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仁 作者:狐凛【完结】(4)

2019-05-23  作者|标签:狐凛 重生 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幻想空间

  郁苏被他这么一砸,瞬间清醒。脸上仿佛烧起来。他在心中暗暗唾了自己一口,又去看萧焕的脸色,满面疲惫,怕是今夜喝的酒太多,方才没显出来,现下被风一吹,这便醉了。他心中暗叹一声,这白鹿宫宫主的眼睛太过好看,差点就栽了。

  反手扶住对方的肩膀,他试图将人撑起来拖回屋里。刚刚撑起半个身子,却又听得萧焕口中断断续续呢喃着什么,反复不停。他好奇心起,低身凑近了去听——像是个人名。

  “明秋?”郁苏心中咂摸了一下,情绪有点复杂。这么一想,方才萧焕那般反常举动,难不成都是醉了酒,认错了人,胡乱做的?

  他颇不是滋味,想嘲自己一句自作多情,又觉得也没什么所谓——又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萧焕还在念着那个名字,声调竟是发颤的,似有千般不可与人言说的惶恐和眷念。

  郁苏权当没听见,将他一步一步拖回房里,褪下鞋袜又搭上被子,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看到了萧焕这般醉态,明早对方醒过来,会不会活剐了自己?

  

第5章 第 5 章

  

  5.

  郁苏没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天,还未等自己躲萧焕,对方却提着剑直接来找他了。

  萧焕宿醉一夜,晨光大亮时还头痛得很,连带着y-in沉着一张脸,吓得一路上见到的弟子都莫敢言语。

  食过午饭,郁苏捧了个话本在院中小憩,萧焕便径直走进来了。郁苏见他面色不虞,心中一跳,唯恐这位来个杀人灭口之类的戏码。

  没成想萧焕看他一眼,拖了把椅子坐在了他身侧。手中提着的那把剑便被他搁在桌上。郁苏合上书看去,正是昨日比试时对方扔给他的那把。他意外地挑眉:“宫主这是何意?”

  萧焕道:“昨日说了给你,你便拿着。”郁苏把剑身翻转过来,只见剑柄处刻了一枚小字,赫然是个“谢”。萧焕接着说:“此剑名为归泽,取‘Cao木归其泽’。我看你昨日使这把剑使得顺手,它没主人,索x_ing给你,也不至于浪费。”

  郁苏盯着那小字,半晌沉默不语。那谢字刻得又深又重,这剑恐怕并不像萧焕说的那般“没主人”。许是有什么内情,也可能是萧焕心血来潮。但他既已如此说,自己又是外人,郁苏也不好意思过问。只得笑笑,承了他的情:“那我便多谢宫主了。”却是不再碰那把剑了。

  他以为萧焕来此,要么是撵他下山,要么是解释一番昨日的失态,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来赠剑,一时不知该作何说辞。萧焕将剑搁下,竟也不走,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坐在郁苏旁边盯着他瞧。郁苏手里握着话本,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被他盯得浑身发麻,只好硬着头皮说:“我这儿闲得很,宫主若是无事,还请回吧。”

  谁知萧焕沉默了两秒,说:“我找你有事。”

  郁苏被噎了一下,反倒笑出声:“……宫主何事?”

  萧焕不疾不徐,从袖间掏出那支醉珠笔。

  “你既已画过多次,应当再清楚不过此笔威力。”萧焕敛袖而坐,直视着他。“都曾画过些什么?”

  郁苏茫然一阵,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他一时也想不起都画过些什么特别的,绞尽脑汁回忆:“……主要是什么桌椅玉石之类,随处可见的东西。偶尔给小孩画个兔子猫狗……尽是些市井之人所需之物,未曾见过什么特别的。”

  萧焕道:“猫狗之类的活物,画之也可成真?”

  郁苏道:“是。”

  萧焕便意味不明地笑笑:“可曾画过人?”

  郁苏心中一突,直觉这问题并不似前几个一般可随意作答。脑中飞快思虑一番,还是实话实说:“并未画过人。”顿了顿,复又笑道:“画画畜生牺牲便罢了,世上本就无那么多无中生有之事,莽撞画人,岂不是会乱了天道伦常?”

  萧焕神色未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垂眸啜了口茶,道:“你说的对。”

  “……”郁苏不知怎的,这时候总有种自己说错了话的感觉。他本能地张口想要辩解什么,又觉得这番对话不该再继续下去,脑筋一转便岔了个话题:“那……那归泽剑柄上所刻谢字,可有来历?”

