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九琊 作者:一十四洲【完结】(11)

2019-05-15  作者|标签:一十四洲 情有独钟 强强 仙侠修真

  叶九琊冷冷看着他,目光近乎逼视。

  “陈微尘,”他一字一句冷声道,“你既言此处没有焱君,又为何有把握将骖龙君救回?”

第10章 仙君

  “人间的风月,我总归比叶剑主见得多,”那描金的画扇又展开来,露出正面锦绣河山滚滚红尘,“我看陆姑娘不过双十年华,少女心x_ing,想来是好哄的。”

  “像叶剑主这种,无欲无情,心如霜雪,才是真正无计可施。”

  “她一心向道,焱帝此事是经年执念,与风月无关。”

  “这样一说,反倒是该让和尚过去,劝她四大皆空才好,”公子的眼睫微微垂下来,“虽然无关风月,可一旦执念生出,是劝不回来的,若是自己挣不脱,便无法了结。即使叶剑主进去,也是别无他法,唯有我才有一线生机。”

  “法本从心生,还是从心灭,”和尚慈眉善目,“叶施主,随他去吧。”

  陈微尘得了大师首肯,笑眯眯提起碎昆仑,割破手腕,将自己鲜血滴上。

  宝剑连主人心神,以血为引,可引他人入幻境。

  “叶剑主,放心。”陈微尘对他道。

  “你故意扰乱骖龙君心境,引她入幻境,以何来要我放心?”叶九琊淡淡道。

  “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盘算,叶剑主见笑,总归不会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来。”

  陈微尘说着,便放了心神,意识入幻境。

  鬼魂既执念于倏忽而逝的盛世,幻境所呈现的亦是入幻之人最怀念最深刻的记忆。

  姑娘的幻境却不是盛世喧嚣,亦不是清宁淡和。

  既无如画风景,又无万里河山。

  是火,绵延不绝,屋宇倾塌。

  尖叫声与痛呼声已经渐渐没了,只剩下风刮着大火的猎猎声。

  还是豆蔻少女的姑娘在房间里蜷着身子,倔强又不甘地咬着嘴唇,眼里除了绝望,还有恨意。

  她半边脸被灼伤,露着伤口,挣扎着要从窗子里爬出来。却不想横梁着了火,烧透了连着屋壁的榫卯,沉重梁木迸溅着火星砸下,正挡住往窗边去的路。

  又一根屋梁松动,要砸向她。

  她无处可逃,绝望地闭上眼,发着抖。

  却有一道剑气劈开火梁,硬生生为她留了方寸容身之地。

  姑娘抬头望,看见一只向自己递过来的,好看的手。

  她眼里燃起绝处逢生的火来,拉住那只手,被一股力道带出火海。

  惊惶间看见,是个容色俊美的男人,穿着黑衣,衣袖有暗金的纹。

  那人把她放在一处大榕树下,不言也不语,转身便离开了。

  明月远,夜风起,不似尘世中人。

  姑娘跌跌撞撞跟上去,要牵那人衣角,却怎么也够不着。

  “你是谁?为何救我?”她忍着痛,一边艰难小跑着跟上,一边问。

  那人不回答她。

  姑娘也不管,她就像溺水人抓住浮木一般,跟着这人出了火海中的庄子,他翻山,她便翻山,他涉水,她便涉水。

  她得以看见,这人容颜冷漠,不论看往何处,都是一片冷淡的寂静,高高在上如天边月。

  她害怕看见这人的眼神,因为在那眼里,她像一只蚂蚁,或是一粒尘埃,总之和路旁一棵Cao一块石头没有什么差别。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靠着树坐下,揉着淤青的脚踝,不敢就这样脱掉鞋袜,害怕磨出的水泡化成血水,粘住布料,揭也揭不下来。

  “你是修仙人,对不对?我家也有修仙人,我看得出。”她与男人说着话,即使一直不被理睬。

  她半是倔强半是乞求道:“仙君,你带我修仙好不好?”

  那人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终于望向了她。

  “为何修仙?”

  “求长生,得法力,报我陆家灭门之仇!”姑娘一字一句,锵然落地。

  “执念过重,”那人的声音与为人一样冷漠,说话的内容也一样,“非道中人。”

  姑娘咬了牙,问:“那你为何救我——既不渡我,为何救我?”

