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猩捞月/优雅的猩猩在捞月 作者:mnbvcxz【完结】(18)

2019-01-25  作者|标签:mnbvcxz 双性 生子 虐恋情深 狗血


皇帝呆呆地看着他,眼底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痛楚:“明轩……明轩你说什么……我脑子笨,我……我不明白……”
当年白崇山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出京,必然会引起怀疑。
可刚好,白夫人是怀着身孕入京,夫妻俩就干脆在京中把孩子生下来,去办了一张婴儿的出京文牒。
而他们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京中友人的照顾,为了避免引起怀疑,白崇山只好谎称那是他和京中娼妓厮混生下的私生子,不敢带回家让夫人发现,才送给旁人。
白崇山一生清高自律,与夫人情深似海,怎么会荒唐到让妓女给自己生下这样一个孩子。
白家没有私生子,只是……只是他们为了报恩,把自己的孩子弄丢了。
白明轩幼年时曾经记得有一个冬天,一封京城来的信寄到家里,父亲疯了一样冒着大雪冲出家门,一走就是一月有余。
那时母亲总是哭,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祠堂里,哭着说对不起白家列祖列宗。
他如今才明白,那一年,被送给杨谂抚养的那个孩子走丢了,那才是白崇山和他夫人的亲骨肉。
白明轩低头看着苏显琛那张老脸。
老头子脸上挂着滑稽的泪痕,还在等他一怒之下为自己和父母报仇。
可他……他几十年锦衣玉食尊贵安宁的少爷日子,却是真正的白家少爷受尽虐待疯疯癫癫换来的时光。
他有什么可恨,又能再去怨恨谁。
白家一家三口皆是为他心魂煎熬受尽折磨,莫说他绝不肯信皇帝在答应他之后还会派人去灭口,哪怕当年真的是一道圣旨落下让白家因谋反之罪人头落地,他又怎么能比皇帝更悲伤。
苏显琛慢慢回过味儿来,老脸上皱纹颤抖着,不敢置信地看着彼此对视的两个人:“你们……你们……”
皇帝又开始觉得头痛了。
他以为那些过去都已经走的够远了,杨谂死了,他和白崇山并无亲情。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
被抛弃也好,被虐待也罢,过去的记忆都不清楚了,他根本不会沉溺在往事之中。
他只想好好过日子,只想守着他的明轩和他的孩子们,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白明轩颤抖着慢慢走向皇帝:“陛下……”
皇帝在剧痛中愤怒地咆哮着:“回宫!”
他顾不得在场的所有人是敌是友,他痛得无法收拾这个烂摊子。
他这一生早已习惯了孤独煎熬,甚至可以原谅当年抛弃他的白崇山和凌虐他的杨谂,就像他终于原谅了天堑山里的虎豹豺狼。
可他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原来他是个被父母冷静思考之后献祭出去的牺牲品,他痛恨着父母那份活在旁人口中的深情。
他宁愿和白崇山之间毫无父子之情做个两不相欠的路人,也不愿再听到有人说,他的父母其实爱着他,只是不得已……
不得已……
他最恨这样假惺惺的不得已!!!
皇帝连自己身边的侍从都不再理会,咆哮着孤身冲入了夜色中。
他本就是该一个人活在深山老林里,他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要非要学得像个人一样!
做人便知七情,做人便有爱恨。
会有欲念,会有痛苦,会有求不得,恨不能。
他为什么一定要做个人!
白明轩心中荒凉一片,呆呆地站在了侍卫簇拥之中。
侍卫头领急忙跪下:“殿下!”
今夜围攻苏府的禁军头领也慌忙下跪:“末将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浩浩荡荡的禁军纷纷跟着改口,喊着请殿下千岁登基。
白明轩眼中含泪,怒吼:“够了!”
