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一直坐在林之怀里，背对着他的林深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恩？”林之看见他扭头看向自己，便也微低了头向下看他的脸，正好看见林深的嘴唇，上面有个小小的伤口，应该是刚刚被他自己咬破了，而林之没有发现。
“疼么？”他将本来想要责备的话咽了回去，还是没忍住用手指轻轻抚过那道小小的伤口。
“不疼了。”林深微微错开他的手，然后继续看着他。
“怎么了？”林之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分别感到难受，也是，小孩原本无忧无虑，突然一下子被推着在外面漂泊了一百多年，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旧时对自己很好的长辈，没几天就又要离开，向着看不清的未来走，任谁也不能感觉好受。
原本他双手牵着驴绳，而林深坐在他前面，等于是双手虚虚环着他，现在看小孩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就腾出一只手放在林深腰上，将人微微抱紧了些。
“我知道你难受，不是说了么，难受就哭出来，我说了不笑话你就不会笑话你的。”林之将他的脑袋转了回去，然后凑近了，在他耳边低声说。
“呐，这样我就看不见了。”
他的声音原本清朗温润却不低沉，此时压低了在耳边，带上了一种低哑的磁x_ing，让林深的腰毫无预兆麻了一下。
林之感到怀里的人突然抖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了，还以为受了什么惊吓，赶紧将人的脑袋又掰回来，却发现那双好看的杏眼已经变得通红。
“唉。”他低低叹了口气，将那个脑袋按进了自己怀里。
“师傅。”林深突然又开口叫他。
“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他问。
“会啊。”林之没有经过任何迟疑就直接给出了答案，那声音轻松随意，反倒显得那么的理所应当。
可他的心跳却背叛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快，像一串惊雷在林深耳边炸开。
“那我们成亲吧。”林深听着那让人充满安全感的心跳声，突然就有了这个想法。
然后林之就抱着他一起从驴身上摔了下去。
“嘎？！！！！！”英武虽然在前方探路，但也一直注意着后方的动静，此刻他一个急刹车加漂移，不到一秒就回到了林之他们这边。
“师哥你在跟师傅求婚？！！！”连罗波也忘了哭泣。
“对啊。”林深又是一副天真脸，刚刚差点以为自己会因为心脏爆掉而升天的林之看见他的神色却是稍稍平静了些。
还是那张什么都不懂的脸。
“师弟你不是说，小鸟的喜欢是想要和对方一辈子在一起，和她成亲。我也想和师傅一辈子在一起，所以我要和他成亲。”
“你知道什么是成亲吗？！”英武惊得连口头禅都忘了说。
“知道啊，成亲就是一起玩一起睡觉一辈子在一起，哦对了，还能亲亲抱抱举高高。我又不傻。”林深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一看，自己的漂亮师傅还傻乎乎的坐在地上微张着嘴巴看着他。
“师傅你刚刚才答应我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的！”林深指着他说。
“……”
林之想答应，真的想答应！
不过他是株有原则的灵芝精，虽然结果一样，可这过程和意义却并不是他想要的。
“先找到你爷爷在说吧，人间成亲可都要家长在呢。”
恩？
恩！？
这答案和说好的不一样！
林之终究还是舍不得拒绝林深，因为如果他这样做了，对方可能只会以为自己是真的不喜欢他，不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而不明白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不想因为任何事情伤害林深。
“啊……那，我以后该叫师哥，师娘，还是叫师傅你，嫂子？”罗波真是个十分会抓重点的萝卜。
“哪个都别瞎叫！说了多少遍了，不准叫他师哥！”林之这才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林深上前去帮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啊，太乖巧了，好想将他抱着举高高！
林之是个非常双标的灵芝精，当年还记仇的时候叫人家小胖子，骗人家是萝卜，现在喜欢上人家了，又哪哪看着都觉得他可爱，哪哪看着都觉得他顺自己心。
要是他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是的，自恋的灵芝精从来没有想过，小人参精开窍以后喜欢的人不一定是他这件事。就是这么有自信。
“嘎，友情提示嘎，他还有大概一百年才成年吧嘎。”英武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就又飞到前面去了，留下林之风中凌乱。
“喂！你怎么知道的！”林之在他身后大叫起来，丢了自己翩翩公子的好形象。
可英武没理他。
