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驱魔人 by 彻夜流香【完结】(2)

2019-05-22  作者|标签:


Chapter 1 砌墙歌

  中环大厦十六楼上,一位年轻男子正对着电梯里的镜子左照右照,他有一个饱满的额头,一头乌黑亮泽柔软的头发,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双自然嘟着的嘴唇,很容易引起女人的怜爱。
  任何人乍一眼看上去,都会判断他是一位挺讨人喜欢的人。
  他专注地整理着一身的名牌,杜黑尔的西服、BOSS的领带、凡赛斯的皮带与一双亮可照人的鳄鱼皮鞋。
  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一身行头,年轻男子自恋地照了又照,并未发现镜子的角落里隐隐约约映着一个不存在于电梯里的模糊人影,低着头、沉默地跟在自己身后。
  电梯静静上升中,传来尖锐的电话铃声。
  年轻男子施施然从口袋里掏出最新款的环球卫星定位手机,看也没看来电,得意洋洋地道:「哪位啊?」
  「沙……沙……土……中……沙……」
  噪声干扰的声音,似乎还有女人在唱歌的声音。
  「喂喂?谁啊?」
  他问了一会儿,听不见对方的说话声。他皱着眉把手机拿到眼前,来电不详。
  「搞什么……对了,电梯里收讯不良?」
  毫不犹豫挂了手机,并未怀疑在密闭的空间里铃声如何能响起,与那不明的来电号码。
  才出了电梯,尖锐的铃声再度响起,年轻男子懒懒地再次把手机提到耳边。
  「重云,你怎么还没去?」电话里头的声音有一丝不悦。
  年轻男子似乎有一点畏惧他,但又像是不甘心,嘴里念道:「不就是死了一个女人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又没说不去!」
  那一头滞了一下,道:「沈重云,这个女人对你痴心一片,若不是你胡说一句什么最爱太平山上的星星,她怎么会半夜上山,活活摔死?」
  沈重云嘟哝了一句:「对我痴心的女人多着呢,想当年我在庙街……」
  那头已经很不客气地收线了,沈重云对着那部电话骂道:「你别神气活现的,等我把公司的钱都拿到手,一脚把你踢开!」
  这时候「叮」一声,专用电梯门开了。
  沈重云微感疑惑,他就站在电梯前讲电话,没人按键,为何电梯又在他眼前打开了?
  算了,人家都打电话来催了,即使不情愿还是先过去趟吧。
  他挺起胸膛再走了进去,门一合拢,他依旧对着电梯门照着他那身名牌,可………自己的两条笔直的裤角怎么会多出白色的裙袂,他弯下腰揉了揉眼。门「叮」一声又开了,他立刻又挺起胸膛走了出去。
  「老板!」正在工作的员工连忙冲他鞠躬。
  沈重云乐坏了,他又退回那个电梯去再试了一次。
  三年以前,他还是贫民窟里的一个没读过几天书的小混混,可突然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对他说,他现在是沈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沈家的游艇爆炸,炸死沈氏夫妇以及他们的一双儿女,因此他这个私生子就理所当然地成了沈氏所有财产的继承人。
  沈重云趾高气扬地走了出来。大厅的地板才拖过,他刚走两步,旁边的清洁工张娴连忙过来挽着他,陪笑道:「老板,您别往有水的地方踩!」
  上上个月,沈重云踩到水迹,滑了一下,声称扭伤了腰,扣了他们所有清洁工连带保安三分之一的月薪。
  沈重云不太高兴地由她搀扶着走过了大堂,伸手去拉门,这时候保安李全连忙跑过来替他拉开门。
  上一个月沈重云拉门,门把脱了手,打在沈重云的脑门上,沈重云说这大理石镶嵌的门把手擦得太滑,因此当月的清洁工与保安又被扣了三分之一的月薪。
  沈重云出了门不甘心地拉了拉衣领,嘴里念道:「走着瞧!」

  死去的女人叫汤文霞,父亲是花莲一个大果商,来香港是与父亲一起洽谈几家超市的水果供应。
  汤文霞二个月前在一次Party上无意间认识了沈重云,对他一见倾心,不但没有跟着父亲回花莲,还在赤柱买了一套公寓想要同沈重云共筑爱巢。可事实上,这二个月下来,沈重云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
  沈重云进了殡仪馆的门,见一厅里正设着灵堂,上头挂着一个清秀女孩子的照片。沈重云顺手拎了外头一个花圈,三下五除二把上面的挽联撕掉,然后一手提着花圈,一手捂着脸痛哭失声地走进灵堂去。
  主人家接过他的花圈,给了他三炷香。沈重云手持着香,跪倒在灵台前,嘴里哭嚷道:「虾,我的虾,你怎么就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呢……」
  他一哭,惹起了女孩子父母的哀伤,都哭成了一片,只有旁边一个穿白麻丧服小男孩道:「哥哥,我姐姐姓俞,不姓夏!」
  「鱼?」沈重云纳闷地看着那照片,心想怎么人一死就从虾升级成鱼了呢?
