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怀沙行 作者:北不静(上)【完结】(43)

2019-05-22  作者|标签:北不静 强强 阴差阳错 平步青云

马沙盯着前方,“什么?”

宿羽说:“他一定要杀的只有我。”

眼下这情形,留在山上,必死无疑;跳下悬崖,仗着雪大,或许还可有一线生机。

马沙猛然回过头来,老成和善的脸上居然铺满了尖利的愤怒,“放屁!”

烈风送来远处的细微声响,何耿的手指轻轻一松。宿羽突然伸出手,一把拨开了马沙的遮挡,将他拉向身后。同时,卷满风雪的空气被锐器挤压出一声刺耳的呼啸,两指粗的铁箭倏地向宿羽胸口袭来。

就在这时,斜刺里抢出一具身躯,密密地挡住了绞开肺腑的贯穿。

宿羽猛地睁大了眼睛,失声叫道:“老马——”

铁箭仍在向前钻,马沙痛得五官都挤作一团,却伸出手来掩住了宿羽的嘴,嘴唇动了动,并未发声。

他们几个人时常在一块瞎玩,很是玩出了一点成绩,比如宿羽看得懂马沙的唇语——“傻,小心雪崩啊。”

箭矢透出胸口之前,马沙无力的双臂一撑,将宿羽向后推去。宿羽脚下一个踉跄,被背负着的沉重人体一带,他带着刘副校尉径直翻下了悬崖。

作者有话要说:

3Q哥请了病假,明天才回来

第42章 江海竭

———江海竭———

九回岭上暮色渐深,峭壁遮天蔽日,更是挡住了大片霞光,从而格外y-in森,连夜风都来得更早。

刘副校尉腿上的伤已经没了知觉,继续说道:“定罪太过Cao率,又是严刑逼供,必然有人在其中运作。经手此事的是李……李存年帐下的何森和陈瀚,所以我想,j-ian细大概就在他们中间。”

宿羽自己也有伤,又半扛半扶着一个人,只觉得力气渐失,于是将他往上托了托,“刘叔,继续说。”

一半是确实需要知道实情,另一半是想哄着刘叔别睡过去。

刘叔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忍点破,又说:“拖累你了。”

宿羽咬了咬后槽牙,背起刘叔,跨过一道冰封的山涧,“j-ian细大概就在他们中间,然后呢?”

刘叔说:“然后?然后,我将实情写成一封信,让黑乌鸦送去了野狐岭。……算算日子,怀王殿下他应该到野狐岭了。”

宿羽猛地站住了脚,只觉得脑海中一道金光骤然劈下,带得一身冷血都重新沸腾起来。

谢怀收到信,可能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

只要谢怀回来,陇州一定不会是死局,一定可以解此大患!

宿羽的声音十分平静,但压不住一丝颤抖,“殿下他、他会回来吗?”

野狐岭外,炊烟已升,伴随着一张信笺燃烧的青烟涌入苍茫天际。

怀王殿下这话问得蹊跷,简直像指着郭单皮的鼻子骂j-ian细一样。小郭一挺胸脯,“我小郭堂堂正正!绝对不知道北济摄政王是不是蛇眼!”

谢怀压根没听他说话,眼看着信纸灰烬落地,苍白面色之上迅速蒙上了一层不豫,猛地站了起来,“开……”然后拧着长眉紧紧合上了眼睛。

等他轻轻吐了口气,郭单皮默契地倒了杯水。

谢怀一时起猛了,头晕得半天没说话,稍微缓过神来,灌下一杯水,抬脚就走出了门外,捏着郭单皮的后脑勺把他推了出去,“召集精锐,回陇州。”

郭单皮一愣之下,二话没说抬脚就跑进了人群。

燕燕从烤j-i的火里抬起头来,“出什么事了?”

谢怀的目光盯着某点,“李存年身边出了j-ian细。”

大概是从小耳濡目染,以谢鸾的年纪,居然罕见地对这些事十分有数,他蹭地站了起来,低声道:“谁送的信?”

谢怀皮笑r_ou_不笑,抽了抽嘴角。这是他心情欠佳的表征,不知情者一看,有九成都觉得他要杀人,“刘副校尉的信。j-ian细跟何耿里外一气栽赃,糊弄得李存年审都没仔细审,直接把人挂上了九回岭。”

谢鸾和燕燕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把谁挂上去了啊?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郭单皮通知完了,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给谢怀披挂上甲胄和披风。又是狐狸毛又是狐狸皮,谢怀不耐烦地把他推开,想要顺嘴回答俩小孩,话到嘴边又剪不断理还乱了起来,“就……宿羽屁股后头那个土豆似的家伙叫什么来着?”

