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驻残香 作者:清宵细细【完结】(53)

2019-05-15  作者|标签:清宵细细 宫廷侯爵

  淳于风看着内侍手中的那碗药迟迟不喝,固执的问:“洲儿呢?”

  内侍低着头,小心答道:“殿下还在御书房,要不陛下先服下过了时辰就不好了。”

  “你去告诉他,他不来朕是不会喝的!”

  正在内侍为难之际,紫洲便走了进来,接过内侍手中的药,“你退下吧!”

  内侍抹了下脑门的冷汗,躬身而退。

  紫洲坐在淳于风对面,暖色的烛光,映着他浓密的眼睫,一直半垂着不曾看对面的人一眼,他舀了一勺,放在淳于风的嘴边,每次淳于风都会安静的喝下去。

  像这样的情景已经重复了半月多,此药是他亲自为淳于风配的,自打他喝完之后原本强壮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他的体质还不如一个女子。可是淳于风从未出言问过,甚至是从未拒绝过,默默的接受对方给的一切,他唯一的要求便是由紫洲亲自喂他。

  时间久了,他甚至每日期盼喝药的时辰,因为只有如此紫洲才会肯正眼看他,即便是相对无言,即便是短短一刻。而后便是漫长的寂寞与等待,如此重复着,他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一天又一天感受着身体内的变化。

  这次紫洲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了对方一眼却迟迟不说话。

  淳于风当然知道他有话要说,但又知他说完话必定不会多留一刻,故而一时也不想开口。

  二人就这么干坐着,淳于风静静看着他,紫洲的眼睛却一直飘向旁处,瑞龙脑散发的紫色雾蜷曲在空中,二人也不觉得气氛尴尬,却多了一层默契的悄然。

  直到伏志进来,瞧见这局面不觉咳了几声,才道:“陛下,太子妃晕倒了。”

  淳于风淡淡的“哦”了一声,再无下文,而伏志垂首站在一旁默默的等待答复。

  过了很久,紫洲方开口道:“教人把她抬回去吧,省的被人说父皇铁石心肠。”

  伏志躬身应诺,慢慢退出房间。

  淳于风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凝着紫洲骄横的神情,发觉怎么看也看不够,他低下头抿了口茶,方道:“今□□堂上发生的事儿,我都听伏志说了。”

  看着淳于风残留在唇边的笑意,他恶声恶气的道:“儿臣被欺负了,父皇很开心是吧?”

  淳于风怔了怔,见他终于肯对自己说话,心中淬不及防的又是一动,恨不得立时将对方揉进怀里,像从前那样恩爱一番,却又清楚的知道那已是过去。

  分开三年,回宫之后便一直是这个样子,不刻意亲近却也不过分疏远,若即若离的,既不会让你彻底死心也不会让你存有他念。

  就像现在,当紫洲察觉到淳于风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直辣,当即将脸侧向一边,神色立时黯了下来。

  对于他的反应淳于风已是无奈,只得吞下满腔的炙痛,仿若无事的起身行至文案前,执起笔,颤巍巍的写出几个字。

  紫洲方将视线落于纸上,却不曾注意到淳于风握笔的艰难。他移步上前,看了看,曼声道:“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

  淳于风解释道:“你x_ing格过于率真,过于苛求自己,所以首先要学会眼里能容得下沙子。”

  语毕,他凝眸看了他一眼,垂眸似在深思,又接着道:“一个好的将领做到赏罚分明,即可令人信服;恩威并施即可树立威严,治军如同治国。为君者或是慈祥恺恻,叫人感恩;或是暴戾恣睢,叫人畏惧。君主过于仁德,会遭下面的人欺压,漠视君威;过于暴戾,下面的人便不敢谏言,因此会受人蒙蔽,为父则认为二者兼而有之,才能安天下。”

  紫洲耐心的听着,凝向父皇说话的模样未觉间竟出了神,直到烛光晃了几下,忽明忽暗间顺势带走了他眼中的异样,随之又是一副冷淡的神色,拱手道:“儿臣还有事要忙,先告退了。”

  未等对方回应,他转身便走,谁知在临近门口时迎面撞上一个人,正要开口责备时,突然顿住了,惊异的看着对方满面笑脸的唤他:“皇兄!”

  “八弟!”紫洲楞了一下,想也没想脱口便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话一出,才觉得这语气怎么这么……

  “臣弟来看父皇呀!”他回的倒是坦然。

  这时,里面传来淳于风的声音:“是凌儿吗?进来吧。”

  紫洲站在帘幕下,回首看着淳于凌欢快的跑向父皇,父皇将他放到大腿上坐着,看着八弟宠溺道:“这么急匆匆的找父皇何事?”

  “嗯……父皇,今日夫子授的课儿臣有不明白的地方。”

  “哪里不明白了?”

