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送归鸿 上【完结】(2)

2019-05-29  作者|标签:

文案:

南宋初年,金军占北,宗室南迁,武林大势随之两分,动荡不止。

初涉江湖的风长林,身为名门首徒,尊奉师命,护送一件重要物事从江南前往淮北,途中结识魔教后人曲鸿,并卷入一段国仇家恨交织的恩怨阴谋中。

一双出身迥异的江湖子弟,一段千难万险的护镖之旅。

角色:鬼灵精怪魔道后人耿直迂腐正道师兄

题材:纯武侠,无仙魔,微年下,主要成分是打戏和狗血。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阴差阳错 恩怨情仇 因缘邂逅

主角:风长林,曲鸿┃ 其它:武侠,年下

第一章:金风玉露

百川东流入海,海面上碧波浩瀚,浪涛滚滚,昼夜不息。

南宋高宗绍兴九年,八月十五刚过,东海之滨的台州也是一派喧闹景象,岸上的人潮就像海里的浪头一般,前涌后继,攒动不止。

码头边立着一个界碑,上书浩波台三个字。方圆数十里,滨海的码头林林总总有十余座,这浩波台是最大的一座。船坞上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有近海捕猎的渔船,也有出驶远洋的商船,海风鼓在帆面上,呼呼作响。各色行人从船篷中进进出出,脂粉香和鱼腥臭混在一起,竞相扑鼻。

风长林也挤在码头的人群里,缓慢地往岸边走。

他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十,身着一袭白衣,长发用一根水蓝色绑带束在脑后,腰间别着一把佩剑。这身打扮并不稀奇,现今年轻的江湖子弟大都是如此模样。近些年来,淮北金兵作乱,民不聊生,南迁的人潮逐年增多,武林人士也随之大批涌入江南,在这山清水秀的钟灵之地上,搅起一片刀剑酒肉的市井俗尘。久而久之,江南住民也习惯了与他们共处,不管是真正的侠士,还是自诩为侠士的人,都已见怪不怪,不能引起太多注目了。

他的肩上还挂着一件包裹,裹得颇为仔细。这也不算稀奇,但凡从这码头上出海而归的人,哪个行囊里没有点分量,甚至有些满载着西洋的珍奇异宝,用粗布一兜,运到千里之外,随随便便就能卖个好价钱。

因此,风长林泯于人群之中,毫不起眼,这倒正合了他的意,因为他这趟旅途事关重大,须得避人耳目,低调行事,这是师父的交代,他手里的包裹也是师父的交代,他既不认识给他包裹的水手,也不清楚包裹里装了什么,只道师父的交代总不会错,须得好好遵守。他年纪尚轻,是门下最守规矩的大弟子。

话虽如此,这些年他随师父深居简出,外出的机会少之又少,这一遭来到海滨,见了琳琅满目的新鲜物事,纵然有要务在身,仍掩不住少年心性,一路东张西望,不知不觉间便步入了市集。

台州如今的繁华今非昔比,市集的喧嚣和码头相比,又换了一种味道。街道旁摆摊的大都是归海渔民,带着刚捞来的海产高声吆喝,新鲜的竹节虾赔本卖喽,刚捞上来的龙头鱼嘞,又白又嫩,单是那中气十足的嗓音,就叫得人心尖痒痒。别看他们衣着穷酸,摊台简陋,他们手里的海产可是全城最新鲜的,就连会仙楼,珍鲜阁之类的上等酒家,也要专程调派人手,挤在这嘈杂的市集上排队采货。

风长林经过时已接近午后,当天的海产已经卖得所剩无几,空气里的鱼腥味也淡了许多,道路两旁,装鱼虾的箩筐被铺放饰品的推车所取代,这些饰品大都由海螺贝壳制成,是渔民捕鱼的额外收获,有心的商贩将它们涤洗干净,涂上染料,铺在推车上售卖,卖气也颇为不错。

风长林心道:这些闪烁漂亮的小玩意,若是拿给师弟师妹,他们定会喜欢。不由得放慢脚步,站在摊前挑拣起来,正挑得出神,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突兀的吵嚷声,那店家也被吸引了去,抛下手里的货物,伸长了脖子往事发处瞧。

