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by 诸葛喧之(上)【完结】(5)

2019-05-31  作者|标签:


  
  同样的错误,我已经一错再错,事不过三,我不想再被人看成“害虫”。
  
  可是哭了一半,突然听到有球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我走来。
  我猛然一僵,蹲在地上略微抬起头,却又不敢再把脸往上仰,只是用潮红湿润的眼睛呆呆望着面前不足半米的范围,那双熟悉的半旧球鞋,还有白色的袜子,心脏怦怦跳得激烈。
  
  他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有些发抖,盯着他米色的校服裤脚看了很久,就是不敢再抬眼,只是接下来伸手抓住他的动作完全暴露了我心里强烈的渴望,我甚至都来不及阻止自己,五指就紧紧握住了他的裤管。
  
  “程维。”我哽咽了一下,嗓音有些沙哑,“我……我不是害人精。”
  
  说完这句话,我咬紧了嘴唇,屈辱的眼泪不住地淌下脸庞,我恨透了自己的软弱,这三个字是我的软肋,我在它们面前溃不成军。
  
  我再也没有勇气说别的话了,额头抵着他的膝盖哭泣着,我在等着他给我的最终审判,在他之前那些人给我的判决都将我推向了深渊,我不敢奢望程维是个例外。
  直到……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覆盖上我的发顶,揉了揉。
  
  “白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他半跪下来,掰过我的脸,皱着眉头,俊秀的脸上有些怒气,但更多的是无奈,“什么害人?你害谁了?”
  
  我愣住,瞪大眼睛望着他,半天才结结巴巴:“可、可是刚才班任……”
  
  他不客气地打断我:“你是傻瓜啊你?他那种没有逻辑的话你都信?”
  
  “我……”
  
  他没有理会,伸手捏住的我脸颊,但力道并不大,没有弄痛我:“我交什么朋友不用他教我,我跟你的关系也跟他没有关系,我不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和你绝交,你没事儿别总是胡思乱想的。”
  
  我呆望着他,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把手伸给我,那样子真是帅的无人能及:“走了,愣着干什么?赶快跟我回去上课,还是你想一直蹲在这里?”
  
  从我握住程维伸出来的手那一刻起,他掌心的温度就告诉我,他和我之前遇到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可是他很有主见,有一套自己的做人准则,他愿意接受我,这是他的决定,无人能够左右。
  
  班主任看到程维非但没有浪子回头,反而愈发堕落,竟然和我沦为一丘之貉,不由大跌眼镜。
  他现在不仅对我嗤之以鼻,对程维也是白眼相加。
  
  我和程维混一起久了,渐渐就由两个极端走向了中庸,最浅显的表现是我越交越勤快的作业(虽然多半是程维替我做的),以及他上课时越来越多的废话(虽然他的废话多半都是为了提醒我认真听讲)。
  
  相处的越久,越发现程维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他认真的处世态度,说一不二的性格,刚柔并济的英俊长相,说话的嗓音与修长的手指,甚至是一丝不苟扣到喉咙口的制服纽扣。
  每一处细节对我而言,都是致命的**。
  
  我喜欢他,喜欢地越来越深,仿佛陷入泥潭,无法自拔。可是我对他的渴望只能卡在喉咙,不可能说出来。
  
  他是最传统的家庭教出来的优等生,虽然独断果敢,可是骨子里毕竟还是保守的。如果让他知道我是个同性恋,并且对他有难言之欲,我们很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不过美色当前,我又绝不可能像柳下惠似的坐怀不乱,所以**冰雪冷美人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我最喜欢的娱乐活动。我经常对他上下其手,还半开玩笑地把他推倒在讲台上强吻,搞得班上那帮思春期的男生起哄不已。有两次我对他实施**的时候被班主任撞了个正着。好家伙,那小脸绿的,拎到食堂当菠菜使都绰绰有余。
  
  程维估计也只把我的行为当作好朋友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所以他从来不和我蹬鼻子上脸地较真,被惹急了顶多挣扎两下,冰雪般的脸涨得通红。那样子实在太诱人,我为了多看几次,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程维的机会。
  这不,今天下午两节课,机会又来了。怀了孕的语文老师想要偷懒,于是第一节课让我们写作文,第二节课让我们读作文。
  果然很好很省力。
  
  这位孕妇阿姨估计是最近胎教做多了,智商以光速向低龄化发展,出了个作文题目竟然是《我的同桌》。妈的,她怎么不直接让我们写小学生作文《我的妈妈》呢?
  
