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 作者:吴沉水【完结】(71)

2019-05-15  作者|标签:吴沉水 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布衣生活

我笑了,眼中却酸涩得近乎要掉泪。

“你很强韧,”沈墨山看着我,柔声道:“你中的那种毒,霸道y-in狠,服下后终生受人牵制,难怪叠翠谷有恃无恐。幸而你服药不久,毒素侵入不深,但若无过人的意志,戒除它几乎不可能”他摸着我的脸,道:“可你做到了,这下,连徐二叔他们,都对你刮目相看。”

我微微一笑,弱声道:“我,这才,不稀罕。我是,看你面子,你说过的,可不能,不作数。”

“我说什么了?”他装傻,瞪大眼睛。

我横了他一眼,道:“小院子,池塘,榆钱树……”

“还有后院养些小鹿儿,”他呵呵地笑,吻着我的手指,哑声道:“放心,都给你。”

他抬起头,眼中柔情涌动,郑重地道:“小黄,我说不来那些海誓山盟的酸话,但今儿个,我把话搁,这一生,但凡我沈墨山能给的,都不会对你吝啬。”

“嗯,”我的眼泪涌了上来,哑声道:“我,我也是。”

我想这一刻我会记住很久,过很多年,我都会记住它,因为在这一刻,我终于能够对他坦然微笑,敞开心扉,我觉得很感激。历经生死,跋涉过不堪、屈辱、痛苦和怨恨,我仍然能够给予;我仍然,有可以给予的东西;我仍然,有不怕给予的勇气。

过后连着两月,我们都在好好休养生息,无论是我还是沈墨山,我们在这场劫难中,都元气大伤,不得不停下来将养身体。宝爷在陪我们一月后,终于禁不住徐爷的频频催促,与他一道离去,临走前,却留下几张方子,叮嘱沈墨山按方子为我煎药熬服,同时,也命栗亭时时问诊切脉,佐以针灸药浴,直备好诸事,方告辞离去。

我心中对位和蔼可亲的长辈万分不舍,撑着身子送了他一程,临行前,他携了我的手,避开众人,道:“公子爷命我与你几句话。”

我心下诧异,忙道:“请讲。”

宝爷目光柔和地看着我,道:“他道,墨山个猴孙,臭毛病一箩筐,往后有什么看不过眼的,望你看在此次他为你做许多的份上,多担待着些。”

我垂头道:“我省得。”

“你心中,其实有些怪他的,是不是?”宝爷笑吟吟地问。

我道:“岂敢。”

“底下做父母长辈的,由不得不多为子女考虑多些,这也是人之常情,你莫要见怪。”宝爷道:“他日小琪儿若也找着伴侣,只怕你的心情,也是如此。”

我道:“长歌承蒙公子爷赐药救回一命,恩德深厚,感激在心,并无他想。”

“那就好,”宝爷笑道:“他言道,你若怪他多事,怕日后墨山后悔反而责怪于你,他便向你道歉。”

“宝爷的哪里话,”我忙道:“况且,墨山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宝爷笑着头,道:“其实啊,我是局外人反倒瞧得明白,公子爷想护着的那个,其实是你。”

我微微吃惊,道:“可我,我与他素不相识。”

宝爷摇摇头,叹口气道:“你不知道,沈家儿郎,确是个个铁血汉子,英雄盖世,这等人若深情款款,比之寻常人,更令人难以抵挡。我当年亲眼目睹过沈大当家如何待深爱之人,那才叫温柔体贴,说句不好听的,今日沈墨山为做的这些事,可还比不上他爹昔日。”他顿顿,道:“只是这样的人,心中总有万般沟壑,千种计较,情意一事,总在这些计较之下,他待你的心是真,但大事一上来,对心爱之人欺瞒利用,却也是真。”

他见我有些迷茫,拍拍我的肩膀,道:“公子爷是怕你,重蹈覆辙啊。”

“什么覆辙?”问道。

“这些陈年旧事,就不提了。”他笑呵呵地一语带过,轻飘飘地转身,走向马车旁候着的徐爷身边。

两人尽管鬓角染了风霜,相视一笑的眼中,却深情眷顾,令人望之艳羡不已。少顷,徐爷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上马车,自己纵身跃上马背,冲我们挥挥手,对赶车的双生子道:“走吧。”

马车徐徐往前,直似要融入早升的阳光中。

肩上一暖,却是沈墨山揽过我的臂膀,道:“咱们也回吧。”

