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此深意 by 伐如是鱼【完结】(2)

2019-05-18  作者|标签:伐如是鱼

因为想看见正气被折损,想看见倔强变服从,巡抚卫意深救了一城百姓,换得了莫悉觉一人的追随。
饶是如此,莫悉觉宁肯死去,也不愿成为他的男宠。
两人相缠的结果,会是怎样......?(某鱼:我真的不会写文案)


“大人,夜深了。”掌灯的小仆适时提点着外出视察的巡抚大人。巡抚大人受皇上派遣,来都汉城视察民情。巡抚大人说,白日百姓忙于生计,加之日头喧嚣人多口杂,不便过多探问,所以必然要夜间微服四处走访。巡抚大人体恤民情的心情,作为一个无名小仆,他也是很能理解的。只是……他真的很饿。饥肠辘辘陪大人出来走了一天,就下午的时候吃了一点包子。见大人一天都不怎么进食,他一个小的也不好说自己胃口大啊。呜——他要回家找娘子。。  巡抚大人好看的侧脸微微扬起:“怎么,想回?”。

小仆猛点头。巡抚大人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与妻子新婚燕尔,差你随我出来确实有违人情。你先回家吧,我再走走看。”。

小仆感恩地鞠躬道谢:“谢谢大人,那大人小心,小的先告退了。”然后一溜烟小跑回家。一边跑一边想,大人真是一个很厉害的大人啊。虽然来到都汉城没几天,但是对于下属和奴仆的一切就都了如指掌,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掌握。。

卫意深随意地在空寂的街上行走。不知是几更天了,只觉得夜寒露重,街边小店都已关闭,寥寥几家铺子还挂着昏黄的小灯,在风中轻轻晃动。。

圣上收到了匿名密报,言明都汉城县官和地痞流氓勾结,欺压百姓,对百姓赋以重税,甚至变本加厉到而今以杀人为乐,造成当地民不聊生。圣上派他前来巡查。结果,却看见百姓和乐,熙熙攘攘的场景。。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事有蹊跷。直觉让他相信,自己眼见的,未必是实。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很小的茶铺。他回头看看,眉心一蹇,走了进去。。

 “客官要来点什么?”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袭青衫走来,客气而拘谨的样子,并不像熟手。。

他问:“你可是这家茶铺的店主?”。

男子秀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局促的神色:“嗯。”。

他觉得很是纳闷:“为何只有你一位,店内的伙计呢?为何在夜里仍然开业,周围的铺子,不是食铺就是旅店,你一间小小的茶铺,为何夜深人静无人之际仍高悬明灯?”。

 他咄咄逼人的样子并没有吓坏这个文静而拘束的男子。男子垂下眼,叹息道:“阁下便是巡抚大人吧。”。
卫意深一怔,他脸上又没有写着巡抚二字,他从何得知?。

男子走到他桌前,抬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茶:“大人,请。”。

他没有得到答案,便不肯喝下。男子淡淡的面庞上有一丝死灰般的感慨:“很多很多年,都汉城都没有像您一样,会问一声百姓的官了。”。

卫意深觉得心里一颤,看向男子的目光带着几分深沉的意味。。

男子没有觉察,自顾自说着:“听闻大人要来,县令早早就将城内真正受苦的百姓赶出城去。您看见的,不过是一座死城。因为做生意的,并不是真正的百姓,不少是城中有钱人受官府摆布而作出来的。您看见的太平,不过是粉饰出来的太平。”。

卫意深不自觉握紧了拳头:“那么,为何沿途一路,并未看见逃难的百姓?”

男子低幽一叹,眼眶里迸出痛苦的神色:“因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您来之前,已经变成了尸体,被县令埋在了您途径的脚下和附近的后山。大人。”他微微扯动了唇角,“您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卫意深大骇。他站起身,揪住男子的衣领:“你是何人?!为何知晓这些!”

