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缘 by 黑☆花鸟十色【完结】(4)

2019-05-20  作者|标签: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程望秋已经成长到了不需要他也可以过得很好的地步,不再是当初刚到这个世界时再冷静也掩藏不住眼中惶恐的异乡人。从程望秋有条不紊地叙述中,萧毓很清楚地知道以他现在的知识和能力,要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并不困难。
  但他就是他妈的觉得不爽,胸口好像有什麽东西叫嚣著想要冲出来。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母鸟情节?
  ---程望秋:你不吃芭乐干嘛玩弄他?现在芭乐很贵的。
  萧毓:听你讲话我就觉得有种芭乐吃太多的便秘感。想想我和他真是同病相怜啊!
  (戳芭乐)程望秋:......明天帮你买香蕉。

  两生缘 (7)---
「萧毓,你的脸色好难看。」程望秋凑到他面前,睁著大眼睛看起来很无辜。
  「……你看错了。」「才没有,不信你自己照照镜子。是因为芭乐不合胃口吗?」程望秋一脸关怀地看著被戳得坑坑洞洞的芭乐。
  柑橘似乎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异常的气氛,不安地来回踱步,小声喵喵叫个不停。
  萧毓突然觉得很烦,也很没劲。到头来,好像只有他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程望秋需要他的帮助,一厢情愿地烦恼著程望秋的未来,却没发现对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羽翼已丰,再也不需要他了。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形容。
  「算了,难看就难看,随你怎麽讲。」萧毓甩下一句话,起身就要离开,程望秋连忙拉住他。
  「你要去哪?」「睡觉。我现在很烦,你别吵我。」他已经烦得连八点档都没看了,程望秋还想怎样?
  「喔?」很烦?程望秋有点雀跃,不但不放手,反而往他跟前凑。「那可以给我三十秒让我问个问题吗?问完你就可以睡觉了。」「……你想干嘛?」萧毓没好气。
  「我准备好押金了,我们什麽时候可以签约?」程望秋笑咪咪地问。
  一瞬间萧毓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麽?」「租房子要签约啊,签了约我才可以搬进来。」萧毓觉得脑中好像有什麽东西一闪而过,迅速地将一段一段线索串了起来。
  包水电网路还提供厨房的小套房。巷口有小七。走路五分钟就有菜市场。
  「……你刚刚说的挺好相处的室友,是指我?」「宾果。」程望秋回答得爽快。
  「那个很难沟通的房东,也是我?」「耶死,恭喜你猜对了。」啪的一声,萧毓脑中有根神经出现了裂痕。
  「……程望秋,你他妈的是在耍我吗?耍我是件这麽有趣的事情吗?啊?」萧毓几乎想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摇晃几下。
