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 作者:向小舜(中)【完结】(17)

2019-05-23  作者|标签:向小舜 灵魂转换 幻想空间

  面对它就是得理解和解释它。我看到,除了它本身之外,不算它遮住的地面,也不管那堆“干粪”,就当那堆“干粪”完全不存在和我并没有在那儿倒有任何东西,那就一切都是正常的,没有一丝毫的差错与不同。当然,还得把“白色神魔”和“墙上黑色神灵”也除外。然而,难道不是这种正常恰恰包含着最大的不正常吗?我如何解释被它遮住的地面怎么我就看不见了?如何解释那么大一堆“干粪”哪儿去了,怎么就凭空没有了它本来有也必然有绝对不可能没有的影子?难道它可能会消失为虚无吗?这个神秘黑物难道会是一种实物吗?它是实物会没有影子吗?会这样美吗?那它不是实物又是什么呢?

  我一时感到自己处境的极端荒谬,一时又感到一切的平常和自然,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但我说行动就行动起来了,开始对神秘黑物做实验。我对它做了很多实验,用锄头去进入它,看锄头的影子变化,用手去进入它,看手的影子变化和手在它里面的感觉。对于这个实验我最想做的就是探测一下那堆“干粪”是否还在,实物进入它之后是否变成了虚无。但是,要探测“干粪”堆存在与否,就得深入到它里面的一定的深度去,这就终于是我不敢做的了。

  在它表层一定的深度内,实验证明实物并未消失为虚无,只会出现那种失去影子的现象,但我感觉到它里面还有一层,如果敢进入到这一层之中,就会发现实物成了虚无,只不过同样是实物一离开到它之外了就又恢复原状,一丝一毫的变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也不会有。我用手臂来做这个实验,但是,这个实验还是失败了,因为我不敢探测出在它里面的一定深度内,实物会变成虚无。我还闭上眼睛看它,到屋外去透过门缝看它,脱下衣服想要遮住它的一部分,还把灯照在手里,从所有可能的角度去照它,等等。结论是闭上眼睛也能看见它,怎么改变我眼睛的朝向我都整个看见它,我要么是整个看见它,要么就是一点也看不见它。用任何实物都不可能遮住它的一点点,任何实物也都不可能在它上面投s_h_è 上影子。我还把灯吹灭了。吹灭灯后的它看上去更加强烈和生动,就和黑暗中的鬼一样,而且表层还有一层辉光,这是在灯照的情况下看不出来的。我看着黑暗中的它,感觉到了死神滚烫的脸正和我的脸紧紧相贴着,看到了它不是别的,就是死神送给我的一个宇宙x_ing的坟墓。我坚持了一阵才把灯又点着。我身上有火柴,是爹吩咐我带上的,说圈房里深夜有风,怕把灯吹灭了。

  我还发现,它是两部分构成的,一部分就是它的黑的表面,这个表面是没有厚度的,但是,我看到的那种剧烈的运动就发生这个表面,它也就是在这种运动中越来越美,由冥河样的变成了神的脸一般的存在;一部分是它里面,只要我做出想要看它里面的选择,它里面就会显出来了,并且显现出它里面不是黑的,而是透明的,只不过透明之中是无数的气象,这些气象瞬息万变。在这种透明之中,我看到了那堆“干粪”,它没有消失为虚无,但已整个改变,如果从其我们一般理解的那种物质x_ing或实在x_ing来说,就像是如果作为当时的它是一座高观山,那这时的它只是画上淡淡的几笔,只不过这淡淡的几笔却出自上帝之手,尽摄亿万气象于其中,比宇宙的脊梁还要壮观。它已然完全成为神秘黑物中那无数气象中一个,成了神的梦幻地狱中的一道风景了,似乎是它完全消失为虚无后就是这个样子。不过,虽然只要我选择看它的表面或里面看到就是它表面或里面的整个,不可能只看到它表面或里面的一部分,但是,我却不可能同时看着它的表面和里面,看它的表面时里面就是不现,看它的里面时表面就不见了。

  我做的这类实验的最后一个是把灯放到它跟前,犹豫了一下,果敢地把灯一下推进它里面去。这一下让我看到的是它消失了,但我和整个圈房也消失了,“猪窝”那里是亿万鬼灵地呐喊、抗挣、跳跃,似乎要挣脱束缚冲将出来,屋子中央的那个根柱子成了擎天柱,屋顶成了阎王的宫殿的穹顶,特别是每一片瓦上都是四个一组头对着头的凶神恶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我自己则成了坐镇中央的阎王!地上那几根稻Cao我还看得见,但是,就是它们也都个个成了似乎可以将宇宙撕裂的宇宙大闪电、宇宙大恐怖!过后,我把这一经验形容为“这个时候,圈房成了从虚无之中爆炸出来的宇宙!”对这一大恐怖,我以我一贯的作风坚强地忍耐了一阵才把灯盏一下从神秘黑物里拉了出来,拉出来后它原模原样,连上面的浸满了煤油的蚊蚋的尸体都是原样,什么也没有改变,圈房里的一切也都原模原样,连一粒尘土也没有改变。

  做了这些实验后我就盘腿朝着它坐好。它在我坐着的时候就高过我不少了,但就是这样我仍看见它整个,而我在不考虑有它和那堆“干粪”存在的前提下就必然会有不可能没有不可能不是那样的影子稳稳地、清晰地投s_h_è 在它后面的那片地面上和那堵墙上。我要真正地看看它。我选择的是看它的表面。我“放弃自己”地看它。我相信,看什么和想什么一样,只有“放弃自己”地看,才能看到真相,对自己放弃得越彻底,看见就越多,越接近真实。

