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江湖人真会玩 作者:凉蝉(上)【完结】(14)

2019-05-18  作者|标签:凉蝉 灵异神怪 江湖恩怨

  “虽是哥哥,但我与他一母同胞,容貌相近,年纪相同,早就不分兄弟之称。”

  他说完这句之后,抬头看着头顶那枝梨花,眼底透出些落寞之意。

  “唐鸥告诉你乾坤洞的事情,却不知道其中还另有内情。”张子桥说,“那日师父要传功给我们时便说,他先传的功法极为凶险,是他一生最后的尝试,是否能成并无实在把握。他平日最爱我,便先看向我。我心中已无生念,自然下跪接受。但子蕴却冲过来将我推到一旁,深深跪在师父面前,请求他将此功传给自己。”

  沈光明大吃一惊。

  “大吕功毒辣y-in险,是师父一辈子累抑不发的恶念所引发的。他临终时将所学所看的武学融悟透彻,创出青阳心法。但乾坤洞外之人所激起的恶意与悲愤淤积于心,若不先纾解,青阳心法就绝不能成。”

  沈光明终于明白当日乾坤洞发生的事情:“所以是张子蕴先受了大吕功,之后才有你承的青阳心法。”

  “本该倒转过来,大吕功是我的,青阳心法是他的。”张子桥在日光下摊开手,头顶梨枝突然簌簌而动,一朵梨花落在他手里,“他离开之后我每日都痛悔难过。他这样对我,即便他做了多么错的事情,我也不能让他走的。”

  “可你也找不到他了。”沈光明说。

  张子桥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梨花攥在手里:“是的。是我错,他在躲我。其实……其实那些事并不重要,我只愿他平安回来。”

  他慢慢站起来,将手中粉末状的碎屑撒在风里。

  “或许是年纪大了,我近来常常梦见少年时的事情。他被捕猎的陷阱伤了腿,我背他去找大夫。路过饿殍伏尸之地时,他突然抱着我肩头无声大哭。我好像知道他哭什么,又好像不知道。然后……然后便是他跪在我面前。我半身是血,他手上淋淋漓漓,也都是血色。”

  沈光明随着他从地上爬起来,胸口发堵。他想安慰张子桥,又不知说什么较合适。

  张子桥回头看他,眼角带着些温和的笑意。

  “小东西,你很好。”他说,“听我说了许多废话,又把丑事都说给我听……就不怕我讨厌你?”

  “你不教我青阳心法,讨厌便讨厌,无妨。”沈光明说。

  张子桥看看他,又看看那院子,很是忧愁。

  “教你,我对不起他。”他说,“不教你,我对不起我徒弟。”

  沈光明:“你选了不教。”

  张子桥:“是啊。毕竟唐鸥这孩子傻乎乎的,我不怕。”

  沈光明:“……”

  他不忍心跟唐鸥说张子桥的评语,无声地蹲在石头上看他砍柴。只是想起他师父亲口说的话,边看边摇头,越瞧越心疼。

  唐鸥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斧子随着他手势举起下落,薄薄春衣裹着的肌r_ou_便形状分明地凸显出来。沈光明看他肩膀、背脊、屁股和腿部,又看看自己的身材,怀着不甘更加用力地啃那根玉米木奉子。

  他每天都会被唐鸥从床上拎起来,命令他跟着自己去干活锻炼。沈光明以往学的是如何在舌头上种出朵莲花,现在唐鸥带着他学如何在泥地里种出棵青菜,日日都累得浑身虚脱。因为太累,觉得子蕴峰上清寡的饭菜也十分好吃,床铺更是峰上最最美妙之处。张子桥说了不会教,沈光明立刻觉得没了指望,天天混吃等睡,无奈唐鸥不放弃他,常常劝他“多干活,身体就好了”。

  这日他又拿着根玉米木奉子跟在唐鸥身后下山干活,没走几步就撞在唐鸥背上,手里的玉米差点掉下。

  “妈呀最后一根!”沈光明连忙抓紧玉米,怕唐鸥是因为他干活懈怠而责备,连手里的斧子也举起来了。

  但唐鸥正直视着山道,没理沈光明在身后的动作。

  沈光明探出脑袋一瞧:好家伙,山下蜿蜒行来一行僧人,个个秃脑袋映着日头,闪闪发光,晃得他眼睛疼。

  为首一个和尚清俊平和,抬头看到唐鸥和沈光明站在前头,便举手行礼。

  “唐施主好。小僧照虚,奉方丈之名,特来为张大侠贺寿。”

  他立于晨曦暧雾中,姿态不卑不亢,身姿挺拔,令人难忘。

  沈光明无论男女,见了好看的就来劲,不免对着这和尚看多了几眼。

  没头发都这般风姿卓然,不知有头发是什么样儿。他好奇地想。

  唐鸥回了礼却不说话,转身拉着沈光明就往上走。沈光明回头,见照虚和其他和尚也跟着缓步跟了上来。照虚意识到他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便朝他点头微笑,神态安和亲切。

  沈光明心里大为好奇。这照虚的年纪看着跟唐鸥差不多,但那气质迥然不同。

  正要跟唐鸥分享这一体会,却见唐鸥脸色略沉。

  “你怎么了?”沈光明问,“这些和尚不是好人?”