谢鸾没留意过,燕燕说:“马沙?”

谢怀翻身上马,“就是他。”

虎贲军日行千里的本事不是吹的,几句话的功夫之间就已经整出了一支百人精锐骑兵。黑压压的铠甲整肃排在眼前,谢怀言简意赅地吩咐:“郭单皮护送容王和郡主回金陵,我去一趟就回来。”

没等当事人答应,这个火急火燎的急x_ing子已经一鞭甩下冲出去了半条马腿,郭单皮却突然抬起手来指向长空,“看!黑乌鸦!”

一百零一个威风赫赫的虎贲军被他喊出来一百零一个趔趄,下意识地齐齐勒住了马缰,齐齐向上看去。

这情景多少有些滑稽,燕燕掏出了现炒的南瓜子,给谢鸾手上倒了点,“我看他是走不了。”

谢鸾到了叛逆期,凡事都要呛一嘴,“一定走得了。两个金瓜子,赌吗?”

郭单皮接过黑乌鸦,从鸟爪上解下小小的信筒,递给谢怀。

谢怀抖开信筒,倒出纸片展开。就着昏沉暮色,看清了那纸上李存年丰筋多力的字迹。

“声东击西,内j-ian已除。后顾无忧,他日再叙。”

天色越来越沉,金紫绯红如海洋漫过冬季荒凉萧瑟的Cao原。骑兵们看着谢怀黑沉瘦削的背影,静肃无声,间或有战马打个响鼻。

那信上才十六个字,没一个生僻,他却看了好半晌,终于在背影融进夕阳之前把纸片信手交给了郭单皮。

郭单皮看完,虚虚扯住了他的马缰,试探道:“殿下,还回陇州吗?”

谢怀一摆手,示意精锐原地解散,沙哑道:“开饭吧。”

将熊熊一窝,虎贲精锐拧成一股绳时是很精锐,一散开就仿佛一群饿狗,各自端盆找饭去了。

谢鸾默默摸出金瓜子塞进燕燕手心,“……我看他明明很想回去啊。”

燕燕笑了一笑,“光想想,有什么用啊。”

谢鸾说:“啊?”

燕燕轻轻地一巴掌盖上了他的后脑勺,“大人的事小孩别瞎问。”

谢怀丢开马缰溜下了马背,大步走回了中军帐。就像到手的糖块凭空飞了,他那阵势活像个到嘴边的糖凭空化了的闹腾孩子。

郭单皮在外面喊:“殿下,你吃什么?有烤j-i有手把r_ou_有韭菜花酱蘸烙饼还有——”

谢怀说:“我睡了。”

帐中油灯烧坏了灯芯,灯火一个劲跳动,人影投在地上,一阵阵地纷乱摇曳。谢怀没有剪灯花,反而走过去鼓起一口气,把灯火吹灭了。

九回岭的雪越下越大,顺利掩埋了多数脚印。越过山崖峭壁,甚至看得到月光,冰天雪地间一片毛骨悚然,一片晶莹惨白。

刘叔轻轻叹了口气:“李存年要围捕刘叔,必然是知道了我送了信。任凭是谁,谁能想得到陇州的将军是j-ian细?”

李存年知道了刘叔送出的信笺,自然会有对策。如果宿羽是他,大概会再送出一封信,或者假托刘叔之名说是误会,或者就用李存年的名义说明困局已解。

总之,谢怀不会来。

一颗心飘飘荡荡,重新坠回冰凉的肺腑。宿羽重新举步向前,“刘叔,找个地方,我们包扎伤口,休息一会,连夜去流民村……不,连夜向东,我们去青州。”

刘叔顿了好久,才说:“小宿,青州与此地之间,有百里山岭。你……你自己走吧。刘叔一把老骨头,也够份了。”

宿羽没回话,也没松手,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东走去。

夜间风最紧的时候,他们找到了一处挡风的山壁。宿羽早已精疲力竭,强撑着把刘叔放下,拨开冻僵了的衣料查看了一下刘叔左腿的伤势。刀痕入骨,却没流多少血,尽数冻成了猩红的冰凌,伤口自然也无法愈合。

他撩开战袍下摆,试图撕出两片布条,手却被刘叔按住了。

刘叔说:“小宿,够了。”

他虽然年过半百,但走到这里,仍有数百数千个愿望,其实自以为不够。但宿羽带了他一个多时辰,已经脱力到手都在抖,更别提要就这么背着他走到青州去。

刘叔说:“你到了青州,再去发信。刘叔这里,你不用管,我自己会摸回流民村去。你用不着担心,尽管走就是。”

没有什么“自己回流民村去”,流民村已经不能回,何况刘叔根本就不能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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