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与他的十二年 by black_di【完结】(3)

2019-05-19  作者|标签:


“……”他没有抬头,只是更深地把头埋在双腿间,抱紧了自己的手臂。我记得这个姿势,那是七年前,我八岁那一天,妈妈狠狠骂着爸,砸碎家里所有可以砸的东西。爸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抿紧唇任自己的妻子辱骂、忍受着偶尔的踢打。我记得那时, 仅隔着一个薄薄的木门,八岁的我在门内抱紧自己,压抑着全身的颤抖,把头深深埋进自己腿间,流干了所有的眼泪。
那天之后,我没了母亲,我不再流一滴泪,然后懂得伪装,表现一切假象欺骗周围的所有人。没人知道,其实,我装得很累,只不过是不想再受伤。
我知道,他在害怕。
走过去,我坐在他身边,“其实,”我尽量放柔声音,“你没有错,真的,不怪你的。”
他的身子抖了抖,终于又抬头看向我,我笑了笑,把头靠在墙上,“有时候,其实我们没有错的,”我侧过头看他漂亮却委屈的眼睛,胃又开始轻微地疼,“所以,不用怪自己,你没有错,不用自责。”
侧过身,伸手抚了抚他肿起来的脸颊,“疼么?”
他垂下眼,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你抬头,让我看看好吗?”我伸手抬高他的下巴他没有反抗。脸上的伤有些重,看来得买点药膏。我握住他的手,笑说“起来吧,你的脸得抹点药。我陪你去买些药膏,嗯?”
他任我握着手,却没有动,那双好像有魔力一般的眼睛渐渐清晰起来。
“王……若飞?”
我一愣,从来没有因为被叫了一次名字就这么开心过,我笑着拉他起来,“对,王若飞。”我推开阳台的门,拉他进了屋,“走吧。”
“你、一会儿不上课吗?”
“穿上吧,早上还是有点冷。”我递给他衣服,“现在去买药,应该还来得及,不过好像没时间吃饭了。”
他接过衣服,眼神有些复杂,“为什么?”像是问我,却又像是问自己。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那时的他个子很矮,这么问的时候,我记得他是仰头看着我,眼神很认真。
“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只是单纯地想保护他,不想让他受伤。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自嘲一般地苦笑了一下,“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他抬头有些迷惑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呵,”我拍拍他的头,“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啊。”有些厚脸皮地自居。
他笑了笑,“朋友?”
“嗯。”
“呵呵,”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再抬起来时笑了,笑得很宁静,很好看,“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我跟着他笑,胃却又痛了一下。这个孩子,他淡漠冷淡的性格背后,竟是这么单纯的样子。

“苏毓笛。”
“嗯?”
“你多大了?怎么个子这么矮。”去往药店的路上我和他聊天。
“唔,十二。”
“什么?!”我一惊,止住脚步看着这个只到我肩膀的小家伙。
“真的,我十二。”
那么说,我比他大三岁?“那,那你是初中部的?”
“不是,我和你一样,高一。”他看我吃惊的样子,笑着解释,“我六岁上的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跳了一级,后来上初中就开始参加很多奥赛,初二的时候得了个奖,就保送到这个学校了。”
“……………………”
“怎么了?”他看我一脸惊呆的表情,有些无措,“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我笑着摇摇头,弹了弹他的脑门,“小孩儿,你好厉害。”
“是吗?”他摇摇头,“我却觉得跟不上你们,感觉特别傻,好像做什么都错,结果什么都不做也是错。”他苦笑了一下,“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好啦,别想了。”我抚了抚他柔软的头发,“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嗯,好。”他笑着应着,笑容仿佛阳光一样温暖。
多年后的今天,当我看到身边那个曾经纯洁得像没有任何污染的白纸一样的他,如今却那么成熟,懂得了社交辞令并且娴熟而淡定,甚至会施一些阴谋诡计时,我回忆里的人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那些错误,我的和他的,还有别人的,我不知道是那些事改变了我和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只知道,那些苦涩和艰辛,成就了今天的我,今天的他,虽然已是面目全非的记忆中的人,但至少,他还在我身边,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记得以前在吧里看到一个帖子,说如果你爱的人变了另一个样子,你还爱不爱他。当时有很多人说不确定却也有很多人说不会再爱,不过,对于他来讲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知道,他还是他,那个曾经个子很矮只能仰着头看着我,笑容温暖的男孩子,而那个人,就在我身边。
可以说,终于,回到我身边。

