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大手狠狠扣住南絮下巴,这张素来和煦的脸上满是恨意。他颤抖着威胁,“你也把……把南絮还给我……”
南絮闻言笑了,仿佛没有听过比这荒唐的话。
再没有了,再没有比这更厚颜无耻的话。
密室外忽地传来喧闹之声,有人吵嚷着南絮的名字。
“来了,来了。”南絮正要起身,却被白术一把拉回怀中死死扣住。
“你还要几个人才能满足?!”白术气得浑身发抖,掰开南絮t.un瓣便往里顶,“你敢踏出这里一步——”
南絮疼得浑身是汗,双目涣散,却一直低声叹道,可怜,可怜,真是可怜。
白术暴怒,捂住他的嘴便开始顶弄。
南絮发了疯一般咬他,血流如注,片刻过后白术才发现那是南絮的泪。
没有意义了。
白术忽地意兴阑珊。
“你赢了。”白术嗓音沙哑,绝望中透出一股嘲讽。
密室外愈发吵闹,南絮听见有人小声叫着“公子”,很快燕孤城便与江澍吵了起来。
“是,我想要你。是我错了,我护不住你。”白术黯然一笑,“我护不住你。你……你走罢。”
南絮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白术闭上眼,下一秒,唇上一暖。
“懦夫,”南絮眼中全是泪,却是笑着的,“你不敢要我,我却要定你了。”
第二十九章 、(紫烟线)(2)
南絮醒来时不知今夕何夕。他好似做了一个弥天大梦,悠然二十载眼前缥缈云烟,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语笑嫣然,又好似从未熟识过。
嘴角尝到些许药味,他才发觉自己周身清爽,后头也被涂过药膏,只是举手投足之间还略有些酸痛。
白术面对着他坐在案旁,不知看了多久。他罕见地只是来回把玩着手中烟斗,却未点燃,一道长眉挑起,“醒了?”
“人走了没?”
“严明还在。”白术起身上前,一双手十分温柔地给他穿上外衣,系上腰带,那细瘦的腰肢昨晚被他捏在手里,不知冲撞了几百次。
南絮是家中独子,上无兄姊,小时就爱跟着白术打转,惯爱撒娇。可他十四五岁之后,白术便不再一味纵容,这般为他穿衣也是多年不曾有过了。
“不必讨好,我可没说要原谅你。”
“嗯。”白术俯下身,在他眼角泪痣上轻轻落下一吻,许是昨夜二人都太过癫狂,简直好似野兽一般,此刻这点寂静温存竟让南絮差点又红了眼眶。
南絮推开密室的门,房中一片狼藉,想必是那燕将军被放了鸽子大动肝火。南絮头疼地揉了揉太阳x_u_e。
更头疼的还在等着。
燕孤城与江澍已然离去,还算识相,可偏偏有一个最不识相的,也逃不脱躲不过。
严明从重重床帏之中抬起头来,神情颓然当真如将死之人一般,睁着血红的双眼看见他们两人却生生扯出个笑来,问道,“烟鬼,你就是这样报恩的吗?”
白术也笑了,“我为严家卖命,你笑我想要却不敢伸手,如今我伸了手,你又笑我忘恩负义。我念你严家救我父亲,也感谢严家在我姐弟最危难之时伸出援手,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哑巴,这恩我再报不下去了。”
南絮讶然,忍不住讽刺道,“以恩相胁,你倒理直气壮?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严白两家还有这么些渊源。只是你们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却不知如何招惹了你们严家,要将我折辱至此?”
他厌恶地闭上嘴,他南絮活了二十年,自诩待人均捧出一颗诚心,也从不逞口舌之快给人难堪,如今这般尖酸模样着实可恶,可是……可是……
他睁开眼,明晃晃看得堂中挂着一幅大字,道是“从善如登,从恶如崩”,登时悲从中来,心想这世上,从善实在是活得太累,太累了!
