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 作者:非天夜翔【完结】(73)

2019-05-15  作者|标签:非天夜翔 强强

“我这有钱,买就是……”云起正要掏钱,拓跋锋一手将云起按住。

院内传来蓝沫的讥讽:“泥菩萨过江,自个还吃不饱……”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张勤勃然大怒道。

云起抚额不忍听,只想撒袖子走人。

拓跋锋却拉住张勤,认真道:“别这样,媳妇的话要听,她是为你好。”

张勤重重出了口气,道:“听她的?她就是在放屁!”

张勤又朝院内吼道:“不想过就趁早滚!别他妈跟着老子,委屈了你!”

云起那恻隐之情几乎要化作眼泪流了下来,任谁也想不到,当初传遍京城,私奔的这对金童玉女,竟是过成了糟糠泼赖。

那家徒四壁的生活,夫妻间脸红脖子粗的争吵,颇令云起有种绝望的陌生。

这就是当年意气风发,锦衣华服的勤哥儿?

张勤那脸已再不复英武的模样,长年塞外艰苦劳作,一日三餐的压迫,已令他皮肤粗糙,变得如同小老头般,更微微躬着背脊,想是常被蓝沫训的结果。

云起忽然对今夜的重逢有种说不出的后悔。

张勤收拾了床铺,埋头道:“云哥儿和头儿并个铺,先歇着,明天我去买马。”

云起忍不住道:“你睡哪?”

张勤讪讪道:“后院还有间房,我睡那地,别理她,让她坐着去。”

“这怎么行!”云起与拓跋锋同时怒道。

云起拦着张勤,拓跋锋又朝院内道:“弟妹,对不住了,叨扰他晚,明天赶早就走。”

蓝沫不答,云起低声道:“兄弟,你存心让老子睡不安稳呢。我俩睡后院,走,带路。”

张勤见云起坚持,只得将二人带到后院,那处却是间柴房,张勤又叹了口气,道:“那成,自己弟兄,也不说了。”

张勤与云起彼此拥抱,云起忍不住抬头,在张勤头上摸了摸,安抚道:

“太祖驾崩,皇孙继位,等过段日子回去,不管谁当皇帝,只要云哥儿得了势,第一件事就派人来接你,依旧当咱的锦衣卫……先委屈着再呆几天,别和你媳妇吵架,好好过日子,啊。”

张勤默默点头,云起只觉脖颈旁有点温热的眼泪,不知该再说什么,放开了张勤,拓跋锋欲言又止,似是也想给张勤点鼓励。

然而张勤转身便走了。

柴房内静悄悄,剩拓跋锋与云起二人。

拓跋锋忽道:“师哥以后不骂你,不大着嗓门和你说话。”

“……”

云起哭笑不得:“别说傻话,睡罢。”

拓跋锋蹲在地上,捡起张勤带来那块破布抖了抖铺好,躺下,乖乖伸出一臂,等着云起来枕。

他们紧紧拥在一处,前院传来蓝沫尖锐骂声与张勤压抑着怒气的讥讽,彼此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云起低声道:“我姐当年也不是这样来着……”

拓跋锋侧着身,看了云起好一会,小心地在他眼睫毛上亲了亲。

云起喃喃道:“那年我爹死了,大姐被赶出家来……师娘让我赶紧回去……你陪我一起出宫,记得不?”

拓跋锋“嗯”了一声,道:“将军府里扔出个小布包,脂粉,钗儿叮铃当啷摔了一地。”

云起道:“我还记得她一边哭,一边拣地上那些物事,真他妈的是造孽呐,那时太小,不懂她哭的啥,这会儿想起来心里真疼得难受。”

“姐夫那时还是个闲散王爷,在京师每天乱逛,没差事,也没俸禄,王爷一个月二两银子,攒了四年,全给爹填法事,买棺用了,身上穷得一个子儿没有……要说穷,说丢人,其实也跟勤哥儿这模样差不离。”

“大姐要去典当金钗首饰,被姐夫拦了,还是他自个去工部支了下个月的钱,给咱俩买了两把牛皮糖,又带着去八仙楼海吃了顿,才送到宫门口。”

云起叹了口气,道:“你那儿还多少钱?”