男子眼里露出无可奈何的愁痛:“近日耳闻大人夜访,奈何城内已无人敢言真。我一人之力,虽然绵薄,总算不负所望,盼得大人明察。如果可以……”他低低地说,“我宁肯就把这残躯,这丑恶的身子,永远埋葬在土里。”。

  卫意深迷惘,这个男子,到底是谁?若非手里他衣领和相触而感到的气息,他几乎以为自己今夜是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男子看向卫意深,知道他心底困惑多于相信,也不勉强,只道:“大人,请随我来。”

然后行至后院,在一处停下,轻轻以石子敲击地面,不一会儿,这块地面突然被掀开了,里面竟然藏着大约十几个人,衣衫褴褛,但是看起来并无不满,手上还拿着些许食物和水。见到男子,都露出了仰赖和感激的微笑。。
  “我能做的,也只是这样了。”男子微合双眼,突然向卫意深跪下,“请大人,救救都汉城的百姓!莫悉觉今生都愿卖身为奴,以报大人之恩!”。

  卫意深震惊于自己所看到的,他几乎站立不稳,勉力扶起莫悉觉:“且将详情慢慢诉与我听。”

  当莫悉觉将都汉城的状况一五一十告诉给卫意深之后,卫意深沉默良久,突然问他:“你不怕吗?”。

莫悉觉一愣,旋即自嘲地笑笑:“无论我如何做,都是天理不容的。只是,我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何出此言?”卫意深讶异,眉心深锁。。

莫悉觉来到窗边,以手靠在窗棂上,然后缓缓地说:“因为那个丧尽天良的狗官,就是我的生父。”。

卫意深这下可惊着了:“你……”。
  “我母亲本就是他强虏而去,而后没有名份地被抛弃,被这家茶铺好心的老店主给收留,隔年春天生下了我。”他平静得像说着别人的事情,“而我的出生,就是母亲的死亡。家母难产过世后,据闻不久,我就被那狗官强行抱回府中抚养。我在府中约莫到七岁,家里来了算命先生,说我命中带克,影响那狗官的发财路,而且是不祥人,迟早会害死他,于是我就被赶出了府。不过还好狗官没有丧尽天良,毕竟留了我一命。我重新被这茶铺的老店主收养,待我成人,他也过世了。”说到这里,他眼里才涌动着一抹异样的伤感情绪。转头看向卫意深,“大人,我已不知,什么是可以相信的了。无论如何,我只剩贱命一条,若是能救得了余下的都汉城百姓,死不足惜。”。

他这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山高皇帝远,这里毕竟是都汉县令的地盘。这个小子看起来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的勇气。他忽而想起一事:“那,圣上手里的匿名密报……”。

“这正是我想与大人谈的事情。”莫悉觉此时眼里闪着坚定和隐约的愤懑,“那份密报,是众多都汉城百姓以血泪书就,若是圣上早一日派大人前来,就定能保住一些人的性命。可是圣上迟迟未派下人来,眼见着官兵日夜捉着那些残弱的百姓,我……无能为力。”他的声音发颤,“大人,小民能不能请大人,先斩后奏!擒贼先擒王,如果没有为首者,便不再成气候。”。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赌上我的前程?”此时此刻,卫意深却陡地放缓了语调,慢条斯理起来。

莫悉觉大惊失色,脸色惨白如纸。莫非,终究是看错了人?观察了数日的他,也是和那些酷吏别无二致吗?。

卫意深眸色渐深:“你不必这种表情。我只想知道,你的卖身为奴,可作数?”

莫悉觉咬咬牙,硬是得赌上一赌:“大人只要能做到,小民定不反悔。”

卫意深朗朗一笑,看着莫悉觉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和玩味:“好。”。

这副直骨头,这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让他莫名地兴起了好奇之心。。

其实……他不是什么大善人。为官不过七载已成为皇上心腹,他怎么可能是善男信女?又怎么可能不沾尘埃?只不过,他也没有泯灭人性罢了。。

在外人看来,他这个正职殿阁大学士,是个威风凛凛的正一品京官,为人学识渊博看起来刚正不阿,而深得皇上信赖。而实际上,他家里,连一只猫儿的颈链,都是上好玉器所制,一日里家中开支,远远比他一年薪俸还多得多。。

