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刀与断情水 作者:skyrian123456/安日天【完结】(103)

2019-05-15  作者|标签:skyrian123456 安日天

  皇甫玄倒真是未曾料到,白明玄竟知晓了那些隐秘之事,如此算来,那时白明玄莫名的远离,终于寻到了原因。

  “我是对不起你的,你却也未曾对得起我,白明玄,你编织了无数谎言,骗了我大半生。”

  “我没有法子,”白明玄嘴角稍稍扬起,竟是笑了,那笑容如四月花开,艳丽至极,“我若不骗你,便是下一个苏风溪,这一生抓不住你的手腕,只能看你同他人在一起。”

  “如苏风溪那般,在江南处娶妻生子,周围有美人相伴,不好么?”

  “不好,”白明玄闭上了眼,止住了摇摇欲坠的泪滴,“一想到要离开你,便怎么也不好。与你这些年,千疮百孔,恨多过爱,痛多过甜,却也过不够。”

  皇甫玄漠然地盯着白明玄,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压了白明玄的发顶轻轻地拍了拍,他道:“以后,好好和庆儿过日子吧。”

  “我会叫庆儿喜欢上我,再去折磨他,谁叫你喜欢他胜过我。”

  皇甫玄的动作顿了一下,下一瞬恢复正常,细小的异常却为白明玄捕捉。

  白明玄耸肩而笑,笑得肆意妄为:“你那龌龊的心思瞒得够深,若不是那日清晨,你覆在庆儿身上的那只手,竟也将我瞒了过去。”

  皇甫玄将手缓缓移开,他道:“我一直是喜欢你的。”

  过了这么多年,终于得了一句“喜欢”,却让人骨子里生厌。白明玄抬手掀翻了桌子,精致的早点尽数倒在了地上,这或许是这么多年,他唯一一次不愿再忍,露出的些许疲倦。

  “早日去死,莫要阻拦我与庆儿相依相伴。”

  “好。”

  皇甫玄不知是出于什么打算,总要叮嘱皇甫庆一二,告诉他莫要喜欢上他,白明玄低头哂笑,只觉得皇甫玄想得太多,多到他忍不住笑。

  爱与喜欢若能为他人阻拦,他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生生画地为牢,蹉跎了数十年。

  皇甫玄的功力已传了九成,还剩一成空余,借由双修之法传过去自然最好,皇甫玄却总是下不了决定。

  那日相聚后试探的一句,许是耗费了他所有的勇气,待庆儿离开,皇甫玄推白明玄缓步向前,白明玄却忍不住开口去问:“最后一夜,无法得偿所愿,你倒是忍得住。”

  “明玄。”皇甫玄温柔地唤他的名字。

  白明玄攥紧了把手,低声答:“我在。”

  “你一直待我极好,总拿我当个孩子,纵使我伤你叛你,你总是忍了过去。”

  “你一直看在眼里,并非不懂,却吝啬待我哪怕多好一点,你我之间,虽经历些外因阻拦,说到底,不过是你花心多情,待我并不是十分喜欢。”

  白明玄再难抑制,尚带温度的水滑过脸颊,便无法抑制无法忍耐,他喉咙哽咽,惨然道:“如今你就快死了,还要说几句漂亮话语,好叫我为你筹谋,为你卖命。”

  皇甫玄俯下身,用舌头将那些水痕一一舔了过去,他竟颇愉悦地笑了起来,满足地、疯癫地,无人知晓那一年白明玄仰着头,对他道他与孟昀有了苟且之事时,他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杀了孟昀。

  他吝啬于待白明玄好些,却未曾想过真正将他推开,竟也分不清,这执念源自恨,抑或源自爱。

  地面突兀地响起了一声闷声,白明玄身体前倾却止不住皇甫玄跪在了他面前,他的心底冰凉一片,冷风吹过眼眶,硬生生地疼。

  “你想我,怎么样呢?”

  “白海棠是不是,没有死?”

  “当年你舍不得毁了他尸身,他自然能活。”

  “明玄。”

  “嗯?”

  “再杀他一次吧,好不好?”

  “好啊。”

  皇甫玄的头枕在了白明玄的腿上,两人如爱侣般紧紧交缠。夜空中暗送若有若无的海棠香气,极远处传来一声嗤笑声。

  那一夜,皇甫玄带白明玄去了魔教后的树林,每一棵树上都绑上了明亮的灯笼,他推着白明玄的轮椅,道要同他共赏美景,他似是忘了,白明玄亦没有提醒——他早就成了瞎子,世间再多美景,终不能见。

  他二人在黎明时分缠绵,仅剩的一分功力借由双修彻底传递到了白明玄的体内,皇甫玄亲吻着白明玄的嘴唇,似有不舍,却毫不留恋地将孽根抽出,背对着白明玄开始穿衣。

  白明玄只听得衣衫摩擦的轻微声响,有万千话语想道,却道不出。

  皇甫玄穿好衣衫,蹬上了软靴,笑吟吟地同他道:“我下山一趟,去买些栗子来。”

  白明玄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皇甫玄,他道:“为谁去买?”