  「重云,你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远远地站在门外唤道。
  沈重云连忙跳了起来,走了出去。
  那个年轻人戴了一副无框的眼镜,皮肤白皙,看上去斯文有礼。他手提了一捧鲜花,将花递给了沈重云,然后一声不吭地赶紧领着沈重云走进了旁边另一座灵堂。
  这个年轻人叫蒋廷玉,是已故沈总裁的助理,也是他亲自到庙街找到沈重云,将他从一个小混混变成了上流社会的大少爷,因此沈重云下意识地有一点畏惧他。
  沈重云看着照片里那个妩媚的女子,恍然这个才是汤文霞,连忙哭了起来。
  「呜~~你怎就这样抛下我了……」沈重云重新跪倒在灵堂前,神情哀恸欲绝,语调悲凄。
  「重云,你的眼泪。」蒋廷玉面无表情地提醒他。
  沈重云挤了挤眼睛,他当然知道要哭出眼泪,可是他刚才已经用光了积累的情绪,到了正主这里,反倒无法挤出原本预计要磅礴喷出的眼泪了。
  「……」
  蒋廷玉默默地瞄了沈重云一眼,发现他脸部抽动的情形严重。
  再接再厉却还是没有半滴泪挤出来,沈重云双手一抬,状似激动地捂住面容,身形抖动,悲伤之色溢于言表。由蒋廷玉搀扶着他走到了一旁,打着哈欠等蒋廷玉安慰完主人家。
  他百般无聊看着挂在灵堂上方的那张黑白照片,猛然发现照片里的汤文霞似乎在看他,一脸的哀怨,他吓了一跳,直觉是心理作用,却不敢再抬眼确认。
  假装若无其事地往边上走走,再望向照片,却又见平面照片里的汤文霞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也跟着斜斜的滑了过来,追随着沈重云的方向。
  他惊得「啊」一声大叫。
  蒋廷玉转过头来,皱眉道:「安静一点,这是人家的灵堂。」
  「照片里的人……在看我。」
  「咦!?真的!」蒋廷玉一瞥之下惊道。
  「!」连蒋廷玉也看到了,所以不是……看错?
