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栏已朽 作者:有乐亭(下)【完结】(50)

2019-05-27  作者|标签:有乐亭 情有独钟 强强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男人直接自报了家门,事后又接着道:“其实这一开始不过是个圈套而已,至于那下圈套的人是谁,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你难道没想过这些事情都一直是谁在阻拦你们么?包括当年的叶家为何会因为假传圣旨一事被迫抄家流放……”

  这些话说完后,他很清楚,他一直都清楚,即便男人不说,他和林家的恩怨也不会就此了解,当初南岭之事造成的后果至今让他难以忘怀。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过都是林家,如果没有他们,叶家现在或许还会在,慈家也不会就此落败,而他二叔也不会孤独这么多年,至少,那个男人也不会在那件事情之后是死是活无人得知。

  也许不管有没有这些事,他和那些有娘生没娘养的孤儿还是一般无二,可是,眼睁睁夺去所有人幸福的罪魁祸首,他又怎么会轻易地去原谅?

  “我知道你在激我,即便你不说,我一样会杀了林将酌!”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既然林凫已死,那林将酌也不该这么苟活于世,自己做的恶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然又如何对得起这天下还怀有善心的人。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待到屋外的嘈杂声消弭,风声也逐渐低微,他才缓缓睁开眼来,此时屋里屋外一片寂静,假寐大半时刻消耗掉的时间足以让他心急如焚。

  季风竹下的那一点儿金华燕支根本就拦不住他,东西是他制作出来的,若是他也跟着中了招岂不是可笑至极。

  利落地翻身下榻,没有直接走前门,而是朝着后窗翻了出去。

  “少爷。”

  出了后院门,一个老仆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

  “都准备好了?”他伸手拉过那老仆牵来的马匹,利落地跃上了马背。

  那老仆原先是林家管理马厩的马夫,先前吩咐过在此等候,只是此时看着林将酌这般着急,还是忍不住道,“少爷还是别太冲动啊,这法场岂是说劫就能劫的。”

  林将酌低头看他,嗓音一片干涩,“我没打算要劫法场,只是事到如今逼不得已了……”

  他绝不能就此让於一君被斩首,不然就真着了於真庭的道了,即便日后没能回大月氏顺利继承王位,那个男人也绝对不能死。

  *

  日头逐渐中移,原本还热闹非凡的街市开始慢慢安静下来,因为西街的菜市口原本就是历代斩杀人犯的地方,长此以往造成的杀孽太重,所以总是会无缘无故地出事。

  再加上正午时分斩杀有匡正怯邪之因,正是一天中阳气炽盛的时候,以免y-in气过重鬼上身,自然要此时行刑为佳,所以沿街的百姓都会相对地安静下来。

  他慢慢起身站在望栏旁朝楼下望去,此时的囚车已经远去,不少百姓也跟着走向了法场。

  日头明亮亮地悬在正中央,额上不禁析出了一层薄汗,捏着弓脊的手指也渐渐发白。

  眼中却冷意森然,他在等,等着林将酌的到来,然后送他归天,至此了结一切。

  不远处一阵长令喝下,气势浑厚的足以让任何人心惊胆战,待到刽子手举起手中的大刀,他手中的长弓也跟着拉开。

  心中此时一片空白,唯一记得只是上一次那人手把手教他拉弓s_h_è 箭时候所说的话。

  “在战场上,每一次拉开弓弦,当箭矢对准敌人时,相反地,也对准了自己的心,因为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如果失败了,敌人不会给你第二次爬起来的间隙,百发百中从来都很难保证,所以我每一次都在拿自己的x_ing命相博。”

  “因为拿x_ing命相博才会珍惜自己的x_ing命,所以才懂得x_ing命的可贵,因此背负的杀孽也太重,所以你要记住,弓箭可以用来杀人,但是你得记住自己会背负的代价。”

  手指捏上箭尾,逐渐蓄力,那声劝慰却越来越清晰,“可能是手染鲜血夜不能寐,也可能是嗜杀成x_ing因而癫狂,我不希望你因此背负什么,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原来那人一早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他不禁弯了弯唇角,眼中的杀意有了一丝的波动。

  只可惜他从来都不会去听任何人的劝慰,那些罪大恶极的人为何至今没有负担,为何还能逍遥自在的活着,他想不通,拿宽容去面对他也做不到,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无家可归的处境他就会觉得恨之入骨,他只是想结束这一切,就这样结束……

  手中的棋子猛然掉落,对面的青年看了他一眼,微微撇开眉眼来,“王爷是打算认输么?”