“还疼不疼?”我看他呲着嘴贴膏药,有点心疼。
“没事儿,”他笑了笑,“我好像总挨打,”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你总帮着我。”
想想的确是,我也跟着笑,“以后我罩着你啊,大哥挺你。”
“呵呵。”
两个人一路闲碎地聊着,到教学楼的时候已经第二节课了。苏毓笛的教室在一楼,我在二楼,到路口我们就分手了。“快点上去吧。”
“嗯,那我走了,拜拜。”
“再见。”
他一直是个固执地说再见的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总是顶着最单纯的笑脸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
上了楼走到教室门口,看了看表好像第二节也快下课了,正想着要不要这节课也翘掉时,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了,然后下一秒我就看到一张怒气冲冲的中年妇女大饼脸。
“王若飞是吧?!”
她那股阴森的气势让我下意识地想立马否认,不过还是乖乖地点头,“是。”
“你行啊,开学第一天就不来上课!!!”
我有点想泪奔,这老师也太激动了点吧。不就没上两节课吗,不至于吧。当然,后来在她暴虐的魔掌下顽强地茁壮成长了三年的我在面对这种暴走的物种时,完全可以视而不见岿然不动,这份冷静应该归功于她。
“呵,老师,我错了,抱歉下不为例。”我摆出一副相当诚恳的笑脸,企图电晕她,不过这个女人显然对美人计毫不感冒,依旧横眉冷对我这个罪不容诛的恶人。
“我告诉你,你要是再犯就别想进我的班级,管你是不是第一!”
鬼才想进你班级……我腹诽着,不过表面上还是笑着点头,“知道了,绝对不再犯。”
她翻了个白眼,又瞪了我数眼之后终于“宽大为怀”地放过我了,我开始为我后来的三十天默哀。
“坐那儿!”大手潇洒一伸。
不过意外的是,我的位置竟然在第二排。凭我的身高坐最后排都可以了。后来渐渐发现,这老太太是刀子嘴偶尔豆腐心的类型,只不过没人敢拿命赌那个少得可怜的偶尔罢了。
我走过去坐好,因为匆忙离寝根本没带书,于是又成功引来老太太魅力无穷的无数白眼。
“你没带书是么?”旁边响起一个很好听的声音,我扭过头,发现同桌那女孩竟是个大美女,放我旁边真是暴殄天物。
我点了点头,她笑笑把书移过来一点,“一起看吧。”
“哦,谢谢你。”
她摇摇头,笑得那叫一个漂亮温柔安静,“没关系。”
我发誓,她要是个男的,我真想亲她。