  「……没有啊,我很喜欢这里,所以之前就有在盘算说能不能跟你讨论一下用付租金的方式继续住在这里。而且如果我留下来,你也比较放心不是吗?」程望秋收起笑容,歪著头,好像有点不明白萧毓的怒气从何而来。「我本来不晓得要怎麽开口,怕你觉得我的提议很蠢,但你刚刚的反应让我觉得好像有点希望,所以我才想说试试看用制造惊喜的方式来提这件事,不过你现在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惊喜?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萧毓不爽到了极点,还得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对著程望秋咆哮。「我刚刚的反应让你很满意吗?看著我因为你的话心情起伏很好玩吗?你当我是什麽?」「我又没有恶意,你讲话一定要这样夹枪带棍的吗?」程望秋也火了,从萧毓方才的反应来看,他以为这个提议应该会让他开心一下,但完全没料到萧毓会发这麽大的脾气。
  「我哪里夹枪带棍?是啊,你是很有本事,大将军运筹帷幄,玩弄人心於股掌间,很有趣是吧?很抱歉,老子玩不起,也没打算陪你玩!」「萧毓!」程望秋气到说不出话来,萧毓则根本懒得理他,怒气冲天地回房间甩上门,砰的一声巨响把柑橘吓了一大跳,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从那天起,萧毓就没再和程望秋说过半句话。
  萧毓还是每天早早回家,但不再坐在厨房等著程望秋喊开饭,而是在外头先吃饱了,或者乾脆买外食回家。他还是天天守在电视机前看他的八点档,但再也不和程望秋讨论剧情,也不和他聊任何生活上的事情。
  他们两人就像住在同一栋房子但互不打扰的室友一样,一天说不到一句话,彼此间只剩下最基本点头摇头的礼貌性回应。
  而这样的日子竟然一过就是一个多礼拜。
  『真是幼稚又冥顽不灵。』菜刀伴随著清脆的声响在砧板上起起落落,一绺一绺的高丽菜丝迅速而整齐地在一旁堆叠成塔。程望秋一边俐落地处理菜,一边用眼角馀光打量著客厅那个洗完澡就瘫在沙发上拿著遥控器乱转的男人,心里暗叹。
  萧毓已经一个多礼拜没和他讲过话了,想想竟然有点怀念他那副不耐烦的表情。这几天他一直试图向萧毓释出善意,主动找话题想好好聊一聊,但只换来了萧毓冷冰冰的瞪视,自讨没趣几次之後程望秋也不高兴了,乾脆放生萧毓由得他自己去偏激不讲理。
  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也不懂萧毓在和他呕什麽气。
  明明对於他在满三个月後就要离开的事情很在意、有够在意、非常在意,在意到全身细胞都明白写著「你不要走!你不要走」,那为什麽自己的提案会让他这麽大动肝火?
  想不透啊,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实在是想不透啊……越想越烦燥,程望秋下手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到後来几乎是泄愤似地在砍著砧板,结果一个不留神左手中指忘了收回去,菜刀就这麽硬生生砍在手指上。
  「……呃。」程望秋闷哼一声,那一刀下手的力道极重,深得几乎可以见骨,鲜血一下子涌出来染红了砧板。
  他咬牙忍著钻心的疼痛将手指放到水龙头下冲洗,冷水刺激著伤口,疼得他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冲完水後他单手解下围裙,卷成细条一圈一圈用力缠住手指和手掌,把左手裹成一个粽子暂时止血,然後迅速回到房间拿了钱包和程子夏的健保卡就往外走。
  本来瘫在客厅看电视的萧毓注意到情况不对,起身到厨房查看,却被砧板和水槽边散落的血迹给吓了一大跳,见程望秋脸色苍白开了门就往外走,连忙关了电视,抓起钥匙跟著出门。
  「你有病啊?受伤了干嘛不叫救护车?」在计程车上,萧毓紧皱著眉头问程望秋,想到这家伙受了伤宁可自己忍著搭车去医院也不和他求救,让他气得实在很想把程望秋的脑袋剖开来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麽,冷战归冷战,受了伤却一声不吭,哪有这麽不分轻重的人?