“师傅，要成年才能成亲吗？”林深拉了拉他的手问他。
“是啊，师哥你还要一百年才成年啊，啊，那我不是还要更久！我都以为我已经成年了啊。”罗波在一旁手脚并用算起了自己的年纪。
唉，当妖怪就是这点不好，活着活着就忘了自己几岁。
记x_ing忒差。
“别惦记这个了，总之我答应你，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来，拉钩。”他想起以前在人间玩的时候，常常看见小情侣们或者小孩子们做这样的动作。
林深却是没有见过，歪着脑袋看他弯着的小指头。
“这样。”林之拿起他的手，勾住了自己的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大萝卜和大蘑菇。”
“萝卜招你们惹你们了……”一直在旁边偷听的罗波实在忍不住，嘟囔着翻了个白眼。
“不对！”林深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突然说。
“恩？”林之不解，他没记错啊，只不过后面改了一下。
“是，拉钩上吊，一辈子不许变，变了就是大萝卜和大蘑菇。”林深重新说了一遍，随着节奏晃动两人的手指，表情异常认真。
是了，一百年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短。
林深这认真的样子，看得林之竟是一阵心动，差点就要以为林深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他顺着两人勾在一起的小指头，将对方的手牵住，十指交握。那只手比他的小一些，此刻也微微用上了力握着他，林之心头突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感觉，让他的眼眶在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变得通红，竟是直直落下泪来。
那是一种归属感。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活了不知道几百年，想去哪就去哪，想离开就离开。连那马蜂窝山他也不曾觉得称得上他真正的家。他的家在哪里他不知道。他想他可能就是没有家的。而这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妖怪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向来自诩潇洒。家，这玩意儿不就是个山洞吗？
那人呢，世人只要落雨时有片瓦遮顶，那片瓦下的方寸便是栖息之地。家，能挡住风雨的，不就是家么？
可还有什么其他的定义是他不知道的呢？
他往常从来不会想这种问题，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也不值得他浪费时间。可有天他遇见了一个算命的老头，那老头虽穿得破破烂烂，可长得却仙风道骨，看起来特别有文化。他不知怎么的就脑子一抽，给了对方一粒碎银子，也没让他给自己看相，而是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老先生，如果一个人无父无母，也没有旁的亲人朋友，更没有爱人。可偏生他能活很长很长时间，比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活得长。那么他来自哪里呢？他又该去哪里？”
“你来自哪里不重要，你想去哪里也随便你，这不是应该让你烦恼的问题，你该烦恼的是，等哪天你倦了，你想回去哪里？回哪里度过你这比常人要漫长数倍的生命。”
这老头十分不要脸，不仅不回答他的问题，还反问了他一个问题，银子也不肯还给他。林之当时一心觉得老头是个骗子，没多想老头的问题，也没多想老头为什么没在意他说自己能活很久这件事，转身就气呼呼的走了，在心里发誓再也不算命了。
可等他回到客栈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剑，而自己完全没发现！
那剑十分朴素，看着跟地摊货差不多，肯定不值刚刚他给出去的那粒碎银。
剑上还刻着一行小字。
“哎呀，你看见啦，那你就是我的主人啦，好好学习吧，学好了你就能飞了，呐，下面是剑谱，看不清的话去那些卖西洋玩意儿的店铺买个放大镜。”
然后下面就是密密麻麻一片小字。
在最下面又有一行和上面不一样字迹的小字，明显就是新刻上去的，写着，
“看你和我有缘，送你啦，不过我就算你师傅啦，虽然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眼睛都要眯瞎了才看清这些小字的林之真想立马杀回去找那个老头，对着对方耳朵喊上个八百遍。
能不能爱惜点东西！！！！！
这剑原本就丑，被刻的乱七八糟以后就更丑，于是林之也不爱拿出来。他在看了西游记的话本后就模仿孙大圣将那剑缩小藏在了耳朵里，所以之前林深一直很奇怪怎么他衣服都没了，却是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把剑。
因为这剑的关系，林之能在天上自在的飞，高兴的早把那老头跟他说的唯一的，值一两银子的话给忘到了天边。
“你得想想，等你哪天倦了，你想回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