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山河(古代军队ABO) 作者:尧商(上)【完结】(70)

2019-05-29  作者|标签:尧商 强强 励志人生 宫廷侯爵 生子

  “可你不觉得,他的眼睛……”甘仪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在厅内缓慢踱步,声音愈发低沉。

  “他的眼睛?”曲璃萤不明所以。

  “没错,一个不通武艺的山野村夫,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睛……古井无波,就像心如死灰一般,本官察觉不出任何情绪。况且当年派出杀手,只是说他已坠崖而死,尸骨无存,万一……”

  曲璃萤长长叹息,苦思良久,终于想到:“当年他被刺配流放,下官特意叮嘱,他的配是刺在颧骨上的,即便他能恢复容貌,也绝不可能消掉骨头上的印记。”

  “但是这可不好查,他有令军侯依靠,万一剖开他的脸颊,却什么都没有,令军侯一定要重回朝野,与我们为敌,又是顾小舞一助力”,甘仪冷静沉吟道:“你可还记得,甘标得见傅远平书信于王书忠,虽是文字装裱功夫……但是本官见了那信件……墨迹尚新!”

  “那便是傅远平近日书写,只是为了蒙蔽甘标……”曲璃萤顿时察觉周身发冷,似有千刀之锋藏于背后,只待她再一次呼吸,便死无全尸。

  逸景辞别了甘仪,还带着一身酒气,左右确定并无他人跟踪,才兜兜转转到了小巷子里,翻墙一跃,落在庭院中,顾小舞已经等候在此。

  “长铭怎么样了?”

  逸景摇头叹息,眼里似有愧疚之意,但又无法明说,只得道:“我……我准备,过几日,长铭身体再无负担,就将他送走,远离涧河谷。”

  顾小舞连忙阻拦道:“你当真想好了?我并非要求你一定要恢复长铭记忆,只是……”她似有不忍地继续说道:“只是你不是爱慕于他?宁愿就这样放他离去?”

  “死而复生,失而复得,已经是人生幸事,我没有什么可强求的”,逸景缓缓说道,他的音容并无任何哀伤之意,反而宁静悠远,双眼望穿了秋水长天,徒留一丝清明人间,未曾执念,流沙指尖,像是遗世独立了一般,令顾小舞揪心疼痛。

  “他不再是第七营长,和我在一起,将永无宁日。我会令人送他到花城,母卿一定会妥善照顾他,再寻一个能真心对他的兴主,成婚得子,喜乐一生。”

  他的声音并未有任何起伏波澜,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无关自己,永别将来。

  “我愧对大人,没有办法要他冒着生命危险恢复记忆。”

  顾小舞眨了眨眼睛,眉睫微动,收起双眼s-hi润。

  “大军长切莫如此……你说的没错,他已经死过一回了,如何能让他再有伤损,大军长没有因为他而辞官远走,已是万幸。”

  逸景摇摇头,夜风带走他的叹息,心房沉淀了释怀,他的举动就如行尸走r_ou_一般,终于开口再说道:“甘仪有意同我们联手,对付甘标,而七营长一事……”

  “唇亡齿寒,甘标若死,我们难以和甘仪相抗,甘标不伤,我们就是穷途末路,近日圣人厌恶本官,若是甘标此法得逞,甘仪损伤过半,我们却要一蹶不振了。”

  “大人心中已有计较?”

  “不错,户部尚书与吏部尚书狼狈为j-ian,此中必有大事,本官也猜得一二,只不过当下该是令圣人重新青睐我们的时候,我已打算引甘标动作。”

  逸景了然点头:“大人尽管吩咐。”

  “我们送走七营长,要寻个得当的理由,也令甘标认为我们痛失臂膀受制于人,才能肆无忌惮,大军长稍待几日,本官会令人传信告知。”

  “那便多谢大人了。”

  逸景返回自己书房之时,一身酒气还未散去,尽管他始终清醒。

  点亮烛光之后,兀自静立在书房中央,良久想起什么,转而将书桌下一个长形盒子和两个瓶子,一张绢布取了出来。

  他将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横刀——天下飞霜凛冽如初,即便风雪肆虐,也难以与之媲美,对着烛光,映着他的面容,他才发现自己无喜无悲。

  突然屏风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他连忙将天下飞霜收进匣子中,厉声问道:“谁?!”

  声响断了一会儿,一人睡眼惺忪地从屏风后转出来,见他在此,不禁喜笑颜开,一蹦一跳地到他面前:“你回来啦!”

  逸景松了一口气,无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又不回自己房间好好睡?”