禁军们不敢出声,恭顺地跪在地上。
冒牌的假皇帝疯癫而去,他们自然要立刻找到下一个靠山。
白明轩却丝毫没有荣登大宝的欢喜,他心痛得摇摇欲坠,闭上眼睛缓和了一下情绪,轻声说:“苏显琛伙同太医谋害君上,斩立决。至于今夜发生的其他事,在场所有人全当不曾见过,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明日京中若有任何有关此事的传闻,三千禁军集体发配崇吾郡吃沙子,永世不得回京!!!”
他身量清瘦,肩膀单薄,人也总是一副温润秀雅的模样。
可他站在那里说话的时候,却每一字每一句都掷地有声威严如山,绝不肯旁人有半句辩驳。
白明轩看着漆黑如墨的夜空,不知道明日孩子们若问起父皇去了何处,他又该如何回答。
京中风雨飘摇的一夜,就这样悄无声音地过去了。
白明轩曾经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可如今,他却成了被丢在原地的那个人。
皇帝离开了,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呜咽地逃进了无人知晓的地方。可他甚至没有资格去寻找那个离开的人。
白家是为了保护他,才牺牲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白氏夫妇一生煎熬挂念,他们的孩子疯疯癫癫地在野兽间艰难求生。
他若见了皇帝,又该说些什么?
那个被牺牲的孩子,连名字都没有,无牵无挂,无处留恋,本该富足安宁的一生因他而毁,却一心惦念着他,胡言乱语着要为他做个不通人事的傻子。
可他还能做什么?
他不能强求被牺牲的人解开心结,更无法再偿还皇帝一个安宁快活的过去。
他若再出现在皇帝面前,只不过是徒增痛苦煎熬。
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哪怕他们已经苦苦折磨了这些年,他也不能真的替皇帝分担半分痛楚。
愧疚至深,却无能为力。
白明轩在蟠龙殿里坐了一夜,像是把自己的一生钉死在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宫城中。
天亮了,白明轩起身,他要去东宫先安抚那两个小小的孩子。
一连数日,那日消失在大雨中的皇帝再也没出现过。
白明轩一个人走遍了京郊的山峦,甚至走进了天堑山脉的腹地。
山脚下是杨谂的故居,几十年前那个被凌虐到痴傻的孩子,就是从这里走进了无边无际的天堑山中,顺着山脉一路摸索,最后走到了九和镇,从那边的山口走出来,呵呵傻笑着认识了他。
白明轩把能走的地方都走了遍,他知道那野人肯定不愿再见到他,可他却挂念着那人的头痛病,断了药汤会不会再复发。
一天又一天,转眼已过月余。
白明轩在东宫里教孩子们念书。
两个孩子都聪明得狠,见他心情不好,就乖乖软软地什么都不问,依偎在他身边背着新学的诗。
“笑说观荷早,晞露映清池。枯叶染碧水,茕茕犹一人……”
小团子们眨巴着眼睛,嘟嘟囔囔地问:“母后,先生说这是一首思人的诗,可儿臣看不懂,这诗里既没有用离别的典故,也没提所思的人,儿臣所看,这就是一首写景诗。”
白明轩心中酸涩,轻声说:“这首诗写的隐晦,你们还小,看不出其中悲凉孤寂。荷花开的时候归人未归,所以才‘笑说观荷早’,并非真的未到看荷花的日子,而是他要等那个陪他一同赏荷的人。可直到荷花的枯叶染黄了碧绿的水面,他仍然孤身一人。”
作诗的疏雨山人年少丧妻,一生诗词诉尽别离之苦,却又说得极尽婉转隐晦。若非心有相思苦念,又怎能真切体会到其中哀凉。
白明轩感觉腹中一阵翻滚,他匆匆扔下书本冲进了偏殿里,抱着污桶吐得天翻地覆。
孩子们被侍女太监拦在偏殿外,害怕地哭喊着母后怎么了。
白明轩吐得满眼泪花,颤抖着跪坐在偏殿冰冷的地砖上。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为什么只是做了一次,就让他再怀上那个混蛋的孩子。
如今这样的局面,皇帝定不会再回京中,可他该怎么办?