  我极不耐烦,乱七八糟写了一通,草草估计有个八百字,就扔下笔不写了。转过头看见程维还在认认真真地奋笔疾书,还时不时推一推高挺鼻梁上架着的眼睛。
  
  我顿时好奇心起,凑过去巴巴地问:“程维,你写了什么?”
  
  程维立刻合上软面抄,抿了抿唇。
  “别看。”
  
  “有什么关系啊,反正都是要上去读的。”他越遮我就越心痒,嘿嘿奸笑着,伸出不轨的狼爪,“爽快点啦,让我先看一看~”
  
  “不行。”他拒绝得很干脆,“你写你自己的。”
  
  我碰了钉子,不高兴地瘪起嘴,却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想个啃不到骨头的小狗似的,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给我的流水账润色。
  
  好不容易捱到了第二节课,轮到我了。我站在讲台上,大大方方看了一圈同学们千姿百态各式各样品种独特的小脸儿,露齿一笑,捧起本子开始吐字清晰地大声朗读:
  
  “我的同桌叫程维,他长得秀色可餐引人犯罪,他的五官立体,有些像混血儿,是个男女通吃的大美人。为什么说他男女通吃呢?因为他不但能吸引女人,对男人也同样具备杀伤力。我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呢?因为很不幸,我就是被害者之一。”
  我瞄了眼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不出所料,程大班长的脸绿了。
  
  我有些自鸣得意,继续深情朗诵:“程美人成绩好,但他的皮肤比成绩更好,摸上去手感一流,经过我对比认证,他腿上的皮肤比班花脸上的皮肤还要滑嫩。”
  很好,班花的脸也绿了。
  
  我继续肉麻兮兮地地为程维歌功颂德。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代现实主义才子,写的作文虽然言语粗俗,但是那叫走群众路线——通俗易懂,平易近人。老师他妈的不给老子高分,统统都是瞎了狗眼。他们就喜欢程维那种文艺绉绉的腔调,我顶他个肺。
  
  我的现实主义流氓版《我的同桌》读完之后,班里笑声与起哄声连成一片,不笑的只有三个人:班长,班花,孕妇老师。
  
  他们仨的表情相当精彩,活像被迫吞了只苍蝇。
  
  我得意洋洋地在热烈的掌声中回到座位。接下来轮到程维了,虽然程维的作文是很无聊啦,文艺得让我想吐(不过后来他告诉我,他每次写的时候都是无可奈何强忍恶心的,其实他也很想吐),三观过于正直,和老子完全没有契合度。不过既然是写我的,我一定会很认真很认真地听着,一个字都不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不好意思,昨天JJ作者后台死活上不了,等到十点半的时候我放弃了= =所以昨天没有更新,请大家见谅~泪~~


9

9、9 ...


  程维站在讲台上,显然还没有从我给他的打击中缓过劲来,一张俊美的脸微微发青。环顾一圈之后,发现教室里都是期待满满的目光,他有些为难地垂下脸,翻开本子读了起来。
  “我的同桌有一张娃娃脸,瞳仁黑亮,望着人的时候无辜纯真,就像最温顺的绵羊。”
  
  哎呦喂,这腔调,换成别人我早该捂着腮帮喊牙酸了。可是关键读作文的人是程维,程维写的人又是我。老子当然不会觉得牙酸,反而发现,其实文艺腔也他妈的很带感嘛。我巴不得他更肉麻一点,咧嘴笑了起来,挺直了腰板,继续专著地听着。
  
  他继续说:“我最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模样,腮帮略微鼓起,偶尔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飞扬的神采完全在眉宇间舒展开来,有些慵懒,但又满是朝气。”
  
  前排的男生回头认真地打量着我,一脸不怀好意的奸笑。我被他盯的不爽,瞪他:“干嘛?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他嘿嘿地猥琐道:“程维说你是温顺的绵羊?他是不是脑袋被羊角顶过了?你这么凶悍,一看就是发疯的野狗啦,还小尖牙呢,来,张嘴给哥们瞅瞅?”
  