  喻尝祁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下的黑棋已然被对方吞吃包围了个尽,原先好好的对峙局势也被他下成了一团烂泥。

  又是注定要输的结局。

  “下棋切忌心浮气躁,心不在焉。”那青年看着他勾了勾唇,眉眼淡秀势如秋水,“这棋局下的好生无聊。”

  说着,细长的指节将手中的白子轻轻一抛,棋子砸落棋盘的声音清脆的响起。

  “我们重新……”他伸手要去捡那掉落的棋子,对面的青年却莞尔一笑,一把握住他的手,“没有重新再来过的机会了……”

  “……”

  指尖相触的冰凉,对面人清湛如水的瞳眸,还是熟悉的笑意。

  “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这儿了……”青年收回了手,一副面相忻然的样子,随手撩了撩袍袖,露出一副不以为意的姿态,“我说的难道不对么?”

  他垂下头,没再说话。

  四周寂静地无声,偶尔听闻花藤架上飞来的鸟雀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日向偏移,这里却y-in凉的紧。

  “生气了么?”那青年再次出声。

  “没有……”他闭上眼睛,心中隐隐有些无奈,多年前的景象,还是那么熟悉,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变了。

  “是你的心变了。”青年看着他悠悠道,明明无神的瞳眸却比任何溪水都要澄澈。

  喻尝祁抬头看他,神色有些恍惚,“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青年忍不住笑出声,“你自小就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有什么事都表现在脸上,看你整天沉着一张脸,就知道你并不好过。”

  不好过么?他这些年似乎就没怎么好过过。

  青年却抬眼打量了一眼西山即将落幕的余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要走了。”

  心中一紧,他连忙道:“你还会再来么?”

  “我为什么还要来?”青年忍不住笑出声,“整天看你发呆么?”

  看喻尝祁俨然又是一副闷沉沉的样子,他忍不住蹙起了眉,有些不耐烦道:“你说你现在的变化怎么这么大,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跟你说话我都要憋死了。”

  眼底融了些笑意,看着他道:“你也变了不少,x_ing子开始急躁了。”

  青年忍不住瞪他一眼,随后坐直了身子道:“看来那孩子倒是得你心意的紧,这几日与你这盘棋下下来,我已经十分确定你的心思不在我这儿了,所以……”

  他忽然站起身来,“我们好聚好散吧。”

  喻尝祁抬头看他,“你已经放下了么?”

  青年勾唇笑得有些无奈,“我一个死人若是再执念着不放,将来如何投胎啊?”

  这句话说完,眼前那道身影已然消失,他蓦地一怔,才缓缓回过神来,周围阒不见人,四处破败残缺,透着一股积年的腐朽气息。

  临城县的那座道观,是那人生前待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他如今流放的地点就在此处,一切缘归缘始,他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已经放下了么?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却寥落的如同天边最为疏淡的星星。

  门外等候他已久的衙役早就不耐烦起来,只是面上仍旧保持着最得体的嘴脸。

  “王爷还是早些回到住宅吧,毕竟你如今戴罪之身,虽然县太爷提早交代过不必如此严谨,但天色已晚这道观又闹鬼,时间长了未免不太好。”

  *

  “值得么?”

  他这句话问了第三遍,看着那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人终于忍不住黯了眉眼。

  林将酌看着他一笑,脸色苍白至极,只是仰倒在床榻上半分也难以动弹。

  胸口的箭矢笔直地正中心脏,鲜血几乎浸透了衣襟,即便现在拔|出来,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你为什么不听话?”季风竹看着他,神色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冷静。

  从方才他听到这人已经离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留不住的人早晚留不住。

  若不是他早早动身将这人抢了回来,也许这人被现场的官差发现,怕是早就就地|正|法了吧?

  其实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总是要死的。

  林将酌看着他张了张嘴巴,却发现喉咙一阵刺痛,胸口到鼻息好似穿透了一般,每呼吸一次,就好像穿堂风一般从心尖掠过,那种冰冷的生疼。

  手指抓紧了身下的被衾,他就这么微张着嘴巴呼吸着,胸口像是火烧一般,鲜血不停地从体内流逝。

  没有止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鲜血准备将这一床的被褥染红。

  “你在等……着我死么?”

  半晌,他终于费尽力气的说出这几个字,一时之间疼地难以抑制,眉头也狠狠地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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