  “因为我等不到你”,长铭一脸无辜道,“所以就来这里了。”

  说着靠近逸景,在他身上嗅了嗅,没有察觉令他安心的兴主气息,倒是一身酒气将他熏得晕乎乎,只得苦恼道:“你身上这味道好浓,我都闻不到你的气息了。”

  逸景窘迫得无言以对,长铭低头见到那个长形匣子,也转移了好奇心,顺手就将匣子打开,也不询问理会逸景。

  那柄横刀通身乌黑,比起寻常横刀还要长出些许,长铭脑海中只觉得这似曾相识,双眼怔怔地望着,忽而觉得头疼欲裂,挥手将天下飞霜打翻在地,他自己也身形摇晃地哀嚎。

  “长铭!”逸景连忙将他抱进自己怀中,轻拍他的脊背,连连哄劝道:“别想了,别想了,不要勉强自己。”

  许久之后,长铭头疼才有所减缓,身上冷汗未退,喘息粗重难平,头晕目眩地问逸景:“那……那是什么东西……我是不是……认识……”

  “没什么,那不重要。”

  “你快告诉我!”长铭挣开他,倔强问道。

  “是……你的刀……”逸景艰难地开口道。

  “我的刀……”长铭面容迷茫痛苦,逸景顾不得其他,将他抱紧在自己胸前,哑声安慰道:“不要想了,都是过去的事情。”

  长铭依靠在他的怀里,他的声音朦胧而不真实,好像不是从嗓音发出,而是自心房传递,那心跳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就像是有谁蜷缩起身体掩藏住悲伤,却颤颤巍巍地恐惧着终局降临。

  他缓缓伸出双手,回抱住逸景,双眼一动居然又落下泪来。

  “你很难过吗?”他问逸景。

  “不,我并不难过”,逸景动作轻柔地抚摸他的长发,“我很满足,也很高兴。”

  长铭收紧了双臂抱住他。

  逸景见陆一川前来,心中也了然一二,问道:“顾大人都安排好了吗?”

  “是,大人已经安排妥当,命下官前来迎接大军长和七营长前往王城,还叮嘱准备好行李干粮,事成之后直接送七营长前往花城。”

  “好,本官这就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启程。”

  逸景脚步匆匆自主位走下,宣武阁大门紧闭,没等两人到门口,便有人推门而入,逸景警惕之下,诧异发现居然是行晟。

  “出了什么急事?”逸景不等行晟回答,便抬脚前行,叮嘱道:“有事稍后再议,本官须得尽快出谷一趟。”

  “下官就是来告诉大军长,不需要出谷了。”

  行晟立于门前,纹丝未动,面容略显呆滞,双眼失神感伤,就连说话,也是一字一句,像个玩偶一般。

  逸景脚下一顿,慌忙转头去看他:“什么意思?!”

  “长铭已经去了闾丘尔阳那处,死生天定。”

  “哐——”□□自逸景手中无力摔下,回荡在空旷无声的宣武阁中,陆一川亦是心头一跳,下意识去搀扶逸景。

  “为什么会这样?!你怎么能送他到闾丘尔阳那里,难道你忘了,此事只有七成把握!”

  行晟的双眼倒映这逸景疯狂失态,哀之心死,复而转过头去,不敢直视几欲崩溃的大军长。

  “是长铭自己的决定,他哀求我……说他不想再看着你难过悲伤了。”

  他不记得自己一路如何奔跑了。中途似乎跌地摔倒几次,甚至连滚带爬,全身已失去站立的气力,脑海一片空白。

  他不由得怨恨天地,分明是万里冰封的时候,此刻却有艳阳高照,让他一身狼狈无所遁形,既然如此,为何没有天降暴雨,即便是一病不起,与世长辞,他都能比现在好受。他欲长歌当哭,却无法滴泪成冰,他欲放声大笑,却少了黄土为葬。

  偏偏只有阳光灿烂,留一人踉跄。

  似乎到了闾丘尔阳的门前,他终于得以清醒,脚下分明无法再有动弹,依旧摇晃前行,随时要倒地昏厥。

  门扉紧闭,没有任何声响。

  北风呼啸而起,带起一地积雪,扫过他的脸颊,他终于发现,自己的泪痕已经被风干,自己也心房也再无痛楚了。

  “吱呀——”

  门扉轻响,一人自屋中缓步而出。

  面容俊美,长发披散,卸去了那天真稚嫩,他的双眼一如三伏寒潭冰冷深邃,就如天下飞霜的锋芒一般,光彩夺目,寒意不敛,长刀已出鞘,天下皆飞霜。

  北风依旧不止,带起他长发飘散于冰雪之中,似乎一念可白头,心中自通透。

  长铭抬眼望去,这银装素裹的天地,不及一人温暖的眼神。他面上似有风霜掩盖泪痕,身躯依旧挺拔如松,周身大小伤痕,染就一地血红雪白。

  “下官,拜见大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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