  我啪地打开他的咸猪手,怒目而视:“笑P啊,你没有发现我温顺是因为你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滚回去配一副眼镜再来。”
  
  我们这一闹,程维已经读了大半段了。我为漏听了这大半段懊恼不已,又全心全意地认真听接下去的句子:
  
  “他有些任性,但人很善良,下雨的时候,学校操场上会钻出许多蚯蚓,然而天放晴之后,大部分蚯蚓是爬不回泥土中的。他不忍心看蚯蚓被踩死或者晒干,就经常用树枝把它们拨弄回去。”
  
  嗯?
  这就有点胡编乱造的嫌疑了,我从来没有干过这档子事。虽然知道杜撰是写作文必备武器之一,但是程维这么做,我心里却突然很不是滋味。
  就好像我在他心里的印象,少的只能用幻想来填补似的。
  
  “……我常常会在闲暇无事的时候想起他,他悦耳的嗓音,赌气的眼神,还有对着窗户发呆时的样子。”
  好吧好吧,老子大人有大量,不生气了。我又露出了笑容,好歹他会花时间来想我,哈哈,挺不错的。
  
  程维顿了顿,平静地念出了最后一段话:“虽然我们已经有四年没有见过面了,但我依旧记得和他相处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我坐在昔日的教室里,一转头就能看到他温和的侧脸——我的同桌,李莉。”
  
  最后两个字念出,全班呆滞。
  
  我傻乎乎坐在原处,脸上还有可悲的满足与自欺欺人的笑。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冰冷从我的唇角一直蔓延到指尖,我一时间仿佛失去了听觉和视觉,我听不到其他同学的反应和老师的评价,我也,看不到程维的表情。
  妈的,文艺腔什么的,果然还是……很讨厌啊。
  
  手里玩转的钢笔掉在地上,我没有弯腰去捡。我一直出神,直到程维推了我一下。我猛然回头,看到他把我掉落的笔递给我,我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回来了,讲台上站着的是个女生。
  
  “你的笔掉了。”他对我说。
  
  我慌忙把接过钢笔,擦拭着笔身想要掩饰自己的难堪:“谢谢。你,你还真是出奇制胜哎,我都没有想到可以写初中的同桌。”
  
  他抿了抿唇,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的一切,我都看不透。
  
  我求救般把视线移到他的作文本上。之前我以为是“他”的位置,写的全部是“她”。
  
  我望着他的本子,窘迫地干笑着问:“那个……你同桌一定很漂亮吧?”
  
  他看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嗯了一声,说:“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哦了一声,他用了两个“很好”。
  我还能再说什么呢?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茫然无措,抬手摸了摸鼻尖,凉凉的,和冰一样。
  
  放学之后我没有和程维一起回家,反正明天是周六,今天晚上玩得迟一点也没有关系。
  我借口要去买参考书,与程维在校门口告了别,穿着校服就去了Giulio家。
  
  那中意混血佬正在自己别墅的花园里逗弄他养的边境牧羊犬,见到我来,吓了一跳:“哦,天哪宝贝,是什么妖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隔着篱笆朝他龇牙咧嘴:“把‘妖’字去掉,你这个半中国通。”
  
  跟着Giulio进了他家,他客客气气地请我坐在真皮沙发上,给我泡了一杯明前龙井茶,一边叽叽歪歪地和我摆弄他新学的中国茶文化。
  
  我当然不是来找他切磋文化的,我也不至于悲哀到听到连“岳父”和“公公”都分不清的意佬讲解中国茶道,更何况他给我泡的绿茶里还加了糖。
  
  呸,这叫我怎么喝?
  