  “就是……”

  眼前这副画卷似曾相识,原来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竟那般的美好,可是当时的自己接近他,却怀有怎样龌龊的心思。如今想来,到底是谁辜负了谁,似乎连自己都说不清。

  “殿下……”

  随着伏志的一声,紫洲当下收回神思,举步出了昭阳殿,伏志一直跟在身后,见殿下脸色不太好,便趋近道:“殿下方才的事不要误会。”

  “有什么好误会的,他想对谁好便对谁好,我在意什么?我什么都不在意!”

  话虽这么说,可明显的醋味还是熏到了伏志,他连忙道:“殿下走了三年,陛下他很想你,回忆起那年的相识,便是八皇子这个年纪,所以难免对八皇子多加疼爱了一些。”

  话落了很久,紫洲没由来的一阵叹息,“伏公公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翌日的早朝,六皇子发了很大的脾气,并且打了几位大臣的板子。接下来的日子里,朝臣们坦然多了,说出的话也直接多了,不再试探来试探去。

  因为他们懂得了现在的掌权人会发脾气,会处罚他们,那代表他们被接受了,不用整天的提心吊胆,想着一不留神被除之而后快。

  但不免有几个x_ing情直爽,因循守旧的大臣,依旧看不上现在的掌权人,他们从思想上认为太子未废,正统尚存,他这个样子便叫做擅权,谋逆。

  虽然如此,只要不出太大的乱子,紫洲会选择视而不见。

  每一天似乎都在重复着昨天。早起上朝,然后在御书房呆上很久,偶尔时辰早些,他会在昭阳殿与淳于风共同用膳,晚些时他便独自在御书房吃了。

  这些日子以来不论二人相处的如何,只要在同一时辰都会准时送上一碗药,从不间断,也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

  淳于风的身体虽不再有什么恶化,可依旧没有好的趋势。一切看似正常,却无形中感到莫名的压抑,仿佛永远看不到希望,不得不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因为根本没有回头的路。

  时光如梭,转眼已是夏至。昭阳殿的门窗尽开,丝丝的凉意飘至殿内,带来一股清香。

  淳于风早早的用完晚膳,坐在席案前摹拓图画,就连紫洲走进来他都没有发觉。

  淳于风的爱好很少,不爱饮酒不爱诗词歌赋,但偏偏喜欢摹拓各种青铜器上的纹饰。这一爱好在他掌政时,多少没有喜欢的太明显,而今闲了下来,对于这一爱好才发觉他甚至有些执拗,就像对某个人。

  紫洲拿起案上已经成型的拓本,挨近灯下左看看右看看,依旧是看不出所以然来,不禁问道:“父皇为什么喜欢拓这些古里古怪的纹饰?白日里不够晚上还要拓!”

  “时间不多了,只好多找一些喜欢的事做做,以前总是克制着,明明喜欢的却说不喜欢,不喜欢的又只能去做。”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抬头看向紫洲的眼睛很清澈。

  天气炎热,淳于风只穿了件黑袍,半敞着胸前的衣襟,褐色的肌肤在烛光的映衬下泛起亮光。他此时散发而坐,凉风袭来,身后的乌丝轻扬,明明是那么诱惑的场景,却无端透着几分惘然。

  紫洲呆呆的出了一阵神,而后想起什么来似得,往门口瞟了一眼,故意撇开话题道:“怎么今日不见八弟?”

  淳于风的唇边晕开了一丝笑意,“凌儿顽劣,又不知去哪玩了?”眼尾瞟了下紫洲抿着唇的样子,目光又落回了手中的纹饰,他继续道:“听说……你最近和兰正初走的很近?”

  “很近?”紫洲淡淡一晒,“不过下过一两次棋,多召见了几次,便有人开始在父皇耳边嚼舌根了。”

  淳于风放下手中的纸笔,凝向对方的眼神荡起了波澜,沉沉道:“父皇才问了一句,反应就这么强烈,你便这么护着他?”

  紫洲一闻此言,扬了扬眉,起了惩戒心,抬眸看进淳于风眼里,慢吞吞地道:“接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所以我不会让任何接近我,唯独……除了你。”

  淳于风听了这话仰头一笑,长身而起,缓步行至紫洲身后,抚上对方的手,随着他的节奏将纸覆于器皿之上,濡之以水。

  “父皇果真这么放心将它交给我?”紫洲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就不怕我毁了它?”说着手下故意一颤。

  “做事的时候不要一心二用。”淳于风伏在他耳边,悉心的教导。

  紫洲不理对方的别有用意,继续以物试探,“即使与父皇的手法相悖,父皇也放心?”

  过了半晌,淳于风在他耳间低哝似的答道:“放心!命都是你的怎么能不放心!”

  话语间,淳于风越贴越近,甚至一开口说话都能感受到彼此隔着薄薄的锦缎带来滚烫的颤栗。

  他的小手清凉润滑,握在手心很是舒服,曾近这双手抚弄着他的欲望达到了多少次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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