他为什么又怀上了孩子啊……
白明轩绝望地想要哭一场,可小皇子们还在门口哭,哭得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一声一声地唤着他。
皇子们太小,又经历了太多无能为力的离别,他们害怕极了。
白明轩颤抖着慢慢站起来,擦去眼泪走向偏殿门口,俯身抱住两个哭唧唧的小团子:“别怕,别怕,母后只是吃坏了肚子。你们两个在这里哭哭唧唧的,还有什么皇子的样子?”
小皇子们一左一右紧紧地抱着他,死都不肯松开。
大皇子哭哭啼啼地嘟囔:“母后不许再吃冰过的西瓜了……呜呜……儿臣不许……呜呜……不许母后再吃坏肚子……”
小皇子也使劲儿点头:“呜呜……玥儿……玥儿也不许……呜呜……”
白明轩苦笑着领着两个孩子往书房走:“不许哭了,咱们继续背诗好不好?”
小皇子们抱着白明轩的胳膊抽抽搭搭边走边哭着背诗,怎么都不肯松开。
堆放杂物的偏殿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一条缝,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的野人呆呆地看着那一大一小渐渐远去的背影,颓废地使劲儿揪着头发,也不知道哪里更痛了。
深夜,白明轩哄得两个孩子睡觉,自己就在外间暂且歇下。
如今皇帝下落不明,两个孩子心里怕的厉害,于是他不敢去别处,只好日夜在东宫守着。
三更天,守夜的宫女侍卫都开始打瞌睡。
白明轩谁在暖阁外的床上,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一个九尺高的黑影缓缓靠近,大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白明轩清瘦的脸上。
失踪了一个多月的皇帝缓缓跪坐在床榻边,沙哑着嗓子颤声低喃:“明轩……我……我心里难受……真难受……没处发泄的难受……”
白明轩被身边的动静和脸上的触感惊醒,慌乱间刚要喊人,低头却看见了那张颓废狼狈的脸。
高高在上的皇帝好像又变回了天堑山下那个痴傻茫然的眼神,一张英俊的脸埋在乱七八糟的胡子头发里,眼神哀切地好像要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一场。
白明轩颤抖着慢慢抬手:“我在做梦吗……你……你怎么回来的,头痛不痛?我让太医给你煎药,你……你病还没有好,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皇帝埋首在白明轩手心里,颤抖着哀嚎:“我难受……明轩……明轩……我心里难受……比头痛还难受……杨谂说我是私生子,我认了……这世上拔吊无情的男人又不止白崇山一个,我认了还不行吗!可不是……竟然不是……我怎么连个私生子都捞不着……明轩……我难受……”
白明轩含着泪,俯身抱住了那个崩溃哭嚎的男人,颤声说:“对不起……是我……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你别恨你的爹娘,他们念了你一辈子,你恨我,你恨我好不好。你折磨我,把我关起来,怎么发泄都行。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这辈子的孽缘,纠缠到了如此境地,到底是谁亏欠谁更多。
那个壮硕凶蛮的男人在他怀里嚎哭着喊难受,紧紧抱着他,就像抱着此生最后一点牵绊,绝望得不肯再松开。
小皇子们不知道发什么什么,只是乖乖睡了一觉,失踪好久的父皇又回来了,压得暖阁外的床榻咯吱咯吱响。
玥儿窝在哥哥怀里,小声问:“皇兄,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见先生了。”
庭儿打了个哈欠:“母后还没来叫我们呢。”
玥儿也跟着打了个哈欠:“那我们再睡一会儿。”
小孩子贪睡,既然还不用去上课,他们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小皇子们睡到晌午,才被宫女叫醒了。
宫女温柔地笑着:“皇子们起床啦,陛下要带你们去打猎。”
小团子们欢呼着跳起来:“父皇回来啦!父皇回来啦!”
蟠龙殿里,吃喝饱足神清气爽的皇帝刮掉胡子束起发冠,美滋滋地喝着太医院刚送来的汤药。
他的头痛症是儿时留下的病根,可能一辈子都要喝药才能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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