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何须剑 作者:酥油饼【完结】(15)

2019-05-14  作者|标签:酥油饼

  何容锦用过晚膳,让仆役打了壶酒将葫芦装满之后,才施施然地回房中。掏出信时,信已经被怀中温度捂热,拿在手中还有点温。他点亮灯,拿了本书,将信将在书中,才展信观看。

  信中寥寥数语却字字千斤,看的何容锦脸色一沉。

  院前传来脚步声。

  何容锦侧耳听了会儿,才从容地收起信开门。

  祁翟站在门口微笑道:“将军。”

  何容锦道:“使节有何差遣,请仆役知会便可,何劳亲自上门?”

  祁翟道:“我们的话只有将军方才懂,找仆役何用?”

  他一语双关,何容锦倒不好再说。“使节何事?”

  祁翟道:“可否进屋再谈?”

  他此时来此多半是要商讨那封信。何容锦猛然惊觉,从自己捡起那封信起,就已经落入了祁翟布下的罗网之中。

第16章 刻骨铭心(六)

  可明知是罗网,他何苦让自己落进去?

  何容锦定定地望着祁翟,心中天人交战。

  祁翟静待在门口,如老僧入定一般。

  终究,何容锦将轮椅倒退一尺,让出一条路来。

  祁翟抬脚迈入门中,反手正要关门,却被何容锦按住了。“事无不可对人言,使节何需掩门避人耳目?”

  祁翟呵呵一笑,松开按着门的手道:“我是怕夜间风寒,令总管受凉。”

  何容锦道:“使节只是逗留片刻,如何会受凉?”

  祁翟不再做口舌之争,笑着在桌边坐下来道:“总管日里可见过一封信?”

  他此问极其多余,因为那封信正摊在他面前的书中。

  何容锦慢慢地将轮椅推到桌边,将书往他面前轻轻一挪道:“请使节日后好生看管自己的东西。”

  祁翟将信拿过来收入怀中,压低声音道:“将军当知祁翟此行的目的。”

  何容锦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只一会儿工夫没喝酒,肚子里的馋虫就忍不住跑了出来。让解下葫芦,仰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仿佛品酒一般,一点点地咽了下去。

  祁翟道:“闵敏王与突厥关系非凡一般。于突厥而言,西羌若在闵敏王手中,显然更有利于突厥边境的安宁。”

  何容锦道:“原来在祁翟大人眼中,浑魂王也是个逞凶斗狠的好战之徒。”

  祁翟道:“浑魂王雄才大略,能征善战,纵然他无入侵之意,也难令突厥可汗安枕啊。”

  何容锦道:“突厥可汗并非无能之辈。确珠小可汗、阿力普特勤以及密加叶护皆善用兵,突厥部落众多,土地广袤,双方若真的兵戎相见,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

  祁翟道:“多谢将军提醒。将军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是王之为人将军再清楚不过。他既然涉险入突厥,又怎肯空手而归?”

  何容锦道:“此事自然由祁翟大人来烦恼。”

  祁翟道:“天下间若还有一个人能左右王的决定,非将军莫属。”

  何容锦将轮椅往后连着推了好几下,淡然道:“那你便去找那位将军吧。使节,请!”

  祁翟轻轻地拍了拍怀中信道:“闵敏王为人你我最是清楚。身在逆境,他懦弱无能,事事唯唯诺诺,只要不让他以身涉险,他一切都言听计从。但若身在顺境,他便急功好利,刚愎自用,事事争先。如此为人,莫说做西羌之王,即便是一方守将也令人难安!将军你真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西羌国落入此人之手?”

  何容锦道:“我若是你,便会将这些说辞悉数转告你们的王。”

  祁翟苦笑道:“若是王肯听,我又何必舍近求远。”

  何容锦道:“身为小可汗府总管,我爱莫能助。”

  祁翟道:“王在此多留一天,便多一天危险。将军若要改变主意,还请尽早。”他说完,也不等何容锦反驳,就抱了抱拳,自觉地迈出门槛,还顺手帮他关上了门。

  门与门框清脆的碰了一下,一室的光便尽数留在房中。

  何容锦望着桌上安静燃烧的烛台,眉头微微皱起。

  莫非……

  闵敏王真的未死?

