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by 诸葛喧之(上)【完结】(18)

2019-05-31  作者|标签:


  
  站在门口迎接我的,是一位面色苍白,脸庞削尖,眼镜看起来有些忧郁的高瘦男子。
  “祝先生是吗?”
  他看了看手中的预约记录表,抬眼看着我。
  他不加掩饰的来回打量让我很不舒服,我简单地点了下头,并不说话。
  
  “我叫嬴洛,是这家戒毒所的负责人。”他扯出一个虚渺的笑意,转过清倦的脸,“请跟我来吧,先做个登记。”
  
  我跟着嬴洛往戒毒所走。森森然的铁门在我身后关闭的时候,我突然听见戒毒所阴冷的房子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心脏猛然一揪,我背后刷的起了层冷汗,胳膊上直窜鸡皮疙瘩,脚步立刻就停了下来。
  
  嬴洛回头望着我,烟霭般秀气的眉微蹙:“怎么了?”
  
  “……没,没什么。”
  应该是我自己过于神经紧张了,戒毒的过程那么痛苦,会传来这样的声音,也是正常的……吧……
  
  这样自我安慰着,我抱住自己的胳膊,将细小的颗粒抚平,跟在嬴洛后面,一步一步,不安地走进了戒毒所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生病鸟,早上悲催地吐了,在床上躺到中午,现在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看着电脑就晕,这一千是前段时间打的,本来想凑到三千再发,但今天这体力状况实在够呛,各位将就着吃吧= =回帖我也暂时不能回了,请各位包涵,摸摸。


大叔给画的萌图,这张是草稿:


这张是上色版本:

很想命名为〈程老师和他的吊车尾学生〉……程老师你不能**自己学生啊,人品下限也要有个度……


42

42、42 ...


  
  当晚,我就住在了这里。我的房间在201,二楼最靠近楼梯口的那个位置。房间大约十多个平方,没有任何装饰,就连墙面都没有粉刷过,四面是灰秃秃的水泥。唯一的窗子开的很高,而且很小,只比A4纸大了一点点,微薄的月光自窗口洒进来。
  
  嬴洛收走了我的手机,切断了我和外界的联系。他给了我一杯咖啡色的溶液,这是戒毒所提供的药剂,据说有舒缓神经的作用。我虽有些顾忌,但还是喝了下去,喝完之后就去睡觉。
  
  也算这药有效果,我竟没花太多时间就入眠了。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才醒来。有穿着白色工作装的服务人员用小推车送来了简单清淡的早饭,另外还有两粒浅黄小药片。
  
  “这药片和你晚上喝的药水是配套使用的,一天服两次,早上一次,中午一次,饭前食用。”
  
  用了三天的药,毒瘾倒还真的没有剧烈发作过。我先前担心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也都没发生,甚至也没有被强制铐过手铐脚镣,更别说电击了。
  然而,就在我彻底放下戒心的第四天晚上,事故却发生了。
  
  那天我照例喝了药就睡觉,这一觉睡得有些死。模模糊糊感觉有人推门进入,嘀嘀咕咕地围着我讲了些什么,然后我就被人抬了起来。
  
  等清醒过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坚硬的床上,强烈的无影灯照射下来,我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晕眩涩目间看见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在床边晃荡。我眼皮突突直跳,条件反射地感觉不妙,挣扎着就想坐起来。
  可是腰部才一用力,□的勒痛感就让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在我昏迷的时候,有人用钢圈把我束缚住了!
  
  恐惧感从骨子里萌生,头脑越来越清楚。腰上,大腿,膝盖,手脚踝都被固定了冰凉的钢圈。凭触感可知足有十五厘米左右的宽度。尤其是腰上那道,勒得极紧,我连深呼吸都无法进行,更别提动弹。
  
  这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躺的不是床,而是一种特制的手术台。我以前只在警匪片里看到过,这种术台通常是用来固定精神失常的病人,或者进行残酷审讯时才会使用的。
  我不敢去想自己被束缚在这种地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嘴上被勒了一条黑色的胶带,横着封住了我的嘴巴。我的头无法转动,只听到旁边有人在低声说话。
  
  “……四点钟的时候注射过一针可待因,不过应该影响不到G0115的测试。”
  
  “哦……你刚才说他服药几天了?”
  
  “从入所那晚上就开始服用,到现在刚好服完一百六十毫升的G0115。这时候做要药物测试是最有效果的。不过记得动手前取一份血液样本,洛哥要做对比实验用。”
  
  药物测试?血液样本?试验?
  