  沈重云觉得脚已经软得有点站不住。
  「这照片怎摆歪了?难怪我刚就觉得这灵堂的布置哪里不协调,这里的工作人员真不用心。」
  ……
  沈重云哆嗦地拉着蒋廷玉的手,道:「我,我们还是先走吧!」
  蒋廷玉无奈,只好陪着他先告退。
  出来一见阳光,沈重云长吐了一口气,又神气活现了起来。
  蒋廷玉说了一声:「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开车。」
  沈重云挥了挥手,说去吧去吧。
  但蒋廷玉去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来,不知为何,沈重云突然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待着很没有安全感。
  「蒋廷玉怎么这么慢?该不会迷路了吧?」沈重云嘟哝着人再不来就要以失职扣他三分之一的工钱。
  天渐渐阴了下来,风一吹,墙边的草便迎风摇晃着。沈重云突然发觉周围不正常的寂静,钟声铃声木鱼声,还有诵经与家属来宾的哭音都消失了。
  在这阵静默中,隐约传来有人在轻轻唱歌的声音:
  偶尔一人在
  手拎堤坝土
  耳听坊间言
  慢慢筑中庭
  午半事一半
  沈重云不由自主地走出门去,见左边是一处小路,外面的风很大,黄叶合着风直打着旋,一个人身着白衣蹲在路口,衣袂随风静静飘动,那人背对着沈重云,低着头似在砌砖头。
  沈重云走了过去,道:「喂,你有没有看到一辆银白色的加长凯迪拉克过去。」
  那人似乎没听到,仍然一边低头唱着歌一边砌砖头。
  沈重云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张钞票,看了一下,又插回去换了一张小的,道:「告诉我有没有看到,这钱就归你了!」
  那人缓缓道:「这条路上是不会有车子的!」
  他说着头也不抬,指了一下路牌,沈重云仔细一看,只见那路牌白底黑字写着:阴阳路。
  沈重云一惊,心想自己来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有这一条路,他低头还想问,只见那砌砖头的人也正抬头看他。
  那张破碎的脸不是汤文霞又是谁?
  沈重云大叫了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沈重云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见自己躺在了沈家的豪华卧室里。
  蒋廷玉见他醒了,松了口气道:「你可算醒了,怎么会昏过去?」
  沈重云眨了眨眼睛,然后……
  楼下的佣人只听到一声歇斯底里的怪叫声:「鬼,有鬼!」
  三天后,蒋廷玉带着一个身穿校服的年轻人走了上来。那个年轻人长得很帅,手里提了一把黄色的油纸伞,高个子,皮肤是被刚过去的酷暑晒成了小麦色,更衬得他的五官有一种古希腊似的俊美。
  他脸上只有一种表情,不属于细怒哀乐,如果要细辨,可以算作诚恳。
  一进到屋子,就感到阴风扑面。他皱了皱眉,冷冷地看着角落里一堆符纸堆中冒出了一个人头。
  那人打了个喷嚏,喷飞了几张黏在脸上的符纸,慌忙拿手又抓了两张贴在脸上,边道:「就是这个人?」
  蒋廷玉没好气地道:「你开的价,只有这个人愿意来!」
  「三万块全套?捉鬼、开符、看相、称骨、看风水、批八字、算流年、请神……」
  那个青年在房间里慢慢走着,一边接嘴道:「出殡入殓也包括了!」
  沈重云大喜,道:「成交!」
  那人转过头来,见满身黏着符纸的沈重云站了起来。
  沈重云见他突然脸露惊讶之色,慌道:「这只厉鬼很凶吗?」
  青年慢条斯理地道:「先看八字吧!」
  沈重云看着他英俊的脸庞,以及脸上诚恳的表情,不由想起了上个月在罗马大街,随处可见的裸体神祇,便充满了信赖地道:「好,你请看!」