  “不好不坏。”唐鸥淡淡道,“他们是来讨青阳心法的。”

  

  第13章 和尚(+小剧场)

  

  得知少林寺又派人来,张子桥见都不见,转身便躲进了林子里。

  沈光明坐在高处,看到一行和尚规规矩矩安安静静地站着,等待唐鸥那头的回话。为首的正是那位器宇轩昂的照虚,沈光明看了他几眼,莫名其妙地被和尚堆里的一个人吸引了视线。

  那是一个脸色灰败的中年僧人,眉目狠戾,印堂隐隐发黑。他搀着一根粗大拐杖,不声不响地站着,周围的年轻和尚似乎都对他很敬重,并不敢靠近。

  沈光明坐了一会儿,唐鸥把他拉了回去。沈光明见到照虚抬头瞧着自己,神情平静淡然。

  “每年都来?”沈光明被唐鸥拉去洗米,边忙边问。

  “来了有四五年了。”唐鸥说,“少林寺刑堂首座x_ing严大师六年前被少林叛僧重创,叛僧虽死于少林棍下,但x_ing严全身经脉尽断,费了好大力气才救回来。之后少林寺便年年派人上子蕴峰,跟师父讨青阳心法。”

  沈光明想了想,说:“我刚刚看到和尚里有一个挺憔悴的中年和尚,说不定就是那个x_ing严大师。”

  唐鸥停了手:“不会吧?”

  他在裤上擦干手掌,走出去察看。片刻后他便回来了,脸色更加凝重:“我竟没有注意到。你继续洗米做饭,我去找师父。”

  沈光明没料到他跑得这样快,一句“我和你一起去”还未说完唐鸥已经不见了,只得悻悻搓米。想到那些和尚说不定也要在子蕴峰上吃饭睡觉,于是又舀了几勺大米。

  米刚下锅,张子桥便回来了。他脸色极差,衣袖呼呼作响,冲到山道旁对和尚们吼道:“说过了不教不教就是不教!怎么,今年还把他带来,是逼我给你们青阳心法了?谁来都不行!你们方丈来也不行!”

  照虚还未说话,他身后的中年和尚便出声了。

  “张子桥,你这副样子,哪里有青阳祖师的影子!青阳祖师泉下有知,定为你的冷漠痛悔!”

  张子桥不甘示弱:“x_ing严,你说得不对。我对有恩之人热情,对无义之人冷淡,与我师父相比,是青出于蓝,他应为我高兴才是。倒是大师你,眼看时日无多,实在不该嗔怒,可千万别在圆寂之前破了这个戒那个戒,到时候烧透了也烧不出颗珠子,只怕你会泉下痛悔啊。”

  x_ing严体质本弱,被他这话激得顿时喘不上气,身旁的年轻和尚连忙搀扶着。

  沈光明看戏看得开心,这时注意到x_ing严连连咳嗽,几乎喘不上气,但为首的照虚却看都不看。

  “x_ing严师叔此次之所以随我们前来,实在迫不得已。”照虚双手合十,低头行礼,“张大侠,请你看在往日与少林的渊源,帮一帮忙。”

  张子桥:“走走走,不教就是不教!”

  照虚面上神情仍旧无甚变化,语气却是稍稍加重:“方丈此次遣我来,已命我带上《十难经》,以表诚意。”

  沈光明听他说得严肃,却不知这《十难经》是什么东西,转头看张子桥,竟发现他退了一步。

  “……你们方丈倒舍得。”张子桥终于让开,“那就上来再说。”

  唐鸥与沈光明站在一旁,衣袖突然被扯动。

  唐鸥:“?”

  沈光明:“来来来,讲故事。”

  唐鸥:“……”

  “《十难经》是青阳祖师的东西。”唐鸥一边洗菜一边说,“青阳祖师幼时曾在少林寺学艺,后因为不堪打骂,逃了出来。他薄有侠名之后回过少林寺,在藏经阁里藏了一本《十难经》。《十难经》记载着他的佛道,也记着一门武功,称十难手。这门功夫十分厉害,虽然只有十招,但招招都威力万钧,有移山填海之功。青阳祖师当年在武林盟大会上使出过第二手和第六手,四座俱惊。见江湖上人人都对《十难经》有兴趣,青阳祖师便说出了经书所藏之处。”

  沈光明大笑出声:“这青阳祖师也太鬼了!这下少林寺不更怨恨他?”

  “怨他将《十难经》藏在寺里,怨他又将这事情说出来,可少林寺这几十年来,却从不肯交出《十难经》。”唐鸥道,“青阳祖师一身武功根基全源于少林,他藏经时尚年轻,也许怀着报复之意,但这经书毕竟是他的学佛体悟,又有一门上乘武功,对少林寺利大于弊。可那些和尚从不承认,只是在争论青阳祖师出身时,才会将这事情放上台面来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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