  一股寒意从背后蹿了上来,仿佛整个胃都在冰水里浸过。我努力转动眼珠,最大程度地去看周围的状况,不远处有一排木制的旧柜子,柜子上摆着瓶瓶罐罐的东西。
  我虽看不太清楚,却也能分辨出最大的那个圆柱状容器里,用福尔马林浸泡着的,赫然是一具四、五岁小孩子的尸体!
  
  如果不是有胶带封着我的嘴,我可能已经失声尖叫出来了。
  
  所有的信息集中在一起,我终于惊恐万分地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撞入了一家地下医学试验组织,并成了他们的活体试验对象!
  
  以前有朋友闲聊时跟我说过,进行危险医学试验的团体一般有两种。一种隶属于国家机器,运作起来极度麻利狠辣且不惜血本,并且往往不局限于单纯的医学研究,而是和生化武器的研制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所有过程绝对封闭,属于国家顶级机密,有些项目,甚至连参与科研的工作人员都会在一切试验结束后被彻底“销毁”,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留在世上。
  
  从我被骗入戒毒所的经历判断,绑架我做活体试验的肯定不是国家机器。那便是另外一种,来自于民间的组织。
  这种组织之所以进行医学研究,或出于**的医学狂热,或出于研制新药的暴利**。总之,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手段比前者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在技术上与前者相去天渊而已。
  
  如果死在他们手上,那铁打铁是受尽折磨,尝遍苦头。褪掉一层血肉不说,只怕死后还未必全尸。
  我肯定不能瞑目。
  
  “你说他之前吸的主要是白粉,对吧?”
  “嗯,填资料时他是这么说的。”
  
  穿白大褂的人走了过来,一边自言自语:“白粉的话……应该是和VIX4号匹配的。唔……VIX4号……”
  哗啦哗啦。他在旁边手推车里翻找着。
  
  “靠,耗的这么厉害,竟然还剩最后一支。”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将纸盒子里的小瓶子拿了出来,在手中晃了晃,漫不经心地和旁边的人说,“明天记得报给洛哥,让他再去问老K配一些来,否则他妈的就不够用了。”
  
  他背过身,在推车自带的操作台上处理药剂。我看不到他具体的动作,只觉得全身都冷的厉害,那种毛骨悚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绝望感,犹如寒意森森的海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朝我涌来。
  不……不要。
  
  不要靠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尖叫明明就堵在嗓子里,却因为胶布阻塞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无处宣泄的怖惧有如气球,在胸腔内越撑越大,心脏简直要疯狂地炸裂破碎掉。
  
  不知不觉泪水盈满了眼眶,无影灯的强光让我看不清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的脸,只有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我浑身都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瞳孔恐惧地收缩,看着他越走越近。
  
  针头终于还是扎了进来,皮下注射,非常痛。我无声地哽咽着,感觉到针管里的药物被一点一点推入我的体内,脑中逐渐变得一片空白。
  痛。
  好痛。
  
  程维……
  这个时候,心里竟然只剩下了他的名字,不断盘旋着重复。
  程维。程……维。
  
  我从来没想过,那天我从他家负气而走,竟然会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我还那么清楚地记得他抱着我,宽厚温暖的大手一遍一遍仔细地摩挲着的我肩骨,鼻梁,然后是嘴唇。
  
  那个时候,他对我说:“小霖,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天知道那句话对我而言,是有多么大的**力。我渴望了那么久那么久,四年来辗转反侧,梦里都是和他重归于好的强烈愿望。
  我是那么渴望和他回到从前,渴望到连心脏都快要死去了。
  
  可是,却没有勇气点一下头。
  一点勇气都没有。
  
  我那时候,担心我们没有再多的毅力走回远在四年前的起点。我害怕他会把我丢在半路上。
  我畏惧我们没法在一起走完一辈子,就像他曾经许诺的那样,一分一秒都不少。
  
  可是当我站在死亡面前时,突然又觉得,其实自己真的太傻。
  
  为什么非要一辈子呢?
  一年,一个月,一天,一小时,哪怕是一秒钟也好。那些可以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是应该自己去一点一滴珍惜的。
  
  如果连一秒钟都不去把握,又哪里会拥有一辈子。
  
  程维,我是不是真的很傻?是不是真的很贪心?
  如果那时候,我答应了你,那么现在,我们……一定能很幸福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哪怕转眼就会被抛弃,也好过……如今什么都没有得到过,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
  
  程维。
  我很后悔。我真的很后悔……真的。


43

43、43 ...


  “他还活着?”
  
  “嗯,还是个喘气的,估计还可以捱两针头,培养品怎么样了?”
  