  「你眼长,眼下父母宫有黑痣,是刑克双亲之相,母亲挨得近先死母亲,父亲挨得近先死父亲,即使离得你远,也逃不过你十八岁……」
  沈重云听了,想了想,高兴地道:「准,真准!我三岁就死了老妈,三年前从来不跟我照面的老爹也完蛋了,我下个月才满十八!」他转头对蒋廷玉笑道:「这个请得划算!」
  那个年轻人一笑,接着道:「你眼弯、眉弯、眼黑多于眼白、尖下巴,易犯桃花;你眼中如水,人中广厚,证明你这种人寡情薄义、厚颜无耻,所以是煞不是运。」
  沈重云眨着眼睛,又听他笑着说道:「你体格修长,但却手小,五指并拢不见缝,可见爱财如命,称骨就不用了,可以肯定的说,见过贱的没见过你这么贱的!」
  沈重云回过头去问蒋廷玉道:「他说得准吗?」
  蒋廷玉黑着脸道:「准是挺准的,但是他说话太难听了!」
  沈重云立刻回过头去,道:「五百,不,扣你一千块,你的服务态度太差了。」
  青年淡然一笑,他缓缓掏出一张符纸,嘴里念道:「五谷轮回地,往生无极界!」
  他手中的符纸突然燃烧了起来,原本密封的室内风声大作,蒋廷玉咽了口唾沫走出了门去。
  沈重云的背后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从乌黑的洞中深处传来低沉呜咽声,在那一层黑雾当中仿佛有无数只爪子探出,把靠近的人都拉进去。
  青年冷笑道:「还不去你该去的地方!」
  沈重云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白衣散发的女子。
  她苍白的手死死地勾住沈重云的脖子,强风侵袭下,脸部的皮肉破碎得更严重,一片一片被强风扯离,碎肉往就洞中卷去,七孔汩汩流出血液,看上去神情越发哀怨,乌黑的指甲几乎嵌进了沈重云的肌肤里,怎么也不愿被吸入黑色漩涡之内。
  风吹了一阵子,沈重云浑身打着摆子,道:「好了没有啊?」
  「好了。」
  沈重云颤声道:「为什么我的脖子还是喘不过气来?」
  「因为她正挂你脖子上!」
  沈重云「啊」的惨叫一声,青年一把扶住了他。沈重云哆嗦着道:「她还挂我脖子上怎么算好了?」
  那青年从怀里掏一支钢笔,笑道:「我这捉鬼是分档次的,一般来说驱鬼离体是三万,人鬼分离是五万,送鬼入阴间是十万,你想要哪个档次的!」
  「十、十万?」沈重云心疼得一张小脸都褪色了。
  他身后的鬼笑了,那一张原本已经破碎的脸,随着笑容一块块跌落下来,皮下的血管肌腱白白红红,清晰可见。
  她咧开已露出一半牙齿的嘴,发出嘶嘶声。沈重云只感到耳边有一阵阴凉的气息从背后吐来,不禁浑身一抖。
  那青年听见她说话,一笑,道:「就算你肯付钱给我,我方敏旭也用不了冥币啊!」
  沈重云一听他与鬼讲价,慌忙道:「五万!五万如何?」
  方敏旭凉道:「可是她刚才说,她会让她父亲付我五十万……」
  「十万!是你刚才说的!快把她赶走!」沈重云一脸剐了肉般地心疼,无比艰难地作出这个重大决定。
  方敏旭的脸还微笑着对着沈重云,似要与他讨价还价,但是手里的钢笔突然朝着鬼射出了一道金线,那鬼凄厉尖叫,从沈重云身上弹开,在地上爬了几下,神色极度不甘,忽然隐身不见了。
  方敏旭脸有诧异之色,这鬼中了他的金箔符水,居然还能从他打开的冥界门前逃脱。他解下钢笔上的红钱,将钢笔甩了出去,那支钢笔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方敏旭淡淡地道:「这只鬼走了!」
  他转头看了呆立的沈重云几眼,沈重云的额头一片暗黑色,这是死气。可让他诧异的是,将鬼从他身上驱走,那死气不但没有消散,反而加深了,这又是什么道理?方敏旭暗自皱了一下眉。
  「解决了吗?」沈重云焦急问道。
  方敏旭绕过他拿起刚才放在门角那把伞,倒过来在地上敲了敲。
  隔了一会儿,从伞里面悠悠然掉下了一张蓝黑色的符,方敏旭一瞧,又狠狠地敲了敲那把伞,这一敲里面竟掉下了一捆蓝黑色的符,看得沈重云一头雾水,不知这油伞哪来空间藏这些符。