怎么回事?他问。

是走场子的来了,有好戏看喽。

不远处,一群人正围在一个摊贩四周,议论不休。风长林走了几步,凑上前去,见老板娘站在人群之中,耷拉着脸,面带愠色。她的面前还站了三个大汉,背对着她,将她护在身后。风长林隔得远,视线被人群阻隔,只能依稀看到一角,但见那三个大汉各自提了一口长刀,锐利的刀刃在日头下泛着青光,不由得暗自心惊。

他们都摆着对峙的架势,为首那个喊得尤其凶狠:大胆贼偷,偷了东西还不交出来。

另一个跟着附和:对,敢砸我们潇湘三杰的场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听到潇湘三杰几个字,人群里登时一片哗然:不会吧,就这模样,也能称得上三杰?

我看潇湘派是穷途末路,要完了吧。

你懂什么,人家比的是武,又不是脸。

你才懂什么,古往今来的大侠,长相都不差。

所谓场子,其实是市集的规矩,这滨海之地,鱼龙混杂,当地的商贩为图自保,便联合起来组成商会,花钱雇佣江湖人士在暗中巡逻,对付不怀好意的小偷强盗,俗称走场子,在当下并不是新鲜事。

但这三个刀客自称潇湘三杰,却是新鲜事了。潇湘派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名门,刀剑之术渊博精深,江湖之中,仅有太行派能与之比肩,故有北太行,南潇湘一誉,可近些年来,太行派在淮北强胜壮大,风生水起,潇湘派却淡出江湖,隐居深山,行踪不定。此时此地,这三人忽地亮出名头,难免惹来一阵哗然。

可他们一个个生得膀大腰圆,裸露的臂膊上肌肉盘虬,模样虽然威虎,却和潇湘派传闻中轻灵飘逸的形象相去甚远,围观者大都摇头晃脑,低声议论,并不相信他们的说辞。

风长林也暗暗疑惑,心想,我从未听过潇湘三杰的名号,更未见过这三个人,难道是哪位师叔收了新徒?在场的众人有所不知,其实他才是真正的潇湘弟子,当今潇湘派掌门洞庭居士,正是他的师父。

他初出江湖,阅历尚浅,心性单纯,招摇撞骗的勾当更没见过多少,一时好奇心大起,不禁又往前挤了挤,想看清三杰的模样,更想看看他们口中的贼偷又是怎么一回事。

挤到前排,他终于看清了贼偷的真面目。

出乎他的意料,贼偷竟是个青年人,年龄与他相仿,模样清秀伶俐,身穿赭红长衫,腰间的束带很宽,两端的布面上印有云纹,不大像是江南的制式。

路边有一艘废置的拖船,贼偷悠悠地坐在舢尾,二郎腿翘得老高,视线刚好与那三人平视,乌黑的眼珠滴溜一转,轮流扫过三个刀客:潇湘三杰?有趣有趣,听闻潇湘派武功精妙绝伦,三位爷不妨耍几招看看,也让小弟我涨涨见识。

为首的大汉提刀指着他的鼻尖,口中斥道:呔,偷了东西还敢狡辩,废话真多,吃我一刀。扬手便砍。

这人虽是冒牌大侠,身上的筋肉却是实打实的,挥起刀来虎虎生风,径直斩向青年面门,哪知那青年双手一撑,轻巧地跃下舢板,刚好让刀锋错身而过。大汉不依不饶,又嚯嚯地补上两刀,他猫下腰来,左闪右避,步履轻盈,任对方步步逼近,刀尖竟沾不到他分毫。

赭红色的衣袂轻盈落下,大汉已累得直喘粗气。青年拍手道:这就完啦?不对吧,潇湘派以刀剑之术闻名天下,更长于结兵布阵,难得今个有这么多看官赏脸,我看三位爷也不用客气了,一起上吧。

三杰之二见大哥吃了亏,忙喝道:大胆贼偷,我们可不是来和你打闹的,速速把偷来的钱袋交还,不然捉你去报官。

青年也提声道:报官就报官,我什么时候偷了钱袋,你有证据么?