  这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因为旁边那人听闻他这突兀又蹩脚的提问,竟笑出了声。与平日那种嗤笑不同,似是真的觉得有趣一般。

  “是我一友人。”萧焕道,“这本是他的佩剑,自他身后便一直放在我这里。不过剑器本就是死物,留个念想,不如送予有缘之人。你若介意,扔了便是。我是断不会收回的。”

  萧焕噙着笑看他,那笑意沿着他的轮廓一路攀爬,掠过枯树枝桠,苍穹青空,仿佛天地都因这个笑开阔起来,天色稍暖,明空澄净。

  郁苏心头犹如被人狠狠握了一把,蹿上一股暖意。他蓦地升起一丝隐秘的欲望,想要上前去,用手指描摹萧焕的眉眼——轻轻地,就一下。

  他强忍住这突兀的想法,玩笑道:“宫主送我剑,我受宠若惊还来不及,怎么舍得丢掉。只是可惜了那位原主。”随即心念一转,细细咀嚼了萧焕这一番话,忍不住问道:“宫主所言那友人,是否就是受赠这醉珠笔之人?”

  萧焕似乎早就料到他会作此疑问,并不意外:“正是。”

  郁苏心中突然有了个猜想,脱口而出:“恕在下冒昧,可否知晓宫主这位旧友的名讳?”

  萧焕看着他,他也看着萧焕。那归泽剑静静躺在桌上,兀自光华流转,对外物不置一言。四目相对良久,萧焕才张开口,吐出一个名字。

  他说:“谢明秋。”

  

第6章 第 6 章

  6.

  在白首山歇了半个来月,郁苏的伤好了六七成。日日调息,未曾废离。

  到月中时,叶青给他送了一包衣服过来。郁苏问起,只说是山中渐冷,该换冬衣了,师尊怕他受冷,让自己给他也送几身过来。

  自那日赠剑后,萧焕便不怎么来他这里了,两人已是许久未见过面。那把归泽剑被郁苏宝贝似地挂在了壁上,每到闲时便拿下观赏一番,再在院中随意挥动几下,畅快淋漓。

  叶青这一来,却是勾起了他心底一点欲说还休的悸动,本来平静无波的心湖被掷了一枚石子进去,悠悠地荡起涟漪。

  突然很想去见一见他。他说不出自己这算怎样一种心情,仿佛只是想去道一番谢,又仿佛说什么都好,甚至听他讲那位故去多年的老友也好。总归是想听他的声音,一刻都等不及。

  这念头一经产生,便如同湖岸边青柳破冰而出,抽长了枝丫,愈演愈烈,最后成参天之势,再无法拔除。

  他拼命按捺住无缘无故的心动,一直忍到了深夜。霁月清朗,云雾已散,郁苏在榻上辗转反侧,躺了半个时辰,终于忍不住掀被下床,穿好外衣,提了壶酒便出了门,径直朝着萧焕的住所走去。

  一路上还喝了几口酒壮胆。

  他若睡着,我便当做没来过。他心想。若是没睡着,就假装是夜游,刚好路过,进去打个招呼,请他喝杯酒。

  这么一想他便满意了。提着酒蹑手蹑脚地进了萧焕的院子,夜阑人静,庭下如积水空明,院中无人,房间熄着灯,黑魆魆一片。

  看来是睡了。他心中不免失落,无法,只得站在原地将那紧闭的窗子看了一会儿。

  过了片刻他却觉出点不对劲来。他听叶青那个嘴上没把门的抱怨过几句,萧焕平日并不早睡,若睡了也该是将门从内拴紧的,叶青习读武经经常至半夜,每遇瓶颈便去找他求解,总被隔在门外。

  而此时萧焕那间房的门却是微微向外敞开的。只开了一条缝,若不是郁苏眼力好,又盯了老半天,恐怕也看不出哪里不对。

  他迟疑半晌,内心天人交战,一方正鼓动着他推开那扇门,往里走去;另一方却在拼尽全力反驳,想要拉住他即将脱缰的理智。

  恰巧这时,屋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咚的一声,骤然炸响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将他的理智炸了个体无完肤。

  郁苏再不迟疑,顷刻间便跃至屋内。屋里没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沿洒下几缕清辉。

  他本以为那声响是萧焕弄出来的,便喊了几声,谁料屋内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应答,也无任何细小窸窣之声。

  他心中一紧,心道不会是进了贼吧。又觉得这想法十分可笑,堂堂白鹿宫的掌门,谁敢贸然闯进他的居室里行偷盗之事?

  沿着屋内墙壁走了几步,前方便是萧焕的卧房了,这扇门倒是紧闭着,不留一丝缝隙,也不知那人在不在里头。郁苏又靠近了几步,倒是先看到了那制造声响的罪魁祸首——一个翻倒在地的箱箧。它正放在书架下方,似是因书架顶部的什么东西没放稳,掉下来将它砸了个正着。箱子里面的东西尽数掉出来,杂乱地铺了满地,无处落脚。郁苏借着月光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拾起一件——是一卷画轴。

  他转而去看其他掉落在地的物什,发现无一例外,都是些装帧完好的画卷。一时间心中惊奇,没想到武学宗师还有这等雅兴。他好奇心起,着实想看一看萧焕的画技如何,若是不如自己,还可多一桩与他玩笑的事情。

  只是郁苏到底知礼,不敢随意打开画轴。他顿了顿,还是lū 起袖子来,准备帮萧焕整理一番。没成想手刚碰到那卷画轴,背后便突然响起个低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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