老太太的课是地理,说实话,她讲课是一等一的好,不愧是重点中学的老师,和她脾气的等级一样高。
下了课,又被老太太训斥了一会儿,终于可以溜出来了,匆匆走下楼,我推开那个教室的门,冲一个男孩招招手,
“我找一下苏毓笛。”
我又往里看了看,发现他坐在第一排正中间,不过正趴在桌子上,那男孩过去摇摇他指了指我,我看到他看见我时笑了一下,心里一下子就暖了。
“怎么了?有事么?”他走出来问我。
“嗯,”我点头,“你中午下课先别走,咱一块儿去食堂。”
“好啊,”他笑了笑,“吃什么?”
“听说三楼的盖浇饭不错,咱去尝尝?”
“嗯,好。”
又闲聊了一会儿,打了铃我才慢吞吞地回去,他笑着朝我找了招手示意我快点走,说了句再见后就转身进门了。
我呆了一会儿,直到铃声彻底响完了,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张中年妇女的大饼脸时,双腿立刻安上了马达,飞进了教室。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物理老师……”
晕……被那女人吓得都忘了会换老师了……
 两节课过得很快,这所学校的老师讲课真的很棒,让我极度兴奋。从小到大,学习、篮球和跆拳道就是我的人生,我是的的确确喜欢学习,虽然很多人不理解。这点和小笛倒是不谋而合,那个比我整整小了三岁,却一直和我并肩而行的男孩儿,或者男人,总是默契地知道我要什么、讨厌什么、喜欢什么,然后默默地把一切做好,那时的我们,真是简单地只知道照顾和重视对方,以为永远只要在乎着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可毕竟,我们都会长大,顶不住跨不过,就换来分别五年的等待,两千个日日夜夜的思念。
终于到了中午,我回头看见隋朗和同桌一脸畅快地讨论刚才的例题,心想这小子还真豪爽,当时气得要死现在跟没事儿一样。
“陈音,我去找苏毓笛,你和隋朗去吃饭吧。”
“哦……”陈音回头看了看隋朗,低声道,“你和他走那么近,隋朗不高兴怎么办?”
“没事儿,”我笑了笑,“你就和他说我找苏毓笛去了,一定要和他说阿。”
“阿?”
没等那愣小子反应过来,我就兴奋地跑路了。
远远就看到苏毓笛那个小矮子正望眼欲穿呢,一想到他在等我,我就开心,忙跑过去。
“等久了?”
“没阿,刚下课。”
“那走吧。”我拍拍他的头。
“嗯,好。”他挠了挠被我拍乱的头发,笑着应我。

“你为什么不问我?”去食堂的路上我们聊天。
“问你什么?”
“我还以为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会和隋朗打起来。”
“呵呵,不问也知道了,你肯定没理人家,他火了呗。”
“……”他呆了呆,“那么明显?”
“你呀,”我看他疑惑的样子就想笑,真是小孩子,“对人别那么冷漠,该笑就笑,该说就说,该玩就玩,别总和人保持距离,那样不好。”
“……”他沉默了一下,说,“我妈让我控制情绪,少激动。”
他妈是小龙女啊?我郁闷,哪有这么教孩子的,“别管你妈,她胡扯。”
“哦……”他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又犹豫了一下,终于没说。
“怎么了?”
“……没什么。”

聊着聊着就到了食堂,刚要了盖浇饭,很巧的是竟然碰到了朴朔涛,那小子真是耐看,不当明星浪费了。我拉着苏毓笛凑到朴朔涛和他朋友那桌,天马行空地聊了很久。基本上一桌人,我和朴朔涛还有他朋友聊得火热,快称兄道弟了,只有苏毓笛自始至终没说什么话,朴朔涛问到了才答一句,然后就一直低头默默地扒饭,我很想让他“改邪归正”,几次引话题他都无动于衷,摆明了要把他妈教授的那套古墓派心法贯彻到底。
不过,一顿饭吃得还是蛮开心的。临走朴朔涛问我想加学生会什么部门,我就觉得这小子肯定有门儿,就说了句体育部吧,他点头就走了,我忽然有种不小心遇到伯乐的感觉。
回寝的路上我就教育苏毓笛,“你刚才怎么就闷着不说话。”
他眨眨眼睛有点无辜,“我吃饭哪。”
“我也吃饭,”我有点苦笑不得,敢情他不是装的,原来本来就是这么个性情,全是他妈妈那老龙女害的,“你该多沟通,多认识些朋友多条路,懂不懂?”
“哦……”
我无奈,估计他根本不懂。
“一会儿和隋朗陈音他们多说说话,毕竟是你有错在先,隋朗这人不记仇,就是脾气暴了点。”我拍拍他脑袋,笑,“小孩儿,懂?”
“哦……”呵呵,十二岁小孩子就是好哄,我看他呆呆的样子还真是好玩儿,忽然想逗逗他,“苏毓笛,你小名叫啥?不会是毓儿吧……”
“……”他一脸郁闷,“不是。”
“那是什么啊?”随口提起来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在意。
“哦,小笛。”
“噢,小弟?”
“不是,是小笛,二声!”
“哈哈,逗你的,你看你那样儿……”
我嘻哈笑着,心里却轻声念着那两个字,小笛。
小笛,这个从十五岁就开始伴随我的名字。如今过了十二年,我记不清叫过多少遍,喊了多少次,只知道那个名字的主人会在我喊过后的每一次都对我微笑,那张总是很冷漠的脸只有对我时变得温柔起来,那没有回应的五年,我总会想到第一次这么叫他时,他呆了一下,然后就呵呵笑着接受时的模样,那么单纯简单的笑脸,让我想珍藏一生。


