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刀与断情水 作者:skyrian123456/安日天【完结】(43)

2019-05-15  作者|标签:skyrian123456 安日天

  话音刚落,手臂却一麻,茶杯从指缝中坠落,苏风溪稳稳接住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待我稍有意识,全身已动弹不得,苏风溪从容不迫,便将两杯茶一饮而尽。

  茶杯摔落在地,瞬间化为碎片,我维持着举杯的姿势,倒像是自作情深。

  苏风溪伸出手,拔出了c-h-a入我手臂的针,我动着手指,待能动弹了,便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抵在了床上。他不见丝毫的慌张,眉眼间俱是超脱的快意:“师弟,你为何生气?”

  “你、想、死?”我一字一字,从齿间挤出这句话,莫名的怒火在焦灼燃烧,烧得我理智摇摇欲坠。

  “分明是你想让我死,”苏风溪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真的要死了一般,“你答应了同我喝这杯交杯,我如何会让你去死。”

  我松开了他的衣领,手背摩擦过他的脸颊:“你已心存死志,才不是为了我呢。”

  他便也像哄我似的,笑道:“你做得很好,死在你怀里,总比死在外面,于我而言,来得好些。”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唇齿间发白得厉害:“只是如此一来,你恐怕永远都不会忘记了我了。”

  “你为何想死?”我听到了我漠然的声音,仿佛阻隔了一切的情感,像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我对不起苏家六百二十一人,又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我拘泥于情爱之中,却将你亲自推到了他人怀中,又有何留念,活在这世上。

  “我活了二十余载,一事无成,尽在人股掌之中,又有何立足,活在这世上。

  “师弟,活着太苦,不如死去。”

  我伸出了手指,一点点碾着他眉间,想把他眉眼间的苦痛尽数抹去,却发觉这不过是徒然。

  他未曾与我发过脾气,唯几的争吵,更像是精心筹谋的演戏。

  连最后要说的话语,都是克制的、温和的,像少年时,我不愿吃药,他便是如此,捧着药碗,轻声地说着话语,哄着我服下良药,换身体康顺。

  “你想去死,我却舍不得你去死。”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半晌,只是摇了摇头,似在叹息。

  “两杯俱是断情水,我想着,你若服了一杯,便可忘却那些不快的记忆,糊涂留在这里。

  “我亦想着,你不愿服药,但一诺千金,自然也可留在这里。

  “未曾想到,你两杯都喝了,如此,过往前尘,倒是会忘得彻底。”

  他抬起手,碰到了我的手背,手指c-h-a入了我指缝之间,突兀地笑了,他笑得温和如玉,同多年前野外相遇,如出一辙。

  “师弟,我很高兴,你不想杀我。

  “师兄想求你,杀了我吧。

  “纵使我无颜面对死去的家人,亦不愿再同你在一起。”

  我抽出了我的手,便也握住了他的喉结,他眼中不见一丝惶恐,只有满满的释然。

  我便收拢了手指,一点一点了结他的生机,他的眼球终于泛起了白,不再是那让我痛苦又抗拒的了然情深。

  “你若杀了他,他自解脱了,你却便会痛苦一辈子。”