  方敏旭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分滴到几张蓝黑色符上面,然后将它们折成一只纸鹤的模样,一只塞入沈重云的睡衣口袋里,剩下的分散在卧室的角落里。
  然后他掏出钢笔,在其中一只纸鹤上刷刷写了几行字,道:「我是港大医科系的交换生,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要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记住无论去哪里,都带上一只纸鹤!」
  「它们能保护我吗?」
  方敏旭看了一下他白里透红的脸蛋,流露着无辜眼神的乌黑眸子,心想这人光看脸倒是挺招人喜欢的。他随口道:「会的。」
  沈重云松了口气。
  方敏旭接过支票,见上面写着二万九千,再看沈重云生似已经忘了涨价一说,方敏旭瞪了他一眼,他只管张大着那双无辜的眼。
  方敏旭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只笑道:「后会有期!」
  蒋廷玉见他远去的背影,问沈重云,道:「管用吗?」
  沈重云捧着那几只纸鹤,一脸心疼地道:「早知道这几只纸鹤就管用了,何必花二万九千去请人。」

  方敏旭回了自己租住的小屋,打开冰箱拿了一罐汽水,又拿出一壶绍兴的陈年花雕,刚打开酒壶,那把伞就跳个不停。
  方敏旭装作不知道,继续喝着他的汽水。那把伞见他没有动作,突然飘浮到空中,冲屋内那架电视飞去。
  「停!」方敏旭喷出了嘴里的汽水,连忙大喊道。
  那把伞堪堪停在电视萤幕前。
  方敏旭无奈地将窗帘拉上,用符将门窗贴好。
  那把伞「啪」地打开了,伞下飘浮一个身穿道服、白发白须的老头,他迫不及待地冲到桌前:拿起那壶酒对准了鼻子拼命嗅着,舒服的抖了几下,喜得白色的长眉跟眼睛挤成一团。
  方敏旭冷哼了一声,道:「你敢把我唯一值钱的东西砸了,我就让你去晒太阳!」
  那老头打了个嗝道:「人家养灵,你也养,你看别人的日子过的。昨天我的师妹还给我传音说,她的主人前日给她烧了几瓶SK-II,外加几套CK内衣,你却连酒饭都不给我吃饱。别人画一张符就十万,你搞个全套才三万、还赠送入殓出殡,你当自己是神棍啊!」
  方敏旭不去理会他唠唠叨叨,走到神主牌位前上了一炷香,才道:「我在沈重云的房间里,发现了第五维空间!」
  那老头立刻把眼睛瞪圆了,道:「啊?你是说他的房间内有冥界的地盘?」
  「不然我不过才修到济世,怎么可能打开冥界入口?」
  老头子抱着酒壶在屋里飘来飘去,道:「我还当你一下子就大悟了!」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沈重云有双影,这是有鬼附身没错,但是看他的脸色,这鬼附体足足超过了三天,为什么不取他性命?那鬼执念很大,我要你去冥界打听一下,以她这样还不足七日的新鬼,怎么能过冥界门而不入?」
  那老头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喃喃道:「你钱收都收了、鬼也赶走了,还费那么大的工夫做什么?你知道冥界与仙界素来不和,我们修灵的都想位列仙班,去那里不是自讨苦吃!」
  他抬头一看方敏旭的脸色,打了个哈欠道:「好吧,好吧!」
  然后空中传来「啪」的一声,随着一缕轻烟,老头子不见了,只有那酒瓶轻飘飘地放回了茶几。
  方敏旭打开电视,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走到天台上,看着远处乌云滚滚的天,喃喃地道:「母亲,我今天居然能不用牛泪水而能见到附体的鬼,难道说沈重云就是我的有缘人,他藏着我的一魄?」
  他想起爱财如命的沈重云,想象着他的双眼都打着铜钱的样子,**了一声,道:「怎么会是这么一个人?」
  他不过走了一会儿神,空中又传来「啪」的一声,只见老头子一脸焦黑的回来了,他原本长白顺滑的胡须也被烧了一大半。