他的乐趣,最大的乐趣,是养男宠。。

是的,他不喜女色,好男色。家中豢养娈童数人,姿容绝佳。朝中男风隐晦,而他毫无顾忌的大胆所为,虽然惹人非议,但是却得到了皇上的默许。卫大人好男色之事,也在京城人尽皆知。

眼前的莫悉觉,论相貌不过中人之姿,平凡得让人转瞬即忘,身子也稍显单薄,虽然年纪尚轻,比起家中娈童也是大上许多,且因为心中积郁,面相上已经带了几分垂丧之色,眉心也结着愁苦和忧愤……着实让人提不起某方面的兴趣。。

但是他卫意深,偏偏很想把这个倔骨头给掰碎,让他成为自己的身下玩物,岂不是乐事一件。

思及此,漂亮的黑眸里露出了残酷的兴味。。

当机立断,隔日,卫意深在都汉城的衙门内亲手斩了县令的头,以修长的手指轻抚剑上的血迹,对着衙门内吓傻的衙役微微一哂:“知道该怎么做了吧?东城的张武,西城的刘寨,城内的万家钱庄的老板,混迹北边的卓家帮三十二人,通通带过来。”他话语说得极轻,杀气却重。衙役们不敢多言,依言照办。。

那日,或躲藏或逃亡的剩余的都汉城百姓,纷纷传来了卫青天,一日斩了贪官恶霸数十人,百姓们拍手相庆,重又聚集在城内,跪下来向卫意深道谢。。

卫意深的目光闲闲,并没有对心存感激的百姓们有更多表示,仅仅是淡淡地说:“吃朝廷饭,尽职办事而已。各位可安心各事生产,今后若有难处,差人修书上报,朝廷定有公断。”

闻言,百姓高呼大人英明,一时间场面有些失序。在纷嚷中,卫意深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一隅,莫悉觉瘦弱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有些萧索,他身边围了不少人,想是被他救过帮过的人吧。卫意深眸色一暗,拨开人群向他走去。。

莫悉觉发现他的时候,脸上有着感激的情绪,他颤声道:“谢谢大人!”

卫意深不耐地抓住了他的衣袖:“跟我走。”。
莫悉觉愣了一下,旋即垂睫跟随着卫意深的步子。卫意深拉着他来到马车前,示意他上车,他上去后,卫意深回头对着身后的百姓道:“过些时日,都汉城会有新的父母官,卫某就此告辞。”拱手一别,上车,身后的赞誉山呼,亦与他无干。。

马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僵。半晌,一直不知在想什么的莫悉觉才恍然回神:“大人这是去往何处?”。

卫意深优美而柔软的唇一扬:“回京。”。

莫悉觉脸上的血色褪去,他一掌按在了车座上就要起身:“我……”。
卫意深知道他的顾虑,拦住他:“你既然卖身于我,便与都汉城无关了。你的铺子,我会差人打理。”。

莫悉觉抿抿唇,良久才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惆怅地看向车外。。

冬日的阳光斜斜打进马车里,卫意深缓缓打量着莫悉觉,他的侧脸线条柔软,五官虽然平凡但是看起来很舒服,阳光在他发间照耀的颜色非常美。突然觉得,如果将他挽起的发髻解开,不知那如墨染一般的黑发披散肩头,是怎样的感觉。。

心里一处软软松动着,很快冷硬起来。。

不过是一名男宠,一个玩物,他何须放上心思?。

马车行至黄昏,车夫和随从恭请卫意深下车进客栈歇息。卫意深朝莫悉觉伸出手,莫悉觉一愣,有些迟疑地把手放在卫意深手中,卫意深轻笑,握着他的手下车。车夫和随从是自己人,也知道大人的癖好,但是莫悉觉浑然不知,只觉得两个大男人手牵手很古怪,于是犹豫着缩着手:“大人,小民尾随大人即可。”。

卫意深瞟他一眼:“你是我的奴仆,主子你也要忤逆么。”。

莫悉觉眉心一紧,低下头:“小民不敢。”。

卫意深忽觉无趣:“你的傲气呢,你让我救都汉百姓时的风骨和无畏去哪里了?”然后伸手捉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一见却禁不住唇边缓缓勾起了弧度,他松了握着莫悉觉下颚的手,另一手却还是牢牢牵着他略显冰冷的手。。