  我不耐烦地用嘴堵住了他的高谈阔论,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
  
  我们从客厅一路做到卧室,衣服**不已地褪在地上,他和我在楼梯上就缠的不可开交,我的腿环在他的腰际,在他冲撞的最激烈的时候,我简直有些痉挛,手无力地抓着悬梯扶手,随着他的动作激烈地喘息。
  
  床上,椅子上,阳台,浴室。
  我纵容他没完没了的索取,没有像以往一样做了两回就粗暴地推开他,教育他“适可而止”。
  
  他的精力旺盛得可怕,技术也足以让人欲仙欲死。到最后我的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茫然地张着双腿承受着男人的律动,上方那张布满情欲的脸,他有着非常立体的五官,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
  
  我哽咽着想叫出心里的名字,那是两个简简单单的中国字,和身上这个混血男人全然没有关系的两个中国字。
  
  可是,我说不出口。
  它就那么堵在我的喉咙里,一直堵着。
  
  “宝贝,起来啦。”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目光在Giulio脸上聚焦。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看了看床头的罗马数字钟,现在是晚上七点多,我睡了一个钟头,错过了晚饭时间,肚子有些饿了。
  
  Giulio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说:“下楼吃饭吧,宝贝。我煎了几个荷包蛋,桌上还有速冻牛排和奶酪,牛奶在微波炉里,我不知道你要不要放糖。”
  
  我推开他,白了他一眼开始穿衣服,边穿边说:“别叫我宝贝,恶心死了。还有,我也不要吃你做的饭,你连盐和味精都分不清楚。更别提上次那什么果冻炒饭了,光想想就要吐。”
  
  Giulio有时真的挺固执的,傻乎乎一路追着我跑到门口,嘴里喋喋不休:“太晚了啦,别走了。我厨艺有进步,这次牛排没有煎焦掉,还有一个鸡蛋是双黄的呢。你就不能留下来尝尝吗?士别三十日当刮目相看,我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真的啦。”
  
  “是士别三日,蠢货。”我停下来,翻了个白眼,心里怀疑就算给他三百日他的厨艺都未必有救。
  
  我弯起手指,击了一下他的脑门,然后伸手去摁自动门的控制钮。
  
  他握住我的手,拉着我转过身,一双淡灰色的眼睛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不爽道:“干嘛?”
  
  他还是望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凑过来,在我的鼻尖上轻吻了一下,嘴唇贴着我的鼻尖微微开启:“小霖,是不是有人让你受委屈了?”
  
  我的身体猛然僵了一下,Giulio这个人,有时候真是敏锐的可怕。
  
  “没有。”我矢口否认,不去看他的目光。
  
  他依旧抓着我的手,额头与我相抵:“那……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不说话。
  我是喜欢他,可是哪有怎样呢?人家又不喜欢我。我只是自己犯贱找虐罢了。
  
  Giulio摸了摸我的头发,歪着头问我:“那个人是谁?我比他差在哪里,差多少?我还有赶上他的机会吧,嗯?”
  
  我没有回答,但把手从他掌心中抽了出来,推开了他。
  
  有的人,我只想与他有性的交集,再说其他,未免就显得太多了。他容易误会,而他的误会,我受之不起。
  
  只是在转身离开别墅的瞬间,我才意识到误会的人远不止Giulio一个。
  
  我呆呆站在原处,张着嘴巴看着对面路灯下的高大少年。
  
  天已经开始转凉了,程维穿着西高秋装校服,单肩背着书包,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望着表情可笑的我,白的如同象牙雕琢的英俊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黯淡的路灯下,我和他互相望着,我几乎看不清他眼里的光影。
  
  我们俩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一副西门吹雪对战叶孤城的场面,彼此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率先打破这份危险的静默。
  
  先说话的人是少根筋的Giulio。他站到我身边,偏着脸问我:“他是谁?”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程维就阴着张俊美的脸走过来,但他没有看着我,他盯着Giulio,冷冷道:“我是他朋友,你又算什么东西?”
  