  「我呸!」老头子气急败坏地骂道:「不过是给地府看门的,还当自己是阎王!」
  方敏旭连忙烧了几道符,将灰撒在老头子被阴火烧伤的地方,道:「你去打听一个消息,怎么跟他们动起手来?」
  「不知道,过去也就是给几个白眼,但是今天好说歹说都不让进,冥界对香岛好像戒严了!」
  「戒严?」方敏旭愣住了,道:「那岂不是这几日在香岛死去的人都不能入冥界?」
  「没错,如今黄泉路上、奈河桥上挤满了鬼魂!不知耽误了多人投胎转世的时辰。」老头子有一些心疼地捏了捏胡须。
  「原来如此。」方敏旭皱了一下漆黑的眉,道:「冥界为何无故戒严?」他喃喃地道:「这么一来,阳间一定会阴气大盛,怨灵的能量会倍增,是由灵入妖的大好时机!」
  老头子连连咂嘴道:「冥界向来只管自己不管别人,这几日一定鬼怪横行,我们接生意可以接到手软。无论如何要涨价、要涨价!捉一只妖比捉一只鬼难太多了。」
  方敏旭不去睬他,打开屋角一台破旧老式的电脑,那台电脑运行了好久,才打开介面。
  老头子见他原来是要上网查资料,打了个呵欠,「嗖」一声回伞里休息去了。
  方敏旭几个敲击,进入了世界上唯一一所专门存放灵异资料的图书馆,日本早稻田大学灵异图书馆。
  「一九六二年,大陆四川山谷中有一个村子,出现了罕见的疫情。人中瘟疫之后,肉体逐渐腐烂至见骨,但却行动自如。
  「根据当时医疗报告,未发现任何中毒以及辐射现象,但是由于这个村子与派去的医疗人员在一夜之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很详细的报告。
  「唯一残留的一份报告也只提到了一个异常的天气变化,当时正当酷暑,但村子里却忽然极其阴冷,竟比外界温度要低摄氏十度以上。有灵异学家认为,这是有阴气大量聚集所至……」
  方敏旭喃喃的读道,他点了点头,道:「这么说,当时的冥界也一定对这个村子实行了戒严,这是为什么?」
  他翻看着图书馆的资料,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在搜索引擎上敲上了「阴气聚集、气温骤冷、人腐不死」十二个字之后,那台破旧的电脑就在全世界的灵异库里缓慢的搜索起来。
  看着那不停翻动的电脑画面,他打了一个呵欠。忙了一天,他只觉得一阵困顿,不由趴在电脑桌上睡了过去。
  梦境里他似乎迷迷糊糊听到一阵歌声,于是起来迎着歌声而去,看到一白衣女子正蹲在楼下角落里起砌墙。
  偶尔一人在
  手拎堤坝土
  耳听坊间言
  慢慢筑中庭
  午半事一半
  「谁?」方敏旭冷冷地问。
  那女子缓缓回过头来,赫然正是被自己驱逐的汤文霞。青白的脸幽幽透着绿光,她看着方敏旭嘴里仍然低低哼着那首歌,感觉十分凄凉。
  方敏旭冷哼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入我梦!」随即在掌上画了一道符,冷笑道:「既然敢来,就不要走了!」


Chapter 2 不会死亡的小白鼠

  掌上的符发出亮光,在空中画了个圆朝汤文霞扫去。汤文霞脸露惊慌之色,但嘴里还在不停地唱着那首歌。
  方敏旭一愣,就在他错愕的那瞬间,汤文霞的身影很快淡去,方敏旭也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老头子从伞里探出头,打着哈欠道:「你做什么呢?气息如此不稳。」
  「刚才汤文霞来访!」方敏旭白了他一眼,道:「等你守护我,只怕我被鬼吃了,你都还没睡醒!」
  老头子嘿嘿干笑两声,头往伞里一缩,隔了一阵,他又伸出头来问:「她来找你做什么?」
  「唱了一首砌墙歌给我听……」方敏旭回忆地道:「老鬼,我觉得汤文霞的死有古怪!我们去她那里看一看!」
  「现在?」
  「现在!」方敏旭拎起伞,打开了门,老头子只好无奈地把头缩回去,以免吓坏了街坊邻居。
  方敏旭掏出一只蓝黑纸鹤,念了一句咒语,往空中一扔,它便扑闪着腾空在前方引路。
