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万两 作者:司马拆迁(上)【完结】(6)

2019-05-14  作者|标签:司马拆迁

  容妃是楚国已故太子与静城王的生母,顾三又道:“传闻静城王肖母,昔年楚国国宴,我那位养母曾到楚帝御前献艺,见了容妃一面。”

  乐逾侧卧在床上听他说,神思浮散。容妃封号为“容”,想必是极美的。但是有多美,无从得知。她本是周天子的帝姬,嫁入楚宫,深居宫廷,自是不如涉入汉越之战的唐娘子为好事者所喜闻乐道。

  见乐逾已被勾起兴味,顾三曲折道:“归来后,一月不愿照镜。此后半年,每照镜,必叹息。”

  何等的美人才能令光艳动江湖的武林第一美人一见之下,自惭形秽,从自矜容色到无法再看一眼镜中的自己?惊鸿一瞥后的半年,仍每次看见镜中自己的面容,便止不住黯然神伤?层层铺垫,只为引出容妃之美。乐逾这时才发笑,道:“照你这么说,若是美人榜另排一榜男人,这首席你拱手让静城王。”

  既是把酒论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顾三坦言道:“春雨阁在庙堂争斗之中,这场南楚帝位之争,我也押定静城王。”

第5章

  乐逾一笑,堵他道:“与我何干?”不待顾三说话,又道:“不过,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想问一句,为什么是静城王?”

  顾三给他噎得一时说不得话,动了动眉毛眼睛,道:“与你有关,因为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你要是愿意帮忙,事后我自然原原本本都告诉你。”乐逾不以为然:“你先说是什么事。”

  “北汉国师门下,那位‘瑶光姬’已到了梁城外。我料想她是奉师命拦截静城王。”顾三微笑赞叹:“可我春雨阁内,眼下竟无人奈何得了她。”

  乐逾道:“你的藤衣?”

  十年前,藤衣一次疏忽,顾三的双脚踝骨险些被刺客兵刃碾碎,此后虽然痊愈到能慢行,却再不能久站。顾三轻轻道:“藤衣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她也再不会答应离开我身边了。”

  乐逾竟引经据典道:“投你以木瓜,报我以何?诗曰:需得是琼琚。”顾三一击掌,红裙侍女送了几页纸到手边,他递给乐逾:“你这‘凌渊’的身份,我适才替你查了查,查出几处小漏洞都补上了。”

  “仅此而已可不够。”乐逾摇头,看着顾三:“鄙人行情很高,绝不自折身价。”

  “……锦京有位大夫,我会请他为你压制蛊虫。”

  乐逾道:“还有什么?”

  顾三奇道:“你还要什么?”

  “我要三个月内,春雨阁三十六部的天部在锦京的上下人手,听我吩咐。我就不仅救静城王这回,还保他在这番争斗尘埃落定之前,一根手指都不会少。”

  顾三一想即明白,蓬莱岛不愿涉入朝堂事,乐逾不愿牵扯蓬莱岛,当然要牵扯春雨阁。横竖春雨阁已在这番争斗之中。他尚且在权衡,忽听得铃音响动,连接燕燕阁的长廊两侧系满铜铃,整个燕燕阁都裹缠在这纷乱铃声里。顾三不由得霍然坐起,红裙侍女层叠地散出去,藤衣紫衫白裙的身影一闪入内:“公子!”

  但见她附在顾三耳畔说了些什么,菱唇开合,语速快而无声。顾三眉尖紧蹙,在袖中扼着手腕,当即对乐逾道:“我就把春雨阁天部借你三个月!”端起面前的酒来一饮而尽。

  “你最好即时动身。坐春雨阁的船,带上苏辞。”顾三抿着嘴唇,对他勉力笑道:“我真要少享受一些了,居然算错一步。静城王竟没有理会春雨阁之前的示警。只怕在我们说话这会儿,静城王的船队已经中了埋伏。”

  经多年伐战,如今四国并立,南楚与北汉为首,西越最弱。

  中原南楚、东吴国君均已称帝,西越自败战后已去帝号称国主,每岁向北汉献币纳贡。北汉不同于中原三国,国姓为瑶,以武立国。四国之中,属北汉的朝廷武林最密不可分,武林高手,不是被王公子弟延请入府,便是被招入朝中,在国师舒效尹所建磨剑堂下领职。

  这位国师名动天下三十年,医武双绝。名下有四位弟子,第二位,便是这位使春雨阁主人束手的“瑶光姬”。

  她以国姓为号,自非偶然。此姝实是北汉右亲王的一个女儿,天资卓绝,得国师收为亲传弟子,研习剑术,以化名出入武林。只是右王郡主众多,嫡庶近十人,不知她是哪一个罢了。

  夜雾,点灯。

  不过三个时辰,春雨阁的六艘大船已至嘉陵江上,每船数十名精通水x_ing的悍勇汉子。苏辞坐在为首最华贵的大船上,案几旁,船外雾气弥漫,江水在此放缓,左右暗暗的山峦轮廓相对,一片凄迷景象。

