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花多病坐在金漆椅上慢悠悠地喝茶,左右站着茗枝和茜枝。茵枝拎着见夏,进屋便将他往地上一掼:“跪下磕头!”见夏腿发软,扶着桌子站起来,斜眼打量花多病:“不就是个卖唱的么,装什么龟爷爷!”茵枝一脚踢在他膝窝子上,振得他膝盖几乎要碎了。
“王八蛋,我没卖给你们!”见夏咬着嘴唇吃力地爬起来。茵枝又要抬脚。花多病放下茶碗道:“你把他踢坏了,怎么对得起齐公子?”见夏猛地一怔,心忽然收紧了:“那个姓齐的是指我家公子么?”花多病看着他点点头:“正是。他说你在临江妓院碍他的美事,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给你赎身,所以你以后要改行唱戏。”
见夏的心忽然一落千丈,眼眶有点发热:“我才不信呢!我家公子不是那种人!”花多病淡淡地看了看他:“落魄红尘值一笑,少年心事风中毛……”说完,唇角微扬,纤细的喉咙中发出冷冷的笑声:“哼哼……哼哼哼……”而他的眼中却含着伤感,美得像风中飘零的杨花。
见夏用力咬着嘴唇:“我不唱戏!我要回临江妓院!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花多病却笑了:“你怎么能死呢?死了就永远也见不到那个人了。你卖身为娼不是为了能再见到他么?只为见上一面不惜作践身体,不要人格。好傻好傻的孩子。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天生玉质、多愁善感,可是,上天却要他独自承受残酷的命运。”
见夏狠狠剜了花多病一眼,不知怎么,眼里噙的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花多病起身走过来,向他伸出一只手臂:“你知道么,其实我和你是同命相怜呢。”见夏立刻擦干眼泪,把头一别:“哼!谁跟你个臭唱戏的同命相怜!”
忽然,花多病两眼一滞,膝盖打颤,险些跌下去。茗枝、茵枝和茜枝同时脸色大变,六只手齐刷刷地伸出来接他。花多病坐回金漆椅,面色如土,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面。茗枝道:“主人,请回寝房休息吧。”花多病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走了。见夏对着他柔软的背影悻悻地撇撇嘴。
太守府大门紧闭,不放任何人进出,冷馥和杨逊还保持在朝中的习惯,每日卯时正刻到门前站立,过了巳时才走,如是数日,王太医终于带出个喜讯:“二位大人,那个人已经醒过来了,这会儿正在房里吃东西呢。”冷馥和杨逊对视一眼,刚要奔进去,又听王太医连忙补充一句:“不过,这会儿皇上在。”
冷馥和杨逊又对视一眼,表情各异。冷馥道:“王太医,你进去跟皇上说我们在外面。”王太医退却一步:“这……”杨逊笑着走过来,挽住冷馥的胳膊:“冷大人,既然齐公子没事了,我们就算完成任务了,不是么?”王太医随声附和:“是啊,是啊。”“哼!”冷馥一甩袖子,跨上马走了。
杨逊看着他的背影,笑着点点头:“知冷馥者莫若皇上。王大人,我们进去罢。”说着和王太医一起走进太守府。杨逊和王太医分手,随后进书房告诉皇上冷馥已经走了。皇上一笑,拿起手边一方青田印:“你办事有长进,这个赏你了。”杨逊连忙跪下道:“微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办此芝麻小事不敢受赏,只是有件事想求皇上开恩。”
皇上脸色一沉:“什么事?”杨逊先叩了个头,低着头颤声道:“求皇上常念尚可品旧日之贤,这次对他法外开恩。”皇上默默一笑:“那个人的命就那么重要?朕怎么没看出来。”杨逊把头压得更低:“尚可品可杀可不杀,若皇上心里恼他,可遣他回原籍调养,此法一举两得,皇上也不担害贤之名。”
皇上笑道:“其实是他想回家了,叫你来游说朕,对不对?”杨逊一身惊惶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