  “给庆儿一些,剩下的你与我对半。”

  白明玄便“嗯”了一声,手指抓紧了细滑的床单,他道:“走吧。”

  皇甫玄却未走,硬要掀开床褥,手指c-h-a进白明玄的手指尖,十指交叉:“我知晓你有些话语还未说出,我就要走了,你再不说,可来不及了。”

  “皇甫玄。”

  “嗯?”

  “你可真是混账极了。”

  “我知晓。”

  “皇甫玄。”

  “我在。”

  “我一直爱着你。”

  “我知晓。”

  白明玄耗费了几乎所有的心力,挣扎着将手指自皇甫玄的指尖抽出,他轻声道:“走吧。”

  皇甫玄却偏偏不走,拿小刀割了自己和白明玄的一小束头发,又精准地从床头拿出了编了一半的穗子,手指极为轻快地将剩下的一半编好。他将穗子放在了白明玄的掌心,又包裹着白明玄的手,强逼着对方握紧。

  他笑着道:“给你留个念想罢。”

  白明玄气得浑身发抖,骂了一句:“滚吧!”

  皇甫玄便放声大笑,径自出了门。

  28.

  白明玄不喜欢等,许是因为他总等不回他想要的人,等不到想要的情,他喝过了温暖的粥,甚至在池塘的树桩边坐了坐,方才摇着轮椅向魔教的大门处行去。

  皇甫玄选择这天早上离开魔教,便是绝了让他见他死的心思,或许再见时,便是一具尸体,但纵使如此,白明玄却总还是想去等。

  等他年少时风流肆意地笑,等他浴血归来的漠然,等他最后一次,带他回来便是。

  却不想这次竟等到了香甜的栗子香气,白明玄忘记了伪装,径自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的双腿酸软无力,几次都磕磕绊绊的差点摔倒,但还是止不住向前奔跑,栗子香甜的气息愈发浓郁,却只能察觉到一人清浅的呼吸。

  白明玄俯下身,把上皇甫玄的脉搏,才发觉对方刚刚才断了气,他终究改了主意,硬要死在他面前,纵使他已经瞎了,亦要他“看”着他去死。

  白明玄倒不怎么难过的,这么多年难过的事有太多太多了,不过是离开时赠送的大礼,若皇甫玄安静去死,便不是他了。

  皇甫庆抱着皇甫玄踉跄着向前走,白明玄却跟在他的背后,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他想着,幸好那冰屋冰棺已经建好,皇甫玄的尸身他不忍心去烧毁,定要保管好,叫他漂漂亮亮地待进去。

  他想着:庆儿如今有些难过,膳食上要多加小心,多煮些清淡的汤粥,莫要坏了身子。

  他想着:该去叫南三直回来了,一来能陪一陪庆儿,二来也能演一场大戏。

  他想了很多很多的事,话语中也带了几分漫不经心,他听到了皇甫玄的遗言,却不打算听他的嘱托。

  他知晓那是皇甫玄难得的善意,他希望他能重新看得见,但世间既然没了他最想见的人,纵使看得见,又有什么意义。

  白明玄编织着半真半假的谎言,哄骗着皇甫庆,一时之间又怜惜又妒忌。总有人愿意为他编织一个梦,总有人愿为他遮蔽风雨,叫他能放肆去爱,放肆去恨,放肆去遗忘一切。

  “咚。”

  棺木合拢,皇甫玄飘摇了四十余年,终于得了想要的清净,皇甫庆依旧在低头狂笑,白明玄却转过了身,大步向前走去,他走得很急,到了最后竟小跑起来。

  但无论他走得多急、跑得多快,却止不住关于皇甫玄的记忆缠绕而上、紧紧束缚,白明玄站在原地,耳畔一直回响着皇甫玄的声音。

  他道:“明玄,等等我,我亦想上船。”

  人活着的时候,总能琢磨着他的坏,人死去的时候,惦记的却全都是好。

  忘不了初见时的嫌弃与厌烦,忘不掉第一次起的坏心眼割掉了他隐秘处的毛,忘不了他第一次郑重介绍,他道:“我姓皇甫,单名一个玄。”

  曾在江湖飘摇,策马奔腾,满路欢笑,曾在绝境中并肩,宁死亦不愿相弃背离。

  白明玄仰着头,皓月挂在天边,黑暗中仿佛能看到那一年,皇甫玄别过去的绯红的脸,不过是松了松,想给彼此一个缓冲的空间,却不想不过数十日,便生出情变,如今又哪里想不到猜不了,当年皇甫玄失忆之事,并非偶然,而是白海棠下的毒药,他自己过不了好日子,便亦不想其他人过得安稳。

  白明玄不再看那明月,反倒是缓缓地向前走,每一步都试图走出回忆,却被缠绕更紧。

  枉费他算尽心机,得了人心,半生却得不到多少快活的日子。

  白明玄终是为他纷杂的记忆扰得烦了,便轻轻地冲皇甫玄的白衣挥了挥手,他道:“莫要急,待我帮你处理了一切,便去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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