原来,不是没有,而是被遮掩了。眼里的倔强和正气坦荡,还是那样清晰。

他没有看错人,莫悉觉……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玩物。。

  没有错,就只是这样而已。。
  
入夜,莫悉觉净身完毕,正待上床就寝,门突然被推开,卫意深走进来,在他面前站定,带着戏谑的眸子锁着他有些困惑的眼睛。莫悉觉开口:“大人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吗?”

卫意深点点头:“是啊,夜深了。”然后脱下外衣,绕过他,躺在了他的床榻上。

莫悉觉迷惘,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到桌边沏了一杯茶:“大人请慢用,小民今夜在门外守卫大人。”。

卫意深很想笑,却强忍着,坐起身子,桃花眼微微眯起,看着莫悉觉。。

对方对他的意图一无所知,只是很恭敬地鞠躬,然后走向门外。快到门口时,他回头,卫意深以为他终于开窍了,却听他说:“大人,您对百姓的恩德,小民至死不忘。今后,会心甘情愿追随大人。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语毕,他迈出门,轻轻合上了。。

卫意深哑然,在床榻上半倚着,良久没有表情。。

过了不知多久,他起身下榻,行至门边,打开门,看见坐在门口已经熟睡着的莫悉觉,他似乎有些冷,单薄的身子瑟缩着。卫意深默默看了他一会儿,轻叹一声,伸手将他抱起,放到房间的床榻上,用衾被把他盖好。他浑然不觉地与周公相会,脸上依然是没有放松的神态,即便是梦里,也是压抑痛苦的吗?他亲手斩了他的父亲,他那颗为民请命的心,有没有因为血缘的关系而有过一瞬的动摇?

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候,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攀上了他的眉心,轻轻地摩挲着。

而后微一低叹,他俯下脸,吻在了莫悉觉凉凉的唇上。。 

莫悉觉睡梦里觉得有什么在自己唇上□着,然后逐渐游移到自己的颈,锁骨,渐渐到了胸口,他大口喘息,惊醒坐起,撞到了正在占便宜的卫意深。。

卫意深不悦地拢了拢莫悉觉的衣襟,莫悉觉眼眸瞪大:“大人您——”。

“断袖之癖。”他毫不介怀地给自己的行为做了注解,还很坏心很坦然地补充道,“你既然卖身于我,那么——”长指在他唇上轻轻磨蹭着,“所有的一切,都归我所有。”

莫悉觉觉得血气上涌,怒不可遏,一把推开卫意深:“大人!这……这有违伦常的举动,怎么可以!”。

卫意深没有发火,反倒把玩着莫悉觉的衣襟下摆:“有何不可?是你自愿委身于我,并说粉身碎骨在所不辞——难道重情重义的莫悉觉,也不过是个出尔反尔的无赖?”。

被卫意深一激,莫悉觉的脸涨红:“不!我的意思不是……”而后牙一咬,下床跪在卫意深面前,“大人,小民之意不过是卖身府中做力气活,并不是……”羞愤地撇开脸,说不下去了。

卫意深微微一笑,敞着的衣襟下露出大片白皙光洁的皮肤,他好看的眉眼一弯:“做男宠,何尝不是力气活?”这个莫悉觉,还真是保守得可爱。。

莫悉觉的脸感觉像是火烧,愤然道:“大人如此冥顽不灵,小民无话可说。”

卫意深摇摇头:“怎么这样就战败了呢,悉觉?”声音轻软地叫着他的名字。

莫悉觉只觉得肌肤上一阵寒颤。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去做这等事情!于是铮然道:“哪怕大人杀了我,我也不可能办到。”。