“严明,”南絮一口浊气在肺中翻滚,哽咽着骂道,“我真是瞎了我的一双眼,我也想不到……”
他的咒骂戛然而止,万念俱灰之下,他竟词穷了。
“是我害了你。”严明麻木地呢喃,“可是难道我就那么十恶不赦吗?我只是……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南絮怒不可遏,正欲发作,却被白术按在怀中。
严明忍无可忍,指着白术骂道,“我就那么十恶不赦吗?白术你又好到哪儿去?为什么你还愿意选他,却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
“南絮,”白术的声音沉稳有力,“严明说得不错,其实他……他只是喜欢你而已。他身中炎毒之后,严将军挑过根骨上佳的女子做成药人,但严明不愿碰她们,坦言非你不娶。他那时太小了,也不知其中缘由,他不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待到他明白的时候,你已经被种下寒毒。严明一直在让药王谷研制合欢蛊的解药,他并不想拿你续命。”
原本盛气凌人的严明登时委顿下去,讪讪地望着南絮。他从未试图辩解,只怕南絮不信。即便信了又如何,罪魁祸首依旧是他,说出这些话试图挽留未必太过难看。
他绞着手指踌躇许久,愣愣地憋出几个字,“对不起。”
窗外忽地照进一道日光,宛如一把金刃斩开云雾,也照亮屋内惨淡光景,照得污秽无处隐藏,照得南絮无所适从。
“你们……”南絮低下头,艰难地答道,“你们两个的话,我不敢信了。”
“南絮,我知道我们伤透了你的心,但是我,包括你白二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你!”严明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步抓住他躲闪的手,“你被种下寒毒,白术知道时已经回天乏术,这些年他照顾着你的病情,究竟是想害你还是想要救你,你都感觉不出来吗?”
南絮刹那间仿佛被狠狠刺痛了一般睁大双眼,脑中一片空白,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竟然在笑。
是啊,他感觉不出来。
是真是假,是好是恶,是真心一片还是虚与委蛇。
“我累了。”
他听见自己说。
白术抱着他,支着他绵软的身子,“南絮,我说这些不是求你原谅,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亦是个卑鄙之人,我做了严家多年的走狗忍气吞声,然而从此刻开始在你面前,我要与他平起平坐了!我不愿再骗你,不愿侥幸赢得你,我要让你知道严明与我并无什么差别,即便如此,你还愿意选我吗?”
“我选你!”南絮沙哑着嗓子怒道,“不是因为你骗我少几分,只是我太累了!我太累了!我就想和你在一起,不行吗?我深思熟虑这么多年我够累了,我不愿再想了!我一直喜欢我的白二哥,不管几分真几分假,我就要定你了!”
他要定了!
婴儿尚且知道饿了要吃,想要便伸手,他瞻前顾后多年,现在他是要定了!
诞于人世,身负世家,被人下毒、下蛊,被挚友背叛、利用,回首往事竟没有一件是能选的,现在他说他要定了!
他转过头,“你走罢。”
严明深深地凝视着他,看他眼中一滴强忍的泪掉在地上,晕开一点点深色的水渍,一路苦到他心底。
“……好。”
他转过身去,满心不甘忽地烟消云散。他一直无法接受,为何南絮总对白术这个胆小鬼青眼有加,可看这烟鬼如今终于说了一番实话,无愧于心,倒也是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
他推开门,拂晓了,他想到这一出门去,无人救他,无人爱他,他可能会死。
他却忽然觉得无比畅快。
第二十九章 、(紫烟线)(3)
“那不是你能想的。”
白术倏地抽回手,面色青白,“我只是……只是看看。”
白半夏神色冷漠,不见悲喜,“横竖求不得,多看两眼不过徒生妄念而已。”
白术收回眼神,讪讪地低下头。
他四五岁时便随姐姐辗转于各家之间,为他缠绵病榻的父亲寻药。大多亲戚对他们早已避之不及,只觉晦气,今日这家不知如何。
他端正坐在椅子上,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桌上檀木盒中栩栩如生的莲花,上面c-h-a着几支线香,烟气沁人。
他自控得几近紧张,忽闻门口传来脚步声,进来一名玉雪可爱的公子哥儿,冲他们甜甜地笑,“两位哥哥姐姐好,实在不巧,上午爹娘出门办事去了,估摸着午错时分就回,方便的话不如一起用个午膳吧。”
白半夏见来人是个稚童,有些失落,但实在不愿放过这救命稻Cao,客套一番只好应下。
“我叫南絮,今年六岁。”他在白术身边坐下,乌溜溜的大眼睛望他一望,又矜持地垂下眼帘,“哥哥姐姐莫要客气,我头一回做主待客,若有照顾不周,还望你们海涵啦。”
他将手搭在桌上,又抽了回去,但白术已经看见他白生生的手心肿起,错落着道道血痕。
南絮觉出他的目光,面上有些发红,“昨日贪玩,给爹爹教训了。”
白术讶然,心想,换做是他,是怎么也不舍得教训的。
“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