  “啧。说不好。还得看造化,洛哥盯着呢。”
  
  模模糊糊听着这样的对话,我躺在一张雪白的病床上,打着点滴。眼睛有些浮肿,睁不太开,只能靠耳朵去听。
  
  我显然不是这种药物的第一个牺牲品了。他们应该在不断地做活体试验,然后不断地进行改进。
  注射药剂已经有四天过去了,我竟然还没死,虽然胃口越来越差,今天吃的东西不到半小时就全吐了出来,神智迷糊,高热不退,身体状况糟糕的吓人。
  但至少我还活着。
  
  不过,我也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几天。
  也许再过个三四天也还苟延残喘着,也可能下一秒我就会去和我的小流见面。
  
  氧气罩遮住了我大半张脸。我费力地呼吸着,听见有人朝我这个方向走过来,在我床边停下。然后我身上盖的被子掀了开来,紧接着大腿上传来一阵剧烈的钝痛。
  
  我不知道他们在做怎样的测试,这大概是和他们研制的药物息息相关的。我几乎天天都要被他们折磨各种各样的伤痕。有用刀子挫的,用皮鞭抽的,用电熨斗烫的。
  昨天他们甚至用冰块覆满我的膝盖以下的双腿,冻了近一个小时。
  
  我不用猜也知道自己的双腿现在会是什么个惨状。
  
  “哎,老六。其实这小子长得还挺不错的,就是太瘦。否则怎么着也该先睡他几天再拿来做试验。”
  旁边的人切了声:“搞没搞错,这小子吸毒的好伐,搞不好有艾滋病,你吃进肚子里不怕伤着胃啊?老八,不是哥说你,插屁眼的勾当还是少做一点,妈的放着前凸后翘的女人不玩,跑去玩男人,什么毛病。”
  
  “玩男人怎么啦?现在时兴这套,鸭子都比鸡贵。”
  “哼,别乱扯。当你哥是傻子?”
  “干什么,你还不服气?‘红’家三爷那么成功一个男人,搞同性恋的你知道不?”
  “哟,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同性恋,搞上你啦?”
  “呸,我倒是想呢。‘红’家三爷痴情种子,听说念书的时候屋里就有个相好的,分手都好几年了,到现在还放不下人家,这些年**都没找过一个。”
  “真的?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真的啦,骗你又没有好处。”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
  只有我还孤零零躺在床上,膝盖处好像被插进了一根竹签粗细的钢针,从髌骨后直直穿过去。我痛得痉挛,而一痉挛,插着钢针的地方就更加痛的利害。
  我不知道这样无休无止的恶性循环,何时才会有个尽头。
  
  第十天,我已经无法吞咽任何食物了,哪怕是半流质的稀粥也不行。全部靠营养液维持着最后一口气。
  他们还在对我进行各种残酷**的实验,但我已感觉不到疼痛了。
  我的身体已经麻木,神智也昏昏沉沉的,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做梦,梦里的内容乱糟糟一团,我记不清楚,但醒来后脸颊上总是有未干的泪痕。
  
  今天戒毒所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我被关在地下室,顶上乒乓作响的噪音不绝于耳,还夹杂着尖叫和怒骂声。
  好吵。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大约有十多分钟,四周又安静了下来。我暗自松了口气,我的精神已经很衰弱了,承受不了这样的听觉刺激。
  
  “咣当!”
  正在这时,钢制的铁门突然被猛力踹开。我神经突突直跳,正头晕目眩着,手背上就传来一阵细小的动静,输液的针头被拔了出来。
  
  ……大概是……我的利用价值被榨干净了,现在要把我“销毁”掉,或者拿去做解剖,或者和那个死去的小孩一样,被浸在福尔马林里用作标本吧。
  
  这样想着,身体突然一轻,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被子滑在了地上。
  
  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努力尝试着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看那个抱着我的人是谁。可是眼皮太重,根本无法抬起。我只能虚弱地靠在那个人怀里,任由他抱着,大步朝外面走去。
  
  从眯着的眼缝中,我恍惚看见周围好像聚集了很多人。他们都不敢动,有好多道目光投在了我身上,又很快垂下了。
  
  抱着我的那双胳膊又紧了紧,把我护的更用力。我突然意识到这个怀抱是那么的熟悉,这样的姿势,这样的力度……
  心脏蓦然揪紧。
  
  他停了下来,我听到他一字一顿地说:“抓到的所有人,一个不留,统统给我——杀、光!”
  