  「……要你管。」程望秋同样皱著眉头,牙齿咬得紧紧的,右手用力按住左手的伤口处以免血滴下来,但暗红色的血迹还是一点一点盖住了浅蓝色布料上的花纹。
  萧毓也看到了那片逐渐扩大的血迹,急得连忙问司机:「司机先生,不能再开快一点吗?都要出人命了!」「肖年郎,拎北都已经闯红灯了啊你是还想怎样!?一直催一直催,是要帮拎北缴罚单厚?」司机先生不爽地瞪了萧毓一眼,现在的年轻人是都没想过出车祸怎麽办喔?这麽急干嘛不叫救护车?他又不是玩命快递。
  吵吵闹闹间总算到了医院的急诊大楼,萧毓丢下一张千元大钞就急急忙忙扶著程望秋去挂号。但因为不久前才刚来了两位出车祸重伤的病人和一位急性脑中风的老先生,急诊室的人手严重不足,所以两人还是在急诊室外等了一会儿。
  「亏你之前还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出了这麽大的事情叫都不叫一声,是在逞强个屁啊。伤口会不会很痛?头会晕吗?要不要先拜托护士小姐帮你处理一下?」等待的过程中萧毓忍不住碎碎念,还不时紧张地帮著程望秋压著伤处,一脸的担忧看得程望秋直想笑,他可从来没看过萧毓在吵架以外的时候讲过这麽多话。
  「我没逞强,就说了比这个严重的伤我都捱过,了不起断根手指。倒是你,不是一个礼拜都不理我吗?那脸色难看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欠了你多少钱咧。」程望秋睨了他一眼。
  「……还不是你的问题?想留下来直说就好了,绕这麽多圈子做什麽,害我心情起起伏伏的很好玩喔?而且看我心情不好还凑上来,根本就是白目。」萧毓翻了个白眼。
  一开始他是真的生气,有种不但被人摆了一道,而且还硬被揭露心事的愤怒感。程望秋凭什麽完全不考虑他的心情就把他耍得团团转?
  隔天气消了之後他一直等著程望秋良心发现来跟他道歉,但没想到程望秋净是捡些毫不相关的话题跟他閒扯,郁闷得他都快呕出血来,乾脆来个相应不理,没想到竟因此冷战起来。
  说穿了,颇有点骑虎难下的意味。
  程望秋倒也不生气,反而低低笑了起来。「你一天到晚心情不好,谁知道什麽时候不能靠近你?」「装什麽谦虚?火上加油不是你的拿手项目吗?」一句话说得两人都笑了起来。
  「不生气了?」「这次暂且饶过你。」萧毓低头抓著程望秋的左手看了看,又用力压了一下,很认真地试图帮他止血。「……对了,所以你真的要留下来?」「那当然。」「喔。」说完後程望秋无聊地东张西望,视线拉回眼前时突然眼尖地发现正低著头的萧毓耳根子有点泛红,勾了勾嘴角,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麽了?」「我说你啊……」他忍住想用力敲一敲萧毓脑袋,看能不能把他敲得灵光一点的冲动。「到底什麽时候可以变得坦率一点呢……」「你在说啥?」萧毓一脸困惑。
  「你明明就很在意我,干嘛不承认?」「……跟你说了多少次,就叫你不要自作多情。」看吧,要等萧毓学会坦率,显然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程望秋:(突然想起)糟糕,不知道沾了血了高丽菜丝还能不能吃?
  萧毓:一般都直接丢掉吧?你担心这干嘛?
  程望秋:开什麽玩笑,现在菜价多贵啊!啊,要是洗了之後能吃就好了......
  萧毓:你到底是哪里穿越来的家庭主妇啊......我给你三百圆,拜托你不要试图把那些高丽菜丝洗乾净煮来吃。

  两生缘 (8)
最後程望秋的伤口缝了二十四针,还被吩咐至少两个礼拜不可以碰水。
  帮他缝合伤口的是个长得像肯德基爷爷的老医生,他手上一边快速地动作,一边笑咪咪地对程望秋道:「你这伤口真是巧妙,如果刀子再多往下砍一点点那就不是缝几针可以解决的问题了。年轻人你的运气很好呢,呵呵呵。」程望秋不懂这有什麽好呵呵的,只能颇为尴尬地道了谢,又瞪了萧毓一眼。
  虽然严格来说程望秋的受伤和萧毓没有直接关系,但萧毓自觉良心不安,於是不顾程望秋的抗议,在他养伤期间自告奋勇包揽下所有可能接触到水的家务,让程望秋当了好一阵子的閒散居士。生活中除了每周固定几天到协会提供的教室进行一对一的古琴教学外,剩下的就是看看书、看看电视、玩玩猫,无聊的时候跟萧毓拌拌嘴,日子倒也颇轻松愉快。