  “再往前,顺支流而下,就是东吴流津郡。”乐逾见她向窗外望,故而回身开口。

  一个时辰以前,他们在江上收到信鸽传书,静城王船上只留侍卫尸身,人已被瑶光姬请走。若是在嘉陵江上解救不成,任磨剑堂取道东吴,此后鞭长莫及。

  兹事体大,苏辞这春雨阁琴师却十分平静。北汉磨剑堂与南楚春雨阁相争,又因北汉庙堂江湖俨然一体,牵扯入一位静城王,无端变作了北汉与南楚两国之争。她听乐逾一语,只是略一点头。

  江上雾越发大了,今夜无月,难得也没有江风。春雨阁楼船舱内,水情图旁三个男人正在议事。其中两名肩宽背厚,极擅水x_ing,各佩重刀,另一人最高大,却周身不带武器,仅怀一柄折扇,议定便关窗道:“这样的天气,自然是看不清的,两山之间,已经拉开绳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磨剑堂伏了静城王,我们便伏一伏他。苏姑娘不信我,也要信春雨阁三十六部中水部的‘横江锁链’。”

  苏辞皱眉道:“我没有不信乐……凌先生。只是,那位瑶光姬的师尊毕竟是当世宗师。”

  传闻中可以到达呼风唤雨、揽日袖月境界的绝世高手才能称宗师。宗师地位超然,等同于陆地上的神仙。当世仅有四位宗师,巧的是四国各据一位,将将好互相制衡住了。宗师高不可攀,凡人只敢怀有敬畏,便是宗师的亲传弟子,都叫人仰视。可是,思及此,苏辞忽然怔住,见乐逾听她说“宗师”之时,却只是双手一揣,扬眉一笑,并无不安,这才想起这位凌先生,即是乐岛主,他的母亲羡鱼夫人恰好有一个不传之于众,仅用作隐讳指代的称号。

  ——“第五宗师”。

  是夜,春雨阁内,也是更深露重。

  红袖添香过后,都退下了,顾三捏着一张薄薄的纸,自语道:“不想‘瑶光姬’外,北汉国师的三弟子莫冶潜也到了。”

  北汉国师舒效尹医武双绝,首徒次徒习武,后两位弟子学医,春雨阁对莫冶潜并无所知。

  藤衣跪坐在顾三对面,道:“现在通信报给乐岛主也来不及了。”声音冷脆,一如水晶碰撞。顾三含笑道:“我做什么要传信给他?他要趁火打劫拿走我春雨阁天部三个月,活该他没有那么容易,要多对付一个北汉国师门下高足。”想想又道:“不过莫冶潜应该不足为患,他对上瑶光姬,不落下风就好。”

  藤衣双目中满是沉思,低低道:“公子,藤衣想不明白,公子明知‘瑶光姬’半年前,在云顶峰已经上到第六层,已有‘小宗师’的修为了,乐岛主真的有办法在她手中取胜吗?”

  宗师当然不是哪一个人自封,江湖中总有这样的去处,譬如昆仑山云顶峰,为昆仑第二高峰,共十二层,每一层或是有机关,或是有高人,唯有宗师能来去自如。云顶峰每三年会发出十二道请帖,去或不去由收贴人自决。上到第十二层,就可以留名云顶峰上,享有宗师称号,举世咸服。每年总有那么几个人心甘情愿去送死,只为探求武道宗师的巅峰高到哪里。

  瑶光姬止步于云顶第六层,这不算什么惊人成就,难就难在她竟是绛裙素袜,毫发无损,翩然而下。不论她剑术之高,这般不贪功,不冒进,心智之坚忍果决已令人生敬。

  是以江湖中有传闻,这瑶光姬是当今“小宗师”内第一人,十余二十年后,要数她第一个晋位宗师。顾三半年前就对这位北汉瑶郡主欣赏不已,亲口说了:她确实是如今天下武林中离宗师最近的人。如今却叫至交知己去与她相斗。

  顾三伸出那只保养得宜的手来,细致地摸了摸藤衣的脸。藤衣一双美目眨也不眨,肤色雪白。顾三摸着她露出衣领的颈项,温柔道:“他当然无法取胜。但是说给你听也不怕,我赌的,就是乐逾在宗师以下,用剑的人中,即使胜不了,也断不会遭遇一败。哪怕,是对上小宗师内第一人。”

第6章

  他对乐逾固然放心,只是,不知那静城王娇生惯养,撑不撑得住。

  春雨阁水部的船只封锁了两亭山江面,静城王却在百里之外磨剑堂船上。一艘商贾画舫,舫中正开着宴席。北人装束的武士手按长刀在舱外围上三重,水泄不通,却静如子夜江头群峰。舞乐靡靡,萧尚醴竭力睁眼,手足酸软,稳住端酒杯的动作。

  “我们为邀来静城王殿下,好一番辛苦,又特意筹办了歌舞。不入殿下的眼吗?”莫冶潜不悦地道。他是有几分媚气的青年,年龄约略二十岁,与萧尚醴相仿,卷发披散,堪堪过肩,眉梢细浓,双目幽深,嘴唇红润如涂着口脂,此时穿着一身圆领袍服,暗蓝如墨,更衬出一种轻佻的艳与腻。

  “哎呀,也是。北人歌舞,如何及得上南人。就让静城王殿下欣赏一番南人表演吧。”说罢向武士吩咐:“请师姐来,顺便把剩下的那个侍卫拖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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