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福宁殿 作者:初可(四)【完结】(81)

2019-05-28  作者|标签:初可 重生 穿越时空 相爱相杀 宫廷侯爵

  赵琮两辈子加起来都严格要求自己,过得循规蹈矩,更是瞻前顾后,绝不让自己身置任何难以掌控的境地中。

  这一刻,他却想出格一回。

  大不了,再死一回。

  钱月默趁着人人都在前头吃宴席,快速走到钱商的卧房内,在水盆、茶壶、床榻上等一切兴许能够碰触到的地方洒上袖间的粉末。粉末十分轻微,入水即刻消失不见,便是落入床榻间,夜间的灯光下,轻易也不能瞧见。

  等她做好这些,她立刻离开。

  不一会儿,喝醉的钱商被几位随从给扶了进来,小厮也的确给钱商喝了茶水,钱商昏睡在床上。

  钱月默在自己的屋内,将信交给飘书:“有人在码头处接应,随后你便带上父亲一路往东。记住,要捆住父亲。走后,就,再也别回来!”

  飘书哭着点头,又问:“二娘子,您不跟我们走?咱们一道走吧。”

  钱月默挤出笑容:“我得留着,我是皇后啊。”

  飘书知道她说的压根不是心中所想,但也由不得她,一切早已安排好,根本耽搁不得。前头摆宴的地方也忽然安静下来,夜黑风高时,钱商的屋子蓦地着火。飘书趁火起,与钱月默的n_ai兄弟陈柏将钱商给偷偷运了出去。

  钱月默确认他们大约已逃走,深吸一口气。

  今日的宴席是由飘书协办,饭菜里头都下了迷药,只要吃了那些饭菜的人,几乎都还晕在前厅中。此时,夜已深,宅子里除了火烧之后的“噼啪”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但是总要有人找来,大火也总要被灭。

  钱月默起身,坐到镜前,仔仔细细地给自己画了个妆。是她从未画过的妆容,她甚至在额前贴了花钿。这是赵宗宁最喜爱的妆容,赵宗宁是与她截然不同的人,不管x_ing子还是喜好。赵宗宁身上有许多女子都欣羡的东西,赵宗宁活得肆意而坦荡。

  只是人各有命。

  就如同她到底当成皇后一般,也如同她有这样一位父亲一般,她也有自己的命。

  她自然也怕死,人既死,又有谁还会将你放在心上?

  而她还未看够赵宗宁。

  她死了,赵宗宁又能记住她多久?

  只是她若是跟着父亲一同逃走,钱家该如何?母亲该如何?家中兄弟姐妹又该如何?

  钱月默从不觉着自己多么高尚。

  她只是,想保住祖宗的清名,真正不辱老太爷的正直。

  钱月默抿上口脂,此妆终画成。

  她起身,看了看外头的火势,越来越大。

  很快便能被人发现,很快也会有人来灭了这场莫名的大火。

  陛下也仅是晕过去,睡过一夜便会清醒,于身子无碍,更不妨碍陛下明日回京。

  这一切,都挺好不是?

  钱月默抽出一条丝绦,将之抛上屋顶,紧紧打了个结。

  她再看一眼镜中的自己,对她笑,随后踩上了圆凳。

  房中烛光一闪,圆凳被她踢倒,在地上连滚了几个圈,最后缓慢停下。

  赵琮骑在马上,察觉到身后忽然而起的亮光。他回身一看,他住的宅子着了火。他犹豫片刻,还是紧了紧身上披风,一甩马鞭,往城外行去。

  赵宗宁在京中左等右等,越等越急,替哥哥急,更是替钱月默急。

  尽管每隔几日便有战报传来,登州那处也还算顺利,只要老天赏脸,即刻便能击败对方。

  但她这心里就是不踏实。

  眼看着将要过年,赵琮还没有回来的迹象,赵仲麒也天天同她哭,她原还想继续忍。却未料到,忽有一日,她头上的玉簪掉在地上,碎了。

  她这心中便更慌,她到底拜托惠郡王赵克律多担待着京中事。她带上公主府侍卫与部分禁兵,也速速往登州赶去。

  他们这一路赶得也很急,到登州城外的时候正是夜间。澈夏正要劝她歇会儿,赵宗宁赶路也的确疲累,刚要点头应下,忽然见到登州城内的一片天空变得火红起来。

  这明显便是走水了啊!到底是什么地方起了火?

  赵宗宁想到那根断了的玉簪,那还是钱月默送的。她心中一突,立即策马再往城中拼命赶去,她的大红披风灌满了风,飞扬在半空中,甚至猎猎作响。澈夏一愣,“驾”了声,赶紧带人跟上她。

  他们一行也有几百人,这样快速地往城中赶,马蹄声十分响。

  赵宗宁已然顾不得,只是快到城门处时,斜侧方忽然也响起一阵马蹄声,显然也有来人正赶来。因还有着些许距离,只隐隐显出来一些黑影子。

  “是谁?!”赵宗宁拉住缰绳,大声问。

  黑影反而速速隐没,越是这样,越叫赵宗宁觉着怪异,她索x_ing道:“再不出来,休怪本公主将你们给打出来!”