  “救便救了。”

  一句“救便救了”轻描淡写,姑娘被他噎得无话可说,一瘸一拐走到月下溪边,脱下绣花鞋,把双足泡进去,开始小心脱掉沾了血的罗袜。

  她疼得嘶嘶抽气,还要小心翼翼看向一边树下,免得那人走掉,把自己落在荒郊野岭,再跟不上。

  那人倚着树,阖了眼,被月光映着,不看那周身漠然之气,像在画里一样。

  她偷眼瞧着,猝不及防回头,旁边不知何时坐了个人,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是个锦衣的公子,尘世的打扮,将饰金的扇放在秋日深绿的溪边Cao地上,握过她纤细洁白,带着淤痕与烫伤的脚踝,揭着白锦质地的、带着血色的罗袜,动作轻柔,比她自己弄时的痛楚减轻不少。

  “你……”她犹疑地问。

  公子眉梢点染了一丝笑意:“跟我走?”

  她警惕地从他手里挣出来:“你是谁?”

  “过路人。”他答道,“跟我回家,当我妹子,还过富贵平安的日子——不好么?”

  姑娘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我要修仙。”

  “修仙寒苦。”

  “那我也我不跟你回去!”姑娘是倔强的x_ing子,“他救了我,我就跟着他。他厉害,我要跟他学,我要报仇。”

  “跟着他有什么好,”公子的声音是在淡淡叹息,“那是天下第一薄情人。”

  “他救我。”姑娘重复着这句话。

  “他虽救你,可也不搭理你。”公子为姑娘理了额上的乱发:“他这人,看什么都是蚂蚁虫豸,浮云尘埃——只不过路上抬脚救了一只蚂蚁,难道还要管那蚂蚁被救后会走回到哪个窝巢去么?”

  “我没家了,”姑娘道,“他不管蚂蚁死活,可也管不了蚂蚁要跟着他——何况他看着让人害怕,实际是心善的,不然早就走开,把我扔在这里!”

  “他们修仙人,最爱讲命数气运,”公子给她解释,犹如一盆凉水泼下来:“他一时意动搭救了你,是你命不该绝。你的命就此背在了他身上,若把你丢下,让你被这山里恶狗野狼分食,就欠下了因果——故而才允你一路跟着。”

  又笑:“不过到了他这个境界,早不惧这点人命扯出来的小小因果,,兴许只是懒得理你罢了。”

  “我不信,”姑娘梗着脖子道:“他不理我,我理他,他把我看成蚂蚁,我就练一身功夫,和他一样厉害——我不信他还会这样看我。”

  姑娘看着水里自己倒影,半边脸容颜尽毁,尖刻道:“我也不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女儿,只不过识几个字,会绣个花,没了父母,除了他,又有谁会要我?就算卖去青楼——也只怕我吓跑了客人!”

  “为何不跟我?”

  “我家做生意,是要看人的。他虽不近人情,却没有坏心思,也懒得害我。”姑娘牙尖嘴利,“你笑得好看,却不知有什么暗地里的盘算。”

  陈微尘猝不及防被戳破心思,一时间很是拿她没有办法。

  他忽然问:“你很高兴?”

  “当然高兴——我起先被困在房子里,只能等着被活活烧死,却被路过的仙君搭救,不仅保住了命,还有望修仙,查出真相为全家报仇,为什么不高兴?”

  “若他怎么也不教你修仙呢?”

  “我就跟着他,他总会走到些有关修仙的地方,我把他的恩情记在心里,另择他路,等有了大法力,自然能够报答他的恩情,找到我哥哥,为家人报仇。”

  “你哥哥?”陈微尘颇有些意外。

  “他自小就被仙人带走,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只要我能修仙,他没有死,总有一天能团聚。”

  “陆姑娘,计划周密,精打细算——你实在聪明得很。”公子在秋夜里摇着那毫无作用的扇子。

  姑娘诧异:“你知道我姓陆?”

  “当然知道,”月下溪边的公子神神秘秘道,“我还知道那个人姓陈,是仙道的帝君。”

  “你也是仙人吗?”

  “不是。”

  “那你是什么人?”

  “我是梦外人。”

  “梦外人?”

  “陆姑娘做了一场梦,梦见自己最欢喜最怀念的时候,一时之间竟然醒不来,我们外面人别无他法,只好让我入你梦来,把你带回去。”

  “我不信,”姑娘道:“我平生最好的事,莫非就是这荒郊野岭里苦不堪言的一路不成?那人又不给我好脸色看,为何不梦到我爹妈我哥在时?”

  “大约是有什么事情不愿忆起,再或者此处执念过于深重——不然你为何敢那样对他说话?为何敢跟着他?那人十分不招人喜欢,就连仙道中人,也是不敢这样对待他,这样与他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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