  这段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程望秋和萧毓经过讨价还价後,终於约定好每个月四千元包水电瓦斯和网路的租金,条件是程望秋必须负担三餐和打扫家里的任务。按萧毓的原话是,「吃过你做的饭之後才发觉外头的都是狗食」。
  房子的事情定下来之後,程望秋找一天抽空去退了程子夏生前租的套房,把一些可能会用到的生活物品和衣物书籍等通通打包回家。而那些用不到,对他来说也没什麽特别纪念价值的物品,则将它们装成一大箱,打算哪天烧一烧给程子夏。
  打包的过程中程望秋在书桌底层发现一本封面相当精美的相簿,打开来一看,里面的内容让他吓了一跳。相簿里满满的都是程子夏生前和萧毓的合照,有两人小时候的,也有几张明显是近几年才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萧毓露出各式各样程望秋没看过的表情,有对著镜头扮鬼脸的,有正襟危坐看起来像个教养良好的小少爷的,还有像是喝醉了拉著程子夏脸贴脸,两人姿势极为**的照片。
  一张张的照片整整齐齐按著顺序排放好,程子夏还在每张照片旁用端正的字迹标明了拍照的时间地点,可见他确实花了不少心力在整理这些照片。
  『……原来萧毓不是一厢情愿吗……?』程望秋心想。
  也许程子夏对萧毓不是不动心的,也许程子夏真的曾经考虑过要接受萧毓的追求,但无论如何,最後他们终究没有在一起。
  看著手中两人状似亲密无比的照片,程望秋突然觉得有点生气,也不晓得是对程子夏生气还是对萧毓生气。这些照片让他想到萧毓对他的态度改善後,现在只有在喝醉时偶尔才会谈起程子夏,那似哭非哭的表情总让他感到心疼。
  唉,只能说是有缘无份吧。
  程望秋逐一翻过相片,想了想,最後阖上相簿将它放进待燃烧的纸箱中。
  「这些应该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不会随便带走的,就烧给你,让它们陪著你吧。」打包完後,程望秋思索良久,最後决定暂时不将相簿这件事告诉萧毓。
  有时候逝者已矣,死後再去追究这些事情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真相,除了平添伤感外不会让活著的人更快乐。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他大致能掌握萧毓的思考模式,也认为这些相片对前的萧毓来说,除了让他感到自责愧疚外并不会因此而特别开心。与其让萧毓陷入「早知道我当年强势点就好了」、「子夏明明对我有意思为什麽不接受我」的自我厌恶式思维,还不如暗地里将这些东西处理掉要来的实际。
  再等等吧。也许再过一阵子,等萧毓真正从程子夏离开的情绪走出来後,他会考虑说出来,但至少目前不太适合。
  因为有心事,当天晚上程望秋做饭时明显的心不在焉,炒空心菜时盐巴放成了糖,菜脯蛋只煎了一面就起锅,另一面还呈现半熟状态,连煮饭时电锅里放了几杯水都没注意,把好好一锅杂粮饭变成了稀饭。
  「……你今天是买哪家的外卖吗?还是我又哪里得罪你了?」萧毓嚼著口感和滋味相当奇特的空心菜问道。
  程望秋突然从碗里抬起头,很认真地看著萧毓,直看到萧毓有点头皮发麻时才道:「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是哪根筋又烧坏了吗?」萧毓抽了张面纸,把那口空心菜吐了出来。「我比较担心你要是以後都拿狗食照顾我的话,我是不是该离家出走?」「……不然我拿柑橘的饲料给你?」「干。」经过一番争执,最後的结论是萧毓骑车带他去买麦当劳当晚餐,因为连程望秋也不得不承认这些食物实在难以下咽,只比狗食好了那麽一点点。
  ---如此平静的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便已年关将至。
  萧毓的父母家人都在国外,自己一个人过习惯了,对於年节这种事情当然不会特别注重,顶多是在年初一的时候到庙里上个香,然後趁著几天连假到处旅游一下。
  但今年家里多了一个程望秋,新年就不可能随随便便过了。
  对程望秋而言,什麽国庆日、万圣节、圣诞节都是没有意义的,新年才是最重要的节日。
  伤口拆线後,程望秋就像是洁癖发作一样,将萧毓家从头到尾彻底打扫了一番。不只是一般的扫地拖地而已,他跪在地上仔仔细细刷遍每一寸地板,将萧毓摆放的所有装饰品一一拿下来擦拭,大型家具一样一样拖出来清理平日清不到的部分,还将冷气机的滤网和电风扇的扇叶全部拆下来洗了一遍,连厨房的抽油烟机也难逃被他拆解清洗的命运。
