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瑾瑜泣不成声,章怀柳却笑得开怀,笑完了叫他到跟前来,细细叮嘱:“八成这是你我叔侄最后一面了,有三件事你一定要为我办到。第一件,我的东西一件不要留,能找到的都烧了;第二件,咱们原先的铺子你理一理,以后过日子少不了花用,独那间满香居你不要再沾手,交代掌柜的收拾好行李细软,这几日若有人去买卤j-i、要多抹酱料的,就把顶头带红那瓶里的东西足足地洒上卖与他,然后立刻关店离京,天南海北爱去哪去哪;第三件,皇帝往后给你什么都不要受,”他拖着伤病之躯说了这么长一串话,忽然猛喘一口气,短促地笑了声:“他那个人,怄不死他,我章怀柳三个字从此倒过来写!”
他眼中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光芒,亮得让章瑾瑜害怕,听出话音不对来,忙劝他:“叔叔,我们走罢,拼上一拼,也不是逃不出去,何苦要……”何苦要拿自己的命往个负心薄幸之人身上填呢?!
章怀柳摇头,小孩儿耍赖似的道:“不走不走就不走。”他将头靠在铁栅栏上,忽然一叹:“便是走了,又能去哪儿?便是去了,又能如何?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瑾瑜,你还小,不曾爱过人,不然便能懂了——天下之大,却并没有我的去处。”
章瑾瑜忽然哑口无言。
他也曾因痛失所爱举刀自戕,他又怎么会不懂?
正是因为懂了,所以他终于不再阻拦——原来,章怀柳对那负心薄幸的皇帝,并没有那么恨。
在他心里,他只当傅襄是个死人。
加了料的卤j-i被人买走那日,章瑾瑜亲自点起一把大火,将他动用一切人脉搜集来的章怀柳的旧物连同满香居一起焚烧殆尽,一件没给自己留,也一件都不给皇帝留。
他在心里谋划好了一切,所以待皇帝派人来传唤他时,他只提了一个要求:“Cao民想留在宫里修习乐理。”
皇帝愕然,良久道:“你若喜爱乐理,朕可以为你寻几位当世大家做老师,入宫……你能学到的只是乐工之道。”
他坚持:“乐工居乾西所,叔叔喜欢那里。”
皇帝顿时不说话了,章瑾瑜一开口便捏中他的软肋——乾西所,那是傅襄做皇子时的居所,荒凉偏僻形同冷宫,却也在那里,他们有过少年情恰最好的时候。
瞧着年幼的章瑾瑜好一会儿,皇帝最终还是允了——他不觉得一个孩子能与他玩什么手段,他甚至打算时常去看看他:毕竟、毕竟是章家最后一点骨血,是那人最疼爱的子侄……
章瑾瑜低头谢恩,嘴角弯出一个冷淡的弧度。
——无论皇帝有没有新宠,傅靖都再不会有什么弟弟了。
第7章 【番外二】新 欢
【番外二新欢】
什么是夫妻之爱?
世说,夫妻之爱,当举案齐眉、齐人之福、妻贤妾恭、包容大度……总之处处是做妻子的让步。
和章瑾瑜一道胡天胡地过了一个月,傅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为什么……处处都是朕让步?!
大到太子的教育问题、小到晚膳吃点什么,傅靖发现自己这皇帝当得是越来越没话语权。太子的教育还罢了,反正章瑾瑜识时务,知进退,傅靖自己也并不会教儿子只会疼儿子、乐得看他教,可吃什么的事儿就太大了。傅靖不挑食,但爱吃r_ou_,没r_ou_下饭就觉得嘴里没滋味,每天总得吃个红烧肘子酱蒸排骨什么的;现在可好,章瑾瑜说一味吃r_ou_于龙体无益,限他每天只能吃半个巴掌那么大点儿的一块,还不够塞牙缝!
不仅不给吃r_ou_,还顿顿喂他吃菜帮子!
他耍赖不想吃,太子却严肃地说父皇确实应该均衡膳食,于是从一个人喂他菜帮子变成两个人一起喂!
原本以为的老婆儿子热炕头的日子没落着,一国之君想偷摸吃口r_ou_还得做贼似的叫一堆人望风,傅靖那个心酸喲,真是甭提了。他试图和他家协律郎讲道理:“朕不吃r_ou_就没精神,白天没精神晚上更没精神,晚上没精神怎么……”怎么伺候你舒坦呢!
章瑾瑜似笑非笑看过来:“那到晚上,换臣伺候皇上舒坦舒坦?”
“……”傅靖一个激灵,吓精神了,也不管还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即把人央入帐中,赔着小心着意伺候了好几回,伺候到人舒坦得快睡着了,这才放心腻缠上去,厚着脸皮哄:“我好不好?”
章瑾瑜闭着眼懒洋洋答:“好。”
“咳,那什么,比前头那个如何?”
章瑾瑜嘴角微弯,却不睁眼:“嗯。”
傅靖这下抓耳挠腮了:“‘嗯’是什么?”
章瑾瑜终于睁开眼,似笑非笑望着他:“这才一个月,陛下心急什么呢?”
傅靖觉得是时候露点气x_ing出来了,便端着君王的架子哼了一声,翻身向外睡着;没半炷香他就捱不住了,一翻身又涎着脸去贴在人家颈间细细啄吻,一面气哼哼道:“别什么时候咱俩从床上一起睡到棺材里了,你还只给我一个‘嗯’字儿,那可真是做鬼都不得安生。”
章瑾瑜噗嗤乐了:“真要是有那一天,我就给陛下两个字。”
傅靖眼前一亮:“什么字?”
“‘嗯哼’。”
“……”
又是好一通撒娇扮痴的抱怨,教人睡午觉也不得安生,歪缠得章瑾瑜直磨牙,很想一脚把这人从龙床上蹬下去。
一时没掌住,他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男人喋喋不休的胡搅蛮缠立刻停了;片刻后一只大手移上来,哄小孩儿似的轻拍着他:“睡么睡么,乖……”
章瑾瑜顺势在男人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和着轻轻的拍哄渐渐睡去。沉入梦乡前他有些迷糊地想,如今这个,虽是故人,却又不是故人;虽是旧欢,却也……算是新欢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