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头歌 作者:卜做人了(上)【完结】(21)

2019-05-14  作者|标签:卜做人了

  “要是我九哥还在,怎么会让你小人猖狂。”陈安之疯狂地抓着牢门摇晃,“我九哥他,我九哥——”

  “你九哥陈望之还在,我肯定不会轻而易举地坐上至尊之位,可惜。”宇文彻想起早上陈望之天真的表情,攥紧了手指。

  “你怎么敢直呼我九哥的名讳!”两道泪水缓缓滑落,陈安之两眼通红,“可怜我九哥早早去了,要不然,这大齐的天下,恐怕还到不了你手里!”

  “他怎么死的?”宇文彻道。

  陈安之冷硬道,“关你何事!”

  “关我何事?”宇文彻将第二杯酒饮下,“罢了,你好生在这里待着清醒清醒。”

  陈安之嘶声道,“要杀便杀,我不怕!”

  宇文彻起身,拍了拍下摆的尘土,“朕不会杀你。你一个小女孩,杀你有何意趣?我劝你也不要想死想活的,你死了,萧贵妃一时心痛,说不定也立时随你去了。”

  “你……你要干什么?”陈安之终于露出了惊惶的神色,“你都知道了?”

  “你觉得能瞒过朕吗?”宇文彻笑了笑,“朕虽然捡了空子,但也不是那么容易骗的。”

  谢渊已然好转,只是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宇文彻道,“朕过来看看你,瞧你没什么事儿了,朕也放心。”

  谢沦犹自愤愤不平,“伤我兄长,狼心狗肺!”

  谢家兄弟回建康后,请求宇文彻将谢氏祖宅赐还。一个小童送上香茶,宇文彻正要开口,谢渊颤巍巍强撑着身体,下榻跪在地上,谢沦不明所以,只是哥哥跪了,便也跟着跪下。谢渊重重叩首,道,“请君上降罪。”

  “降罪?”谢沦慌了神,“哥你干嘛了?”

  谢渊伏地不起,哽咽失声,“君上信任,委臣统领羽林军。但臣、但臣……”

  “行了,”宇文彻摇了摇头,扶住谢渊手臂,“你受了伤,何苦来哉。起来,朕没有怪你。”

  谢渊泪流满面,就是不肯起来。谢沦看了看谢渊,又看向宇文彻,急急忙忙道,“君上,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哥他怎么了?这几天一直心事重重的,我——”

  “大谢先好好养伤,长安公主的事情,等你伤好了再从长计议。”宇文彻道。

  “长安公主?那是谁?”谢沦目瞪口呆,“哥,什么长安公主?你从来没告诉过我!”

  “长安公主就是刺伤大谢的那名女子,是陈玄最小的女儿,名叫陈安之。”宇文彻轻声道,“也是你哥哥自幼许下的未婚妻子。”

第28章

  谢沦两只眼珠几乎瞪得掉出来,“未婚妻子?那个毒妇?我不信。”他抓住谢渊未受伤的那条手臂拼命摇晃,“哥,真的么?那个砍伤你的女人,真的是你没过门的媳妇?”

  “小谢。”宇文彻制止道,“大谢受了伤,不要晃他。”又向谢渊和颜悦色,“朕命人查了她的底细,但朕想听你说,你是从哪里遇到她的?”

  谢渊双目含泪,“臣……上个月,刚回京不久。此前承恩陛下赐还谢家祖宅,臣等不胜感激。这旧宅甚大,臣和弟弟觉得,这次安顿下来,可以收买些仆役。先前这宅子里有个老仆看守,向臣举荐他乡下亲戚的孙女,说是家人全无,孤苦伶仃,在城外静慈庵给尼姑帮工。臣一时心软,便叫了她来,做些洗衣缝补之类的活计。可她根本不会做活,臣又仔细观察,她皮肤白皙,双手细嫩,完全不是乡下农女的样子,就起了疑心。原本想先审问那老仆,谁知老仆日前病死了。谢沦脾气急躁,臣怕一时走露风声,也没告诉他。那日弟弟去宫中值守,臣假意命她缝补一件旧衣,她刺破了手指,臣便呵问。她、她就说……”

  “她就说她是长安公主?”宇文彻道。

  谢渊点点头,“臣原本不信,可她有宫里的信物。”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金印,“这是公主的印玺。而且,她还有……她说,她是臣的未婚妻子,这桩婚事,乃陈玄赐下。先父曾将一对祖传的如意环赠与公主作为信物,她将如意环出示,臣一看,果然刻着我谢家的印记。”

  宇文彻道,“所以你就留下她了?”