刚到寝室,看到陈音和隋朗已经到了。隋朗看到苏毓笛明显僵了一下,然后哼了一声就不理他了。我刚想说什么,忽然就看到苏毓笛走到隋朗面前,像是犹豫了一下后,很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隋朗迅速回头,不可置信的样子。
“真的,”他忽然抬头,笑了笑,“对不起,是我错了,我道歉。”
陈音和隋朗一副塞了鸡蛋的表情,我看了看个子矮矮的苏毓笛,心里很复杂。
他肯低头了?他原来不只对我一个人微笑的……这个认知让我难过,我希望他开心,希望别人接纳他,却又不想他和别人太好,真是矛盾的心情。
隋朗一脸臭臭的表情,嗯哼了一声后,又别扭地嗯了一声,想想又不甘不愿地加了一句,“没事儿……”
苏毓笛抿着唇看了会儿他,终于别过头走回自己的床,空气里明显回荡着一种尴尬的气氛,陈音和我面面相觑,我只好走出来继续作调节剂。好在隋朗对我还不错,一会儿就开怀了,只不过对着苏毓笛的表情有些生硬。后来在我和陈音的努力下,终于四个人暂时表面上和平地走向教学楼。临分别的时候我还是和苏毓笛约好了时间,上楼时隋朗撇撇嘴,说道,“切,你和他倒是挺好。”
我想了想,说,“呵呵,他是我弟弟。”
“什么?”隋朗和陈音一呆,我继续解释,“嗯,他是我表弟。”
“表弟?”
“嗯,”我笑笑,“对了,隋朗你别生他气了,他才十二岁。”
“什么?!!”隋朗彻底傻掉,“他比我们小三岁?”于是我又把原因详细解释了一下,“所以他是因为年龄小,不太懂怎么和人交往。我们应该帮帮他,别欺负他了,行不?”
“谁、谁欺负他了……”隋朗脸臭臭的,“你说真的呢?”
“呵,骗你干什么,”我忽然收起笑脸,沉下声音,“他是我弟弟,你要是再打他一下我会翻脸的。”
“靠,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冷静地看着他,“今天是他有错在先,所以我不追究了,”隋朗刚想说什么我又制止道,“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再有什么摩擦,”想了想我又缓和了表情笑了笑,“你是我朋友,他是我弟弟,况且他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你不会那么没肚量吧,还男子汉呢。”
“靠……”他显然是被最后一句噎到,又看我笑得一脸温和,一时搞不清自己气什么,“妈的,什么都你对……”
“呵呵,”我拍拍他的肩,“你这个做大哥哥的就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了,好不好?”
“切,”隋朗撇撇嘴,哼了一声,“小屁孩儿一个,谁跟他一般见识。”
陈音也趁机趁热打铁,“对么,都是一个寝室的,况且咱们应该护着他呢。”
“哼。”隋朗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我心底笑了笑,看来寝室危机是解除了,不过,刚才除了演戏以外还真有一种想护他到底的想法,呵,真是见鬼。