  我这一看看见的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只能简单地说它的每一处每一点、每一时刻的每一处每一点都是无比生动的,都是一个活的、独一无二的、从未有过也不会再有的小宇宙,我看清看全看透了这些小宇宙的每一个的一切,我看到的就是无数的小宇宙、无数的神灵在我面前的生灭不已。我相信我看到了宇宙、世间、生命和人的那最后的真相,这个真相就是这样的生灭不已,这样的活的美和创造的燃烧。它是永恒的活火,永恒的创造的燃烧,永恒的上帝的至美至奇的梦。在那么几个瞬间,我相信自己完全和它成了一体了,完全消失在它里面了,我成了这个永恒的上帝的梦和对这个梦的观看者,此外就再不是别的什么了,不是人,不是我。

  但我意识到了这样看下去危险x_ing。再这样看下去它会真的冲出一个什么来将我吞没,吞没为真的连一颗电子的真实x_ing也没有了,只剩下作为虚无的我了,而我还没有准备好,还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吞没。但是,在我打算结束这种观看准备站起来而还没有站起来只是把头转向一旁的时候,我一下接触到了它一直在我身边我却这时候才意识到它的“寂静”,好像这个神秘黑物也只不过是这种“寂静”的一个外衣、一种表现而已。我一接触到这“寂静”就一下子看到自己在宇宙中的所有一切地方,在宇宙中的每一处每一点我都全在,无限惊羡地、永恒地注视着这寂静,这寂静至善至美,宇宙中的所有一切都是这寂静的化身和表现,我没有身、没有心、没有脑、没有骨骼肌r_ou_,只是这寂静的纯粹的观者,我就是这寂静,这寂静就是我,这至善至美的、透明的空无一物的无限广阔深远的寂静就是一切,就是本源,一切都是相对和短暂的,唯它永恒。

  这个经验太强烈和广大了,过后我把它形容为“上帝的眼睛”,而它在我身心中留下的那种美丽而深刻地印象过了多年都还在。我从这个“飞升”经验中摆脱出来站起来之后,也意识到刚才我接触到的寂静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就是我身边这个时候的这种寂静。跟着,我想了一下,就到那把锄头跟前去观察锄头。这把锄头在家里被称为小锄头,是我干活专用的。我当时用它对神秘黑物做完实验后把它慎重其事地放在“猪窝”旁边,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意识到了要理解和解释这个神秘黑物,首先就得理解和解释像这把这锄头这样的纯现实之物。我把这把锄头看成纯现实之物的象征。对这把锄头观察之后,我又把灯盏拿在手里,对着屋子中央那根柱子改变角度和距离地照,观看那个由柱子形成的在圈房深处那面墙上的影子变化。我无比认真地做着这些实验。

第86章 第 86 章

  实际上,我像是胸有成竹地又像是受到了点拨地做这两个实验,是因为这样的实验我过去已经做得太多了,可以说,从懂事那天起我就在做这类实验。我没有把这类实验做那样多,那样沉迷于其中,忘记了一切,不在意有多少眼睛看着我,终于被人们看出了名堂,我还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人们说:“他分明是在探索大问题,而且还是那些大得没有没有边沿的、回答这个世界从哪里来往哪里去的问题。可是,像这样的大问题是他该探索的吗?国家宣布说它们都被解答了,答案就是那样的,他敢不就信那些答案,答案就是那样的吗?他敢还要自己去探索一番吗?对国家宣布了的,写进了教科书的,我们哪个都没有权利和资格再去探索它们、思考它们,更不用说他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对这个娃儿,我们不能不管了!”有的人还说:“这是我们一村人的责任,对社会、国家和人民的责任!”

  是的,我做这些实验,还就是为探索那些大得没有边沿、回答这个世界从哪里来往哪里去的问题。譬如说,我有一段时间,天天站在那棵树面前,看着它,风雨、烈日都对于我都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只入定般地对着那棵树站着,很久,突然转过身子不再看这棵树了,又这样如入定般地很久,又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树,如此没完没了,就像患上了一种强迫症似的。除了不得不回家吃饭,我全天的时间都在对这棵树做这事情,一大早就来了,天黑了也不回去。我这是干什么呢?我要知道我们到底是如何看到外界的事物的。

  我们到底是如何看见外界的事物的,爹已经给我讲清楚讲明白讲透彻了,还对我说,这是现在全世界人民都信的,不信这个那就一定是错误的甚至于反动的,这个真理是人类经过了几千年思考探索最后大家一致公认最正确、最科学的结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绝对真理。可是,对爹讲的,我有理有据地予以了反驳。并不是我故意要反驳他,为反驳他而反驳他,而是,他的说法显然不可能是那个最后的真相。

  我想,如果爹说的是真的,那么,对外界的事物,不管怎么说我们实际得到的就只不过它们在我们大脑或意识中的反映而不能说是这些事物本身。爹说有光s_h_è 在外界事物上,事物的反光把事物的影像投s_h_è 在我们的眼睛的视网膜上,视网膜将影像传入大脑,大脑对之加工我们就看见了事物。既然如此,我们得到的不总是事物的影像吗,怎么能说是事物本身呢?我们必需将事物传入我们大脑的影像和事物本身进行比较才可能知道这个影像是不是事物本身,但我们又怎么可能比较它们呢?难道我们不是只能对事物的影像和影像进行比较吗?如果说,我们之所以看到的是外界的真相是因为我们的大脑对这些影像进行了加工,那么,大脑凭什么说经过它加工后的就是外界的真相呢?凭它是大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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