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妖孽站在他眼前，他却后悔了。他突然觉得他没有办法承受，没有办法接受妖孽用冷漠的语气划清界线。
雨下得很大，哗啦哗啦的雨声盖过了原有的声音。整个世界变得吵杂却又宁静。
杨易升看着妖孽，想从他的眼里、举止看出一丝情绪，可是他失望了。站在他眼前的，不是他认识的妖孽，没有嚣张的笑容，没有明目张胆的媚眼，也没有清亮的声调。
有的只是一丝清冷。
「你有什么话快说吧。淋湿吹风会感冒。」妖孽是为杨易升好，可是语调平淡还透着不耐烦，一点儿关心的感觉都没有。
杨易升压着情绪说，「我只想知道，你电话里那句话的意思。」
妖孽抿嘴，良久才开口：「我和我前男友复合了。不见你是怕流言蜚语。」
杨易升愣住了，心脏彷佛停了几秒，让他觉得有些晕眩。一股浓浓的酸涩感自胸口涌出，流向四肢百骸，血液彷佛冻住了，冷意从脚底向上蔓延，直达头顶。已经想了几千遍的说词，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徒留指尖插进掌心的疼痛感。
看杨易升不说话，妖孽说：「之前没跟你提真是不好意思。」
杨易升张口，声音有些生硬，「咖啡厅那位？」
「咖啡厅啊！忘了你们见过了。」妖孽笑了，有些羞涩，刚刚淡漠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挂上了腼腆的笑。
半个月没见，此刻觉得妖孽笑得真好看，只是让妖孽露出这种表情的人不是他，这样的笑容让杨易升心痛，也越觉得讽刺。
在他还犹豫不决的时候，妖孽早已离他而去。杨易升握紧手心，却觉得什么都抓不住，原以为握在掌心的妖孽，已经到别人怀里了。
他将在别人床上张着腿儿，扭腰摆臀，在别人怀里呻吟，蜷曲着脚指高朝，而后满足地睡去。
半个月前使劲在床上搂着他说喜欢说爱的妖孽彷佛像幻影般，变得模糊不清，就象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没发生改变。
原来待在梦里的只有他一人。
「我和男友之前有点误会，最近遇见误会解开了，觉得还能在一起过日子。」妖孽笑着搔头，「同学会那时我正失恋呢！」
杨易升想起那一天，他和妖孽第一次上床，妖孽还哭了，「原来你哭是因为失恋？」
妖孽点头，眼里有些湿，似乎被他刺到伤疤一样，含着泪。
杨易升抬手抹去妖孽脸上的眼泪，说：「傻子，你现在可幸福了不是？」杨易升苦笑，觉得自己怎么能那么镇定地说话，明明他都想怒吼，想抱住妖孽，告诉他哪儿都不行去，只能待在自己身边。
可是他无法，看着妖孽漾着微笑，他怎么样也说不出口。他不想将自己沉重的情感加诸在妖孽身上，他也不想成为对方的负担。妖孽不适合皱眉烦恼，只适合挂着笑脸，毫无天良地笑着。
原来有些话怎么样也说不出口，原来嘴巴也有张不开的时候。
原来幸福的笑容可以这么伤人。
「谢谢你这段时间陪我。」妖孽腼腆地笑了笑，「还有，你的床技很好！偷偷赞美你可别说出去唷！千万不能让我男友知道！」
这几个月来美好的温存，化为虚有。想当初，他还为拉对方上宾馆而感到歉疚。殊不知，原来妖孽正好失恋，搭上他这块浮木。而他却将他妖孽床上的热情与表白当成是对自已的喜欢。或许妖孽都将他当成前男友的影子，所有的呻吟与爱语，都不是对他说的。
可是他陷进去了，此时想起却也无怨无悔。
「你也很棒，会扭也很紧致。」明明心痛不已，明明脑海里妖孽放浪的每一幕都如此鲜明，可是却要如此平静说着床上表现，还要互相吹捧，杨易升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找虐受。
「嘿嘿！」妖孽笑了笑，却又带着歉意说：「利用你了，很对不起。」
微微摇头，杨易升说：「各取所需而已。」说得轻松，可是心口却阵阵得疼，他现在也开始学习骗自已了。
杨易升凝视着妖孽，对方脸上浮着红晕，微笑着。
曾经在他怀里的男人，就站在眼前，却觉得好远。
他已经碰不到了。
「你还有话要说吗？」妖孽碰了碰杨易升的手，感到一阵冰凉，有些着急地说：「你快回去吧！这样会着凉的！」。
还有什么话？噢，他还没告诉妖孽他喜欢他呢可是，已经没有意义了。
杨易升硬是弯起嘴角，双手轻轻抚上妖孽的脸庞，手指下的肌肤依旧滑嫩柔软。这几个月来的回忆在脑海里徘徊，对方的每个表情、动作，都深深刻在心里了，要忘掉，还真是难。
原来这就是性伴侣的结果，没有任何承诺能约束对方，只能在一方要结束时，淡淡笑着祝福。
「最后一句话」杨易升看着妖孽惊惶无措的表情，想到七年前他来找自己搭话的模样，那时他讨厌他，将妖孽往外推，可现在他后悔了。
如果当时有紧紧握住就好了。
良久，杨易升才靠了过去，在妖孽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轻轻的、淡淡的，不留痕迹。
「祝你幸福。」杨易升笑了，真心诚意祝福。
抬起有些僵硬酸痛的腿，杨易升转身留了一个潇洒的背影。像他这种炮灰角色，就该摸摸鼻子退场，别再出来搅和不是？
杨易升笑了一声，笑得心痛，笑得无力。
妖孽看着杨易升走远，终于忍不住跪坐在地上。雨滴无情地拍打在他身上。手中的伞早已被丢在角落。
眼前模糊，脸上湿了一片，不知是雨还是泪。
「你说对了，我是傻子。」妖孽凄凉地笑了，「可你不知道我还是骗子。」
妖孽的声音被雨势盖了过去，走远的杨易升听不到，就连妖孽自己，也听不清楚，是在呢喃，还是在哭。只能藉由这场大雨，将所有悲伤与回忆，一并流光。
第二十章
失恋是家常便饭。
爱情不过是在浓烈过后，形同陌路或反目成仇。
而暗恋也只是敲敲萌发爱意，又黯然流逝。
如此循环着，不停息。
只期望在多年后相遇时，能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没有什么伤痕是时间无法抹平的，要说七年前那一句话能带给妖孽多久的伤害，也只是心里一个疙瘩而已，偶尔想起时也只是苦笑。只是他带给妖孽的影响，却是一种执念。
不愿承认却又放不下。
妖孽渴望爱情，渴求着能用爱情来填补他未有过的亲情。他也只是想要安全感，他不想要轰轰烈烈的爱情，平淡踏实才是他的冀望。
只是当一切都远离他时，他只想堕落。
他什么都不想要了。
如果没有尝到温存的余韵，没有尝到耳鬓厮磨的迷恋，也就不会这么痛苦。每次阖上眼睛就会想流泪。黑暗的空间，冰冷的床板，他一个人缩在床角，悲伤在嘶吼，痛苦在嚎叫，在寂静的夜晚化为一片湿润。
独自等着黎明的清冷，孤寂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