  Giulio中文不到家,一时没嚼透程维话里的刺,竟然还老老实实回答:“我?我是他床上的伙伴,是不是有个固定词语,好像叫……**?宝贝,我说的对吗?”
  
  妈的,他竟然还有脸回过头来向我确认正确与否,这个死三八!
  
  程维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几乎有些透明。他终于不看Giulio了,转而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可怕,一瞬间就让我联想到了陷阱中的困兽,隐忍着强烈的怒意,却还没有发泄出来,暴风雨前的阴沉躁动。
  
  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程维比Giulio还要高出半个头,他如果发火动起手来,我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而Giulio肯定不会帮我,这家伙继承了意大利人的优良传统——逃跑。我保守地估计,他会逃的比兔子还快。
  
  可是程维终究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沉着嗓音问我:“祝霖……他说的……是真的?”
  
  我逃脱不了他的目光,僵硬了一会儿,终于略微低了一下头。
  
  “……你和他是那种关系?”
  
  我觉得我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
  
  “是不是?”他的声音都因为怒气变了样。
  
  我闭上眼睛,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程维没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儿,转过身,一个人离开了。
  我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可是嗓子里苦涩无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弥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夜幕中走远。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来到Giulio家楼下找我,但我清楚,他一定开始厌恶我了。
  被一个死**同性恋蒙骗着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我还在他家留宿,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窝在他的怀里看书……哈,真可笑。
  我不怪程维,是我骗了他,换成谁都会觉得我恶心。
  
  Giulio还在旁边,我深吸一口气,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我笑得很努力,脸上极尽所能地堆砌出轻松自若的神情。
  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那顺着脸颊慢慢滑下去的,是什么呢?
  
  温热的,咸涩,微苦。
  
  Giulio慌了手脚,满口袋找纸巾:“小霖,你不要哭啊,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你不要哭好不好?你这样我会心如刀砍的。”
  
  “是心如刀绞!蠢货!”我朝他大吼大叫,然后蓦地蹲下来,抱着双膝把脸埋着缩成一团,肩膀微微颤抖。
  
  Giulio终究不懂我们的语言。哈哈,心如刀砍……一刀下去,干净利落,又怎么能道尽感情的剧痛?
  
  只有绞……才能将充斥的苦痛,统统鲜血淋漓地展现出来。刀子缓缓刺进心里,却又不急于置人于死地,只是反复地搅动,小幅度地撕扯卷拉,将每一寸肉都捣的破碎不堪。
  
  人心就在这样的疼痛中,渐渐变得烂泥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遇到好多不开心的事,好像神马倒霉状况全部集中着一起爆发似的,叹息,心情极度低落中。所以……小祝小程,我不开心,你们就要陪着我一起不开心,懂么?(天音:这是怎样的一个毒妇啊……)泪啊……真的好没心情,对不起对不起,让我嚎两嗓子痛快一下吧= =


10

10、10 ...


  我花了周末两天时间来舔舐伤口。回到学校后,依旧摆出一副快乐王子的无忧无虑模样。程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淡淡看了我一眼之后,竟默契地和我一起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切照常。
  
  他的宽容和淡然再一次超出了我的预想。我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努力地弥补着自己已经毁的差不多了的好友形象,一个劲地强调自己对他没有非分之想,试图降低他对我的戒心。我不想因为他知道我是同性恋,就对我高筑堡垒。我想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朋友也好,只要看着他就好。
  
  这天,我又故作轻松地给他洗脑:“程维,我跟你说,其实我们这类人也很挑剔的啦,不是逮着谁爱谁的。你看我和二虎关系好吧?可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他那个天蓬元帅的体型,倒贴我都不会要的。”
  