  等了片刻,还是没人出来,赵宗宁看城中火光越来越盛,心中更急,立即道:“放箭!”

  “是!”众人应声,整齐划一地取下弓箭,将之对准四周的黑暗。

  赵宗宁冷笑:“还不出来?!”

  过了会儿,有人骑马出来。

  是耶律延理。

  赵宗宁惊讶:“是你?!”她又立刻看向他的身后,虽看不清,但几百人还是有的,赵宗宁脸一冷,“你没中毒?!”不等他说话,赵宗宁已被气得心肺都在疼,她骑马往前靠近耶律延理,咬牙怒问,“你没中毒?!你又骗了哥哥?你这个骗子!你到底要害哥哥多少次!城——”

  耶律延理立刻打断她的话:“中毒的事,他知道?”

  赵宗宁怒极反笑:“装得倒还挺像——”

  耶律延理也逼近她,y-in沉问:“他知道我中毒?谁告诉他?!”他的身后,耶律钦缩了缩。他当时哪里敢跟他们陛下提中毒的事儿,只要一提,他们陛下惦记着是他与五公主联手,怕是要杀他。

  赵宗宁不信,更气:“你又在装!”

  “说。”

  赵宗宁气得将手中鞭子往地上一甩,恨声道:“你吓唬谁呢!哥哥听闻你中毒,为了救你,为了阻止完颜良、王瑜真与耶律钦合作,急急赶来登州!过年都在外头过,九月时你一走了之,走得干干净净!你可知道哥哥的身子还未大好?都是被你气的!到头来,你还是骗他!城中的火是不是你放的……你给我站住……驾!”赵宗宁甩了缰绳,往前去追突然飞驰而去的耶律延理,“赵世碂!你给我站住!”

  可她并未追上。

  耶律延理带来的几百人,见他都进去了,自是个个也跟着往城里头钻。他们身上虽穿着寻常衣裳,但刚刚那么一席话听下来,谁能不懂他们是谁?赵宗宁带来的人,有一部分赶去保护赵宗宁,另一部分便留下阻拦这些人。

  城门处一团糟。

  城中的火倒是越烧越旺,赵宗宁急得满头是汗,既为追早就跑得没影儿的赵世碂,也是为哥哥与钱月默。

  耶律延理来登州,其实是为了救赵琮。

  即使赵琮是为了杀他才来登州。

  尽管他不愿相信。

  直到他听到赵宗宁这番话,他才明白,原来这份“不愿相信”当真能够存在。他想不出任何能够表述他心间情绪的言语,他只知道,赵琮为了他,千里迢迢跑到登州来。不顾危险,不顾恶劣天气,不顾身子,为了他,来到登州。

  他骗过、伤过赵琮那么多次,这个份上,赵琮还愿信他是真的中毒,还愿来救他。

  他什么也不想说。

  不,他还是有很多想说。

  他想把一切都告诉赵琮,他想让赵琮明白这一切,明白他所担忧的,所害怕的,所羞耻而羞愧的。

  他一路飞驰,往着着火的方向奔去。虽说他还不知赵琮具体住在何处,但着火的地方无疑便是。这场火怕就是因钱家那对父女而起,他要亲手杀了那对父女,他要赵琮完好无损。

  他的马越行越快,可他还是觉得太慢了。

  快也好,慢也罢,他的马终于停在大火前。这场大火也终于引来他人注意,已有人过来帮忙灭火。可火势太大,杯水车薪又用何用。而宅子里头的人似是沉睡了一般,毫无声响。

  耶律延理从马上跳下来,不顾火势,冲进宅子中。

  绕过照壁便是正厅,正厅还未被烧,高座上早已没人,他拉起昏迷的每个人看,都不是赵琮。他又往后跑去,先跑到着火的那间屋子跟前,火正烧着,他一点儿犹豫也没有,埋头就往里冲。

  “赵世碂!”赵宗宁终于赶了过来,在他身后大声叫他,“里头全是火!”

  耶律延理毫无反应,跑了进去。

  “疯子!”赵宗宁紧接着跑到跟前,没能拽住他,更气,“死就死了吧!”她跺脚,带人回头去找哥哥与钱月默,并吩咐,“赶紧灭火!将宅子里头的所有人都抬出来。严查席间的每道菜,严查厨房!一个不许溜!”

  “是!”众人四散去做事。

  赵琮肯定是住在正院里,赵宗宁往正院去,走到一半,后头又跑来一个人。她回头一看,耶律延理身上衣服烧了有一小半,已经掠过了她,也往正院跑去。

  “你给我站住!”

  耶律延理哪儿还会理她?

  赵宗宁只能徒劳地骂“疯子”,她跑不过他,好不容易跑到正院后,耶律延理正拿凉水浇福禄,浇了一桶又一桶,终于将福禄浇醒。

  “陛下呢?!”耶律延理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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