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三儿 作者:饮千流【完结】(24)

2019-01-25  作者|标签:——饮千流 饮千流


冷馥仿佛早已站在这里等他了,方才只淡淡地问了一句:“这戏,你打算唱到何时?”
不远处有一架豪华的牛车,车前恭恭敬敬地站着三个姿态各异的人,茗枝,梨花染淡泞,阴柔古朴;茵枝,海棠照月华,娇艳魅惑;茜枝,梅花沾初雪,冷凝幽麝。此三人连根连理,终日跟在花多病身边,如影随形。刚才花多病执意要一个人进去为太守唱曲,他们只好站在外面等。
花多病掠过冷馥身边,不禁矜骄地笑了笑,反问:“冷公子可以为心爱的人抛弃一切么?”冷馥一怔。花多病坐进牛车,垂下珠帘,对车夫说了声“走”,摇曳的铜铃在古街深处渐渐远去。冥冥之中,冷馥看见他的眼里有露珠在打转。
三楼窗户上,骑着一衣着轻薄举止风骚的少年,楼下聚满一巷的小戏子,想看热闹又怕给日头照糙了皮肤,蒙着轻纱带着斗笠,把珍膳楼前后堵了个水泄不通。少年长得眉清目秀,风姿绰约,口里的话受用得很:“糙,一个烂戏园子就敢关人,再不开门,爷爷跳啦!”下边有人诮骂:“糙,你跳啊,你奶奶接着你,怕啥?”
后边又来一个跟腔的:“可不么,我们家窗户都叫你骑臊了。”少年把衣襟往腰上一系,探着脚,想找个落点。又听一人问:“你还跳不跳,不跳我们散了。”少年贝齿咬住朱唇,脚底一滑,大半个身子悬在窗外。
这时,茵枝叫停了车驾。花多病掀开帘子问:“怎么了?”茵枝举手一指:“主人,你看。”花多病倒抽冷气:“见夏那孩子!快去将他劝下来!”茵枝道:“哼,劝他做什么,摔断腿还省的天天看着呢!”话音未消,一个嘴巴落在茵枝脸上。
茵枝回眸一看,出手的是茗枝,见茗枝面无表情地说:“敢和主人顶嘴了。”茵枝托着热辣辣的脸跑过去,众戏子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茵枝拔下头上的银簪,对见夏道:“今儿你要是跳了,二爷就划花你那张猪脸,叫你永远回不了临江妓院。”见夏两眼一闭,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散了,散了,没见过猪跳楼么!”茵枝甩着袖子将众戏子哄走,单脚踏着一块青石, 胡乱将头发往脑后一绾,插上簪子,对见夏道:“丫头养的告诉你吧,猪才往下跳呢!看你二爷的!”说完脚下用力一蹬,腾,腾,腾!几步蹿上了房顶。
见夏看呆了。茵枝站在房瓦上临风一笑,俊逸不可方物:“跳啊你,承认是猪就跳!”

  第三十一章

  花多病坐在金漆椅上慢悠悠地喝茶,左右站着茗枝和茜枝。茵枝拎着见夏,进屋便将他往地上一掼:“跪下磕头!”见夏腿发软,扶着桌子站起来,斜眼打量花多病:“不就是个卖唱的么,装什么龟爷爷!”茵枝一脚踢在他膝窝子上,振得他膝盖几乎要碎了。
“王八蛋,我没卖给你们!”见夏咬着嘴唇吃力地爬起来。茵枝又要抬脚。花多病放下茶碗道:“你把他踢坏了,怎么对得起齐公子?”见夏猛地一怔,心忽然收紧了:“那个姓齐的是指我家公子么?”花多病看着他点点头:“正是。他说你在临江妓院碍他的美事,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给你赎身,所以你以后要改行唱戏。”
见夏的心忽然一落千丈,眼眶有点发热:“我才不信呢!我家公子不是那种人!”花多病淡淡地看了看他:“落魄红尘值一笑,少年心事风中毛……”说完,唇角微扬,纤细的喉咙中发出冷冷的笑声:“哼哼……哼哼哼……”而他的眼中却含着伤感,美得像风中飘零的杨花。
见夏用力咬着嘴唇:“我不唱戏!我要回临江妓院!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花多病却笑了:“你怎么能死呢?死了就永远也见不到那个人了。你卖身为娼不是为了能再见到他么?只为见上一面不惜作践身体,不要人格。好傻好傻的孩子。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天生玉质、多愁善感,可是,上天却要他独自承受残酷的命运。”
见夏狠狠剜了花多病一眼,不知怎么,眼里噙的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花多病起身走过来,向他伸出一只手臂:“你知道么,其实我和你是同命相怜呢。”见夏立刻擦干眼泪,把头一别:“哼!谁跟你个臭唱戏的同命相怜!”
忽然,花多病两眼一滞,膝盖打颤,险些跌下去。茗枝、茵枝和茜枝同时脸色大变,六只手齐刷刷地伸出来接他。花多病坐回金漆椅,面色如土,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面。茗枝道:“主人,请回寝房休息吧。”花多病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走了。见夏对着他柔软的背影悻悻地撇撇嘴。
太守府大门紧闭,不放任何人进出,冷馥和杨逊还保持在朝中的习惯,每日卯时正刻到门前站立,过了巳时才走,如是数日,王太医终于带出个喜讯:“二位大人,那个人已经醒过来了,这会儿正在房里吃东西呢。”冷馥和杨逊对视一眼,刚要奔进去,又听王太医连忙补充一句:“不过,这会儿皇上在。”
冷馥和杨逊又对视一眼,表情各异。冷馥道:“王太医,你进去跟皇上说我们在外面。”王太医退却一步:“这……”杨逊笑着走过来,挽住冷馥的胳膊:“冷大人,既然齐公子没事了,我们就算完成任务了,不是么?”王太医随声附和:“是啊,是啊。”“哼!”冷馥一甩袖子,跨上马走了。
杨逊看着他的背影,笑着点点头:“知冷馥者莫若皇上。王大人,我们进去罢。”说着和王太医一起走进太守府。杨逊和王太医分手,随后进书房告诉皇上冷馥已经走了。皇上一笑,拿起手边一方青田印:“你办事有长进,这个赏你了。”杨逊连忙跪下道:“微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办此芝麻小事不敢受赏,只是有件事想求皇上开恩。”
皇上脸色一沉:“什么事?”杨逊先叩了个头,低着头颤声道:“求皇上常念尚可品旧日之贤,这次对他法外开恩。”皇上默默一笑:“那个人的命就那么重要?朕怎么没看出来。”杨逊把头压得更低:“尚可品可杀可不杀,若皇上心里恼他,可遣他回原籍调养,此法一举两得,皇上也不担害贤之名。”
皇上笑道:“其实是他想回家了,叫你来游说朕,对不对?”杨逊一身惊惶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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