  我毫无生气地靠在他胸前,他的心脏怦怦跳的那样有力,搂着我的双臂是那样紧。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非常幽淡的烟草味,然而即便如此,我依旧隐约闻到了一种独特而又熟悉的男性体味。
  真的……是他。
  
  高二时,我扭伤了脚,有一个男孩着急地背着我跑去医务室。从那天起,我就没有忘记过他身上那种清清淡淡的,只有恋人能分辨出的味道。
  
  程维。
  
  程维……
  
  心脏因为强烈的渴望,害怕地颤抖起来。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无法承受这样突如其来的兴奋,脑袋一阵一阵晕眩昏暗。太阳穴旁的青筋更是紧张地突突直跳,嘴唇哆嗦着,简直连气都喘不过来。
  
  程维……是……是你吗?
  
  醒过来的时候,后脑勺刺痛得厉害,有种晕车似的恶心欲吐感。
  我脑海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喉咙干的仿佛火烧,嘶哑地说了声:“水……”
  
  立刻就有一个影子靠近,紧接着枯干的唇就感到了一阵清凉。
  我如饥似渴地贴过去,大口大口喝着杯子里的水,有一部分都从嘴角漏了出来。我一口气喝了好多,直到呛住,才剧烈咳嗽着停下来。那个人立刻把水杯从我嘴边移开,用力抚着我的背脊帮助我顺气。
  
  我喘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象开始逐渐清晰。
  白色的墙壁,昆仑玉片挂幅,整洁素净的装饰,说出的熟悉。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头疼。”我抬手扶住太阳穴,皱着眉,“好晕……”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刚从昏迷中苏醒,神智还有些不清不楚,反应慢了半拍。昏昏沉沉坐了一会儿,才猛然意识到这里竟然是程维家的卧室。
  
  如果条件允许,我很想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三百六十度转体一圈,搞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个状况。可是浑身上下半点力气也没有,大腿以下更是麻痹缺少知觉,只能像个残废似的,虚弱地靠在他怀里。
  
  “你先睡着,我去叫医生,嗯?”
  他扶着我躺下,给我捻被角的时候贴的很近,我可以清清楚楚地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薄荷香,还有一点点烟草味道。
  
  “乖乖的别乱动,我到客厅打电话叫医生,马上回来。”他俯身凝视着我,我喉咙涩涩的说不出话,只能像傻子似的睁着眼睛看着他,眼眶逐渐有些发热。
  
  程维,我真的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你。
  
  他看起来瘦了一圈,精神也不太好,脸庞憔悴清瘦。眼底浮有淡淡的阴影,光洁的下巴上冒出了些青涩的胡渣,显得混血般的五官愈发深邃,一双漂亮的眼睛因疲倦而布着血丝,看起来既骇人,又显得有些可怜。
  
  心里一动,五味陈杂着涌上喉咙口。我嗓子一哑,低声唤:“……程维。”
  
  他本来要走了,听到我叫他,身子一颤,又停下来,低头看着我:“嗯?怎么了?”
  
  “……”我喉结滚动一下,有些发苦。
  
  “还要喝水?”
  
  “……”我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难受?”
  
  “……”点头。
  
  他叹了口气:“忍一忍,医生马上就会来的,你……”
  
  我别过头,偷偷在枕头上拭去眼角的泪。然而下一秒背脊就僵住了,感觉到他的大手捧住了我的脸,力气不大,但我愣着没有反抗,呆呆的就让他掰转过来。
  和他面对面的时候,我的脸上还是湿漉漉的狼狈。
  
  “……怎么哭了啊……”他叹息着伸出手,抚上我的脸颊,指腹轻柔仔细地摩挲着。
  
  “……”我呆呆的没有说话。
  
  对视片刻,他的目光逐渐深邃,擦拭着我眼角泪痕的手也慢慢停了下来。
  
  “小霖……”
  
  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俯下腰,准确无误地吻住了我的嘴唇。
  脑袋嗡的一声响,血液全部往上涌。我不可遏制地颤栗,在他突如其来的亲吻中瑟瑟发抖。这个吻停留的时间并不久,他好像是怕体力虚弱的我透不过气来似的,只是短暂的嘴唇相碰后,就立刻移了开来。
  
  仅仅这样的接触,就足以让我失神良久了。
  
  他怔怔俯视了我一会儿,褐色的眼睛里有了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我就在他这样仔细的凝视下躺着,他的手指抚过我的眉弓,顺着鼻梁一路轻轻滑下。
  
  胸口仿佛有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不知是怎样的悸动让我嘶哑着开口:“程维……”
  
  “嗯。”
  
  “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他顿住了。过了好久,我听到他低哑地说:“……不会,你不会死的。”
  
  身体忽然被一把抱住,脑袋离开枕面,被他摁在怀里。他的力气大的惊人,手臂绕过我的肩膀,把我整个人勒紧,下巴狠狠抵着我的肩窝。那么用力那么用力,像要把我揉碎在他怀中似的。
  
  我愣愣的:“……程……维?”
  