  诸如此类的话我说了很多,估计程维耳朵都要起茧了,所以通常只是淡淡嗯一声以示回应。
  我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更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为了不给班长,不,是不给程维添任何的麻烦,我表现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听话。我每天按时交作业,自修课不讲话,数学课听不懂也瞪大眼睛一脸呆滞地听下去。
  就算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也不想遭他讨厌,一点都不想。
  
  体育课自由活动,我们在操场上散步,程维突然告诉我,那天他听说我要去买参考书,想起自己手上还有一套资料。因为都是基础题型,他没有做过,不过难度倒是很适合我。他想给我送来,可没料到我走了和书店相反的方向,去了江堤边的别墅区。
  
  “……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出来的,所以就在外面等你。”
  他顿了顿,再也没有说下去。
  因为后面的,是我们俩都不愿意提及的尴尬过往。
  
  转眼到了寒假,我窝在二楼卧室里懒洋洋的每天睡到十一、二点才起床。闲来无事就去别墅花园里看看锦鲤,我最喜欢的一条大正三色总是沉在池底不肯浮上来,我对着一池寒潭趣味索然。
  
  这时候我总会想起我的小流,再冷的冬天它也会颠颠地从狗窝里跑出来,把它沉重的脑袋枕在我的腿上,用粗糙的大舌头热切地舔我的脸。
  它对我最好,可是它死了。
  
  鞭炮声开始在这个城市的四处噼里啪啦响起,空气中逐渐有了欢闹的年味儿。我坐在鼓鼓囊囊的印度手工棉纺高脚软椅上,意兴阑珊地看着爸妈贴福字。
  
  姐姐不和我们一起过年,她去了W城去陪她的妈妈——也就是我老爸的前妻。
  
  没了她在旁边鸡婆,我的日子简直到了极度无聊的地步。更讨厌的是家里接二连三有老爸手下的员工到访,那些人涎着脸搓着手站在客厅中,一脸假笑地送上自己的新春礼物,嘴里不断重复:“祝总,一点意思,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意思意思,您收着,否则我会不好意思。”
  
  他妈的,中国话真有意思。
  
  我不加掩饰地对那个有脚汗臭的秃顶访客翻了个白眼,径自走到玄关。
  我妈在后面叫我:“哎,小霖,一会儿吃饭了,你去哪啊?”
  
  “同学家。”我不耐烦地回答,系好鞋带,甩上门走了出去。
  
  在路上溜达着,不知不觉就转到了程维家。抬手敲门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挺像一只被驯服了的信鸽,无论飞得再远,最后总会回到固定的居巢。
  而驯服我的人,就是把门打开了的程维。
  
  “祝霖?”刚开始看到我,他有些惊异,但还是侧身让我进屋,“你怎么来了?”
  我嘿嘿笑着揉了揉鼻子,站在他家狭小的客厅里:“我家里来了客人,好吵的,我受不了他们,跑来投奔你了呗。”
  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餐桌上只有一份餐具,吃了一半的米饭,一碗青菜和水蒸蛋。
  
  我愣了一下,问:“就你一个人?你爸妈呢?”
  
  “他们去外面打短工了。”程维说,“过年好多没打烊的饭店都找不到员工,所以开的薪水都比平时高。”
  
  我早知道他家庭经济拮据,却没想到拮据到这种地步,听他这样说,我不免有些尴尬,讷讷哦了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程维倒是很坦然,问我:“你吃过饭了吗?”
  我摇摇头。
  他转身给我拿了副碗筷:“刚好我多烧了,坐下一起吃吧。”
  
  照理说这种粗茶淡饭我是连闻都不高兴闻一下的,可是饭是程维做的,我第一次吃他做的东西,不免分外珍惜,每一粒米饭都不浪费,认认真真地把碗里的内容一扫而尽,又意犹未尽地去扫荡盘子里的剩菜。
  
  程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饿死贵投胎的狼吞虎咽相,半天才对我说:“祝霖,你吃慢点,别噎住了。”
  
  我正在和一株青菜搏斗,没闲嘴理睬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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