,嗯?
  霍克特继续挂着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只除了嘴角不易察觉的抽搐:“怎么,陛下确定是‘睡会,休息一下’么?”
  这句话中的六个字,得到了极为清晰的强调语气,卡俄斯用指尖摩挲过霍克特的下颚,不由无奈,昨晚上变成那样,难道是自己一个人的责任么?不肯乖乖听话非要跑掉从而逼得自己非动手不可的人,难道不是你么?
  不过算了,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就着现有的姿势,他再次俯身吻上霍克特的嘴唇,半带安抚与纵容,仿佛面对一头难以驯服的兽,却又因为太过珍爱而只能选择妥协。
  “再给你十分钟,人类。”
  卡俄斯上楼去了,霍克特把梗在喉咙口的食物默默地吞下去。
  还真敢说。
  
  不过,这是无所事事的一天,除了上床补眠,还能做什么呢?霍克特最终还是回床上和卡俄斯一块补觉去了。作为一名合格的收藏家,卡俄斯十分清楚他的藏品是否真的需要休息,所以这回他没再招惹他,让霍克特好好睡了一觉。
  而等霍克特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描绘出细碎的光斑。这细碎光斑一路蔓延,洒在身侧另半张空荡荡的床上。
  霍克特从床上起来,动作悄声无息,像是黑暗中的猎豹。他走到窗户旁,远处重重山峦,近处片片密林,在夜色中显得神秘莫测。
  把目光从远方收回,霍克特望向底下的院子。
  
  院子中央,最为明亮的地方,女子仍旧双手抱膝坐在那里。在抵达这里的第一时刻,佣人们便试图说服她离开院子,进入舒适的房间内,但他们的努力都在女子毫无反应的麻木前一一告终,于是他们只能在她身下放置柔软厚实的垫子,为她裹上羊毛披肩,好令她不会在夜晚的温度与湿气中生病。
  而此刻,在这名女子跟前,那个从床上离开的人,正站在那里。
  
第五十一章
  院子的地面是水泥的,越野靴踩在上面,无声无息。月光隐了又开,院子中一片静谧。霍克特停下脚步,他站定在卡俄斯身后,同样注视着这个女子。
  文森说,她的脑子里,不止一个人——再联系上他所说的脑部融合,霍克特想,他指的应该是在这女子的大脑不只属于一个人。
  缄默片刻,霍克特开口问道。
  “她的状况怎么样?”
  “我不知道。”欣长的身影半跪下来,任由束起的长发落到肮脏的地面上。卡俄斯的手指,静静的抚上女子的额头,“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我感觉不到清醒的意识。”
  是的,全然的混沌,没有任何清晰的存在,指尖慢慢从额头上滑走,顺过她耳边的乱发,别到耳朵后面。对于这样一个温情又柔软的动作,女子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她呆滞着无神的双眼,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脚尖,那在客厅中曾无声呢喃卡俄斯名字的双唇,似乎只是幻觉。
  不定飘散的云层,再次遮挡了月光,在只剩模糊轮廓的光线中,霍克特再次开口。
  “——那金库里,到底有什么?”
  不清楚前因后果,也不明白谁是谁非,不过霍克特还记得在五叶镇中阿奇尔所说的背叛,以及卡俄斯记忆中的那些场景。
  没有回答,重新站直的身影,在黯淡不明的光亮中,如同静默的磐石。
  良久,卡俄斯缓缓开口。
  “名单,一份名单。”他的声音既低且沉,“上面罗列有我手下所有的人,明的、暗的,穿插在每个国家每个家族的眼线——所有向我效忠的人,都在上面。”
  那么多人,他们向他效忠,替他卖命,而这些人的命,握在他的手中。
  所以,他不能退。
  所以,他无路可退。
  无论他需要面对什么。
  
  有佣人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捧着一只大托盘,托盘里放满各种食物。托盘被放在女子面前,用小矮凳支撑,食物的香味飘散出来,女子慢慢伸出了手,捏起盘子中离她最近的一块小烤饼。
  天上的云朵飘散开来,再次露出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捧着手里的烤饼,呆滞的一口一口嚼着,没有灵魂,也没有意识。
  可是为了这个女子,卡俄斯登上那架直升机,他清楚等待他的会是些什么,但他放弃了自己的力量,毫无抵抗。
  ……阿黛尔吗?
  霍克特缓慢的别开目光,他提起脚跟,转过半个圆。
  “人类。”
  “什么?”霍克特顿了顿。
  “我有点事要和你谈谈。”
  “当然,陛下。”
  霍克特没有问是什么事,他等着卡俄斯走到他身边,两人一同往房屋走去。而在两人身后,女子继续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她的眼神麻木而又机械,咀嚼的姿势却是十分仔细,仔细的似乎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生存和等待。
  