  我骤然转身,却见我爹立在门侧,似百无聊赖般,拨动了几声琴。

  我似得了救命的稻Cao,手指骤然松开,再也下不去狠心。

  苏风溪已沉沉昏去,而我再清楚不过,待他醒来之时,便会彻底遗忘掉我,遗忘掉那些让他痛楚的过往,活得干干净净。

  再向门口看去,门口却悄无一人,不知刚刚是我的错觉,还是我爹真的出现又旋即离开。

  我看着我的手心,打量着每一根修长的手指,便是这双手,差一点杀了他。

  我似放过了他,但又突然意识到,我已经杀死了他。

  那个爱我的苏风溪,那个曾护过我又伤过我的苏风溪,那个我爱过的苏风溪,死在了我亲手递过的断情水里。

  似乎也能,体会几分,当年苏风溪看着我饮尽断情水的滋味。只是他可比我绝情得很,做得了第一次,便能做得了第二次。

  一切同苏风溪相关的回忆,在他叫我杀他时,尽数回归脑里。

  我便知晓,是他默认司徒宣折磨于我,亦是他亲自喂了我第二杯断情水。

  他可真狠心,一次又一次,洗掉我的回忆,绝了我对他的情谊。

  又真绝情,想叫我亲自杀了他,一辈子忘不了他。

  这一切仿佛都能用父辈仇恨、屡次误会、委曲求全、为我治病一一解释过去。

  但我终究不是泥土做的人,能做到功过相抵,能不变初心。

  苏风溪睡得安稳,睡前也未曾说过一句像样情话,道过一句告别。

  我们之间,也不欠这个了。早在多年前,我在他视线中举起酒杯,我们之间,便永绝了情爱的可能。

  我俯下身,亲了亲他的眉眼,他的鼻梁,又亲了亲他的嘴唇,深深看着他,将这张脸印入眼底。

  我轻轻地、轻轻地对他说:“师兄,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

  我转身,却看到了那把碧游剑,便也拿了起来,一步一步,再不回头。

  这一日,正是大好晴天,柳树缥缈,天空湛蓝。

  我踱步到了池塘边,便也想起少年时的趣事。师兄师弟在池塘边嬉戏打闹,笑作一团。

  我提起魔功,踩着水面,不多时,便到了水池中央。

  我已然长大,再也做不得那故坠池中,叫人来救的事了。

  便举起了那把碧游剑,缓缓地松开了手指。

  仿佛看到多年前,我捧着剑,一步步走到了他的身边,笑道:“这把剑给你,愿你我兄弟二人,永生相伴。”

  “扑通——”,飞溅起了微弱的水花。

  我踏着水,一步一步,走出了这片池塘,回到了我的人间。

  脸颊冰凉一片,俱是水意。

  便听琴声缥缈,我爹端坐在树下,拨弄琴弦。

  他道:“忘了吧。”

  苏风溪连夜便被送出了魔教,我亦不知他所踪,只知晓他在江南有了一处宅子,几个铺面,日子无论如何,总归过得下去。

  至于司徒宣。

  至于司徒宣。

  他如此待我,我又如何会叫他,同他心心念念之人,一起离开。

第71章

  我便不再去探听苏风溪的事,但听我爹后来说,苏风溪过得很好,每日吟诗作对,还交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新朋友。

  我倒不担心我爹会杀苏风溪,他若真想杀他,那时便不会开口提醒我。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是难过,抑或不难过,总归是空荡荡的,落了个干净。

  苍牧依旧没有醒来,他失血过多,又失了心口的命蛊,到底要养上几个月。江湖上却传播出他已经死亡的谣言,苍穹便又开始联合武林正道各大门派,似是要对魔教发起第二轮围剿。

  但无论是我爹,我,还是白明玄,都没有将这次围剿放在心上。我爹甚至颇有闲心地为自己换了一副琴弦,只道来者不拒。

  我和洛林自那日变故后,便再没有相见。我刻意躲着他,白明玄亦帮他躲着我。我爹可能后续又去了他房间几次,也可能没有,具体情况我没有问我爹,我爹也没有同我说。

  他对我是好的,他若对我浑不在意,便不会提点我。我知晓我不应当恨他,但到底r_ou_体凡胎,受不住。

  尽管我自己也不认为我对洛林的感情是爱意,那或许只是怜悯,加上占有欲。

  魔功的修炼倒不必怕落下,毕竟魔教中除了洛林和白明玄,还有新的炉鼎。

  那炉鼎我唤他小果,至于姓氏,他不配有这东西。

  小果这个称呼,据说是他的竹马为他起的,因为他小时长得像个粉嫩的果子,看起来格外可爱。我第一次如此唤他的时候,他正试图挣脱锁链。我这么唤他,他便浑身一颤,待他转过头看清了我的脸,又是格外绝望的模样。

  他或许以为,来的人是他的竹马而非我,又或许高估了我的怜悯,低估了我心胸的狭隘。

  他泪流满面,破口大骂,询问我苏风溪的下落。

  我从容不迫,心如止水,待他骂得嗓子沙哑,便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告知他,苏风溪已死。

  他自然是不信的,我便将当时的情形,绘声绘色、慢条斯理地重述。我伸出手,以手锁住他的喉结,感受着他颈部的脉搏,笑吟吟道:“我便是如此,一点点了结了他的x_ing命,他亦从容赴死,我终是成全了他。”

  他突兀地止住了哭泣,嘴唇瞬间变得苍白,甚至是微微颤抖着的。

  我便也笑了起来:“你终于相信了。”

  有鲜红的血,自他的嘴角滚出,他眼角却没有流出一滴眼泪。原来他怒极气极悲极,竟然是这模样的。

  我津津有味地看着,渐渐收拢了指尖,提议道:“可要我送你一起去死,做那苦命鸳鸯,双宿双飞?”

  “不……”他回答得出乎意料地迅速和坚决,似乎很怕晚上一些,我便会拧断他的脖子。

  我凑过去,用舌尖舔了舔他的鼻梁:“不什么?”

  “不要杀我……我不想死。”他瞧着我,我亦盯着他看,便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变得鲜活起来,泪腺似重新起了作用,眼中饱含眼泪,楚楚可怜。

  他不想死,可能单纯不想死,也可能想为苏风溪报仇雪恨,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极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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