  他闭上眼睛,依稀想起那个人的音容相貌。其实闵敏王并没有祁翟说得那般不堪,至少他曾经视他如手足,吃喝用度,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比照异姓王。甚至在浑魂王刚刚举兵、情况还未那么坏时,他信誓旦旦地与他约定,若是打败了浑魂王之后,他便正式册封他为异姓王。

  可惜……那一切都渐渐湮没在后面一连串的坏消息中。

  何容锦猛然睁开眼睛,强行将自己从那个意气风发的赫骨中拔出来。手指触摸到葫芦光滑的表面,他拿起葫芦,静静地喝着酒。

  当年的赫骨不喝酒,怕贪杯误事,并严令军中禁酒,任何人若被他闻到一丁点的酒味,即刻二十大棍,即便是闵敏王求情也无用。

  可如今的何容锦爱喝酒。

  因为他发现一个人能够误事,必然已经忘记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可惜,喝酒至今,他喝醉的次数屈指可数。

  烛火微微跳动着,光线渐暗。

  他蓦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呆坐了半个多时辰。

  他忽然羡慕起尼克斯力来。因为尼克斯力做决定总是果决而坚定,而他却太喜欢徘徊。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徘徊什么。

  夜已深。

  他在深夜徘徊。

  屋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门就被梆得一下敲开了。

  额图鲁愣了下,道:“快,快去前院!”

  何容锦皱眉道:“何事?”

  额图鲁头也不回地往前院跑,“大事!”

  何容锦疑惑之下推着轮椅到前院。他到时,前院站满了人。他粗略地看了看,差不多整个小可汗府的人都在这里了,除了西羌使节之外。

  确珠坐在堂中,他下首站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背影伟岸,看上去竟比确珠还高上几寸。

  何容锦辨认出他是宫中护卫队队长,庆拓。宫中护卫队长应当在宫中轮值才是,为何会出现在小可汗府?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确珠突然抬起头来,目光从众人中直直地s_h_è 出来,朝他点头。

  何容锦只好推着轮椅到堂外,然后站起来,拿起放在轮椅上的拐杖,一拐一拐地进堂中。

  确珠道:“他便是我府中的盛文总管。”

  庆拓转过头。他五官极为突出,给人极端凌厉之感,不似确珠那般恰到好处。当他瞪起眼睛看一个人的时候,仿佛一头野兽正在盯着自己的猎物,让人极不舒服。

  幸好,他只扫了一眼,就不屑地挪开目光,“请总管确认府中所有人是否都在此处集合。”

  何容锦看向确珠。

  确珠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何容锦道:“稍等。”他出去的时候,庆拓身边一个护卫自发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唤出分司各职的小头头,一个个清点人数完毕,才跟着他回到堂中。

  “都在此处。”何容锦道。

  庆拓向确珠抱拳道:“卑职职责在身,请小可汗恕惊扰之罪。”

  确珠颔首道:“当务之急是找到东西,你们去吧。”

  “是。”庆拓带着自己的人马气势汹汹地朝府中各处搜去。

  确珠见何容锦满面困惑地看着自己,解释道:“宫中宝物失窃,他们看到歹人逃进了府中,所以前来搜查。”

  何容锦想起阙舒等人,皱眉道:“可是西羌使节还在府中。”

  确珠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道:“他们自有分寸。”

  看庆拓气势汹汹的模样,这分寸就算有,只怕也有限得很。

  何容锦站在堂中,几个有眼色的仆役已经将轮椅搬了进来,放在他身后。

  确珠道:“坐。”

  何容锦坐下,状若不经意道:“他们不懂西羌语,如何解释眼下的情景?”

  确珠放下茶杯,佯作讶异道:“不错。”他沉吟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才道,“你去看看吧。”

  “是。”何容锦推着轮椅往外走,到门槛处,几个仆役联手把他搬了到门外。他正要离开,就听确珠道:“失窃之物对父汗极为重要。”

  何容锦回头。

  确珠坐在堂中,两边的烛光照着他的脸,本该是亮堂堂的,可他五官深邃,脸上便有几处暗暗的y-in影。

  何容锦点了点头,推着轮椅离开。

  他身后,原本面无表情的确珠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第17章 刻骨铭心(七)

  当何容锦赶到时,塔布和庆拓已在院中央打了起来。

  祁翟和阙舒站在一旁,几个王宫护卫在屋中进进出出。

  “啊!”塔布突然大喝一声,手肘挡住对方的手掌,身体朝对方用力一挤。

  庆拓双腿不动,上半身后仰,借腰肢之力反弹了回去。

  塔布被推得向后连退两步。

  “住手!”何容锦用突厥语说完,又用西羌语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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