  谢渊道,“臣想,这桩婚事是先父定下的,虽然陈玄杀我父亲,但公主毕竟无辜。臣瞧着她……哭得楚楚可怜,且受伤跛了一只脚,又信誓旦旦,说过了年就回静慈庵出家,从此不问世事。臣不禁心软,就……”

  谢渊讲述大体与宇文彻收到的信息吻合。宇文彻叹道,“大谢x_ing格端方,但未免太温凉了些。虽情有可原,但没有及时上报,必须得罚。”

  谢沦抢道,“君上!我哥哥被那毒妇反咬一口,如今伤着,您要降罪,就让我替我哥受罚罢!臣死而无怨!”谢渊道,“有你何事——”

  宇文彻笑起来,拿起茶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小谢护兄心切,值得赞扬。大谢呢,降为鹰扬将军,罚俸半年。行了,好好养伤,不要想东想西。”说罢起身,“朕出来一天了,吹风吹得头疼,先回去了。”

  谢渊道,“君上!”

  “罚俸半年你嫌重么?”宇文彻袖手问道。谢渊道“不,不是这个意思,臣之罪……”

  “朕不是陈玄,不会胡乱降罪。”宇文彻上前将谢渊扶起,对谢沦道,“仔细照顾你哥哥,有什么需要,来宫里禀明朕即可,听到没有?”

  谢沦搀着谢渊,大声道,“遵命!”

  宇文彻出去这半日,陈望之翻阅《诗经》,接连打了四五个哈欠,昏昏欲睡。

  董琦儿捧上一碟核桃酥,轻声道,“殿下可是无聊了?”

  “琦儿姐姐。”陈望之见了核桃酥大喜,登时来了精神,“我最爱吃这个!”

  “那就多吃。”宫女小莲又端来清茶,董琦儿道,“这次核桃酥糖放得多了,吃着口里发腻,喝茶解一解。”

  陈望之狼吞虎咽,含混道,“我最喜欢甜食……琦儿姐姐,”他指一指那本《诗经》,“你说奇怪不奇怪?今早阿彻命我背诵《桃夭》,我瞧着那样长,读起来又那样拗口,想着一天也背不过呢。可刚刚翻了几页,发现许多句子我都特别熟悉。《桃夭》读了两遍就背过了,我还用笔默写一遍。”

  案几上摆着数页纸,董琦儿拿起,见那字迹歪歪扭扭,一笔一划,却写得十分认真。“比上回写得好。”陈望之嘟囔,“还是比不了阿彻。阿彻的字较我好上百倍,所以他可以做君上,我只能——”

  “殿下。”董琦儿用手帕掩住陈望之的嘴角,摇了摇头,“请慎言。”

  “啊,我忘啦。”陈望之晃晃身体,“阿彻他还不回来?今日初七,他明日可就要开朝了。我还想同他多聊一聊,听他讲Cao原上的事。他告诉我,Cao原春天开满了白色和黄色的花,犹如花海。琦儿姐姐,你去过Cao原么?”

  “奴婢没去过。”董琦儿抬眼望去,陈望之穿着新作的圆领袍,绣满凤纹,前襟,胸口,俱是糕点碎屑。便上前轻轻拂去,低声道,“殿下可喜欢这袍子?”

  陈望之不喜欢那些宽袍大袖的衣服,圆领袍窄袖贴身,极为便捷,“当然喜欢。我穿那些衣服,走一步,摔一跤。真是奇了,你们穿着却不摔跤。”

  董琦儿叹了口气,“穿习惯便不摔跤了。”

  陈望之不知她为何叹气,只是董琦儿面带愁云,令他不解,“琦儿姐姐,你怎么又不高兴了?我知道我说错了话,以后绝不说了。”

  董琦儿强笑道,“奴婢没有不高兴,只是……”她指着陈望之袍襟处的凤纹,压低声音问道,“殿下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望之低头,口中含着小半块核桃酥咀嚼,“唔,这是只漂亮的大鸟罢。”

  董琦儿一怔,又道,“殿下,这是凤凰。”

  “凤凰?”陈望之脱口而出,“‘箫韶九成,凤凰来仪’的凤凰么?”

  董琦儿惊道,“殿下你……”

  “我方才说了什么?”陈望之迷惑不已,“我、我想不起来了,我……可是这凤凰怎么了?”

  董琦儿不答反问,道,“殿下对陛下,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陈望之愈发迷惑,“阿彻待我好,让我住在宫里面。这里有大房子住,暖暖和和的,有好吃的,晚上他还陪我。”

  董琦儿苦笑,“那殿下……喜欢陛下么?”

  “喜欢?”陈望之摇摇头,“我不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我就想和阿彻在一起,一时一刻也不分开。”

第29章

  当日宇文彻回宫,初七人日,在万寿宫摆了酒宴。陈望之灯下凝神,似有心事。

  “想什么?”就寝后,宇文彻把人抱在怀里,将手臂搭在陈望之细瘦的腰间。陈望之往他怀里钻了钻,小声道,“等我想清楚了便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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