这对方面露迟疑之色,方才摊前就你一人经过,你一走,店家就丢了钱袋,不是你还能是谁。

单凭这个,就断定是我偷的?诸位评评理,这不是污蔑是什么。他两手一摊,语气甚是无辜,三人无话可辩,那老板娘虽然恶狠狠地瞪着他,却也举不出证据。

他话锋一转,怒道:要我看,你们才是贼偷,偷了人家的名号来骗钱,诬赖好人,厚颜无耻。就你们这副满脸横肉的样子,哪里有半点潇湘风骨,就连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忽地抬手一指,指尖刚好指向风长林,就连他都比你们更像。

风长林一怔,发现那青年正对他挤眉弄眼,心中一慌,脱口而出:小兄弟,你认错了。

三杰大笑道:听见了吗,人家都说你认错了,自己眼瞎,赖不得人。

青年嘟起嘴,恼怒地瞥了风长林一眼,低低啧了一声,风长林恍悟道,原来他方才只是在开玩笑,自己非但没有配合,反而拆了人家的台,登时感到一阵愧疚。

一旁,三杰之三催促道:二哥,大哥,别跟这厮废话了,用霹雳连环阵对付他。

另外两人点头道:好。

风长林心里更加不悦,什么霹雳连环阵,简直莫名其妙,方才他已看出这些人的刀法杂乱,与潇湘派功夫相去甚远,想来是冒牌货。

而冒牌货还要以多欺少,联合诬陷一个手无寸铁的青年人。

他越想越气,胸中积愤,不平之意骤起,决心出手相助,手掌摸到腰间,按在剑柄上,花梨木雕纹抵住掌心时,他猛地想起师父嘱托,这云水剑一出,他的身份不免暴露,只能把剑放开,四下张望,另寻他法。

他看了一圈,发现路旁竖着一根旗杆,虚虚地插在土里,绣着招牌的彩旗在杆头迎风招摇。

就是它了。

他不动声色地退出人群之外,挪到路旁,将那旗杆从土里轻轻拔出,迎面一推。杆子有两人多高,颤颤巍巍地倾倒下来,锦旗兜风,呼呼作响。潇湘三杰本已将贼偷团团围住,忽然一面大旗劈头盖脸地砸下,只得抬手去挡。趁这片刻功夫,风长林已经移步贼偷对面。

贼偷吃了一惊:喂,你做什么?

救你。他简单答道,当即抓住对方胳膊,小兄弟,随我来。

他双足一蹬,身形飘动,衣襟飞振,转眼便翻过一个街角,将三名刀客甩开一大截。他略微放下心来,这才猛然察觉,自己手上根本并未施力,偏头去看,那青年竟施展身法,轻松地跟在他身边。

两人逃了一阵,在一处弄堂口停下,风长林拱手抱拳:小兄弟,原来你也是练家子,失敬失敬。

对方轻描淡写地哼了一声:微末功夫而已。

方才你怎么不出手?

不想出手罢了,三个不入流的江湖骗子,纠缠下去也不过徒增晦气,惹不起,躲得起喽。

如此考量,甚是豁达。风长林赞叹道,不禁又将他自上而下端详一遍,见他头上梳着两根盘花辫,从头顶绕到耳后,在发尾处汇成一股,用绳子随意绑过,垂在颈后,面色白皙,一双明眸闪动,眉心微颦,似有些不悦。

对方见他滞住不语,接道:所以你其实不必救我,我自己能跑。

风长林笑道:小兄弟,你先别恼,既然一起落难,不如我们来赛一赛轻功如何?

青年挑眉:赛就赛,难道怕你不成。说罢发足奔起,转眼就晃出数仗之外,风长林微微一笑,策步紧随其后。

潇湘派发源于三湘湖南、钟灵毓秀之地,风长林打小在山间捕雀捉蝉,对自己的轻功颇为自负,这街道对他而言终究窄了些,身法施展不开,他瞧准一座矮墙,掠至墙根处,疾行几步,脚底生风,先是翻身跃至墙头,双足跟着一掂,借力飘上房檐。

他料得对方应该不及自己,便放慢步速,打算谦让几分,却听脚边的砖瓦喀拉作响,又是一惊,原来对方踩着一颗垂柳,几乎与他同时翻上房梁,被当做踏脚石的柳树干仅是微微摇晃,连叶子都没有抖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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