  「你这是在拆房子还是在打扫?」萧毓看了很是傻眼,忍不住抱怨。
  「除旧布新啊,不除旧怎麽布新?」程望秋戴著口罩横了他一眼,对萧毓那活像是在看外星人的眼神颇有微词。
  「那你也没必要搞得活像是在工地干活似的……」「不彻底扫乾净前一年的东西,怎麽有办法迎接新年新气象呢?你们年轻人喔,对这种细节实在是马虎随便得令人发指。」程望秋摇摇头,继续手边的打扫工作。
  萧毓无语,只能由得他去折腾。
  直到除夕前一周,程望秋总算完成了他的除旧布新大业。萧毓坐在看起来亮晶晶一尘不染的客厅,突然觉得虽然不太习惯,但家里变得这麽乾净漂亮好像也满不错的。
  只是这几天回到家,老看见程望秋打扫完在那里抓肩槌腰喊腰酸背痛的,有时候坐在沙发上看书一不小心就累得睡著了,又有些心疼。
  「你想不想去迪化街?」萧毓在晚饭时提议。
  「啊?那是哪里?」程望秋咬著筷子,努力抑制想和周公下棋的**。
  「采买年货的地方。」萧毓夹了块猪肝放进程望秋的碗里。「我想啊,过年还去大卖场买年货未免太无趣了点,不如去老牌的年货大街,东西又多又热闹,也比较有过年的味道,你看怎麽样?」这提议让程望秋本来已经快阖上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自然没有异议。
  隔天是假日,萧毓不用上班,两人悠悠哉哉地摸到快中午才出门。
  过年前的年货大街人山人海,食物的味道、来来往往的人潮和摊贩们此起彼落的叫卖声,交织成一幅热闹蓬勃的景象。
  程望秋对年货大街里每样他没见过的东西都保持著高度的兴趣,一边兴致勃勃地拉著萧毓在人潮中穿梭,一边像个好奇宝宝般问著不停。
  萧毓想,这大概是他认识程望秋以来见过他话最多的一次。
  「萧毓,这个白白黄黄像是长了毛一撮一撮的东西是什麽啊?」程望秋指著眼前一大袋堆得比他还高的食物问道。
  「来唷~欢迎试吃唷~」负责叫卖的女店员笑容可掬地递给他一个装著试吃品的小盒子,程望秋小心翼翼拿起一根咬了一口,有点儿硬,但很香,带著一股海鲜的腥味。
  「那是鱿鱼丝,喜欢吃的话就多买一点。」萧毓摇摇头拒绝店员递过来的试吃盒。他对这种零食向来没什麽兴趣。
  「鱿鱼丝?是把鱼片成丝吗?你们这儿的习俗好特别喔,为什麽过年要吃这些小零嘴啊?」程望秋舔了舔嘴角,鱿鱼丝的味道很棒,让他著实回味无穷,但他一下子还拿不准到底要不要买。
  毕竟实在不是很便宜,特别是对平常买菜都会习惯斤斤计较的家庭主妇来说,下手前多犹豫一会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大家过年时都要聚在一起,每天都得讲很多话,要是一个不小心说错话难免尴尬。这种时候只要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就不容易说错话,所以才要多吃零食……啊,小姐,这个买两百块,旁边那个原味开心果也买两百。」萧毓随口胡诌,掏出钱包帮程望秋买了一大包的鱿鱼丝,又顺便买了一包先前程望秋试吃时颇为心动,但碍於价格问题而没下手的开心果。
  「欸?不用啦你干嘛帮我付钱……」程望秋大吃一惊,急忙想把萧毓的钱包塞回去,但被萧毓眼明手快地抓住手腕给制止了。
  「不用跟我抢,就当作我答谢你前一阵子每天辛苦打扫的慰劳吧,而且我也不缺这点钱。」程望秋想了想,觉得好像还挺有道理也没啥不妥的,便兴高采烈地接受了。
  「买好了?那走吧,我想去买乌鱼子。乌鱼子切片配饭最好吃了。」萧毓的手滑下来握住程望秋的手掌,微凉的指尖让他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那个啊,乌鱼子是什麽?是鱼吗?」程望秋只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便任由萧毓牵著他往前走,一边好奇地追问。
  「就是把乌鱼的卵晒乾……」「欸等等!这两位客人,你们的鱿鱼丝忘记拿罗!」女店员小跑步追上来,带著**的笑容将手提袋交给程望秋。
  程望秋不太懂她在笑什麽,但还是礼貌地谢过她。