  “我不会让你死的。小霖,我不会让你死的……”
  
  有些茫然地被他抱着,听到他在我耳边,仿佛困兽般地沉闷呢喃:“小霖,我想过了,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那天阻止你去戒毒……实在是我被气昏了头才会说出那种浑话。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这些年看过多少吸毒的人倾家荡产,绝望自杀,甚至是……染上艾滋病。我真的害怕你也会变成那样,我……”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起来,于是停住了,安静了好久,才轻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做的。以后……我再也不会强迫你了,好不好?等你康复之后,你要走也好,要留下也好,我都不会拦着你。只要你好好地,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好不好?”
  
  我愣愣的没有回答,只觉得他……程维他紧贴着我的高大身躯,竟微微地有些颤抖。
  
  “你知道吗?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在找你。你身上什么都没有带,能去哪里呢?每一个可能的地方我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却……”他哽咽了,拥着我的手臂更加的用力,“我不知道如果再去迟一步,你会怎么样……而我……又会怎么样……”
  
  “四年了,你走了四年才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有那么多话没有对你说,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我还、我还没有好好地对你,哪怕一天过……”
  
  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程维。那一针打下来,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那样死去了。
  我那时候的心情,跟你现在说的一模一样,后悔极了,后悔总是贪心不足的说要走一辈子,可是却连一分一秒都不曾珍惜过。
  我还以为一辈子很长很长,却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就走到了尽头。
  
  如果那时候真的就那么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一定会无法瞑目的吧。即使合上眼睛长眠于地,也绝不甘愿踏上轮回的路。
  
  程维,我真的,不可能放得下你。
  
  无论是你贫困还是富裕,无论你是善良纯净的神祉,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无论你是骑着破破烂烂的自行车,还是开着豪华名贵的宾利。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傍晚,你站在塑胶跑道上,左手护腕的边缘,有一圈淡淡的白边。
  
  我都会记的,各顾自己的英语考场里,是借给了我半块橡皮。
  
  “程维。”当他用下巴抵着我的发顶时,我闭上了眼睛。那时候的心情真的很复杂,沙哑的嗓音即使轻若蚊吟,也依旧颤抖的厉害,“程维……”
  我用了所有的勇气抬起手,抱着他宽阔的背脊,怯生生地,小心翼翼地收拢,半晌轻声道:“程维,如果你还愿意,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一下子僵住了,屏着呼吸,就这样愣愣由我拥抱着。
  
  我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哑着嗓子说:“程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我们都还只有二十出头,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不是一辈子也没有关系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多一分多一秒也好。
  
  如果我们可以活到八十岁,那么我们就还有三个二十年,活到六十岁,还有两个二十年。就算只活到四十岁,我们也还有一个二十年,不是吗?
  
  程维,我想过了,哪怕明天就是这辈子的尽头,我们连一个二十年也没有,那也没有关系。
  就算只剩下今晚,我们还有许许多多个二十分钟,许许多多个二十秒,还有那么多点点滴滴分分秒秒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像个吝啬鬼似的抓着你,让你守在我的床边,直到第一缕柔和的晨光透过窗户洒进卧室。
  有你陪在身边的每一个瞬间,我都是那样幸福。哪怕合上眼后面对的就是死亡,我也不怕。
  我知道你还守着我。
  
  程维,我不在乎一辈子有多长,我也不奢望能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一分一秒都不少。
  我只在乎在这一辈子走到尽头之前,还有多少分,多少秒,可以守在你身边。
  
  程维,让我们重新在一起,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多一秒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三爷的意思是杀光……不过赢洛应该能活下来,这个**以后还用的到……
我是多么善良的狼外婆啊~~


44

44、44 ...


  厨房里的响动从早上七点多起就没有停过了。排气扇呼呼运转的声音,铲子翻炒菜段的声音,菜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滋滋作响的肉油煎炸声,甚至是榨汁机和微波炉运转的声音。
  
  我怀疑自己是被这越拉越浓郁的香味给饿醒的。
  
  和程维同居近两个月,基本每天早上都是这个状况,还让不让人活了。我擦了擦口边情不自禁流下的口水,从被窝里哼哼唧唧地钻出来,趿拉着拖鞋一路寻着香味晃悠到厨房。
  
  那个身高有一米八七的男人正在忙着与自己高大形象全然不符的煮饭活。他做事情的时候总是全神贯注,连我出现在他背后都没有觉察,耐心地调试着火候。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18/23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