拓跋锋木然道:“一个子儿也没有了。”

云起险些声音便要高了八度,怒道:“乱花钱!花那儿去了!”

拓跋锋惴惴道:“都趁你睡觉那会……塞你钱袋里了,没有乱花,一共七个月,十四两银子,外加上肥……上回把猪十七当女人卖的十两,那十两是银票,本来我只要了五两想让他给现银,兵荒马乱的一时找不开……”

云起往身旁摸去,摸了钱袋,恍然大悟:“我说咋变重了呢。”

拓跋锋道:“给他多少?”

云起道:“都给他罢。临了藏他枕头下,免得伤感情。”

拓跋锋释然,点了点头。

二人这才安心入睡。

一夜无梦,那是自拓跋锋逃出京师之时起,云起睡得最安稳的一宿。

日上三竿,阳光从柴房外照入,投在云起安详熟睡的脸上,他睁开眼,身上盖着一块破布。

拓跋锋已起身,洗了二人衣服晾好。

西北阳光炽烈,晾在两根竹竿上的外袍轻轻飘荡,衣袖飞舞,仿佛要情不自禁地互相抱在一起。

拓跋锋打着赤膊,正专注地练着太极拳:“你去吃早饭,我吃过了。”

云起眼望拓跋锋伤痕累累的背脊,莞尔道:“亏你好意思,就穿条衬裤,与人家媳妇坐一房里成什么体统。”

拓跋锋愕然道:“她不是嫁人了么?”

云起知这愣子的一贯思维是:成了亲的人就没有x_ing别了。遂也懒得跟他说,敲了敲窗台,笑道:“弟妹,讨点吃的成不?”

蓝沫心情比之昨夜,似乎好了些许,答道:“穷人家也没啥好的,真对不住云大哥了。”说着便开了后窗,递出一碗一碟来。

清粥小菜,正合了云起胃口,云起一面吃,一面与蓝沫闲聊几句,忽道:“这处是什么地方了?”

蓝沫答道:“德宁二州地界,再朝西北走,便是西凉府。”

云起筷子定在唇边,道:“西凉府?荣亢大将军的辖地?”

蓝沫道:“是呀……我爹当年与荣将军交好……他儿子不就是那啥来着,与你们同朝当差的,那时荣府……”

蓝沫语气唏嘘,充满掩不住的向往,云起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蓝沫忽地扔了手上活计,转身便凑到墙角去吐,拓跋锋吓了一跳,道:“弟妹你没事罢。”

云起兀自沉吟他事,道:“荣庆他爹?”

“弟妹,叨扰。”云起几口把稀粥喝完,朝房内道:“我想到门路了,现便走,免得拖累了你俩。”

蓝沫扶着木盆大口呕吐片刻,听得云起此言,脸色惨白,嘴角也顾不上擦,忙奔来开了后房门,焦急道:

“这怎么成?大哥要去哪?张勤大清早便去集上,这时间算一算,也该回来了,万万不能走!再等一会儿吧,吃了午饭再说。”

云起正要说句什么,拓跋锋已明白其意,打断道:“要找荣将军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他回来,告个别再去。”

云起只得敷衍点头,蓝沫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关上房门时那手微微颤抖,被眼尖的云起一眼瞥到。

蓝沫回到房内不再吭声,拓跋锋把钱袋偷偷塞进窗格里,又拉过帘子掖好,小声道:“这够他们买好几头牛了。”

云起只越想越不对劲,道:“你到前院去看看,那牛还在不。”

拓跋锋蹙眉道:“你连自己兄弟也起疑心?”

云起催促道:“去就是。”

拓跋锋爬上院墙,俯身到前院遛了圈,回来后道:“不在。”

云起只觉蓝沫那表情煞是不正常,今日态度又变得太快,索x_ing单手勾住屋檐一翻,上了房顶,朝远处眺望。

隔壁十丈外有另一户农家,云起又朝拓跋锋招手道:“你来看看。”

云起指那邻家牛棚,牛棚里养了两头牛,问:“左边那头,像张勤家的牛不?”

拓跋锋左看右看,满脑袋问号,任他武功再高,眼力再好,也看不出此牛是彼牛。端详半天后道:“我看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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