好个犟脾气。卫意深从榻前的官靴里拔出匕首,贴在了莫悉觉脸上:“真的?命重要,还是骨气重要?”。

莫悉觉眉头也不皱一下:“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然后闭上了眼睛。

卫意深脸色一沉:“你是吃定了我不敢动你,只当我说笑是吗?”然后当真不留情地以利刃在他的侧脸上划了一道,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有了一条长长的血迹,莫悉觉脸上一痛,仍固执地一言不发,眼皮都没有动。。

卫意深咬唇:“你以为我拿你没辙了吗?”然后丢下匕首,俯身吻住了莫悉觉,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口回应。。

莫悉觉强硬地反抗着。虽然因为身体羸弱,体力上不及卫意深,但是瞅准空隙,他奋力推开卫意深,抓过匕首,毫不犹豫往自己胸口一刺。。
然后血喷涌而出,可是莫悉觉唇边带笑,喃喃着:“这副身子,终归要被带下地府,宁肯还留有一点清…白……”。

这个混账!卫意深睁大了眼,脸上的表情狰狞而可怕,他一把封了莫悉觉的穴道,然后在他耳边咬牙切齿怒吼:“你敢给我死!莫悉觉!”。

不知道莫悉觉听到了多少,只觉得无边无际的痛和黑暗包围了自己。。

当醒来的时候,听见了男人阴沉的声音:“没有死掉,是不是觉得很遗憾?”

他吃力地想起来,却觉得胸口像是被人剜了心一般,疼得几乎难以呼吸。男人的手按在他肩上:“还想死吗?别起来。”。

他觉得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昏迷前,似乎又听见了男人大吼的声音。

“莫悉觉!你敢给我又昏!混账!”

  不知反复由睡而醒,然后又痛昏了几次,再睁眼,只觉得外面似乎下起了雨,淅沥的雨声打在窗台上,有破碎的痕迹。。

  他觉得口很干,身体的疼痛依旧,因为下雨的关系,原本就不暖和的天气愈发凉了。

  他缓缓合上眼,什么也不想去思考。忽然听见门开的声音。。

  然后来人走近,坐在床榻边上,似乎在注视着他。接着,来人将手覆在了他的额上。他身子一颤,但是没有睁眼。。

  “莫悉觉,你要再装睡,我就直接上床要了你。”这话直接而带着愤怒扑面而来。他睁开了眼,和眼前黑着脸的男人四目相对。。

  “肯醒了?你竟然敢给我睡五天?!”卫意深一脸铁青,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了吗?我告诉你,你不许死,你越想死,我越不许你死。你越不想做我的人,你就注定会是我的人!”。

  “大人……何必。”他气弱,只能勉强说了几个字。出言却又让卫意深恼怒:“莫悉觉,被我看上是你的荣幸。我可以体恤你初犯不计较,但是——如果到了京城,你若再犯,”他凉凉地说着,“我既然有法子让都汉城的黎民安居乐业,就有法子让那里再成为一座死城。”

  莫悉觉脸上血色尽褪,眼眶微红,一言不发地抿紧了唇。。

  然后,直到回到京城,莫悉觉没有再说一句话。。

  而回到京城后,仿佛忘了有莫悉觉这个人,一进府就有娈童围绕在身边,簇拥着进去厅堂。身受重伤还未完全痊愈的莫悉觉,独自一人走下了马车,犹豫了一下,随从在旁指引他进入,他别无选择,只能踏入了未知的卫府。。

  “若儿。”卫意深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最宠爱的若阳,伸手捏捏他的脸,“好像瘦了?怎么,是想我了吗?”。

  若阳娇美如女子一般的脸上勾起一个媚笑:“这还用说嘛。你回来的这般迟。”说罢勾着卫意深的手臂,“我已经吩咐了厨子,今个儿有你最爱吃的菜,晚上……若阳陪你。”然后在他颊边印上一吻。。

  卫意深笑笑,然后任由若阳带着自己走。。

  至于那个不识时务不知趣的莫悉觉……他要好好给他一点苦头吃。。

  莫悉觉被指引到了娈童们所待的处所,漠然呆坐了良久,有人送来饭菜,一人默默吃完后,他仰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底一片茫然。然后他从腰侧取出一片经过院落时偷偷折的叶子,放在唇上轻轻吹了起来。。