  「萧毓,刚刚那个女生干嘛看著我笑?」「谁知道,没看过帅哥吧?」「喔。」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是脸上沾到什麽东西了吗……---女店员回到家,打开电脑上了批踢踢。
  「[閒聊] 今天在店门口看见两个帅哥牵手禾斗禾斗!!!(洒花)」「状态:世界上的好男人要嘛死会,要嘛都去搅基啦!!
QAQ(泪奔)」
两生缘 (9)年货大街一到下午人潮更多,几乎到了得和别人肩膀挨著肩膀走路的程度。
  程望秋的这具身体身高不高,目测顶多一百七十公分出头,虽然不到矮小的地步,但放到人群中确实一点都不突出。他和萧毓两人逛到後来双手都是战利品,没办法像刚开始一样牵著手避免走丢,结果走没几步就会被人潮挤散一次。
  幸好萧毓的身高够高,在人群中程望秋只要稍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的背影,而萧毓也会走几步路就停下来确认他还在身边,这才避免了两人被人潮挤到失散的窘境。
  不晓得是第几次,程望秋被一个胖大婶硬生生从萧毓身边挤开,一群年轻人又刚好嘻嘻哈哈地从旁经过把他挤得更远,导致他瞬间就落後了萧毓一大截。
  「等我一下啦!走这麽快做什麽,都不懂得体谅老人家……」程望秋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拨开人群努力前进。
  这时,他突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手中的袋子掉在地上,袋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又被後方的路人一脚踩了过去,身旁隐约来几声轻笑。
  这一下撞的力气很大,不像是一般因为人潮汹涌而不小心撞到别人的撞法,反倒像是一种蓄意的、故意瞄准对象後才装作不经意「碰到」的撞法。
  「搞什麽鬼?」程望秋揉了揉吃痛的左肩,不悦地转过头,恰好对上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那是几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年轻人,所有人都一身黑衣,身上挂了一大堆让人眼花撩乱的饰品,有的人还叼著菸,就这麽围在程望秋身侧,刚刚好阻断了他的去路。
  「……有事吗?」程望秋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有点微妙,右手边刚好是一处围起来的工地,而几个年轻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包围了他的左手边和前後两侧,等同将他困在这个范围之内。
  四周有些行人察觉到他们这里的气氛不对劲,大多匆匆看了一眼便加速绕道离开,有些胆子大一点的多看了几眼,就会遭到最外围几个年轻人的白眼和「跨沙小」的斥喝。
  「你就是程子夏?」年轻人中为首的一个留著平头和落腮胡,体型略微矮胖,头发染得金光灿灿,双耳上打了将近二十个耳钉的男人对程望秋笑了笑,用有点沙哑的声音开口问道。
  「我是,请问有何贵干?」程望秋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睫,掩在过长的外套袖口下的手悄悄屈指成爪,打定主意一旦对方动了手他就不会客气。
  他对这样的场面并不陌生。前一世还年轻时,他偶尔会到**和赌坊去,那儿的打手们在「处理」一些金钱上有纠纷的客人时,或乾脆是没事找荏时,那神情、那架式就和他现在眼前的几个人如出一辙。
  如果在以前,他肯定会直接出手揍得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哭爹喊娘,而不是站在原地浪费时间。
  但这里毕竟不是那个遇见地痞流氓时,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狠狠把那些人的脑袋像切西瓜一样一个个切下来,一旁的路人还会击掌称快的时代。要是随随便便就和他们打起来,保不准等会儿就会被警察抓走,那样更难收拾(而且萧毓肯定会暴怒),所以他也不想贸然出手。
  只是程望秋也拿不准这个时代的人碰到这种问题都怎麽解决。
  难道是像乡土剧里面演的那样,撂一句「拎北要送你一支番仔火,还有一桶汽油」就可以了吗?