“好,”我点了点头。

正要转身,却见一匹马疾驰而来,随即在我们跟前刹住,沈墨山抱着我轻松转了个身,避开马蹄扬起的灰尘,却见马上那人俊美非凡,却是去而复返的琴秋。

“琴叔叔,你落什么东西?”沈墨山问。

“忘了说句话,”他手持马鞭,对我道:“小长歌,先前你戒药那等状况我曾见过,那是西域秘药加上其他东西研制而成,中原一带数十年前只有一个人用这等下作的药物控制他人,那便是前朝谋反的太尉吕子夏。吕氏一党被朝廷剿灭后,多年来不曾听闻等药物的下落,现如今却又在叠翠谷重现。”他冷冷一笑,道:“你们若要继续搅和这个事,此乃一条线索。”

沈墨山笑了笑,道:“多谢琴叔。”

他不客气地点了点头,又看了我一眼,道:“你要保重,留着命,下回我再来与你切磋琴艺。”

我微笑道:“是。”

他掉转马首,一扬鞭,马随即朝前跑去。

回去后,有好几日我们都未尝就此事交谈过,对我而言,叠翠谷渊源何在,来自何方,已不再重要,谷主大人野心如何,要做什么一统江湖的大事,我也不敢兴趣。

江湖飘摇,多少腥风血雨,那都与我无关,谁掌管了什么门派,谁练成什么神功,百年之后,还有谁会去在乎?一切还不如实实在在捧着暖炉坐在院子里喝茶,顺便看小琪儿耍拳来得有趣。

又过了一月,我身子已经大好,走动什么的也不成问题,只是还是容易犯困,不得劳累,而沈墨山神采熠熠,只怕耗损的功力已然恢复大半。

这一日正吃午饭,突然有飞鸽跳入院中,小琪儿丢了饭碗去抓鸽子,沈墨山忍着笑,帮他将鸽子抓了,取下脚环信件,才将鸽子丢给小琪儿玩。

我看着那一人一鸟在院子里扑腾,憨态可掬,笑得起来,待差不多了才唤过小琪儿继续吃饭,正替他拿手帕擦手,一仰头,却见沈墨山眉头微蹙。

“什么事?”我问道。

“景炎传信,说忠义伯府新任的盟主召开下英雄会,广邀群雄,去为老盟主报仇雪恨。”

我吃了一惊,道:“他,他们知道,是我,我……”

沈墨山笑了笑,道:“信中道,新任盟主口口声声言道,是叠翠谷谷主行凶杀人。”

“怎会如此?”我诧异道。

“忠义伯府有古怪。”沈墨山沉吟道:“小黄,你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这般热闹,瞧是不瞧?”

我见他眉目间尽是兴味,不由笑了笑,道:“依你便是。”

第三卷

第59章

重返榆阳城,比之上次来却更为热闹。城中果然处处是武林人士,街上随处可见佩刀带剑之人策马扬鞭,沿途酒肆茶馆,妓寨勾栏,皆人满为患。大伙谈论得最热闹的,莫过于年前“万花英雄会”上南武林盟主杨华庭遭人一刀割喉,杀手行凶后杳无踪迹,此番杨小盟主重召英雄大会,言道有确切证据指名叠翠谷乃此次血案幕后真凶,要下英雄看在武林同道上施以援手,伸张正义,报南武林盟血海深仇。

甚至有说书先生将杨盟主遇害编成段子,夹杂些豪门秘辛,江湖恩怨,在茶馆开坛唱,每场必定爆满,听书的人站满了过道,茶馆里头从掌柜到说书先生并一干穿场子卖豆腐干盐水花生的孩童均赚了个盆满钵满,个个眉开眼笑,与来听书的各路英雄并平头百姓,倒也皆大欢喜。

杨华庭恶贯满盈,却怎知,死后倒成件好事。

我笑了,被沈墨山拉到怀里啃了几下,问:“笑什么?好像想到什么趣事?”

我道:“进了榆阳城,我从来必定要去两处地方,你陪我。”

他倒也痛快,点了点头,放下我,径直出门吩咐伙计套车。

少顷马车备好,沈墨山为我罩上厚厚的狐皮大氅,戴上帽子,道:“里虽说天暖,可你身子未愈,还是小心着好。”

我点点头,他歇着我的手穿过院门,门外一辆马车停着,车旁站着一位穿得宛如富家翁一般的中年男子,一身绸衣,腰板粗圆,胖胖的脸上堆满笑,见到我们,忙抢上一步行礼道:“见过少主子。”

“端木,你这老小子不好好看着店面,上这来干嘛?”沈墨山呵呵低笑,上去给了他一拳,道:“怎么着,今年买卖不景气,想跟我讨个人情,岁末上花红得宽限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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