  方敏旭跟着它,跳上了一辆公车,在殡仪馆门口下,一直到为汤文霞所设的灵堂门口,那只纸鹤才掉落在方敏旭脚下。
  方敏旭将它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把它放到了自己的校服口袋里。
  灵堂里汤文霞的母亲已经哭累了,正歪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汤文霞不是本地人,所以她的灵堂经过白日的喧闹之后,晚上似乎已经没有了宾客。
  方敏旭一进去,汤文霞的母亲就睁开了眼,迎了上去道:「您是阿霞的朋友吗?」
  方敏旭看了一眼灵堂上方那张黑白分明的照片,嘴里道:「算是吧!」
  他绕着灵堂走了几圈,汤文霞的灵位摆得极其奇怪,它没有正朝着大门,背靠墙的方向,转了九十度,背靠着东边的窗户、对着西北的窗户,当中有一条红色布带横贯东西。
  方敏旭忽然问:「你这个灵堂是谁让你这么摆的!」
  「是阿霞她阿爸。」
  方敏旭点了点头,问:「那他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汤文霞的母亲掏出手帕揉了揉眼睛,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身长裙,长得与汤文霞很像,但显然长年生活在乡下,一身庄稼阿桑的气息,眼神流露的是一种乡间的纯朴,而不是汤文霞那种妩媚。
  她又道:「自从阿霞过去以后,她阿爸几日都没合过眼了,刚才在这里眯了一小会,困去了。可是目睛一睁,就突然跑了出去,到现在也还未回来。」
  「去了哪里?我找他有一些要事。」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跑到桌旁拿起一张纸,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住址!刚才她阿爸就是在上面写了些东西,才跑了出去的。」
  方敏旭连忙接过一看,将那张纸折叠好放在口袋,嘴里轻轻念道:「砌墙歌!」
  他见那老妇人满面疑惑,就笑道:「我是汤先生请来的风水先生,你们这座灵堂最好靠墙朝门、挪回原位,准备一些五谷,在这屋内的四个角落里洒上一点,这样有利于汤文霞平平安安上路。」
  老妇人连连应是,千恩万谢的将方敏旭送出了门。
  方敏旭一直走到大门口,长吐了一口气,道:「前窗对后窗,一剑贯中堂,居然摆了这么凶的一个灵堂。」
  伞的里面,老头子轻声问道:「汤文霞家里的人怎么会懂得摆这种聚灵堂?」
  「所以我们要会一会汤文霞的父亲,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谁教他摆这个灵堂的。」
  方敏旭说着掏出口袋中的纸鹤,念了一句咒语,往空中一扔,但是那只纸鹤没有腾飞上空,而是「啪」的一声掉回了方敏旭的脚边。
  「怎么回事?」老头子扒着伞边,探出头看着那只掉在地上的纸鹤。
  「汤文霞的父亲死了!」方敏旭淡淡地道。
  他捡起那只纸鹤,手一扬,那只蓝色纸鹤燃烧起来,掉在地上成了一堆灰。但随着方敏旭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旋转,一只纸鹤的模样又重新组合了起来,它再度腾飞到了空中,「嗖」地一下,快速朝前方飞去。
  方敏旭提着伞跟在后面追,一直追到中环大厦附近,那只纸鹤才在空中化作轻烟被风吹散。
  这时空气似乎骤然间冷了下来,天色急遽转暗,隔了一会儿竟然飘起了小雪。
  街上的行人纷纷跑路,边裹着身上单薄的衣服,边道:「有没有搞错啊,香岛冬天都不下雪,现在才九月分,倒下起了小雪。」
  「有古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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