  关上屋子的门,卡俄斯把客厅的灯光调的微暗,当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时,那只神出鬼没的黑猫从角落慢步出来,盘绕到卡俄斯脚边。
  “明天,我要离开了,和亚历山大一起。”
  “柏林多城?”霍克特点烟的手停顿一下。
  “昆坎城。”
  霍克特笑笑:“看来陛下忠心的手下已经获得制胜权利,入驻高层了。”
  卡俄斯对这个倒是不在意的,在他看来这是迟早的事。他要说的,是其他的事。
  “但在我走之前,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希望你可以等一等。”
  等?等什么?霍克特把烟放入唇角,有几分不解。而此时,一直盘绕在卡俄斯脚边,却不时瞄看霍克特的猫咪,非常不看情势的凑了过去。
  “喵~”
  它甩一甩尾巴,蹲到霍克特脚边。
  其实这只神出鬼没的猫,这么做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自从嗅舔过霍克特的手背后,只要它出现,必定以一种小可怜讨食的表情凝视霍克特。可惜的是霍克特不太喜欢肢体柔软的猫科动物,而且对这种分不清是向他讨要食物还是干脆把他当成食物的表情,有点发毛。
  因此霍克特往脚下斜睨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见他没反应,猫咪侧过身子,轻轻蹭他的裤脚管。
  “喵~~喵——!”
  猫咪娇嫩的声音忽然转为惨叫声,但这记惨叫只发了半个,就卡死在喉咙里。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捏起黑猫后颈,拎到眼前,卡俄斯微微一笑。
  “下回再让我看见你这样,我就让你变回原形。”
  “喵……”
  尾巴耷拉了下来。
  就那样拎着黑猫后颈,卡俄斯走到窗边,以一种扔垃圾的嫌弃姿势,把它扔了出去。
  “好了,让我们谈回刚才的话题吧。”解决掉这段小小的没有所谓的插曲,卡俄斯将窗子关上,再扯上窗帘。说是继续方才的话题,再开口时,却是一句似乎没有前后的话,“人类,我想你应该知道,战争很快就要爆发了——在这场战争中,有人会大发横财,踏着骨骸爬上巅峰,有人会一无所有,沦为街道上的野狗。”
  对于战争的爆发,霍克特是没有置喙的权利的,因此他只是交叠起两条长腿,翘到茶几玻璃上。
  “所以呢陛下?”
  “没什么所以。”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卡俄斯语气漫漫像是闲聊,“我只是想和你说说在即将来临的这场战争前,诺尔亚和巴美尔的一些事——人类,你觉得这两个国家对待它们研究院长的态度,是一样的么?”
  霍克特更困惑了,他正了下帽子,“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陛下。”
  卡俄斯不由的笑了。
  “诺尔亚和巴美尔——毫无疑问的,都想要更强的军事力量,任何形式的。诺尔亚帝国的威尔森做到了,他用无数实验品的累积,将他的女儿转换成了人形兵器,他的经验是可复制的,虽然没有了我,但从那栋屋子里搜去的血液足够他们玩乐了。相比之下,巴美尔帝国就不幸的多,他们的研究院长更聪明一些,他一样可以做出人形兵器,可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是失败品,他想要的,是别的。他也创造了实用的换脑术,只要他专注在这上头,巴美尔帝国很快会有一大批不惧死亡的机器战士,可惜他心不在焉,计划一拖再拖。这次又因为抓捕我的事,给巴美尔帝国惹来了大麻烦。”
  说到这里,他轻掀开唇角,半带戏虐:“你说,巴美尔帝国对这么一个不听话的院长,应该是什么态度?”
  被抛弃,被冷藏——科学界永远都不缺天才,它经常缺少的,是听话的天才。可是这个不听话的杰夫康迪一直牢牢占据着研究总院院长的位置,高层从来不曾对他的所作所为置喙过半句。
  这太奇怪了,不是么?
  “所以你找来了文森。”霍克特终于明白文森突然受邀的原因。
  只要调查一下就可以明白,是谁在背后力挺杰夫康迪,又是谁动用自己深厚的军事背景,让所有人都不敢张嘴。
  “可是你怎么能预料文森是受要挟?如果他的确是那杰夫康迪的忠实拥护,你打算怎么办?”
  “杀掉他就好了。”
  卡俄斯的语气极为轻巧。这是最终的办法,杀掉文森当然不是他的本意,他的突然死亡不足以表明他的立场,文森曾经倾力的支持,使得杰夫在他死后可能会继续得到文森同僚的帮助,这不是卡俄斯想要看到的。但如果文森真是心甘情愿帮助康迪的,那么也只好杀掉了。
  “刚才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么,人类?”卡俄斯走到霍克特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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