  很想念都汉城的一切。哪怕那里暗无天日,终归有着可爱的人们,憨厚的乡亲父老,有着他们顽强活下去的意念,有着他保护的信念。。

  在这里,他只感到了屈辱和绝望。。

  突然觉得身边蹲了个小人儿。他偏头,借着月亮洒下的微光,看见了一个小女孩。约莫八九岁的年纪,眼睛大大的,很机灵的样子。。

  “你是卫大人的新宠吗?”见他看向自己,小女孩好奇地问。。

  童言无忌。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但是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4
  小女孩托腮打量他:“我想也不是。因为你年纪比那些小哥哥大。而且——”小女孩顽皮的说,“你的表情看起来,像个老头子一样。卫大人也没有叫你一起去厅里吃饭。”

  他哑然失笑,问小女孩:“你是谁?”。

  小女孩站起身,仰着脸告诉他:“我叫做栗儿,是主厨大师傅的女儿。”

  莫悉觉摸摸她的小辫子:“你怎么会来这儿?”。

  小女孩皱皱鼻子:“因为府上都没有小孩跟我玩儿,就只有这里的小哥哥们会陪我玩啊。今天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人的,因为大家都在前厅开饭,下人不能那么早吃。不过卫大人心情很好,把小哥哥们全都叫过去了。”然后拉着莫悉觉的袖子,“大哥哥,你今年多大了?”。

  “我二十有一了。”他回答小女孩,“你呢?”。

  “我九岁了。”她眯着眼,忽然问,“大哥哥,如果你不是卫大人的新宠,那我长大后能嫁给你吗?”。

  他禁不住笑出声来,莞尔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想着嫁人了?”。

  小女孩愣愣地看着他,突然低下头去,拉扯自己的衣裳:“大哥哥笑起来真好看。”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嗯,以后一定要嫁给你。”然后问他,“大哥哥能再用叶子吹曲子吗?很好听。”

  他点点头,然后坐在台阶处,小女孩坐在他身边,他轻轻吹着不知名的曲子,低低的,婉转的声音悠扬,在夜暮里愈发伤恻。。
 
  当卫意深来到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莫悉觉歪靠在台阶边的廊柱上睡着了,而旁边,主厨陈师傅的小女儿倚靠在他的腰侧,也睡得香甜。。

  他只觉心头窜起无名之火。本来召集众人吃饭,刻意疏忽还带伤的他,就是想看他难过不安的表情。可是现在,他睡得倒安稳,还让个小女娃靠他这般近!。

  于是大步向前,夹带着凛人的气势,居高临下看着他,出声不善地叫着他的名字:“莫悉觉!”

  他醒来,一旁的小女孩还是没心没肺睡得安稳,于是他抬睫淡淡看一眼卫意深,然后轻轻推醒小女孩:“栗儿。”。

  小女孩揉揉眼醒来,见到卫意深,行了个礼:“卫大人。”。

  卫意深没什么过多的反应,只是嗯了一声以示应答。小女孩扭头看着莫悉觉:“大哥哥,我会记得的,明天我再来找你。”然后自己伸手勾了一下莫悉觉的小指。莫悉觉回以微笑,颊边露出浅浅的梨涡。。

  卫意深见此情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是按捺下,直到小女孩离开,他才阴沉地说:“刚才,你和栗儿讲了什么?”。

  莫悉觉一怔,垂睫不语。。

  见到他,就没话说了吗?自从他撂下狠话说要对都汉城不利的时候,这个家伙就一直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对都汉城的百姓至情至性,对一个初识的小女孩展露笑颜,唯独对他——!

  卫意深冷冷一笑:“不说话是吗?那就做个哑巴好了。”然后转身离开。

  等到娈童们回到住处的时候,看见的是面色惨白如雪的莫悉觉,端起面前的药碗,一饮而尽。

  片刻,他痛苦地揪住自己的脖颈,感觉像是有火在灼烧自己的喉咙,痛不欲生,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外面,看见那些年轻脸庞上的同情和惊惧,他心里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以死!他说过,会对都汉城的百姓不利!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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