  「也没什麽,就和你打个招呼呀,不用那麽紧张嘛。」平头落腮胡男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点都搭不起来,明明是低沉略哑适合当深夜广播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偏偏配了一张明显是不良少年的脸。他笑得一脸和气,一点都不像是刚刚才狠狠撞了他一下的样子。
  程望秋觉得那笑容看起来分外的阴险。
  「打招呼?打什麽招呼?你们……」「喂,你们在干嘛?」萧毓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程望秋抬起头,看见萧毓拨开人群往他的方向走回来,一对好看的浓眉皱得紧紧的。
  他忽然觉得稍微紧绷起来的心情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平头落腮胡倒也不慌张,从容地弯腰捡起程望秋掉在地上的手提袋,将掉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放进去,然後笑笑地将袋子放回程望秋的手上,看起来就好像真的只是路过帮他捡个东西而已。
  「看来被打断了呢。没关系,反正还会见到面的。」平头落腮胡打了一个手势,围在他身旁的人便散了开来,鱼贯混进了来往的人群之中。
  说也奇怪,穿得黑抹抹的一群人聚在一起看起来和周遭格格不入,但分开来混入人群中却一点也不突兀,一下子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好啦,那我就期待下次再见面罗。」平头落腮胡友善地拍了拍程望秋的肩膀,一个闪身便也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搞什麽啊……」程望秋被他们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拿著手提袋站在原地发傻。
  「发生什麽事了?」这时萧毓好不容易挤到他身旁,皱眉看著那群人消失的方向语气不善地问,又从头到脚把程望秋检视了一遍,确定他没有掉根毛少块肉後,脸上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了点。
  程望秋摇摇头,低声问萧毓:「程子夏生前有和人结怨吗?」「应该没有吧,至少就我知道的应该是没有。」萧毓想了想,也不敢肯定。
  程望秋忽然想到那场让程子夏魂归西天、而让他投胎到这个世界的车祸,心里陡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他这预感向来很准。以前世来说,这种感觉多半出现在他率兵出征,即将碰上什麽不妙的事情时,比方说夜袭。
  而事实证明他那不妙的预感是对的。
  回到家後,当他们一袋一袋检视战利品时,程望秋在那个平头落腮胡捡起来交给他的袋子里,发现了一张不知何时夹进去的纸。
  那是一张常见的A4白纸,上头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印了几个鲜红似滴血的大字:
  「程子夏  第一个  萧毓   等著。」「看不懂在暗示什麽。到底是你跟人结怨,还是程子夏有什麽你不知道的仇家?」程望秋歪头问著一旁不发一语的萧毓。
  萧毓脸色铁青,但倒是看不出什麽惊慌的神色。他捏著那张纸看了许久,半晌叹口气,对程望秋道:「……抱歉,这件鸟事居然把你给扯进来了。」「结果你才是罪魁祸首啊。」程望秋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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