下午的课上得依旧很开心,等到终于打下课铃的时候我快速收拾好所有东西就想下楼了。“王若飞,”回头,发现叫住我的是隋朗,“嗯哼,”他翻个白眼撇嘴道,“咱一块儿去找他吧。”
“呵呵,好。”于是我和隋朗陈音一起下楼找苏毓笛。
“小笛,这儿呢。”本来喊他小名是喊给隋朗他们听的,不过发现喊出来的感觉还挺不错的,呵呵。
人群中那个个子矮矮的小孩儿回过头看到我呆了一下然后就很安静地笑开了,“呵呵,等久了么?”
“没呢,走,咱一块儿吃饭去。”我笑着拂拂他的头发,个子矮就是好,摸头发的高度刚刚好,呵。
“靠,你没看到我、嗯,我们啊?”隋朗火气又上窜。
“看到了,”他瞟了他们一眼,声音没什么温度“不是说了要一起吃饭么?”
“妈的,我真受不了你这个性子”隋朗跳脚,“奶奶的,我真他妈有病,陈音,咱们走!”
隋朗刚想走,苏毓笛不经意地在他背后说,“你到底生什么气?我又怎么惹你了?”
“你……”
“小笛,别这么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多笑笑么,刚才就应该打个招呼,知道么?”
“可他又没和我打招呼。”
我们三个人一脸黑线,似乎那一年一直就是这样,他一直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我一直灌输他所谓正常的聪明的思路,他接受着改变着却一直维持着那份单纯。当时我也没想到,当初总被他气得发疯的隋朗后来会成为第一个接受我们同时又是仅于我的一直护着他的人。我记得当时隋朗脸色发青,完全无法挑出苏毓笛的话有什么毛病,似乎只要他俩在一起,永远都是隋朗气得要死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气什么的状况。
“靠……”隋朗低骂着,“行了行了,走吧吃饭去,饿死我了。”
我和陈音于是很狗腿地笑着,一人拉着一个状似欢快地奔向食堂。

  当天晚上回寝我和陈音都感叹宿管有先见之明,要是隋苏两个人头顶头今晚我们就都不用睡了。晚上熄了灯,隋朗和陈音终于睡着了,我看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正郁闷着呢,忽然听到头顶一个很小的声音。
“王若飞,你睡了么?”
刚想回答,忽然我想逗逗他,于是装睡。
“唔……睡着了啊……啧。”他轻声说了一句,之后就没声了,我只好假哼一声,装出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哑着嗓子问他,“嗯,小笛,你叫我?”
“啊,抱歉,吵到你了么?”他仰着脖子看向我。
 我干脆翻过身子,趴着看他,“没事儿,刚才逗你呢,你怎么什么都当真,小孩儿一个。”
 “啊?呵呵,我本来也是小孩儿啊,”他说着也翻过身子,“那个,今天谢谢你。”
 “呵,半夜叫我就为了跟我道歉和道谢?”
 “嗯,怎么说呢,反正我就是很感谢你,感觉你像个大哥哥一样。”
 “嘿嘿,那就叫我哥呗,我一直想有个兄弟呢。对了,我跟隋朗他们说你是我表弟。”
“啊?为什么?”
“呵,都说了我想有你这么个弟弟么。”我怕如果说为了保护他会伤到他自尊心,我只好随便扯个理由。
 “呵呵,好啊,”他无所谓地笑笑,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我,“你们也是一个月么?”
 “对,你们也是?”
 “嗯,”他点点头,“那,开学要分班的是吗?”
 “对啊,”我半开玩笑地说,“到时候要是和你一个班就好了。”
 “呵呵。”他不置可否地笑,“对了,你的名字怎么写?”
 “床板上不是有名字么?”
 “唔,我没注意。”
 “你啊,”我又开始孜孜不倦地教育他,“记着,要留意身边的人和事,别那么傻乎乎地什么都信,要会怀疑别人,懂不懂?”
 “哦,”他一脸懵懂的表情,不过忽然笑了笑,“呵呵,谢谢你啊。”
 “切,傻样儿。”我摸了摸他的头发。
 那天我们天马行空地聊了很久,我越来越发现原来他真是个那么简单的人,只是在陌生人面前冷淡沉静,熟悉起来却是个有点呆、体贴可爱还有点调皮的孩子。我很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样子,一双细长的单眼皮眼睛在笑的时候闪着晶亮的光,好像一块上等的墨玉散发着柔和妩媚的气息。他的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仿佛一曲悠扬的笛声,余音绕梁、百听不厌。

 一个月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每天都是上课吃饭睡觉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这一个月里我认识了日后在我人生中很重要的那些人和最重要的那个人。隋朗虽然刚开始还是和苏毓笛闹别扭,不过日子久了也渐渐不再计较了,那小子本来就粗神经,让他打心眼里用力气讨厌一个人还是挺困难的。陈音倒是在月末的时候给了我们一个天大的意外,那小子竟然是副校长的儿子,让我和隋朗相当狗腿地对他奸笑了一天。
 如果说这个月有什么算是平淡中的插曲的,应该就是快放假的一天晚上朴朔涛带我去了一趟酒吧,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从那一身时尚的打扮就能看出来。
 那天,朴朔涛说是要带我见见世面,本来是要我也带上小笛,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那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还是没带他过去。果然,在进到灯红酒绿的嘈杂酒吧时我暗自庆幸自己英明的决定。
 音乐被开得震天响,两个人面对面都要大声喊才能听清,不过很奇怪,我似乎对这种地方天生地适应,看到男男女女疯狂的笑脸和狂乱的舞姿,我心里竟然非常地兴奋。
 “怎么样?好玩儿吧?”朴朔在我对面大声地喊着,我看到好几个人跟他搭讪,有几个酒保还和他打招呼,心想他一定是这儿的常客。他转了一圈回来,坐在我身边,笑道,“这儿的人都放开玩儿,没外面那套虚情假意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我看到那么多人肆意地笑着,骨子里叛逆和疯狂的情绪翻涌着,让我不由自主地心情大好,“你经常来这儿?”
 “什么?”他又喊起来,于是我也扯开嗓子喊,“我说!你经常、来这儿吗!”
 “啊,对!”他笑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高三忙,这儿,”他又重重点着胸口,“我这儿都闷死了!”
“呵呵,你自己一个人也不怕被人拐了?”
“切,”他扬起嘴角,大笑道,“谁拐得了我啊,我告诉你啊,你在这儿随便怎么唱怎么跳都行,就两样儿主意了。”
“什么?”
“别喝多,别吸家伙,保管啥事儿没有!”
“呵,你长这么招摇就不惹事儿?”
“靠,青春需要激情和运动,懂不?”
“哈哈。”
后来来了好几个女人搭讪,朴朔涛那小子左一个右一个地调侃,我一个个全甩一边儿了,那小子就笑我书呆子,奶奶的我很想吼他一句,老子是志不在此,要不早妻妾成群了,哈哈。那天我和他疯到很晚,晚上回校的时候大门已经锁上了,我们只好翻墙。宿舍管理员早和我混熟了,教育了我几句就放行了。到了三楼楼道口,朴朔涛狠狠拍我的肩说,“哈,兄弟!”
我跟着拍他,笑道,“早点休息吧,晚安了。”
我蹑手蹑脚地开了寝室的门,衣服都懒得换直接就倒床上了,在酒吧跳了半天又发了疯似地上台唱了好久,我都快累散架了。我习惯性地抬头看看头顶的人,看到他睡得很沉,眉头微微地皱着,我忽然感到刚才在酒吧里疯狂的心情奇迹般地平复下来,一下子变得如同窗外柔和的月色。他的世界似乎永远都那么安静,我看着他沉睡的侧脸,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真想就像这一个月来一样日日看到他安睡的模样。
小笛,还好,今天没带你去。
这么想着,我也渐渐睡着了。


眼看着就快放假了,我捉摸着怎么打发放假后剩下的一个星期。那天晚上我趴在床上问苏毓笛,“小笛,你放假的一周做什么啊?”
“嗯……”他认真想了想,“我也没想好,呵呵,也就睡觉看看电视吧。”
“切,小孩儿,这么没激情,”我试探性地问他,“那个,我打算去长白山玩儿,你去不?”
“长白山?”
“嗯,反正离咱们家不远,咱俩又是一个地方好联系么。”我轻松地说,“你去不?”
“……”他低头想了很久,在我就要放弃的时候,忽然听他说了一声,“好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真的?”我心情一下子大好,“太好了,那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嗯,好。”他看我这么开心好像也被感染了似地笑了笑,“王若飞,我们一块儿回家么?”
“啊?”我有点愣,受宠若惊地心情,“好啊。”
那晚上我异常兴奋,心里捉摸着自己不会喜欢上这小子了吧,切,这么个小鬼,不过就是觉得他有点特别罢了,别瞎想了。这么自我安慰着,我一觉睡到大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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